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米耳料事如神,那條如飛的人影剛剛奔上道旁的高坡,突聞他沉聲喝道:“甘龍,有動靜沒有?”


    忽自一條溝中鑽出兩人,其一搶到那人影身前道:“稟西堂主,屬下尚未發現四位香主回來。”


    那人沉著聲音道:“此地暗卡不設了,你們火速迎上去,四香主莫非遭敵擋住了?”


    那人連聲答出幾個“是”,回頭招手同伴,雙雙縱上大道,如風般向農米耳這端奔來。


    農米耳暗暗一拉龍太華道:“不要動,放他們二人過去。”


    龍太華輕聲道:“這前麵一個竟是單獨富的大兒子,哥哥為何不將他收拾了?”


    農米耳搖搖頭,手指那被稱為西堂主的道:“那人功力高深莫測,我們一動手,他必發現無疑,我們不可因小失大,甘龍遲早都走不掉的。”


    說話之間那兩人一閃即過了竹林,農米耳輕哼一聲道:“想不到甘龍竟投了老怪,難道就能逃生?”


    龍太華道:“時間不短了,那四人因何尚未逃來?”


    農米耳道:“可能已被黃衣女的手下人追上困住了,我看那後到的兩女一男功力更高。”


    突然間,那被稱為西堂主的黑影陡地大喝一聲,長身直向農米耳這方撲來,身法如電,相距足有兩丈,居然腳不落地。


    龍太華一見大急,探手就待掏出赤幅迎敵。


    農米耳伸手將他按住,輕喝道:“沉著點,他不是發現我們。”


    這一按,隻按得龍太華愕然一怔,回頭望著他出神,兩隻小眼睛滴溜溜直轉不停,簡直莫明其妙。


    農米耳指指背後,悄聲道:“我們後麵來了三個非常高手。”


    所謂西堂主的第二聲喝叱已到竹林梢上,同時也聽到背後有人喝喊,龍太華這才暗叫慚愧,但他希望出去一看實情農米耳側著耳朵,半晌才道:“那回音是四王孫,這可能雙方棋逢對手啦。”龍太華聽出聲音相隔不近,於是掙脫農米耳的手掌,拔身騰上竹梢,舉目眺望。竹林不大,十幾丈外就是一座土崗橫擋,這時崗上一麵立著三人,隱約可辨,那是一老兩少,老者左麵是四王孫,右麵是個少女,龍太華一見詫異道:“那是武帝步老兒和他女兒步青雲姐姐嘛。”


    這時農米耳也已露出半身於竹梢,他看到那被稱為西堂主的與老者對立約五丈之遠,當他看到四王孫不時向步青雲看個不停,心中無由產生一種說不出的味道,麵色深沉。


    耳聽步老頭發出沉重的聲音道:“瀚海鵬,蒼鷲穀是老夫追查叛徒的必經之路,你憑什麽不許老夫通行?”


    原來那西堂主字號叫酒海鵬,隻聽他嘿嘿笑道:“步兄,敞令主有令交待,此地既已放卡,任何人都不許借道通行。”


    隻見他指著四王孫又道:“剛才這位兄台出言無禮,不知是步兄什麽人?”


    四王孫猛地踏出一步冷笑道:“你還不配問,今晚這條穀道我們是必須通行,誰敢阻擋就拿功夫來看。”


    西掌主瀚海鵬似單獨不願動手,也許被武帝的聲威所懼,隻聽他嘿嘿笑道:“兄台是初次出道,不知武林深淺,動不動就逞血氣之勇,好罷,要通行即刻就來,在下於穀中候駕!”


    說完翻退回穀,甚至還發出冷笑之聲。


    步老兒顯然是怕損及聲譽,麵對四王孫道:“瀚海鵬功力甚高,在三十年前闖下字號即退隱未見,不料他今晚在此出現,甚至已當了海家的西天門正堂主,此人不可輕視,我們得謹慎入穀,看看‘金蜈天君’要在此地攔截什麽人物?現其陣勢,居然調動了大批高手。”


    忽聽步青雲叫道:“爹,莫非是攔截‘四極女’啊!”


    步老兒看了女兒一眼,又看看四王孫,和聲答道:“海女的勢力雖不及其叔叔,但‘金蜈天君’尚還不至親自督陣,同時未到全麵火拚的時候。”


    步青雲輕輕的嗯了一聲,似在偏著額首思索。


    四王孫向她朗聲笑道:“小姐,何必多用腦筋,總不致是攔截我們,就算攔截我們他又敢怎麽樣?”


