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明月斜掛天空,四周陰氣沉沉,湖岸上立著三個如幽靈一樣的黑影。


    少女在洞口輕聲對百裏超道:“看他們如何得到那把古怪的短劍。”百裏超詫異的道:“我來這裏已經有三次了,為何沒有發現這種怪事?”少女道:“你來時大概都沒有月亮吧?”百裏超點頭道:“不錯,由於種種原因,所以要到晚上才肯把短劍托出來!”少女道:“除了這個原因之外,隻怕無法解釋啦。”當此之際,忽聽一個老人道:“我想了半天,隻有一個辦法,不妨運掌力將它吸到手。”豈料這句話一出,那莊主慌忙連連搖頭道:“不行,愚侄幾乎送了性命,該劍一被吸動,能自動借著引力飛來,如不是愚侄左掌發得快,右手臂非被新去不可。”另一老者道:“它被左掌勁力打開後,難道重又飛回湖中。”莊主道:“飛得不知去向,但在半年後又在湖中出現。”這老人追問道:“湖中有泉眼嗎?”莊主道:“湖心有一洞,湖水就是由洞中冒出。”這老者道:“賢侄曾設法將金魚捕走沒有?”莊主道:“網捕、釣捕、下藥都毫無效果,這群魚似亦通靈,同時湖水又無法汲幹,簡直毫無辦法。”第一個老者道:“我們且先回去從長計議,看有其他方法沒有,今晚是不可能到手的了。”三條黑影迅即轉身離去,湖邊又恢複了一片沉靜,少女這才出聲道:“阿超!我們到湖邊去看看如何?”百裏超道:“你想要那把小劍嗎?”少女道:“想要又有什麽用。剛才一個是我二師伯,也是那譚色空的師傅;一個是海內淨的師傅,他是我三師伯;莊主是我大師哥,以他們三人之力尚且束手無策,我更休想啦,不過我想去看看也好,這是武林人物難得的東西啊!”


    百裏超道:“隻要你想要,我下湖去拿來不就得了。”少女大驚道:“不行,你沒聽莊主說過嗎?那小劍能自動飛出殺人啊!”百裏超道:“我不怕刀劍!”少女力阻道:“你也許不怕普通刀劍,這可是神劍啊,我不要你冒險。”百裏超不再接口,頭一伸“噗”的跳下樹去。


    少女急急追下,雙雙走到湖邊,可是月亮已向西邊落去,湖中魚群已散,那把短劍竟不知到什麽地方去了。


    少女歎聲道:“我沒有緣,連看一眼的福氣都沒有。”百裏超見她異常頹喪,忙接道:“你不要難過,我一定替你尋到!”少女大急,伸手將他拉住道:“你要下湖?”百裏超道:“我想送你一點東西作紀念,但沒有好東西,我決心尋到這把劍給你。”少女歎道:“你已送我一朵蘭花啦!我已將它收在身上了啊!”百裏超搖頭道:“花兒過一天就完了!”少女激動地道:“不會完,傻子,我永遠將它收著!”這句話顯然啟發百裏超什麽靈感,隻見他怔怔地望著少女,又傻氣的點點頭。


    少女拉得他更緊,同樣也望著他,就這樣,兩人靈犀相通,心心相印。


    良久,良久,百裏超輕聲道:“小姐!”少女伸出左手掩住他的嘴唇道:“從此不準你這樣叫我!”說完又嫣然一笑,接著道:“在沒有別人在我們麵前時,你叫我‘紅’,傻子,你要記得啊!”百裏超點點頭,忽又道:“這把劍到底有什麽用處?”少女道:“說出來你也不懂,我希望它不要落入壞人之手,否則就會有很多好人遭殃。”百裏超搖頭道:“別人得不到了,我已把它送給你啦。”少女忽然嬌笑道:“你硬是傻,讓給我就能算是我的嗎。”百裏超猛的掙脫了手,翻身一撲,霎眼衝下湖去!


    少女大驚,想阻已來不及,急得大叫道:“阿超,何超,去不得啊!”百裏超已到水深處不見,那還能聽到她的聲音,隻急得她哭出聲來。


    時間過得又長又慢,少女心急如焚,她青絲散亂,焦惶的兩眼,緊緊的注視著湖中的動靜。


    直至天亮,湖中仍無絲毫反應,少女已感絕望,加之心已碎、神已亂,昏昏沉沉,四肢無力,頹然睡倒在地上。


    詎料就在這時,湖水突然翻騰不已,激浪滾滾,尤如海濤澎湃,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地麵亦被隱隱震動。


    一條人影,帶著一把短劍,慢慢的自翻騰的湖水中走上岸來,他顯得那樣疲倦,但麵上又顯得如大勝歸來的英雄般那麽興奮。


    少女適時驚醒,恰好發現上來的人,突然一聲:“阿超!”在喊聲中撲上前去,雙手一抱!


    上來的確是百裏超,這時被少女抱得緊緊的,他伸手,摸摸埋在懷裏的螓首:“紅!”僅僅低叫得這一聲,他忽然低下頭去,重重的,熱情的,在少女的頭上狂吻。


    “嗯!”少女輕輕的嗯一聲,關切的抬起頭來,望著疲倦的人兒,良久不瞬!


    “超,湖中為何這樣翻騰?現在還沒停呢?”百裏超回頭看看湖水,點頭道:“它還未斷氣!”“什麽!”同時也顯出恐怖之色。


    百裏超道:“一條龍,二三丈長的合抱大物,但它衝不出洞口了,被我用這把小劍鬥了很久!結果把它殺死了,紅,我很疲倦,想要休息。”少女急忙接過這短劍,看也不看,忽又將他抱起,如飛奔入森林,躍進那個樹洞。


    到了中午,湖水平靜了,森林也十分冷清,百裏超和少女擁抱著睡了,但在穀外卻來了不少人。


    前麵是二莊主印一指,他帶著譚色空、海內淨、索武魂、還有鮑叔德,顯然是來找少女和百裏超的。


    漸漸的,這批人走近小湖,但小湖與平時不一樣,湖水變紅了,可是這不能引起這批人的疑心,因為他們從來就沒有想過,僅僅隻感到水紅得稀奇罷了!也許他們認為湖底下有火山口哩。


