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觀內本來已經躺下的小道士們,忽聞聲聲驚雷,似乎就炸在自己耳邊,紛紛掌燈點起蠟燭,心驚膽戰的尋找震響的源頭所在。很快聚在一起的小道士就發現,原來一切的響聲和震動全都來自白雲殿內。


    正當他們準備進白雲殿探查情況的時候,一直很少露麵的觀主獨眼道人竟然奇跡般的出現了,將他們阻擋在了院落之外。


    為首的小道士青雲站出來問道:“觀主,這白雲殿內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孫道長會不會有什麽危險?”道門收徒極為嚴格,所謂法不輕傳就是此理,玄青觀廣納出家向道之人,人數雖有不少,卻無一與獨眼道人有師徒關係。平時玄青觀都由孫易玄管理,反倒與這些小道士的關係更加親近。


    獨眼道人道:“孫道長正在殿內降妖除魔,此時正為緊要時刻,容不得半點差池。你們都各自回屋休息吧,決不可擾了他施法降妖。”獨眼道人雖然是個道士,卻算不得是一個真正的出家人,他把是非善惡、乃至玄青觀看得都要比他自身重得多。孫易玄可以除,但是玄青觀的名聲卻不能丟,縱然孫易玄身死,那也是為降妖除魔而死。


    一眾小道士見白雲殿內金光閃爍的陣仗,頓時既心驚又自豪,孫道長果然是有真本事的人,想必這個妖魔的道行也不淺,隻希望孫道長能施展出降龍伏虎之能,滅了這妖魔鬼怪。


    小道士們還沒轉頭,白雲殿內又是轟隆亂響,若不是礙於獨眼道人在門外鎮守,他們說什麽也要偷偷看一看裏麵的情況。如今,隻好期期艾艾的回到住所,隻是一身倦意早已消散,隻等著孫道長何時功成再進殿看看。


    顧子麟不知道白雲殿院外發生的情況,孫易玄更是無從顧及,隻想著自己施展何種手段能將眼前這毛神擊殺。


    不僅是孫易玄,此時的顧子麟也同樣抱有這種想法,此時柳小妤就在他身邊,但是想要離開玄青觀,不幹掉孫易玄隻怕是沒可能了。


    兩人幾乎同時停止了動作,一雙眼睛仔細凝視著對方,不僅在觀察破綻,更在給自己思考的時間。一時間,可謂是人有害虎心,虎有傷人意。究竟鹿死誰手,就要看各自手段如何了。


    “憑幾張符籙就想傷我?你想的也太簡單了吧!”孫易玄一陣獰笑,他發現顧子麟翻來覆去就這麽一招,威力雖然不凡卻也不難躲避,而自己雖然損耗不小,但手段尚多,絕對能勝。


    顧子麟笑道:“符籙傷不了你,那你倒是別躲啊,蹦躂的跟猴子一樣,還自認為很了不起?”話語輕鬆,臉色輕鬆,可是顧子麟的內心並不輕鬆。符籙隻剩一張,本來準備好的作戰方式是靠偷襲一舉定乾坤,現在孫易玄早已摸清了“陽平治都功印”的套路,顯然原本的作戰計劃已經宣告失敗。


    這也給顧子麟提了個醒,計劃周詳自然是好,但也要時時刻刻提防著未知的變數,特別是在戰鬥之中,任何一點細微的變數都可能要了性命。不過幸好遇到了獨眼道人,還有他預留在左手掌心的一道“太極劍氣”,這將是自己最後翻盤的底牌,成與不成在此一舉。


    孫易玄聞言臉色一黑,怒喝道:“小畜生不要牙尖嘴利,逞口舌之快,我這就渡你入輪回!不,是永世不得超生!”話音未落,隻見他雙手持桃木劍,豎在胸前。緊接著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劍上,恍惚之間一道血炎在劍刃上灼燒起來。


    眨眼間,一股莫名的氣勢從桃木劍上升騰而起,孫易玄更是腳踏七星步,口中急念咒語:“嶗山誅魔道,鬼怖驚龍引。太上七星耀,驅邪縛鬼神。三魂盡湮滅,七魄俱傾頽。”


