天色昏曉, 華燈初上。


    芙蓉持燈引著鬱寧和蘭霄往顧國師和梅先生所住的明非院走去,鬱寧展現了一把散財童子的風範, 但凡有仆俾經過, 都能獲得少爺的紅包一隻。


    鬱寧還特別有新意,除了錢外,還在有些錦囊裏加了字條, 什麽明年可以多放一條休沐,年後去找管事領一匹布料之類的, 算是做了個抽獎活動, 弄得國師府裏頭上上下下的都往他跟前湊。


    甚至還有幾個生麵孔也混在侍衛裏頭嘻嘻哈哈的來領, 應該是今天不當值的暗衛。


    等到了明非院的時候,鬱寧與蘭霄身上的紅包都給掏空了。一進門, 鬱寧就拉著蘭霄上去給顧國師和梅先生請安, 老老實實的跪下去磕了頭:“爹,師傅, 我帶著蘭霄回來啦。”


    梅先生點了點頭:“蘭公子客氣。”


    蘭霄低垂著眼簾,一點不自在的感覺都沒有,“應該的,阿鬱的長輩就是我的長輩,給長輩行大禮是應該的。”


    鬱寧連連點頭:“爹您千萬別覺得您賺了,回頭我見了蘭霄的長輩也是得磕頭的。”


    顧國師眼睛一動, 方想說什麽,鬱寧連忙站起來走過去一把扯住了顧國師的袖子,邊使了個眼色叫蘭霄去一旁坐著, 他笑嘻嘻的說:“師傅,你猜猜今天我帶了什麽回來?我爹一定喜歡。”


    顧國師嫌棄得撇了撇袖子:“那你扯你的爹去,你扯我作甚?……不就是個螃蟹,值得你這麽獻寶?”


    “那可不一樣,蘭霄花了好多功夫才從他那邊最好的酒樓裏頭搶到的貨色。”鬱寧攀著他半點都不鬆開,拉著顧國師坐到了梅先生身側,笑道:“我爹喜歡,您也一定喜歡。”


    顧國師嗔了他一眼,倒沒反駁他。


    之前顧國師想要弄死蘭霄,兩人之間肯定是留下了齟齬的,他不求兩人把臂言歡,至少不要鬧得一副風雨欲來的模樣他就很滿足了。


    有些事情他其實知道,但是他不說。


    真要論起來,這兩個八斤八兩,誰也虧不到誰去。


    不過所幸結局是好的,有些事情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梅先生和顧國師今天都穿了一身雪青色,瞧著都挺精神,坐在一處如同一雙璧人一般。霧凇先生來的時候就看見四人一雙人穿青一雙人穿紅,顯得他一個孤家寡人的很。


    鬱寧真嫌冷場呢,拉著蘭霄起來給霧凇先生見禮,虧得兩人都沒怎麽見過,霧凇先生也聽說過這位蘭公子,隻不過前頭一直錯過了就沒怎麽碰過麵,對於鬱寧的對象他還是十分關注的。


    鬱寧牽著蘭霄的手道:“先生,這是我的契人,姓蘭,單名一個霄字。”


    又對蘭霄說:“蘭霄,這是霧凇先生,是我的半師,也是我們的長輩。”


    蘭霄的皮相是真的好,隻是站著不說話,那邊是如煙如霧,如神如仙似地人物,霧凇先生一見他就覺得喜歡,不由點了點頭道:“好相貌,是個人物。”


    “先生沒想到您也是看相貌的!”鬱寧痛心疾首道:“您隻看他相貌就說是個人物,我呢!我長得不好便不是個人物了嗎!我不服!”


    霧凇先生對著顧國師和梅先生微微頷首,算是打過了招呼,這才有心情來與鬱寧打嘴架,他也未曾多想,便笑道:“他如何與你相比?”


    “不,他就好與我相比,我兩忒配!”鬱寧抓著蘭霄的袖子,麵上還有點得意之色:“您猜得沒錯,他就是個人物!”


    霧凇先生失笑,抬手噓噓點了他一下:“橫也不行,豎也不行的,阿鬱你故意來鬧騰我的?”


    梅先生淡淡的道:“阿寧,長輩麵前,怎可如此說話?”


    鬱寧嘿嘿笑了笑,乖巧的應了一聲:“是,先生我錯啦,您大人大量,別放在心上!”


    “大過年的,隨他去吧。”顧國師轉頭吩咐道:“人到齊了,開席吧!”