    他們也曾經過那株參天的梧桐樹下,但作夢也想不到樹上竟有兩人在睡覺呢,也許是人聲太大之故,少女早已清醒,但她不忍推醒百裏超,隻在上麵側耳靜聽。


    樹下人聲去遠,少女這才拿出那把小劍仔細觀看,隻見劍呈異彩,蘊藏七色光芒,劍長不及兩尺,寬僅二指,奇在是圓口無鋒,劍尖更不銳利!柄與劍身色澤相同,上有兩個豆大的古文字:“補天”!旁有一行更小的字,目力不強的人根本看不出題為“後世子弟茅盈謹識”八字。


    少女忽有所悟,急將百裏超推醒,先將印一指等來尋之事相告,接著還劍過去喜叫道:“這是上古仙兵啊!”百裏超不接,推給她道:“我送給你了。”少女道:“我是叫你看啊!”百裏超道:“你說給我聽就是啦。”少女道:“此劍原來可能不知道何名,後來在茅山得道成仙的茅盈認出,並刻了兩個字,名叫‘補天’劍,可惜沒有劍鞘?”百裏超道:“有,在湖邊水中,我將它丟在那裏了。”少女喜道:“你快拿來,劍無鞘怎好帶著走。”百裏超忽在身邊拿出一本小書道:“這書和劍在一起,我沒有看,大概有用,你也收下,我去取鞘來。”他說完即向樹下跳去,精神似已複原。


    少女忽見書麵亦有“補天”兩字,不禁大喜暗道:“這是神劍的秘笈嗎?”書非紙製,竟是一種極柔極薄如蟬翼一般的東西訂成,裏麵一共隻有十頁,她慢慢翻,詳細的看,在她的目光裏,竟現出一種喜極欲淚的情形,顯然內藏無上奧秘。


    隻聽她喃喃自語道:“女媧劍法,女媧神功,啊,我的超,你送給我這無上禮物啊!”恰逢百裏超在樹上急叫道:“紅,我們快走,莊主等又要來了。”少女聞聲一震,急忙躍到地上,問道:“那鞘呢?”百裏超伸手遞過道:“這不是嗎?”少女急忙將劍歸鞘,順勢掛在腰上,收藏了秘笈,火速隨著百裏超向南走。


    出了後穀,翻上一座高嶺,她回頭不見有人發現,於是輕聲向百裏超道:“這件事情可不能向任何人說啊。”百裏超點點頭,問道:“上茅山主峰嗎?”少女道:“等我整理一下頭發再走。”百裏超忽然道:“你的劍!”少女道:“劍怎麽樣?”百裏超道:“掛在外麵恐怕不妥吧?”少女忽然喜道:“你能想到這個問題啦!”她察覺百裏超忽然有了心機,不禁喜極了,這證明他實在不笨啊。


    百裏超也覺自己聰明了,傻笑道:“你來時未帶劍,回去一定有人會疑心?”少女高興極了,忙將小劍掛於衣裏,這才跟著百裏超向主峰奔去。


    剛上山,忽見側麵走出了印一指,少女迎上叫道:“二師哥,隻有一個人?”“師妹昨夜在那裏?”少女想起和百裏超那種甜蜜的經過,不禁麵上一紅,答話也不自然了,接道:“我跑過根多地方,一直還沒休息呢。”印一指忽見少女身上到處都是泥塵,同時還有碎草屑粘在背上,心中立即起了難言的忿怒,狠毒的看了百裏超一眼,但卻不形諸於麵上!點頭道:“現在我們要回莊了。”少女心中有病,不敢向他正視,因之沒有發覺印一指起了醋意,於是招呼百裏超,叫道:“阿超,那我們不要上峰了。”百裏超素來不敢麵對印一指,因為他想到自己是下人,聞是如逢大赦,立即引路下山印一指眼看他們又雙雙的去了,麵上恨意更濃,目中射出了重重殺機,這小子可能已對少女私戀上了。


    回莊不似來時興高采烈,似都各懷心事。


    印一指獨自一人走在最後,他在馬上低著頭,似在策劃什麽毒計要害百裏超啦。


    回到莊已過中午,印一指沒有要飯吃,他一直向莊主的書房裏走去。


    書房隻有莊主一人在沉思,這老兒似也有了什麽心事。


    印一指直奔進門,叫聲道:“師兄!”莊主見他麵色不對,問道:“賢弟,什麽事?”印一指哼聲道:“我們出家醜了!”莊主大驚道:“家醜?”印一指立將所見說出道:“年師妹居然與百裏超那小子搞名堂,這件事一日宣泄出去,連‘赤煞五神’都丟臉,師兄的責任可大了。”莊主大急道:“愚兄昨天還對你說,想請五師叔將師妹許給你,怎的一夜之間出了這大的事情。”印一指道:“我倒不在乎,隻看師兄如何擺脫關係了。”莊主急得團團轉,一掌打在桌上道:“師妹豆蔻初年,啥事不懂,這一定是那傻小子搞出來的名堂。”印一指道:“我想乘早將那小子毀掉,不知師兄意下如何?”“師弟,我有很多事情都沒有告訴你,唉!能毀的話早就毀過他了!這樣罷,事已至此,我不能專替自己打算了,你等我晚上的消息罷,現在我要去見二位師叔。”印一指聞言如墜五裏霧中,但見他說得很鄭重,也就不再追問,於是告退離去。


    莊主見他走了,立即就向客廳走去,顯然是去會晤另外兩個老人。


    大概在客廳出了什麽重大的事,忽見一個黑影偷偷的奔向後園,詎料他竟是鮑叔德,隻見他慌慌張張的奔進小屋。


    這時小屋裏隻有百裏超在換衣,他看鮑叔德走進去,問道:“阿德!服侍完了?”鮑叔德一把將他拉住,氣喘籲呼地急催道:“禍事來了,我們快逃!”百裏超大驚道:“誰的禍?”鮑叔德道:“你的禍,莊主請動兩個老魔頭,天黑就要殺你,被我偷聽到了,快,快,快,再遲就來不及了。”百裏超道:“年小姐知不知道?”鮑叔德搖頭道:“她怎麽會知道,原因之一,還是因你和年小姐呢!”百裏超疑為是得劍之事發作了,焦急道:“我還要告訴年小姐才能走。”鮑叔德大罵道:“你想死不成,還不趕快收拾。”鮑叔德見他仍舊猶豫不決,忽然靈機一動,輕聲道:“阿超,你如喜歡年小姐,那你就不要連累她。”這句話真有效,百裏超連連點頭,在床上收拾好一隻小包袱,他連鮑叔德的衣服也帶上,立即隨他翻上後崖狂奔。