    步青雲道:“王孫猜猜看,武林中除了我們之外,還有誰竟能使那老魔大動幹戈,親自出馬,難道是那些番僧?”


    四王孫想了一想,接口道:“可能是某人,因番僧的動態我已查清,目前尚距此地很遠,同時得悉‘金蜈天君’已與番僧們取得妥協,將來在萬劍大會時,老魔不至向彼等動手。”


    步老兒接口道:“王孫所謂某人,莫非是指姓農的青年而言?”


    步青雲搶口哼聲道:“爹,你將姓農的抬得太高了,‘金蜈天君’不會把他看得如爹一樣嚴重。”


    步老兒歎聲道:“青兒,你不要把事情過於忽略,姓農的將無人頭陀懾伏得五體投地,這是你大姑親自在場所見。”


    步青雲哼的一聲道:“他能打勝那頭陀,確能勝過‘金蜈天君”嗎?”


    步老兒擺擺手道:“青兒不要任性,姓農的在你姑母眼中是不會看錯的,不久的將來,姑姑說他必定成為武林第一高手!不說啦,我們照舊進穀罷。”


    步青雲似是怨氣難消,搶步上前,冷笑道:“我永遠也不崇拜那種無情浪子、任性小人!”


    四王孫急急追上,開心的道:“小姐,我們已與瀚海鵬言語不合。當心入穀遭襲。”


    他與步青雲走個並排,處處表現出某種暗示。步老頭走在他們身後,猜想他心中亦有某種心情。


    須臾之間去了甚遠,農米耳顯得不太自然,良久才揮手道:“太華,我們掩身跟上去。”


    小家夥不知為了什麽,但聽他聲音中含有火氣,還以為他要進穀硬拚哩。心頭一緊,寸步不離,問道:“我們去幫助武帝?”


    農米耳不答言,遙遙尾隨而進,漸漸接近穀口。


    近穀口已無路徑,穿過樹林,地勢漸漸低沉,但前麵仍無半點動靜,然而在農米耳的察覺裏,卻聽出兩側竟暗伏了不少人物,於是一拉龍太華傳音喜道:“盡量掩蔽,敵人隻發現前麵三人。”


    所經之處,全是崎嶇複雜之地,視力所及,不出五尺,一切全憑雙耳來察覺動靜,農米耳帶著龍太華仗著高深輕功悄悄通行。


    看看已深入半裏,忽聽四王孫怒喝道:“什麽人?出來,不要鬼鬼祟祟的。”


    農米耳看出前麵有塊大空地,突見那麵樹林中步出一人冷笑道:“本堂主在此,何須鬼鬼祟祟形藏!”


    四王孫探手出劍,如電刺出,大怒道:“你真敢阻本王孫去路?”


    出來的就是瀚海鵬,不等他揮劍,側身,跨步,出劍,一氣嗬成,立即搶攻。


    武帝步老頭帶著女兒立身於四丈之外,沉靜如恒,充分表現一派經過大風大浪的風度。


    步青雲則靠近其父身邊,環顧四周樹林,神情並不輕鬆。


    雙方接觸即各顯奇能,劍光交織得鏗鏗鏘鏘,發出陣陣異聲。


    龍太華看得非常神往,輕聲道:“哥哥,你沒有看錯!那瀚海鵬真能與四王孫打成平手!”


    農米耳點頭道:“雙方尚隻運出八成功力,惟劍術各有所長,似這種對手,恐怕要打鬥三天三夜尚難分出勝負哩,好在對方並不以多為勝,否則這麵必遭四麵圍困、”


    四王孫漸將劍式加緊、精神愈鬥愈勇。顯然是因了步青雲頻頻向他注意的關係。


    潮海鵬雖屬中年人物,但觀其氣勢,毫無一點真力不繼之象,搶攻之勢猛烈無比。


    農米耳心胸確是與眾不同,雖然看出四王孫對步青雲異常親密,且內心早已難受,但眼看對方已到生死關頭,居然暗向龍太華道:“太華在此勿動,我要準備出手助四王孫脫險了。”


    龍太華詫異道“他還未顯敗勢呀?”


    農米耳道“看當前形勢,雙方很可能不會纏計,而走極端,結果必兩敗俱傷,到了那時,對方人多勢眾,一旦搶救,四王孫在傷後無力自保之下,勢必在混亂中送命!”