    咒語聲起,整座院落中瞬間彌漫著一股陰寒氣息,陰風驟起,比起之前煉化柳小妤之時不知強了多少倍。狂風怒卷,院內的桃樹左搖右晃,滿樹的桃花盡皆吹散,漫天飛舞。眨眼間,所有的桃樹全都變成了光禿禿的枝幹。


    本該是漫天花雨的浪漫場景,然而顧子麟心中驚怖,柳小妤更是如此,一雙手攥著顧子麟的胳膊,幾乎都掐進肉裏。


    很快陰風以孫易玄為中心,如龍卷風一般將所有的桃花卷起,一直延伸到半空中。而且力量仍在不停的積蓄著,如同一頭發怒的神龍,正在怒視著顧子麟的方位。


    顧子麟一把將柳小妤推開,他知道不能再等了,最後一張符籙扔出去,很快化作一枚金光閃爍的大印。然而大印還未來得及落下,便被龍卷風卷在半空,將靈質印綬撕成碎片,化成光點消散在天地之間。


    自己準備了許久的殺器,竟然就這麽輕而易舉的被撕碎了,饒是顧子麟心態不錯,也有些接受不了,吃驚的張大了嘴巴。其實他也不想想,自己隻是個臨陣磨槍的,而孫易玄卻足有數十年的積累,這手段當然紛繁複雜。


    孫易玄對他的表情十分滿意,這是半夜以來他第一次感覺到舒暢,得意的笑道:“你的符籙呢?繼續拿出來啊,不會是黔驢技窮了吧?那就嚐嚐我嶗山派的鬼怖驚龍引吧!”


    一道水桶粗細的龍卷風,裹挾著無數的桃花化作一條粉色的神龍,龍頭、龍角活靈活現,帶著催天的威勢向顧子麟的方向衝來。


    “轟隆隆!”一聲驚天巨響,風龍卷起青石地磚,在地麵上鑿出一條深溝。


    顧子麟早有準備,在龍首剛剛凝聚成型的時候就已經開始閃避,竭盡全力向側方翻滾,企圖躲開這致命的攻擊。


    孫易玄見狀冷笑,手中桃木劍向著顧子麟的方向斜指,隻見桃花組成的風龍探出一隻利爪,攜著無可匹敵的氣勢拍向顧子麟。


    柳小妤驚呼道:“小心!”因為她正好在側麵,對孫易玄的此番攻擊看得最為明顯,對這門法術的威能也看得更加透徹。


    顧子麟已經被逼到了牆角,完全避無可避,心道:“若是有一張遁甲符就好了,這鬼怖驚龍引的威力大的可怕,但是轉折之間極為滯澀。若是有遁甲符、神行符這樣的符籙,倒是完全可以避開。”不過這些東西也隻能在心中想一下而已,而他唯一能做的隻是用盡全力抵擋住這一道龍探爪。


    顧子麟盡量縮成一團,將雙臂護在頭部,同時又將紫府之中所有的神力全部調取到雙臂上。頓時一雙臂膀散發瑩瑩的金光,猛地看起來有些類似於佛門的金身,事實上這隻是神力的堆疊,防禦力比之金身不知差了多少萬倍。


    一道冷冽的狂風刮過,顧子麟隻覺自己的身體就像皮球一樣飛到了天上,而且還是不斷旋轉的那種飛行。鬼怖驚龍引的力量催筋斷骨,更重要的是還蘊含著一種破壞神魂的力量。


    顧子麟被一爪撓的渾身是傷,“砰”得一聲砸在白雲殿的房簷之上,頓時瓦片紛飛。如果隻是如此倒也還好,隻是神體,隻要有充足的神力就能很快複原。然而在雙臂上細密的如刀刃割開的傷口中,始終彌散著一股奇異的力量,阻止神體的自我修複,與此同時還給顧子麟以噬心徹骨的疼痛。


    這種力量便是桃木和法術中所承載的鎮邪之力,這種鎮邪之力針對的並非是常人口中的正邪,其實是能破壞神魂的力量。對於顧子麟和柳小妤而言,尋常的刀砍劍傷並不能對他們造成影響,唯有這嶗山派的法術,確實是天生的克製。


    顧子麟從房簷上滾落下來,順勢卻鑽進白雲殿中,雖然傷口疼得他直咧嘴,不過還是強行笑道:“你這鬼怖驚龍引不怎麽樣嘛,有種繼續!”