    後崖是山連山,山接山,他們急不擇路,專找秘密之處拚命逃。


    奔出二十幾裏時,突聞後麵發出一聲陰笑道:“小子,你還想逃嗎?”鮑叔德回頭一看,立即嚇得全身發抖,大聲催著百裏超道:“快,莊主來了!”百裏超那會相信莊主能在崎嶇的山中追來,反而回身立住。


    莊主就在數十丈外,那種快速如飛的身法,霎時將百裏超震住啦,一個惡感襲上他的心頭,他此時才認清這買他回來了之人,竟是虛偽的家夥。


    鮑叔德知已無法脫身,急在百裏超耳邊道:“他不是個好人,你給他一掌!”百裏超一生從沒有打過人,這叫他如何敢動,意還未轉,莊主已到了五丈之外。


    鮑叔德自知不是莊主對手,但他護衛百裏超的友情永遠不變,火速一閃,擋在百裏超身前,拱手道:“莊主,你不能加害一個毫無武功的老實人。”他怕老賊另有什麽能置百裏超於死地的功夫,因此暗運功力,決心一拚。


    莊主忽然露出他本來麵目,一臉殺氣,嘿嘿陰笑道:“小子,你也活不了,隻要阿超肯跟我回去,也許可讓他死得痛快一點。”鮑叔德搖頭道:“莊主害他已有十次之多,可惜他就是命不該絕,這次他答應回去我卻不答應。”莊主陰笑道:“你有多大的氣候,連你師傅都差得遠呢,小子,先接莊主五成力。”說完一掌拍出,霎時勁如山湧。


    鮑叔德大喝一聲,全力硬接!“蓬”的一聲,隻震得沙石紛飛,蹬蹬蹬,鮑叔德連退數步。


    莊主不料他竟然接下了,又陰笑道:“琅琊山人居然教得你不壞啊,小子,再接一招!”鮑叔德知道這掌更重,大聲向百裏超道:“阿超快走!我和他拚了!”百裏超看出他滿頭冒汗,立知不對,突然衝上道:“阿德,你不能死!”“死”字未落,鮑叔德又被一聲巨響震退,甚至口中還噴出一股鮮血。


    百裏超一見大急,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是好!


    鮑叔德忍痛撲上,大喝道:“老賊後麵又有魔頭來了,你快走!”百裏超渾渾沌沌,他就是不知出掌,情急之餘,隻知攔在鮑叔德身前,居然連話都說不出。


    莊主本來已經舉起了手,這會忽又放下,他對百裏超居然有點膽怯。


    百裏超得到這個機會,猛地抱起鮑叔德,扭轉身來再逃。


    鮑叔德當然知道逃不脫,耳聽莊主的聲音響在後麵道:“阿超,跟我回去!”鮑叔德感到百裏超的手勁尤如鐵匝一般,掙又掙不脫,急又急得要命,心中一氣,舉手連打了他幾耳光,罵道:“-笨牛,我們這樣逃隻有危險!除非將老賊打退。”他每一掌明明印在百裏超的臉上,但手掌卻又挨不到百裏超的皮膚,因此又氣又感奇怪。


    百裏超似已發了傻勁,奔走起來居然似狂風一般,他自己也不知是怎麽一回事,同時他也不去想它。


    事也奇怪,莊主竟逐漸被他拋在身後,不到半個時辰,身後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鮑叔德感覺有異,同時也覺出耳邊風聲呼呼,急忙叫道:“阿超,你看後麵情況如何?”百裏超回頭一看,呼口氣道:“莊主不追了。”鮑叔德大罵道:“你又發傻氣了,他焉能不追,笨牛,這是他追不上了,快放下我。”百裏超將他放下問道:“你傷得很重嗎?”鮑叔德看了一下方向,答道:“不要緊,隻有一點內傷,阿超,這回你跑了幾十裏,前麵是茅山右側,快,我們到山上去。”百裏超跟著又走,問道:“為什麽?”鮑叔德道:“還有兩個老魔未現身,也許馬上就要追來,在那兩個老魔麵前,我們飛都飛不了,隻有找地方藏起來!”百裏超忽然想起少女年年紅來道:“阿德,年小姐不知怎麽樣?”鮑叔德氣道:“你還想什麽?他們是一家人。”百裏超有話說不出,憋得滿臉通紅,正在這時,忽見前麵出現一個道人。


    鮑叔德急忙上前拱手道:“宏元道長,晚輩有難了。”老道人點頭道:“小施主,令師早已囑托過了,快隨貧道來。”鮑叔德道:“晚輩不能去上清宮,免得魔頭們毀了寶觀。”道人搖頭道:“小旅主可知四路不通嗎?對方的人已由各個地區捏攏來了,除了上峰,別無可逃之路啦。”鮑叔德道:“觀裏必將被敵人搜查奈何?”道人道:“貧道有個地方也許不致使對方起疑,施主請快隨貧道上山。”鮑叔德心知再無時間了,立即招呼百裏超道:“阿超,道長是家師好友,我們快點隨他老人家去。”百裏超問道:“你師傅是誰?”鮑叔德歎聲道:“就是駝公公啊!已往都瞞著你,那是怕你太老實之故,家師就是為了發現你,他老人家才不惜輕身涉險。”。


    百裏超道:“我有什麽值得令師看上呢,幸喜沒有出事。”鮑叔德道:“對你說一天也沒用,在你麵前解釋不了的。”到了峰上老道長急急帶著他們向一座崖頭走,鮑叔德識得地形,急急道:“前輩,這是去華陽洞的路嗎?”道長點頭道:“你知洞裏的秘密,快去,貧道在此監視。”鮑叔德伸手拉住百裏超,回頭道:“前輩千萬當心,晚輩等生命事小,名山寶觀的存亡太重了。”鮑叔德和百裏超去還不到一頓飯久,忽然自老道背後出現了一個陰沉的老人,那種似幽靈一樣的突然現身,竟使老道長悚然一震,聞聲回頭,發現對方已到五尺之內。