    事實上亦必如此,一經點醒,龍太華連連點頭,輕聲道:“我們能衝得出去嗎?”


    農米耳道:“不要怕,到時專找弱處衝突,惟千萬不可逞能,脫身絕無問題。”


    他說完急向空地接近。這時僅距步家父女隻有七丈之地了。


    四周的形勢異常嚴重,在動靜上可以察出,敵人已由四方八麵圍困上來了,如無特殊變化,一場壓倒之勢是必然降臨的。


    突然在空地那麵出現了一人,農米耳觸目一緊,他看出那是“金蜈天君”親身露麵了。


    思忖之間,忽聽武帝朗聲笑道:“海兄親身出馬督陣了。”


    老怪看了打鬥的二人一眼,之後陰笑答道:“步兄久違了,請問這位少年是誰?居然替步兄打先鋒!”


    步老頭哈哈笑道:“這青年本與步某毫無瓜葛,目前出手並非逞血氣之勇,而是因此路不通。”


    老怪嘿嘿笑道:“步兄豈可說此路不通,海某設卡在先,這是武林規矩。步兄豈不是明知故犯,存心向海某示威?”


    步老頭亦沉聲道:“設卡占山是江湖屑小行為,即武林略略成名之士亦不願為,海兄因何不惜毀譽之論啊?”


    老怪顯已忿怒,仰麵陰笑道:“當年海某兄弟歸隱,三劍不出,以致造成武林仰尊雷池聲威,而公送步兄以武帝隆號,莫非因之而養成步兄淩人盛氣了?”


    步老頭厲聲問道:“海兄今晚之舉,莫非就因步某這點虛譽而發動海家二房全部人馬,想使步某丟人露醜嗎?”


    老怪昂然大怒,陰聲嘿嘿道:“久仰步兄神功蓋世,海某機會難得,請教步兄幾手絕技亦無不可!”


    步老頭突將袍抽一拂,大步踏出道:“步某幾手淺招,能得海兄指點,那是來之不得!”


    雙方愈說愈僵,眼看一場大戰勢所難免,農米耳突然衝出,朗聲笑道:“步前輩千萬勿替晚輩背黑鍋,此地之卡,相信有人因我而設!”


    他這一出聲露相,霎時引起明暗雙方一陣嘩然,步老頭立即停止行動,回頭哈哈笑道:“少俠何來得如此之巧,莫非是出來替老朽遮羞嘛?”


    農米耳大步接近鬥場,朗聲道:“前輩何出此言,晚輩來意是因為有人想露幾手功夫,同時也是晚輩想向那人領教幾手三腳貓!”


    這時步青雲的情緒最古怪,她見農米耳替父親接下強敵而安慰,同時她又知道父親決非老怪的對手,然而,她看到農米耳的驕傲而氣憤,因為農米耳自出麵來,就沒有向她看一眼,對女孩子而言,那是最難接受的輕視。再說,她看到農米耳麵對強敵那種視若無睹的勇氣實在佩服,更愛他對敵人的言詞犀利,激灑自如,總之,她心中此際如打翻了一隻五味瓶,簡直分不出酸苦辣甜!


    最古怪的是那位老怪物,這時不聲不響,牛眼大睜,居然瞪著農米耳連眨都不眨,一直等到農米耳把話說完,向他大搖大擺的走近,才嘿嘿笑道:“小子,你就是近來江湖略有微名的農米耳吧?”


    農米耳這時已到他身前三丈之處,作出傲氣淩人的姿態來哈哈笑道:“難得,難得,雖說微名,確實不易,因為在下的武功既非得自祖先的蔭庇承繼。亦非向人屈膝求傳造成。完全自力更生,像這樣獨爬獨練的武功打下的天下,哪怕是毫末之得也值得我自己驕傲的!”


    這篇故意自滿、自傲、自豪之語,與其說是對老怪而發,毋寧說是諷刺整個武林,因為像他這種既無家傳,又無師自通的成就,在整個武林是太少了,就是武帝聽來亦無法辯駁,也隻好無言忍受。


    老怪陰沉的哼了一聲道:“小子可惜你鋒芒太露,為壽不遠!”


    農米耳大笑道:“老怪物,你想在今晚就要成全在下嘛?”