    孫易玄咬牙切齒,他本以為剛才那一招就能將顧子麟化為灰飛,誰曾想顧子麟竟然在龍爪之下特意調整了個角度,借力打力反而逃脫了。這鬼怖驚龍引是一招劍術,威力奇大,對法力的消耗也奇大,他不可能長久支撐。最主要的是,這白雲殿是他一生的心血所在,如果不顧一切的驅龍影擊殺顧子麟,那他的白雲殿也將完全毀於一旦。


    就這麽一瞬間的猶豫,顧子麟知道自己成功了,他知道自己已經抓住了孫易玄的缺點。一個熱衷名利的人無法舍棄名利,一個愛好女色的人就離不開美女,孫易玄看重他所擁有的一切,他就無法舍棄這一切。道家將的就是一個“舍”字,隻不過他還沒有領悟出來。


    如果孫易玄真得能放下白雲殿,一條巨龍從大殿中貫穿而過,顧子麟有死無生,和白雲殿同時灰飛煙滅。然而結果如他所料,孫易玄舍不得白雲殿,那他的性命也就保住了,而且他幾乎可以斷定自己的這一戰已經勝利了。


    孫易玄臉色變了幾變,最終也還是沒舍得將桃木劍揮向自己經營了二十年的白雲殿,鬼怖驚龍引法術一收,頓時狂風消散,漫天桃花飛舞。如果林黛玉在這裏,怕是要好好哭上一場了,柳小妤不是林黛玉,可是她也哭了,不是為花哭,而是為躲在白雲殿裏的顧子麟哭。太好了!至少這下子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剛才鬼怖驚龍引的威勢之下,她以鬼魂之軀,受到的壓製更加嚴重,幾乎連手指頭都動彈不了。現在總算度過了這最艱難的時刻,見那孫易玄臉色發白,柳小妤知道他已是強弩之末。


    孫易玄喘著粗氣,右手握緊桃木劍,一步步走向白雲殿,色厲內荏道:“你以為躲在殿內我就拿你沒辦法了嗎?就算不靠鬼怖驚龍引,我照樣能宰了你!”


    顧子麟也借機利用神力溫養著傷口,笑嘻嘻道:“哎呀!那我可是怕死了,我要跪地求饒了!”他知道的孫易玄的心境修為不夠,故意用言語激他,心智一亂,就算再高的道行也如同土雞瓦狗,任人宰割。


    孫易玄果然受不了氣,雙眼通紅,脹滿血絲,一步一步踏入大殿,將地麵踩得砰砰作響。


    顧子麟見他走到近前,一臉正色的道:“孫道長,您看我也是城隍周義廷的人,這件事要不——”


    孫易玄冷哼一聲,桃木劍指向顧子麟的咽喉道:“現在想起求饒了?太遲了!別說周義廷,就算——”


    帶著必勝之心的反派總是忍不住想要多說兩句,孫易玄也不例外,見到顧子麟低頭,他整個人警惕程度已經降到最低。顧子麟當然不會再給他機會多說下去,左掌向前一拍,一道黑白兩色糾纏的“太極劍氣”透體而過,在孫易玄的胸前留下一道空洞。至於他最後的那半句話,也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見孫易玄的身體撲通一聲倒在地上,顧子麟也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喘著大氣,精疲力竭。今日能戰勝孫易玄絕非偶然,處處都在算計,時時刻刻都在利用孫易玄的弱點,隻要稍有半點差池,躺在地上的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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