    “老施主遊山嗎?”道人不識,故意稽首問一聲。


    其人足有八十,生成一副冷冰的麵容,發出沉沉的聲音道:“你就是茅山派的宏元道人吧!”“老施主,貧道正是宏元。”那人望了他一眼,點頭道:“老夫看得出,你與令師上清觀主舉止相同。宏元,你可知老夫是誰麽?”道人看出來頭不對,念聲無量壽佛:“老施主見諒,貧道眼拙啊。”那人隆聲道:“令師在生之時,難道未提過正道三家。”道人聞言凜然,暗叫道:“原來是赤煞五魔名列老二的入極陽魔!”赤煞五魔是左道最老一輩的殺星,道人自知不是對手,立即小心應對,啊了一聲,慌忙稽首為禮道:“原是褚老施主駕臨荒山,貧道未曾遠迎,望乞見諒是幸。”“宏元,客氣話少說兩句,老夫問你剛才有兩個少年來此,你可曾看到!”道人急忙道:“有,有,有,不久前是從華陽洞這個方向去了。”老人嘿嘿笑道,“你比令師誠實多了,好,沒有你的事了。”說完一揮手,大搖大擺的直朝鮑叔德的去向追出。


    老道見他失去背影後,神情顯得異常肅穆,冷笑道:“那怕你‘八極陽魔’功力蓋世,要想在華陽洞拿人恐怕作夢。”這時在茅山峰頂處處現出人影,道人一見,立即脫離是非,轉身回觀。


    有了這段時間的拖延,鮑叔德已經和百裏超深入華陽洞的秘道。那是由正洞進去,再從一個石筍如林的偏洞穿過,約有半裏遠近,當前有座石像,隻要將石像向旁一推,裏麵即聽到一陣”軋軋”的異聲,接著在石像後麵現出一門。


    鮑叔德急叫百裏超道:“快進去。”百裏超愕然道:“這裏有機關!”鮑叔德向他一堆,跟著也走進門內,輕聲道:“這是茅山派的重地,外人無法進來。”他們進去後,門也關閉了,石像又歸原位,裏麵卻是黑漆漆的。


    鮑叔德領著百裏超摸索前進,轉彎抹角,似又經過幾道門戶,這才發現前麵出現光亮。


    百裏超驚訝道:“這是日光啊!”鮑叔德道:“你雖知道是日光,但卻不知光從何來,我在這裏已經來過四次了,到現在仍舊不知是怎麽回事哩,聽家師說,這是此洞最奧妙之處。”他們轉到一座門前,鮑叔德推門而入,詎料裏麵竟坐著宏元真人!鮑叔德不以為異,百裏超卻是大大一愕。


    宏元真人向他笑道:“小施主,貧道是從另一秘道來的,華陽洞機關無數,秘洞如蛛網一般,敵人要想找到,勢比登天還難,二位在此住下罷,一切所須,鮑少施主是知道的,吃用絕對不致缺乏。”


    鮑叔德道:“前輩,對方來了不少人吧?”道人點頭道:“觀裏已被搜過了,華陽洞的正路查得最緊。”鮑叔德道:“你老快回觀去,免得對方起疑。”道長笑道:“貧道本來不須前來指點,但有一事必須警告二位,鮑少施主千萬記著,假設此洞發出一陣鈴聲時,就是對方闖進來了。”鮑叔德大驚道:“萬一真被對方闖來怎辦?”道人歎道:“希望沒有那樣萬一。如果有,逃走恐怕不可能啦,不過此洞乃為敝派重地,到時難免一場火拚。”鮑叔德道:“前輩!火拚絕對不利的,必要時,晚輩等情願束手被擒。”道人搖頭道!“小施主,你知道你的責任有多大嗎,據令師說,你手中已握著正派武林的奇珍啊,這意思你懂嗎?”鮑叔德看看百裏超,點頭道:“家師曾經說過,可惜這奇珍不知何時生出力量呢,他現在連一塊頑石都不如。”道人深深的看了百裏超一眼,點頭道:“隻要時機一到,頑石自會點頭,你好好的照顧他就是了。”鮑叔德問道:“前輩可知此洞還有可退之處嗎?”道長忽然道:“小施主,你知道‘無生隙’吧?”鮑叔德點頭道:“聽說貴派祖師曾立禁令,不許貴派任何人前去曆險?”道人點頭道:“除了那裏,再無可去之地了。”鮑叔德道:“到時與其被擒,不如冒險一避,能生更好,否則也落得個幹淨。前輩,你請回,有緣再會了。”道人離去後,百裏超問道:“什麽叫做無生隙?”鮑叔德道:“此洞盡頭處有一無底絕隙,數千年來,凡去探隙者都是有去無回,茅山派祖師即將該隙取名無生了,這意思你懂不懂?”百裏超道:“那隙到底有多深呢?”鮑叔德苦笑道:“你又發傻氣了,能夠知道有多深,那就有人回來了。”百裏超怔怔的又問道:“有多寬?”鮑叔德道:“據估計,上麵能看到的約有八尺寬,下麵似乎逐漸加大,以鬥大的石頭投下去,守十天都聽不到回音!”百裏超一伸舌頭道:“我的天,大概深入地府了。”鮑叔德笑道:“你這句話很有意思.下去的人物,也許真的到地府去參見閻王爺了。”百裏超道:“有吃的沒有,咱們乘早吃個飽。”鮑叔德笑道:“左麵石廚裏有東西,道士們吃素,但替來此的在家人卻準備了葷食,你要吃自己拿,我還得用用腦筋。”百裏超道:“用什麽腦筋,必要時我們往無生隙中跳不就成了。”鮑叔德罵道:“盡像你呀,武林正派都死光了。”百裏超獨自走到右廚裏拿吃的,吃飽了,回來打開衣包,拿出一件舊衣,又走到石廚前去。


    鮑叔德見他舉動有異?問道:“你在搞什麽?”百裏超道:“我要準備一大包,恐怕無生隙下餓肚子。”鮑叔德歎聲道:“你是什麽都不怕,就是怕餓,到下麵去死都死了,你還能開口吃東西嗎!”鮑叔德雖知他摔不死,但想到他永遠上不來,因此歎口氣。


    百裏超不以為然,他這也在用腦筋了,一會兒又向鮑叔德道:“阿德,等會往下跳的時候,你就爬在我的背上。”鮑叔德聞言非常激動,暗忖道:“名義上是我保護你,實際上你處處在關心我,唉!”突然石室外響起一陣鈴聲,鮑叔德立刻麵白如紙,他知道大難到了。