    這種視敵如無的態度,立即逗得老怪幾乎怒不可遏,大吼一聲:“西堂主住手,你先將這小子收拾!”


    打得激烈無比的瀚海鵬聞聲急閃,一幌退出,但已氣喘如牛,汗出如雨!


    四王孫自聞農米耳現身之後,他早已不想再鬥,此際見敵撒手,隨亦向武帝身邊行去,同樣是呼吸急促。


    農米耳揣測老怪是想叫手下打頭陣,他自己好一旁察看,不禁哈哈笑道:“老怪物,你知道武林中最沒出息、最差勁的是什麽樣的人物?”


    拳掌立現,刀劍待舉的當地,他突然提出這毫不關痛癢的問題來,真使老怪物有點啼笑皆非,因之又逗得他嘿嘿陰笑,不得不答道:“那是一些不知高低、不知自量、毫無實學、濫竽充數、魚目混珠的東西罷了!”


    農米耳大笑搖頭道:“否,否,否!閣下所提這一套,那是一些半下流的武林貨色而已,可見閣下空混了幾十年,竟對江湖觀察不明,認識不清,實可惜也,真所謂有‘德’不怕年小,無“德’空長百歲了,告訴你,那些真正沒出息、最差勁的家夥就是‘看起來道貌岸然,幹起來藏頭縮尾’,既不光明,又不磊落,遇險則讓另人打先鋒,逢軟則搶身在前,說起話來氣吞河山,作起事來如數沙粒,這才是真正的完全下流人物。”


    這種連諷帶罵,以小欺老,盡情戲耍的言語,不要說是老怪,就算修養到家的人物也受不了的。老怪竟氣得渾身發抖,立將原意打消,揚掌猛劈而出!


    農米耳如電閃開哈哈笑道:“老怪物,慢來,慢來,這種毛手毛腳的打法毫無意思,咱們不打便罷,要打就得打出一個名堂來。”


    老怪大吼再劈,怒喝道“對你小子能打出什麽名堂?”


    農米耳覺出他的內功強大無比,連閃三招,身法更速,哈哈笑道:“老怪物,你不要大意失荊州,我替你著想,還是發動四周林內的手下人一齊出動比較有把握,否則等你自己打輸了,丟人後再發動那已救不了你的聲譽啦!”


    這句話聽到步老頭耳中,不自禁對四王孫歎聲道:“此子非常人也,將來武林無人能及,四王孫,他一出場就是計,不要說是毫無修養的‘金蜈天君’,就是老朽也非上其大當不可,尤其是剛才這一激,他不惟替你解脫重重圍困,同時也替我們在預開脫身之路了,你看,‘金蜈天君’非上其當不可!”


    言猶未停,隻見“金蜈天君’攻得更緊,大吼道:“老夫不親手殺你,焉能出胸中之氣,小子,還不招架,老夫決不用手下人出場,否則當眾自打耳光。”


    農米耳大笑道:“此一時、彼一時,吃虧充硬漢的當然不少,不過你老怪在區區的眼裏絕無那種骨氣、”


    “金蜈天君’不惟自認能將農米耳收拾,同時還存心壓服步老頭,隻見他手仍不停,大聲叱道:“西堂生聽命!”


    瀚海鵬一震應道:“屬下在!”


    老怪道:“你與北堂主快傳老夫令符,火速將內外兩堂弟子全都撤走。”


    瀚海鵬不敢插言,大聲應是,扭身奔進樹林,未幾,忽聽四野發出連續不斷的撤走嘯聲!


    農米耳聞聲心喜,得意的笑道:“老怪物,我們改天再打如何,俗語說得好,山不轉路轉。河不動水流,咱們將來碰頭的日子多哩!”


    “金蜈天君’更加怒道:“小子,你說了半天,原來還是不敢動手?”


    農米耳笑道:“因為在下有急事去辦,沒有閑功夫與你窮糾纏。”


    “金蜈天君”嘿嘿笑道:“小子,不管你什麽理由,今晚你就休想活命,告訴你,老夫要收拾你比收拾任何人都重要。清楚嘛?否則老夫今晚不會設卡在此,同時也不會派出大批人馬去盯你。”


    農米耳大笑道:“承蒙如此看重,那真是受寵若驚了,不過,咱們今晚恐難分出勝負奈何?”