    一旁的墨蘭等人齊齊應喏,不多時菜品便如流水一般的上來了。廚子很有點靈性,這麽大的螃蟹洗刷幹淨後就直接上鍋清蒸,吃得就是一個鮮活,果然很受梅先生他們的歡迎。隻不過因為體積太大,鬱寧一個鉗子吃了一半就覺得撐得慌,求助似的看向了蘭霄,蘭霄無奈的看了他一眼,把另一半給吃了。


    梅先生看了顧國師一眼,恰好顧國師也看了過來,兩人眼神微微一觸,隨即又分了開來。


    等到吃完了飯,本是要守歲的,但是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就顯得有點冷場了。


    那可怎麽行?大過年的就冷冷清清的未免有點太不吉利了。


    鬱寧眼睛一轉,招來了芙蓉說了兩句,沒一會兒芙蓉就叫人抬了一張四四方方的桌子回來,手上還捧著一副麻將。鬱寧提議道:“我們來搓麻將吧!”


    畢竟是國家的保留項目,傳統藝能,還真沒人不會。


    見眾人不可置否,鬱寧就興致勃勃的給布置上了。


    霧凇先生瞧著今天精神很不錯,居然也要留下一起打麻將,一番爭論下,鬱寧和蘭霄坐一處假裝是一個人,剩下三位長輩一人坐一麵,骰子一扔擇莊家,隨著稀裏嘩啦的洗牌聲,正式開始守夜的旅途。


    鬱寧對於麻將沒啥天賦,從小一路輸到大,且牌運極爛,是個標準的非洲人,這回就不湊熱鬧了,讓蘭霄替他搓,他在一旁出鬼主意。


    一圈長城碼好,梅先生坐莊,率先扔下了骰子:“北十六。”


    鬱寧手持一個撥片,把蘭霄麵前的長城撥出了十六截,示意大家摸牌。蘭霄摸齊了13張牌,鬱寧一看就忍不住大喊了一聲:“天胡——!給錢!”


    蘭霄也沒料到鬱寧張嘴就給喊了出來,他本來還想著要給顧國師梅先生他們喂喂牌,和長輩們打麻將圖得就是哄長輩開心,哪有鬱寧這樣的,上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殺得長輩們片甲不留?


    但是鬱寧都說出口了,蘭霄隻好把牌一推,頷首道:“運氣。”


    霧凇先生坐在蘭霄一側,他湊過去看了一眼牌,笑眯眯的說:“果然是天胡……看來阿鬱與蘭公子明年一定會諸事順遂。”


    “嘿嘿……”鬱寧笑了兩聲,湊到顧國師身邊,伸出了隻手:“師傅給錢!不能賴賬啊!天胡一百番加倍!二百兩銀子承惠!”


    顧國師沒好氣的拍了他一下手,自一旁墨蘭手上抽出了兩張千兩銀票扔給了蘭霄:“那也是蘭公子贏的,你也好意思伸手?”


    梅先生微微一笑,示意阿喜給錢。


    沒想到眾人的第一局就這樣結束了,第二局開局,蘭霄又是地胡,鬱寧眉眼一動剛想賊兮兮的笑兩聲,就被蘭霄捏住了手,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別吭聲。


    有好牌不能喊,鬱寧眉眼都搭攏了下來。


    梅先生看他這樣,問道:“怎麽,難道又是好牌?”


    鬱寧攀在蘭霄肩上笑嘻嘻的點了點頭。


    顧國師瞪了他一眼:“觀牌不語真君子,阿鬱你別搗亂,邊去。”


    “我不。”鬱寧突然也get到了蘭霄的意思,在蘭霄的頭頂比了個‘二’字,示意蘭霄在等二字頭的牌,顧國師看他他一眼,拍下了一張牌:“二萬!”


    鬱寧大急,他都比了暗號了,怎麽顧國師還出二字開頭的牌!還恰好出的就是蘭霄出的這一張!


    蘭霄眉目一動,一聲都沒吭,梅先生摸了一張牌,也順勢打了個二萬出來。


    蘭霄還是沒動,等到自己摸牌了,硬生生把自己本來已經等胡的牌給拆散了,也給打了一張二萬出去。霧凇先生打了個三萬出去,笑道:“你們這群人精,還算牌?認真打?”


    顧國師摸了一張牌,也沒有看,指腹在牌底搓了搓就知道了大概,他把牌打了出去,悠悠的道:“你沒見著阿鬱那個鬼東西就等著撈我們私房錢嗎?不算牌就要叫他如願了。”


    梅先生微微頷首,示意是這個意思。


    蘭霄摸了一張牌,看了一眼桌子中心的牌,估摸著喂了一張牌給霧凇先生,霧凇先生眉間一喜,道:“慢著,碰!”


    他一碰,蘭霄就知道霧凇先生大概要什麽牌了,反正這一桌都是鬱寧的長輩,喂了誰都不虧——就是可憐鬱寧的小金庫了。


    蘭霄輸了第一局鬱寧覺得還好,還特別大方的跟蘭霄豪邁的說:“沒事兒,盡管輸!我有錢!不怕!”