    百裏超火速提起兩個包袱,催道:“怕什麽,走,你快帶路。”事已至此,鮑叔德隻好將牙一咬,立即帶他走出石室。


    百裏超不慌不忙,慢慢跟著,還問道:“阿德,有多遠?”鮑叔德不理,一直循著右麵洞走去,約有一裏地,轉了無數的彎,突然來到一個陰風慘慘的無底奇隙之前。


    這時後麵已聽到宏元道長在哈哈笑道:“諸位施主,此路不通了,前麵是無生隙,是條絕路。”百裏超急急向鮑叔德道:“快爬到我背上。”無生隙上忽然墮下一團黑影,直如隕星曳地,帶出呼呼的風聲,那就是百裏超背著鮑叔德想從絕地求生。


    當他們縱身飛墮之初,莫不已抱定了必死的決心,因此他們內心反而沒有恐怖,甚至也不緊張,四隻眼睛都睜得大大的,對於所經之處,能見的事物,一一清晰入目。


    在縱落之前,百裏超居然有計劃,他是恰好由崖壁中間下墮,隻因他怕下麵的崖壁有突出部份,恐防擦傷鮑叔德。


    崖隙的寬度確如鮑叔德所說,大約有八丈,長也不過十四五丈,愈朝下落,愈見寬廣,大約下落百丈之後,寬廣就有六十餘丈了,這時目力還可看出壁麵的形狀,因為隙下依然明亮,這真是天地間的奇境。


    突然一道黑黑的長東西橫在下麵,鮑叔德急向百裏超耳邊叮叫道:“阿超,下麵是什麽!”百裏超盡朝壁麵看,根本沒有注意腳下,聞言急望,啊聲道:“是一道石橋橫在兩壁之間!”聲落,人也適時墮到,百裏超突然雙手一鬆,丟掉兩隻小包,悶哼一聲,死勁將那道石橋抱住,胸口撞在橋上,竟是“卜”的一聲怪響。


    他沒有感到痛楚,反而幾乎彈脫手去。


    鮑叔德乘勢鬆手,翻身坐在橋上.伸手再將百裏超拉上去。


    那確是一道石橋,不?是道石梁,漆黑而不滑,約成方形,兩尺寬,四尺多厚,是天然的東西,卻有不可思議之妙,兩端插入崖壁,又似人工所為。


    鮑叔德向上一看,卻隻能看到數丈高即被斜壁擋住視線了,但在俯首時,他竟打了一個寒戰,驚叫道:“下麵仍然無底哩。”百裏超笑道:“總算我們擺脫了敵人幸還活著。”鮑叔德歎道:“這樣上既不能,下又是死路,簡直在此受活罪。”百裏超忽然向橋的對麵一端走去,顯已發覺什麽東西!


    鮑叔德急忙趕上道:“你去那裏?”百裏超道:“這不是橋中央,在中央初似還有塊方碑。”鮑叔德沒有留心,聞言一看,確見有塊方方的石塊豎在那裏,足有兩尺高,急忙跟著走近。


    百裏超口中突然吐出三個字“奈何橋”!又驚叫道:“這真是活見鬼!”鮑叔德也已看清碑上有“奈何橋”三字,嚇聲道:“我們真到了地獄啦?”百裏超道:“旁邊還有小字!”鮑叔德睜眼注目,隻見上刻:“九陰閻羅題!”這又使他渾身發生雞皮疙瘩,驚聲道:“這‘九陰閻羅’是一千多年前的殺人王!”百裏超道:“那你怕什麽?他還能在此活過一千多年麽?”鮑叔德道:“我是驚奇啊,此地居然還有人住過呢!”百裏超從來很少大笑,這下卻發出哈哈之聲道:“由奈何橋三字看來,那是一種無聊到了極點的表現,那魔頭何嚐又不是陷身於此不得脫身呢,我如在碑上也留它幾個字,後來者同樣也將驚訝不已。”


    鮑叔德忽然覺出他聰明多了,噫聲道:“笨牛,你一點也不笨啦!”百裏超笑道:“過獎,過獎,精靈鬼,我們再向兩端盡頭處查查看,好像兩端都有洞呢。”鮑叔德急忙警告道:“當心,不可太接近。”百裏超道:“怕什麽。我能挨揍!”接近對麵石壁時,當前確有一個黑而且大的洞口,裏麵不知有多深,洞上橫刻三個大字,竟是“拘魂關”!百裏超笑道:“我們是活人,恐怕拘不了。”鮑叔德道:“不要進去!”百裏超笑道:“既來之,則觀之,你在此地莫動。”鮑叔德那能放心,哼聲道:“要死就死在一塊,去罷。”百裏超大步向黑洞內行去,不到十丈,感覺裏麵漸漸寬廣,但仍無什麽危險。


    二人都能在暗中視物,百裏超尤為清晰,洞中形狀,依然一目了然。


    這時鮑叔德與百裏超並肩行進,他明知百裏超比自己還要安全得多,但他仍舊放心不下。


    忽然,百裏超停住道:“前麵壁下有骷髏!”鮑叔德對這種事情見得多了,不以為怪,鄭重道:“我看到了,他生前可能就是九陰閻羅。”百裏超道:“前麵沒有通路啦。”鮑叔德四處查看一遍.突見另外一個角上也堆有不少骷髏,但卻不是人骨,不由訝然叫道:“這是什麽骨骼?”百裏超走近一看,隻見地麵堆了一大堆,仔細一認,駭然道:“這是三隻其大無比的蜘蛛!”鮑叔德道:“這顯然為九陰閻羅在生前殺死的,同時這隙下恐怕還有什麽奇大的毒物,我們要特別當心。”百裏超道:“對人打架我不知如何動手,見了就毫無主張,對毒蟲猛獸我可有勇氣,你不要怕,如果真有,看我殺給你瞧瞧。”鮑叔德忽然發現他持著一把斷刀,刀上竟然光芒四射,不禁訝異道:“你這斷刀從那兒拾到的?”百裏超回身一指道:“在那骷髏的右邊撿到的,還有特製的半截刀鞘哩,我把它掛在腰上。”鮑叔德驚喜道:“這證明那骷髏確是‘九隆閻羅’啦,別丟了,這是武林神器中最奇特的寶刀,也是一千年前九陰間羅橫掃武林的東西,聽家師說,此刀並不是斷去一截;而是仙人故意製成這種怪樣,其名就叫‘殘鋒’,如有上等內功之人施展,其斷處立發刀芒,芒掃處,神劍立折,世無其敵。”