    “金蜈天君”忽然停手厲聲道:“你小子還能支持到天亮?”他看出農米耳一邊閃過他二十餘招而不緊張,因之也感愕然。


    農米耳正色道:“說真的,你我雙方誰都不能仗本身功力要對手的命,否則除非兩敗俱傷。”


    “金蜈天君”相信他隻能多支持一點時間,但絕不相信打成平手之事,聞言陰聲笑道:“小子,老夫替你估計高一點,東山日出時,也許你能一息尚存吧。”


    農米耳大笑道:“我們先試三樣功力如何?也許你老怪物在比較之下就能知道與我的家當誰高誰低了,否則你是不會服氣的!”


    這種辦法最現實,“金蜈天君”馬上接口道:“小子,你說了半天話,隻這幾句能得老夫完全相信,說說看,如何試法?”


    農米耳道:“可見咱們的友情漸漸接近了,其實我沒有一句話不是誠實可靠的……”


    “金蜈天君”大吼一聲,立即打斷他繼續往下說,嘿嘿笑道:“誰與你小子有交情?你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別甜言蜜語,油腔滑調,快說如何比試法。”


    農米耳毫無火氣,指著場中兩棵碗粗的鬆樹道:“我們一樣一樣來比,你看這兩棵鬆樹的大小如何?”


    “金蜈天君”不解,信口答道:“沒有區別,怎麽樣?”


    農米耳道:“拿這兩棵樹來試試我們兩個人的真氣高低如何?”


    “金蜈天君”大笑道:“老夫看你胎毛未退,乳臭未幹,一點不錯,這樣小的一棵樹,打斷不須兩成力;拔出頂多三成力,就算運真火煉化又有何奇?”


    他一連提出三種試法,聽在武帝步老頭耳中亦有同感,輕聲對四王孫道:“除非他另有別出心裁的試法,否則真不算為稀奇!”


    耳聽農米耳朗聲笑道:“假設我拔身衝空三十丈高,緊接又猛向下撲,及至離樹頂一尺之高刹住不墜,伸兩指夾住一根鬆針葉,運真力將整顆鬆樹拔出土外,請問這算是膚淺之勢嘛?”


    他一句句清晰提出,聽得隻字不漏,霎時將在場之人立即震動,武帝自問無此神通,四王孫,步青雲簡直不敢相信,“金蜈天君”則麵色凝重,似在考慮他本身功能。


    當此之際,突聞林內響起三聲哄然大笑,緊接走出三個人來,其一笑罷大聲向同伴問道:“禿驢,衝起下降毫不稀奇,奇在猛刹懸停的節骨眼上,那是憑真氣玄化之功才能做到,一絲取巧不得的,何況加上空拔樹,還隻準伸兩指夾住一根鬆針哩,禿驢,你能懸空提起十斤我野道士立即朝你叩頭!”


    突然來的竟是“無人頭陀”、“透地法師”、“貫天教主”三個假出家人,和尚聞言,隻見他大搖其頭道:“雜毛,我們三個人合起來也許辦得到,你那顆響頭別叩啦。”


    農米耳眼看三人向他走近,不禁喜極大笑道:“三位前輩也想參加我與老怪物的遊戲嘛?”


    “貫天教主”和“透地法師”對前嫌已盡釋,同聲哈哈道:“少施主抬舉了,貧道等是來聽候差遣的,那是和尚的推薦,不知施主收不收留下來?”


    農米耳聞言大喜,拱手道:“二位道長言重了,晚輩何德何能?”


    武帝聞言一震,暗對四王孫鄭重道:“武林視為神人的當年三劍,誰料竟釋嫌一同心服了這農姓少年,簡直有點使人不敢相信,也許是正派武林之福。”


    這時的“金蜈天君”滿麵嚴肅之極,他表情雖無怯意,然而已知自己處於不利之境,隻見他一步一步走近兩棵鬆樹之前厲聲道:“小子,咱們同時或由你先試?”


    農米耳向著三個假出家人拱手笑道:“三位,戲法要開始了,請在此地欣賞罷,如有不到之處,還望指教,見諒,勿忘喝彩。”


    三個出家人同聲大笑道:“一定精彩。”


    農米耳再朝步老頭一方拱手,之後才朝兩棵鬆樹行去,朗聲對“金蜈天君”笑道:“假設閣下沒有把握的話,那還是讓區區先試,因為兩棵樹相差過近,同時難免有他人力量取巧的嫌疑。”


    “金蜈天君”這下卻聽出他相激的話來,嘿嘿陰笑道:“先後有何區別,問題在能與不能,老夫就顯點功夫給在場的開開眼界何妨。”


    說完,雙袖向地一抖,全身筆直衝起,足有三十丈高,一翻身,如殞星下曳,將及樹頂一尺,真能懸空不墜而停!