    靖國公府今天早上給國師府送來了年禮,除了普通的賀禮外,還叫人明麵暗麵上給了鬱寧兩份謝酬。第一份,一百兩銀子,怎麽看都覺得是靖國公府吃了個虧,捏著鼻子叫人給送來的,暗地裏秦管家帶來了十萬兩的銀票,大宗的比如地契之類的沒給,這一類官府都是要記檔的,怕叫人知道了對雙方都不大好。


    這十萬兩銀票可真是不低了,足夠鬱寧混吃等死一輩子了。


    隻不過早上鬱寧不在,是讓王管事轉交給他的,鬱寧本來想給顧國師就當貼補家用了,結果顧國師壓根看不上他這點銀子,叫他拿回去——到底是要成親的人了,怎麽好身上一點錢都沒有。


    鬱寧是看過賬簿的,也知道顧國師真的不差這個錢,也就自己留下了。


    所以今天連一番十兩銀子的局都敢開了。


    等到蘭霄連輸八局,把把放炮,鬱寧就笑不出來了——直接輸了兩萬兩。


    梅先生贏的最多,霧凇先生次之,顧國師再次。梅先生能胡那麽多,主要是顧國師也在給他喂牌,而且喂得大大方方一點都不怕叫人知道。


    等又搓了兩圈,鬱寧就佛了,壓根不看牌了,跑出去放爆竹去了。


    顧國師看他在外麵和一眾仆俾大呼小叫的樣子,才慢慢地道:“當時你是故意不吃飯的吧?我可不記得給你下過吃了會瘦的藥。”


    這話是真的,除了先前蘭霄剛來的時候他改為了阿鬱的安全給他下過藥,但是後來阿鬱與他同寢同食,投鼠忌器,怎麽好拿阿鬱開玩笑?況且他對阿鬱有信心,就算是蘭霄當真心懷不軌,阿鬱也有能力逃出生天。


    畢竟有些事情不叫他自己吃些苦頭,一輩子都是這麽沒心機的模樣,那可怎麽行?


    在諸飛星那老狗說蘭霄是阿鬱的紅鸞星之前,他都是這麽想的。但是諸老狗說了之後,他就歇了心思,無他——諸老狗這人雖然神神道道,但是涉及卜算星象,還真有那麽幾分本事。


    蘭霄笑得十分清淺,抬手就給顧國師喂了一張牌:“師傅慧眼如炬。”


    梅先生沒說話,二話不說截了個碰,也道:“也是故意裝作行走不良的?”


    蘭霄微微頷首:“形勢所迫,還請您諒解。”


    顧國師嗤笑了一聲:“心機頗深。”


    “阿鬱知道嗎?”顧國師看著外麵點了火就跑的鬱寧,笑道:“你猜他知不知道?”


    “應該是猜出來七八分的。”蘭霄也笑道:“如果他不知道,早就鬧到您那處了……不是嗎?”


    顧國師挑了挑眉,道:“什麽時候起了這心思的?”


    “來這裏之前。”


    幾人一陣沉寂,霧凇先生不明所以,但是大概也明白幾分,打了個圓場:“你們兩個長輩總盯著人家小輩不放作甚?兒孫自有兒孫福,由著他們去吧……阿鬱有今天這份本事,再想要吃虧也不容易。”


    最後一句話戳到了梅先生和顧國師的心坎上,兩人想到此處,不約而同的放寬了心思,看著蘭霄也覺得順眼了幾分,梅先生道:“我向來不喜歡放什麽狠話,你們倆好好的就是。”


    蘭霄含蓄的笑了笑:“是,爹。”


    鬱寧一進來就撞上這等場麵,見他們幾個其樂融融,倒也覺得開心,暗道果然麻將是國粹不是沒有道理的,看看,這幾位人物一搓起麻將來不也有說有笑的。


    這下子他也放心了。


    遠處護國寺的鍾聲響了起來,長安府的夜幕為煙花所籠罩。眾人也不管打到了何處,把牌一推,鬱寧先湊上去拱手賀喜:“師傅!爹!先生!新年大吉!萬事如意!諸事順遂!”


    “恭喜發財!紅封拿來——!”


    梅先生不由失笑,顧國師也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他抬了抬手,墨蘭將她捧著的那個供顧國師裝錢打牌的匣子遞給了顧國師,顧國師又轉手給了鬱寧:“喏,壓歲錢!”


    梅先生和霧凇先生也如此行事,陡然獲得了一大筆錢的鬱寧笑得眼睛都張不開了,四處說著吉祥話。府中人人著新,滿臉笑容的高高舉起了掛著鞭炮的竹竿,小孩們拿著火折子點了鞭炮就跑,捂著耳朵笑嘻嘻的看著紅紙炸了漫天。


    城樓府上有著官服的人捧著一道明黃的聖旨上前,道:“年三十,萬象開泰,諸事更新……朕有感上天……”


    “——新春大吉!”


    城樓下的臣民歡呼著,將這聲音傳得極遠,極遠。


    “新春大吉——!”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四千字……蘭總又要被趕去上班了,點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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