    百裏超笑道:“你說得如此神奇,我就送給你罷。”鮑叔德正色道:“在我手上有個屁用,敵人一旦識出,保險就被奪去,那更增加我的危險,增加敵人的力量,我不敢要。”百裏超笑道:“在我手中更沒有用,這樣豈不成了廢物!”鮑叔德道:“你將來就有用,現在帶著。”百裏超哈哈笑道:“好,不懂打架的人,也隻夠佩斷刀!”二人一看沒有別的可尋,於是再向另一麵石壁走去。


    及至接近,鮑叔德立即感到壁內如萬雷轟轟,回時全身如火焚一般,兩眼竟看不見石壁,滿目所視,全為電光繚繞,不禁大驚急退。


    百裏超不明其故,伸手抓住他,問道:“阿德,你怎麽了?”鮑叔德突覺百裏超的掌心傳過一股真氣,渾身立時舒適無比,呼口氣道:“好險,阿超,這石壁接近不得。”百裏超聞言大疑,問道:“到底你看到什麽!”鮑叔德道:“沒有什麽,惟耳聞雷聲,滿目電光,全身有如火焚!”百裏超不信道:“你退後,讓我來,那有這種事?”鮑叔德似知他身上有古怪,忖道:“他抓住我就沒事了,這真奇怪!”讓開路,吩咐道:“你先看看壁上有什麽再行接近。”相距不過兩丈了,百裏超注目一看,隻見石壁上沒有洞,但卻非常光滑,竟似一麵鏡子,範圍不大,約有一丈,其他地方仍是崖石,惟覺光處成圓形,於是回頭對鮑叔德說出所見。


    鮑叔德大異道:“我一點看不見,這玩意恐怕對你無害,再接近些。”百裏超又上前數尺,忽然叫道:“阿德,那上麵有符,是用朱筆劃的。”鮑叔德道:“再接近些,仔細看看。”百裏超一直走近符前,忽又叫道:“阿德,上麵還有字!”鮑叔德催道:“念給我聽聽。”百裏超念道:“能進禁製者即為有緣人!”鮑叔德道:“還有嗎?”百裏超道:“左麵還有!”又念道:“未食‘神龍丹’者莫動‘天雷斧’,釋,圓覺封。”鮑叔德驚叫道:“那圓鏡乃是洞門,裏麵藏著仙器‘天雷斧’,原來洞門是達摩祖師用禁製封住的,我所遇的是佛法。”百裏超道:“何以見得是達摩祖師封的?”鮑叔德道:“傻子,家師苦苦教了你七八年書,你竟一點也不通,達摩是經唐代宗封為圓覺大師,那上麵不是明明刻有‘釋,圓覺封’嗎?可借你沒吃過‘天龍丹’,拿不得‘天雷斧’啊!”


    百裏超迢:“天龍丹是什麽樣的?”鮑叔德道:“我怎麽知道,那可能不是仙家煉的藥丹,而是真正天上神龍練成的元丹,現在你推推圓鏡看。”百裏超依言伸出雙掌,緊緊貼住壁上,使勁力推!


    忽然,他也聞到石壁發出雷聲,訝叫道:“阿德,我也聽到雷擊了。”鮑叔德道:“不要怕,那一定是禁製被破的原因。”百裏超急又叫道:“動了,向裏麵開啦!”鮑叔德已知所料不錯,同時也知可以接近,立即過去,確見無害,於是催道:“快些全力猛推。”百裏超聞言猛一使勁,詎料突然洞門大開,害得他一個筋鬥栽了進去。


    鮑叔德看得清楚,知道他是用力過猛之故,隨亦跟蹤而入。


    百裏超自地上爬來,埋怨道:“你真害人,根本不要用什麽力嘛。”鮑叔德忽然指著門內石壁道:“你看這是什麽?”百裏超側首一看,隻見壁上刻著“無天神力休進洞門!”這幾個字卻將百裏超愕住了,疑問道:“我有天神之力?”鮑叔德鄭重而興奮道:“再看這麵石壁!”壁上又有一行字,刻為“未食天龍丹,即無天神力!”百裏超更傻了,望著鮑叔德道:“怪了,我真的沒吃過天龍丹啊?”鮑叔德道:“你說你在什麽地方吞下一顆肉果,現在證明那就是天龍丹了,天龍丹不惟使你奠定天神力,看樣子,它還使你不怕火,不怕水,刀劍不入,甚至不怕任何神功打擊,傻子,你真是傻人有傻福,可借你偏偏生壞了四肢,遇到壞人不曉得動手。”


    百裏超吉笑道:“我心裏也很煩惱,我怎麽那樣笨。”洞中不大,當中有張石案,案上擺著一把小得不及一隻手掌的黑斧,長也不及一尺,看來毫不出奇,既無光澤,又不鋒利,可是那既不是鐵的也不是木的,連柄帶斧都不知是什麽東西製成的。


    鮑叔德心知那必為天雷斧了,鄭重道:“阿超,小心去拿,居心要敬。”百裏超上前一把就拿了起來,皺眉道,“重得很,這玩意拿來何用!”鮑叔德驚奇道:“這點點大,怎會重得很?”百裏超又放到石案上道:“你拿拿看,估計有多重?”鮑叔德搖頭道:“我不敢動它,你既拿得動,這就是你的緣份,快帶在身上。”百裏超道:“這種連樵夫都不肯要的東西,你叫我帶著幹啥?”鮑叔德怕他不要,嚇唬道:“天賜神物你不要,必將有大災臨頭,帶在身上不礙事,將來有人要殺你的時候,你也可以拿它擋上一擋呀。”百裏超笑道:“我真倒黴,身上好東西沒有,現在反倒帶上一把斷刀,一把笨斧。”鮑叔德道:“不管怎樣,你都要帶著,如果你不聽我的話,從此我們就絕交!”百裏超急急道:“那有這樣嚴重?我聽你的話就是啦。”鮑叔德道:“好,除非你死了,否則你就不要讓這兩件東西離身。”百裏超見他非常認真,不禁悚然道:“好,我吃飯睡覺也帶著,這總行了吧?“鮑叔德這才高興地道:“這樣你才是我的好朋友。”百裏超道:“現在我們怎辦?逃不出去,一切都完了!”鮑叔德道:“現在一不作二不休,你背我再往下跳!”百裏超點頭道:“好,我們出去。”二人又走到石橋上,鮑叔德仍然伏在他的背上,百裏超道:“抓緊啊!”“啊”字一完,長身再往無底深坑跳去。


    詎料奇事出現了,二人突覺身外雷聲急作,電光繚繞,足下如有什麽東西托著,輕飄飄地,又緩又慢的向下降去!