    隻見他卷袖伸手,兩指叉開,夾住一根鬆針,徐徐向上提拔。


    鬆枝不動,樹幹應手上升,突而一撥出土!他順勢擲在一邊,但落地時已麵色蒼白。


    旁觀者齊感大驚,愕然發怔。


    農米耳鼓掌大笑道:“老怪物,行是行,可惜仍舊取了巧!”


    “金蜈天君”聞言冷聲道:“隻要你小子能夠照樣作。”


    農米耳笑道:“那你就看我的。”


    聲落人起,不抖袖,不蹬腿,如煙如雲,緩緩上升,純與老怪不同,及至升到三十丈高,急翻身,猛下撲。口中竟還出聲笑道:“老怪物,看我的仰臥浮雲之式,反掌剪枝之功!”


    隻見他俯撲離樹一尺刹住,真的平躺不墜,右手反伸,出指夾住一根鬆針,又大聲道:“樹兒起來!”


    樹幹急升,樹根突破地麵,裂土發出“撲撲”之聲!


    當全樹快要盡出之際,猛聞老怪大吼一聲,雙掌齊推,竟以全力朝農米耳偷襲。


    農米耳未防及此,他已將整個真氣運在拔樹之上,哪還有餘力應敵,眼看就要被……


    “海怪無恥……”突然發出三聲同時怒吼,三個出家人六拳齊舉,如風一般猛撲奔救!


    但已不及,驟聞“蓬”的一聲大震,農米耳的身體硬被打得如斷線風箏一般,高高的飛起,飄飄的遠翔,轉眼不知去向!


    兩道一僧觸目大驚,六拳出後,無暇對敵,三條人影追著農米耳飛去的方向,立即拚命搶去。


    步老頭眼看“金蜈天君”得手後也已翻身急竄,霎時人影俱無,不禁長長歎息一聲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農米耳本為機智超人之士,誰料功虧一簣,竟遭了‘金蜈天君’的暗算!”


    四王孫亦歎道:“希望他不致死亡,否則武林損失大矣,但不知農米耳因何說那老賊取了巧的呢?”


    步老頭道:“四王孫請看那兩顆樹的樹根就知道了,‘金喚大君’似怕自己的功力沒有把握,因之在拔樹之際,暗將真氣先毀樹根,以便樹幹容易脫離土壤,而農米耳則連全部樹根拔出,兩相比較,當然是‘金蜈天君’敗在弄巧反掘了,也許就因這個原因才引起他歹毒的手段施襲。”


    四王孫急急走近兩樹一看,確見“金蜈天君”所拔的那株樹根竟如經火燒一般焦黑,大小根全部被燒毀無存,而農米耳那株連細根都在上麵,不禁暗佩服步老頭目光如神!


    看罷轉身,但突聽武帝在大聲叫道:“青兒,青兒,你在哪用?”


    四王孫亦感愕然,他也不知步青雲於何時不見了。


    步老頭急向他招手道:“四王孫快來,青兒一定發覺什麽追去了,唉,這丫頭為什麽不通知我就單獨追去呢,真是可惱。”


    四王孫隨著他一路尋去,當地立即顯得異常冷寂,惟時已天明。


    忽然間,又自樹林中出現一條小小的入影,原來龍太華居然仍未離開,聽他喃喃自語道:“哥哥這一下卻把人騙多了,居然連武帝都被搞糊塗哩!他為什麽忘了他後宮心法啊。”


    原來他想到雷池派的後宮心法是不怕挨打的,因之他.心中一點也不感恐懼,隻見他仍向西行。


    他判斷不錯,農米耳真的沒有受到任何傷損,惟因“金蜈天君”那一掌是運出畢生之勁出手的,因一時措手不及,被打得飛過了一座山才納回真氣,當他借勢落到一處崖上時,兩道一僧恰好已趕到了。


    三個出家人觸目發現他仍舊神采煥發,不禁駭然驚怔。


    農米耳一見。哈哈笑道:“那老魔得勢就溜了嗎?三位關心追來,以為晚輩定必粉身碎骨了吧:“


    兩道一僧聞聲驚醒,同時哈哈笑道:“原來施主是練有雷池派後宮秘法,同時還練過三關了!”


