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幾個漢子扶著絡腮胡子灰溜溜退出醉月樓,顧子麟這才將沾染血跡的長凳放下來,卻見白墨軒仍舊舉劍呆站在那裏。不由笑著問道:“怎麽了?被他一嗓子吼傻了?”


    顧子麟回到座位,白墨軒這才恍如初醒,瞪大眼睛道:“顧兄,不,大哥!你是真的厲害呀!一板凳就給人削了?”在他的認知裏,江湖上都是分三流、二流、一流高手之類的,高手過招都是先要相互試探,然後再出招對決。像顧子麟這樣提起板凳一招解決對手,風輕雲淡,大有絕頂高手的風範。


    “武學之道不要過於墨守成規,在很多時候更需要勇猛和果決,如果不能生死看淡,你還是回書院讀書比較好。”顧子麟善意的提醒道,這年頭當官的好處不僅僅是有身份地位,能過上舒適的生活。更兼之朝廷氣運加身,就算是有些道行的狐妖厲鬼,甚至像周義廷這樣的城隍,也不能無緣無故加害。


    白墨軒還未回話,隻聽門外一人讚道:“這位公子說的甚是!”緊接著便見一個看起來有些發福的中年人走進門來,兩鬢隱隱有些白發,不過麵帶微笑和藹可親。


    “白叔,您怎麽來了?”白墨軒一見來人就迎了上去,原來是他白家的老管家,叫做白福。白福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平時對他也極為寵愛,所以白墨軒與之的感情當然也極為深厚。


    白福笑道:“你這家夥到處捅婁子,哪次不是我來給你擦屁股?這次知道江湖的險惡了吧!”與白墨軒打過招呼,反倒折身走到顧子麟麵前,拱手道:“感謝這位公子出手相助,震懾宵小,否則的話,隻怕我家公子就有危險了!”


    顧子麟當然能聽出一些話外之音,開口問道:“這幾個人是衝著白墨軒來的?”


    “確切來說是衝著白馬鏢局以及隸川縣這塊地盤來的,隻是公子出手相救,必然也會被那幫人惦記上。為了防止意外放生,所以幹脆坦言相告,希望公子能夠小心一點兒。”白福一臉的誠懇,隻是這種誠懇中未免沒有私心,當然是希望顧子麟感受到危險向他白家靠攏,任何一個幫派世家都希望吸收新鮮的血液。不過白福的這些小計謀可以稱之為陽謀,將自己的想法寓於坦誠善意之中,並不會惹人討厭。


    “多謝提醒,我與白公子同窗,出手幫忙也是恰逢其會,想必也不會引人注意。不過白馬鏢局在隸川縣勢力很大,想必對城中之事也知之甚祥,卻有一事想問。”顧子麟卻沒什麽太多的想法,如果這些個江湖把式敢找他的麻煩,大不了讓阮心竹、柳小妤一起上,最不濟還能請周義廷幫忙,倒沒什麽可擔心的。


    白墨軒道:“大哥,你有什麽問題直接問就是,這是我白馬鏢局的大管家白福叔,就沒什麽他不知道的。”


    白福尷尬一笑:“我家公子謬讚了,不過對隸川城內的事,還自信知之一二,顧公子請問!”


    “城中有一群利用瓦罐招搖撞騙的潑皮,您知道嗎?”福禍無門,惟人自召。夜半的噩夢也不能是無故自來,必然還是和潑皮有關,雖然身受烈焰灼燒的最終結果是對修行有益,但是誰知道下次又會弄出什麽法術來呢?顧子麟不想時時提防著暗箭,不是真正的暗箭,而是比暗箭更難防的法術。


    “公子所說的應該就是城東瓦罐幫的那群家夥吧,喜歡利用妖術招搖撞騙,莫非你與他們結怨了?”


    “昨天確實砸了他們的場子,招惹了些麻煩。”見顧子麟麵色平靜,白福卻是微微色變,露出擔憂的神色。


    白墨軒一臉不解,他知道很少有事情能讓白福變臉色,不由得問道:“白叔,不就是一個潑皮組成的幫派嗎?難道有什麽難以對付的嗎?”


    白福沉聲道:“這個瓦罐幫確實是不入流的貨色,隻是他們的幫主修行了一種妖術,能讓人在睡夢中得一種熱病,焚身而死,防不勝防。就算是一流的武林高手也不願招惹這樣的對手,一不小心就會著道,身死而不自知。”對於普通人來說,這種神秘莫測的法術總是最恐怖的,讓人無從防禦,無從躲避。


    顧子麟聞言反倒笑了,如此一來,必然就是這瓦罐幫所為,沒得差了。“不知還有沒有其它關於瓦罐幫的消息?”


    白福不知道顧子麟因何而笑,但是不免從心底生出一股涼氣,沒有人能在這種危機的籠罩下笑出來,除非他更強大、完全不懼這種法術。不過還是告訴了顧子麟一切他所知道的東西,白馬鏢局雖然沒有與瓦罐幫正麵衝突,但是也少不了時刻監視,時刻提防。


    “白叔,你可別把今天發生的事告訴我爹!”白墨軒囑托道,按照原來的他,這漫長的下午不可能回到書院。不過顧子麟既然選擇去聽課,他也就沒什麽好說的,當然是跟緊大哥的腳步。


    白福笑著目送兩人離開醉月樓,緊接著又微微搖頭:“墨軒還是個孩子啊,也不想想一個管家能知道的事情,能瞞得過你爹嗎?也不知道認識眼前這個書生是好是壞,言談舉止都不像是普通人,以前怎麽沒發現隸川縣有這號人物呢?”