    這真使二人又驚又喜,簡直莫名其妙。


    也不知經過多少時間,他們終於足踏實地了,二人同時一看,發現地麵全為赤色石底,下麵寬極了,縱橫足有半裏。


    鮑叔德輕聲道:“別動,這下麵必有怪物!”百裏超道:“不動怎行,隨我來!”突然,他發現四周十丈之外真有不少龐然大物,驚叫道:“阿德,大蜘蛛!”一隻隻籮筐大的黑蜘蛛,足有十幾隻,帶著丈餘長的大毛腿,見了使人不寒而悚,可是竟沒有一隻敢向二人侯近,甚至還畏縮在地上,鮑叔德立知有異,急叫道:“阿超,這些大毒物可能是怕你,或者是那把斧頭,你向前麵行兩步試試看,它們如果退走,那就是事實了。”


    百裏超依言向前走動,同時還大聲叱道:“滾,滾,否則我要殺你們。”真怪,巨蛛聞叱急退,接著就向兩側閃開!


    鮑叔德一見大喜,連忙跟上道:“你成了伏妖大俠啦。”百裏超繼續前行,回頭笑道:“我們巡行一遍看看,也許有出路呢。”百裏超走不到十丈,發現地上又有人骨,計算約有十幾堆,回頭道:“這些人骨是如何來的!”鮑叔德抬頭望望,向上指著空隙道:“從那兒來的。”百裏超啊聲道:“這些都是武林人物的骨頭麽?”鮑叔德道:“他們不知無生隙竟有如此深法,一定是真氣泄盡後摔死的,可能隻有九陰閻羅也和我們一樣,他也落在那道石橋上,但卻終於餓死。”百裏超道:“我們如無出路,結果恐怕還是要步九陰閻羅的後塵啦。”鮑叔德很擔心,歎聲道:“能活著的恐怕就隻有達摩祖師那種人物了。”百裏超走著提出疑問道:“阿德,我想到老問題來了。”鮑叔德道:“什麽問題?”百裏超道:“唐代宗封達摩是在他死了之後啊,他的靈骨不是葬在熊耳山定林寺嗎?那有人死了還能來到這裏封洞的道理。”鮑叔德道:“誰看到他死的?後人隻說他在嵩山少林麵壁九年,傳下佛法和袈裟給慧可禪師,那種葬於熊耳山的事情簡直說不通,嵩山那點不比熊耳山靈秀,名聲更大得多,後人不就地安葬反而移到熊耳山去?據武林推測,達摩祖師實為肉身成佛的。”


    百裏超道:“這話我倒有點相信,聽說練武練到神化之境時,也可延年益壽,達摩乃此中絕才,何嚐又不能長生。”鮑叔德道:“這點大概沒有疑問。”忽然耳中傳來一陣流水之聲,百裏超大喜道:“阿德,你聽這是什麽聲音?”鮑叔德道:“水流聲!”百裏超道:“水流必有出路,否則此地隻怕早已成大潮了,我們快去看看。”一箭之外,地麵上形成一條極深的河,水流急湍,直朝前麵一座壁下穿進,百裏超大喜道:“這就是我們的出路了。”鮑叔德道:“誰知流到什麽地方去呢?”百裏超道:“快伏在我背上,我不相信此水光在地底流,總有出現陽光的地方。”鮑叔德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於是又伏到他背上。


    百裏超整理隨身物件之後,立即向水中一跳,詎料他竟露出半身在水麵,順著流水就想前進,但流了一段之後,他忽又跳上岸道:“阿德,你在這兒等一會,我馬上就來。”鮑叔德奇怪道:“你去幹啥?”百裏超道:“找那兩隻小包,其中還有我們的食物,此去不知有多少時間,我怕餓!”鮑叔德豁然道:“你愈來愈有意思了,阿超,我真高興!快去罷。”過了不久,百裏超真個找到兩隻小包回來了。他遞給鮑叔德一隻,向他笑聲道:“那些大蜘蛛不知逃到什麽地方去了。”二人再次下水後,從此不複回頭。


    時過半月,詎料他們竟在太湖西洞庭山出現了,真是武林一大奇聞。


    當他們搭上一條小船渡到西岸的夾浦鎮上時,忽然發現曾經打敗印一指的龍天放竟也在該鎮上,同時他背後跟著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那老人須發皆白,仙風道骨,決非平凡之輩。


    他們在後麵遙遙的跟蹤,因為已看出那老人並非和龍天放是認識,欲知結果,必須徹底探查鮑叔德這次在死裏逃生,他更加小心作事了,他生怕百裏超又會惹出禍來,因此輕聲道:“阿超,你就在前麵那家酒樓裏等我如何?”百裏超搖頭道:“我身邊沒有錢,不敢進去。”鮑叔德摸摸身上,歎聲道:“我有點銀子……”他的話還沒說完,百裏超大喜道:“拿來!”鮑叔德接下去道:“在搭船的時候用去了。”百裏超道:“廢話,那還要我上酒樓挨揍嗎?”鮑叔德道:“江湖上有種沒錢吃飯的好辦法,那叫做‘狗趕羊’!又名吃打飯。”百裏超道:“這名詞多難聽,如何趕法?”鮑叔德道:“這要兩人以上才行,我們恰好是起碼數,比方你先去吃,我預計你快要吃完的時候再來,如果一眼發現你的座位,立即大喝一聲,拔刀就向你衝去!作出找了你很久沒有找到的樣子,這一下非將你殺死不可,你剛一見我就要裝著大驚失色,摔下碗筷就逃,我就尾追不舍,於是就沒事了,但到了下一站時,那就輪到我吃你追啦。”