    農米耳怔怔道:“晚輩確是練有後宮心法,但不知還有機關之事?”


    “貫天教主”大笑道:“這一下真妙,施主自己糊塗不要緊,卻將那號稱武帝的步老頭搞得更慘了,說不定他還認為施主這次也要魂歸道山哩!”


    農米耳駭異的道:“他自己未練後宮秘法?”


    “透地法師”解釋道:“施主有所不知,後室秘法共分三關,練過三關之人,也可挨受高過本身一倍功力之打擊而不損傷,過此則仍舊受不住的,然而練過二關的卻差得遠,他能遭受同等功力之人一擊,因為步老頭自己還隻練到二關,試問他不認為施主已死而何?”


    農米耳豁然笑道:“原來後宮秘法還有奧秘啊,這樣說,晚輩這次是僥幸脫險了!”


    “無人頭陀”道:“施主今後可放手與那海老怪動手了!”


    農米耳急急道:“三位前輩,晚輩還有個小兄弟在那穀中藏著,我得去找他西進。”


    二道一僧同時拔起道:“同時再追那老怪物幹一場,先殺他個下馬威,免得他目中無人。”


    四人同時飛去後,忽在崖下出現一個少女,隻見她淚眼未幹,但又微微露出笑容,誰料竟是步青雲!


    不問可知,她雖然恨得農米耳要死,但見農米耳被老怪打飛之下,她一定又心痛尋來,是以眼淚汪汪,此際一見農米耳無恙,怎能不使她悲後大喜。


    穀中已無半個人影,農米耳一到,見情難免大急,於是又向三個出家人招手道。我弟弟定向西走了。”


    正當四人要走之際,“無人頭陀”突然反身撲出,叱聲道:“施主也不自量了,居然敢潛伏偷聽!”


    這不是顯得和尚特別細心,恰好是他所立之處近於林邊,隻見他撲進林內一看,誰料大大不然,觸目竟發現地上躺著一個受了傷的中年人在呻吟!


    農米耳和兩道同時跟上,一見沉聲道:“這是單獨富的長子!”


    “無人頭陀”歎聲道:“沒有救了,五髒糜爛啦,他倒此地可能是在咱們趕到之前。”


    農米耳俯身一探,點點頭道:“沒有呼吸了。”說著將屍體托到一處窟窿裏,推出一掌,立即將屍體掃土埋了,之後才領著三個出家人繼續西進。


    當陽光高升上頭頂時,農米耳依然未發現龍太華身影。


    “貫天教主”看出他滿麵急躁之色,於是提議道:“施主,咱們分成四路前進如何?也許小施主走的不是這條路啊!”


    農米耳點頭道:“這樣比較妥當,道長,你向左麵走,法師向右,大師在中,我在正前麵先走一步。”


    他們連飯都顧不得吃了,就此分道前追。


    事情異常嚴重,竟一連三天都沒消息,這時他們已進入六盤山中,四個人分而複合。齊集於一處嶺上。


    三個出家人見他愁眉不展,和尚勸道:“恩公,小施主也許尚在後麵未到啊!”


    農米耳搖頭道:“我弟弟的輕功不下於三位前輩,除了不能馭氣之外,在地麵一晚可走四百餘裏,加之他性情急躁,於途無事不會緩行,目前已近六王會議之地,也許他已落在敵人手裏,因為六王已知他的底細。”


    “貫天教主”道:“那咱們就向六王窩裏闖去,還怕他們不交出來?”


    “無人頭陀”急急搖手道:“那不行,如真落在對方手裏,恐怕逼出事情來,要去還是暗暗摸去好。”


    農米耳道:“目前不知六王的確實地點,現在分作兩路搜尋如何?”


    三個出家人商量一陣,結果由“無人頭陀”和“透地法師”向左邊高峰縱去,農米耳和“貫天教主”奔右惻森林。


    兩路分開不到十裏。一旦有事,隨由一方發出嘯聲都可聽到。


    經過了兩個時辰,在僧道合夥的一路已察覺有了動靜,“無人頭陀”急急通知“透地法師”道:“雜毛老道,前麵似有三個點子?”


    老道察出那三人功力甚高,點點頭道:“禿驢,咱們抄過去,看看是什麽貨色?但勿亂出手,少施主的熟人大多了,搞錯了就糟啦!”