    見白福站在堂中若有所思,掌櫃的笑眯眯的走過來:“原來是白大管家光臨,鄙人有失遠迎!”


    白福扭轉頭,麵無表情道:“牆頭草好做,隻是不太招人喜歡,下次再發生這樣的事,希望掌櫃的能想清楚了。白馬鏢局雖受霧靈山掣肘,但是隸川縣這一塊還輪不到他人撒野!”


    掌櫃的笑容僵在臉上,點頭稱是。除了單純的白墨軒,誰會看不出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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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間客棧,絡腮胡子在幾個漢子的攙扶下鑽進了進去,這裏正是他們的落腳之地。


    一人道:“大哥,今天那兩個書生當真該死,隻是受製於白馬鏢局,不知何時才能得報此仇?”


    絡腮胡子滿臉猙獰,他並非沒有還手之力,隻是顧子麟來得突然,他一時不察才挨了板凳丟這大臉,哪能不恨得咬牙切齒?隻不過他此行還有其它任務,雖受辱於人也不能壞了大事,一握帶血的拳頭道:“之所以不敢動手不過是畏懼白家那個老不死的,等壽辰變成忌日,看他白家還怎麽耀武揚威?”


    “對,到時候白家倒了,這兩書生還不是手到擒來,想怎麽拿捏就怎麽拿捏?”又一個漢子附和道。他們雖然都是隸川縣本地人,不過已經多年沒有回到家鄉了。此番來到隸川縣,他們已經多了另外一個身份,就是漕幫巴蜀分堂的幫眾。


    漕幫跨黑白兩道,掌管著沿長江的鹽鐵、糧食、茶葉等運輸,其中有不少堂口的堂主都是官員。其勢力之大,稱之為天下第一幫也不為過,按理說這樣的大幫派不可能看的中隸川這樣的小地方。


    不過這一切卻和屈文、屈武兩個兄弟有關,白家的崛起是從白墨軒的爺爺白千裏開始的,他年少奇緣,得高人傳授《白猿劍經》,由此便成為了江湖上一流的高手。仗劍遊曆,行至隸川城外,偶然碰見一夥馬賊劫道。


    白千裏沒有任何猶豫,挺身而出,執劍挑翻了所有的馬賊。為此他也收獲到了與他陪伴一生的人,為了這個人白千裏留在了隸川,消滅了馬賊,還創辦了護佑一方百姓的白馬鏢局。不過白千裏在馬賊的山寨留下了兩個活口,這對兄弟當年還不滿十歲,叫做屈武、屈武。如今已然四十年過去了,白千裏的孫子都已經比當年的屈氏兄弟大了。


    山寨的馬賊被全部殲滅,屈氏兄弟隻能四處流落,混跡於江頭渡口。不過他們的運氣並不差,正好漕幫招收孩子,培養幫眾,他們倆就順利的加入了漕幫,還學習了武功。本來曾經發生的一切都應該如風一般遠去,但是偏偏有一天,在他們把守的碼頭上出現了一支隊伍,他們舉著自己的旗幟,上麵寫著“白馬鏢局”。


    曾經的記憶與仇恨如潮水一般湧來,他們兄弟也早已非當年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子,是該踏回屬於自己的家鄉,報那血海深仇。


    如果不是霧靈山出現了一個吞金噬鐵的妖怪,白馬鏢局又怎會想著走水路?又怎會被困於隸川縣,真可謂一切皆有緣法。


    忽然房間門被打開,一個手下對著絡腮胡子道:“大哥,有一個人長得和你很像,自稱是您的大哥,在外麵等著呢!”


    絡腮胡子也顧不得纏滿白布的腦袋,滿臉笑容道:“快請他進來啊!”他就是屈氏兄弟之中的一個,叫做屈武。


    不待屈武話音落下,一個與他七八分相似的大漢已經走進了門,本來滿臉的欣喜忽然變成怒色,大喝道:“二弟,是誰傷了你?”


    “大哥,這些都是小傷,你在隸川這兩年準備的怎麽樣了?”


    “瓦罐幫你應該知道吧?”屈文略顯得色,當年那個無人在意的農家老漢,如今在他的輔佐下已經變得令人談之色變了。


    “瓦罐幫原來就是大哥你的幫派,那真的是太好了!”屈武也是喜不自勝,兩年前兄弟兩人分開,由腦子比較好使的屈文先行來到隸川城,開始探查白馬鏢局,和布置一些必要的伏筆。如今看來,自己這個大哥做得有點太好了。


    “大哥,我已經說服堂主幫忙了,隻不過他有些忌憚白千裏的實力。堂主答應,隻要我們除掉白千裏,他就帶幫眾助我們兄弟滅掉白馬鏢局!”


    眼見屈武一臉興奮,屈文有些感慨,同樣是一個爹媽生的,智商差距咋就這麽大呢?這白千裏都被幹掉了,還用得著他堂主來幫忙嗎?這明顯是想撿桃子吃,還不肯出力氣。


    “二弟,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堂主他還派了這幾個兄弟給我呢!”


    屈文一看麵前這幾個漢子,剛想出口的話頓時收了回去,換上一臉笑容道:“哈哈哈,堂主他對我們兄弟真是太好了!”不過腦海中卻在飛速運轉,思索著該怎麽應對這個想白撿桃子的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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