    百裏超認真道:“好是好,但於心有愧,同時又是種損人利己的事情,我不做。”鮑叔德道:“傻子,這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將來有錢時,我們不會去還帳嗎,這樣人家還會說你一聲君子哩。”百裏超大概是餓急了,恰好又行到了酒樓門前,於是立定一看,見招牌寫著“太湖春大酒樓”六個大金字,於是回頭道:“阿德,你要按時前來啊!”鮑叔德道:“你上樓就叫酒飯,要吃好的,我到前麵看看就來,絕不誤事。”百裏超點點頭,心中帶虛,走上酒樓。


    鮑叔德急急又朝前追,居然一直追出鎮口。


    鎮外有座樹林,龍天放即在林緣立定。


    鮑叔德早有準備,怕回頭被發現,立即就地藏起,自一處土堆後偷偷的窺伺。


    龍天放真的一扭身,這時正好與老人對麵,相距隻有五尺,隻見他拱手道,“老丈,這地方冷僻,你老有話請說吧。”老人點頭道:“年青人,你的名字本為百裏豪,為何又改為龍天放呢?老朽有重要原因,須要查個明白。”龍天放哈哈笑道:“龍天放是我義父取的,因為他老人家姓龍,百裏豪乃是晚輩自小就有的,現在我義父死了,我為了紀念老人家的撫養教導之恩,因此就以龍天放之名走江湖。”老人點頭道:“這不失知恩報恩,但令父母現在哪裏?”龍天放道:“晚輩自有知以來,即為一個孤兒。”老人沉思良久,似有所悟,點頭:“你對父母全無一點記憶嗎?也無一點可資查明身份的證據?”龍天放大異道:“老丈問得這樣緊,可否見示原因?”老人道:“青年人,老朽不妨直說了,老朽有個義妹被仇人害死了,她留下一個孩子,但在她陷入極端危境時部刻下幾句遺言,其他倒沒說什麽,隻知其子之名首有個百,另兩個則不知。”


    龍天放大驚道:“我的父母也是被仇人害死的,可惜我一點都記不起來了。”原來這老人竟是“浩氣四聖”之首的齊古聖,他忽然道:“青年人,實不相瞞,我就是齊古聖,為了找尋孩子,可說已費盡全部心力了,請問你今年有多少歲?”龍天放一旦知道當前老人竟是“浩氣四聖”之首時,立即長揖道:“老前輩,請恕晚輩有眼無珠,晚輩今年十八歲了。”齊古聖立即正色道:“這就證明時間相同了。”他立即將在琅琊山下之事對龍天放說出後,接著又道:“那不全的甲字很可能寫脫了兩筆,乃是裏字,但第三字沒寫上,那是無暇再為之故,青年人,老朽不敢冒認,不知你有什麽感想?”


    龍天放歎聲道:“如蒙前輩不棄,叩請收留吧。”老人道:“現在我不說出你的仇人,提防你血氣方剛,不過老朽兄弟願將每人所學盡傳與你,到那時由你親手報仇。”龍天放喜出望外,火速跪下道:“師伯請受侄兒一禮。”齊古聖麵含戚色,雙手扶起道:“賢侄免禮,隨我去見二、三、四幾位師伯。”龍天放立即請求改名為百裏豪,並問道:“師伯,我還要多少年才能找敵人報仇?”齊古聖道:“你已有了非常好的基礎,有半年足可學得師伯等全部所有。”鮑叔德偷看到這一幕奇怪的遇合之後,心中似也有了什裏感想,一見二人去後,他即記在心上。


    在路上,他喃喃道:“阿超也姓百裏,居然也是十八歲,他是否就是那個孤兒呢,他與百裏豪會不會是兄弟呢?……”他想了很多,最後他歎聲道:“阿超遇上四聖也沒用,他是學不到東西的。”到了酒樓前,突然看到百裏超偷偷的向店門口溜出來,一見起疑,急忙迎上問道:“你吃過了?”百裏超一把拉著他,情急似的催道:“快走,褚家莊有人在樓上,好在酒保還沒送上來,否則一旦鬧將起來,非被褚家莊的人看到不可。”鮑叔德歎聲道:“他們為何在此呢?”百裏超道:“我聽到他們談話中的意思,顯然在茅山將我們追脫之後即向這麵查來的。”二人拚命走,直到中午才進入浙江長興城。


    剛進城門,突然有個中年漢子一見鮑叔德大喜迎上道:“鮑少俠,是什麽風將你吹到敝地來的!”主人腰掛單刀,似也會兩下子,鮑叔德觸目哈哈笑道:“李沅,你還認得我?”說著即對百裏超道:“兄弟,這是湖州府的李步頭李子進先生,會著熟人啦。”他的意思是說吃飯沒有問題了!


    李捕頭李子進自我介紹道:“在下李子進,現在湖州府當差,請問少俠貴姓?”百裏超道:“我叫百裏超!”李子進道:“久仰,久仰!”鮑叔德道:“李頭,客氣話少來兩句,咱們吃過飯再談如何?”李子進哈哈笑道:“我請客,真難得請到你!”鮑叔德立向百裏超打趣道:“你是不願人家招待的,這次勉強從命吧。”百裏超暗罵道:“缺德鬼,我都快要餓死了,你還找我開心。”好在進城門就有個酒樓,三人立即進店。


    酒保一見李子進,惟恐招待不恭,裝出笑臉迎上道:“李大官人,好久沒有來照顧小店啦,快請樓上雅座坐。”李子進點頭道:“近來忙,夥計,選上等的酒菜來一桌,我們在後樓雅座,盡量快些,不要耽誤了。”上樓走進雅座坐下後,鮑叔德向李子進道:“老兄,近來很清靜吧?”李子進歎聲道:“作公的都很矛盾,沒事情就閑得發慌,有事情往往都是些硬家夥,唉,近來江湖更亂了,采花賊、搶劫、殺人放火,接二連三的來了,不瞞你少俠,我現在正有件非常辣手的案子,今天僥天之幸,得遇少俠,希望伸手救援一下。”


    鮑叔德驚異道:“什麽大案子,竟使老兄也感束手?”李子進道:“本府尊大人的小姐遭人從床上劫走啦。”鮑叔德道:“有多大了?知府追得緊吧?”李子進道:“二小姐已有十七歲了,生得如花似玉,我想是采花賊所為,府尊逼我在十日內破案,現已過了七天了。”他停一下又道:“府尊懸賞一千兩,少俠,你助友發財,大概不會拒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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