    和尚輕聲笑道:“雜毛老道。人歸正了,放出的屁是香的、你進步啦!”他說完罵完就走,生怕老道冒火。


    雙方一抄,沒有兩裏路就追上了,但走近一看,和尚哈哈笑道:“原來是三位老施主!”


    他立在一處岩石上,看見那三人竟是樂天翁、司寇新、宰父明等三老。


    樂天翁抬頭一見是他,同時又見來了一個道人,似是心有所悟,立向左右二老輕輕道:“僧、道二人同行,莫非都被農小子收服了!”說罷即拱手笑道:“大師傅,那位可是大法師?”


    和尚哈哈笑道:“不打緊,雜毛老道歸正了!”


    三老同時向僧、道二人走近,宰父明鄭重道:“大師和法師來得正好,農小子的義弟不知因何落了單,他竟一個人闖進敵人窩裏去了,那小子冒失成性,此去危險重重,很可能替農小子招來莫大困難。”


    和尚大驚道:“那就糟了,貧僧和雜毛老道,正因為小施主而找來的。”他將四日前所發生事情詳細說出,接道:“恩公現和貫天老道就在右側麵,但此際卻不能發聲,務請三位老施主從斜刺裏迎過去通知。”


    三老聽說農米耳與“金喚天君”交過手,人人都覺驚喜莫名,同聲答應,拱手而去。


    “透地法師”目送三老去後,急對和尚道:“禿驢,咱們賣力的時候到了,加點勁,一直摸上去罷。”


    和尚道:“不見得一下子摸得準,假設摸對了,遇上六王怎麽辦?”


    他的意思遇上必難避免動手,動手哪能不殺人,於是就會和武帝結下麻煩。


    “透地法師”當然領會他的意思,沉吟一會決然道:“步老頭方麵管不了這麽多,問題是那個尼姑,這樣罷,先禮後兵,六王如不識相,我野道就不客氣了。”


    和尚一拍胸脯道:“就這樣辦罷!”


    計議一定,雙雙撲出,半明半暗的向前猛行。


    經過十幾座峰嶺,二人來到峭壁之下,時當夕陽銜山之際,和尚突然發現一具血淋淋的屍體躺在草叢之內,不禁駭然道:“雜毛老道,快看,那兒有個不吃飯的!”


    道士行了過去,發現屍體死還不久,傷在咽喉!一震叫道:“禿驢快過來,龍小施主去還未遠,這是他殺的!”


    和尚低頭一看假裝吟佛道:“阿彌陀佛,確是赤幅傷痕,他真有種!”


    二人火速循跡急迫,未及半裏,又見一溝內死了兩人,居然又是同樣傷勢!和尚忽見一條屍體身旁擱著一把長劍,拾起一看,遞給道人笑道:“確是雷池派的,劍把上還刻著那三字招牌哩!”


    道士忽然指著遠處水中道:“噫,禿驢,那兒還有你一個同行哩,嗨嗨,番憎已和六王勾搭上了。”


    和尚道:“老雜毛,異域九僧如果都到了,嗨嗨,你我就不太輕鬆啦,當心點,防備栽跟鬥!”


    道士冷笑道:“老禿頭,現在不似當年傻,打不贏的知道走!”


    和尚怪笑道:“走?你雜毛拿什麽臉去見農施主?”


    走完那條深溝,忽見當前黑暗沉沉,道士輕聲道:“禿驢,這森林內恐有古怪,左、右、前三麵都是奇嶺,這莫非就是六盤山脈中的‘銷魂穀’吧?”


    和尚道:“老雜毛,你的猜想一點不錯,正麵嶺下有‘亡魂洞’,左側峰下是‘遊魂洞’,右麵峰下是‘孤魂洞’,三個洞雖然在這穀的三個方向,但裏麵曲折盤旋竟是相通相連的,我和尚在當年曾經追過一隻猴子進洞,結果沒有追到還不算,居然被困在洞中七個月才摸了出來,後來那隻猴子卻被百穀尼姑收去了。”


    道士笑道:“那是活該,誰叫你野和尚存邪念!”


    和尚嘻嘻笑道:“雜毛,你的心眼真歪,那是一隻公猴哩。”


    僧道一麵開玩笑,一麵朝森林裏直闖!漸漸深入中心。


    和尚忽然叫了一聲,在前麵不知為何亂蹦亂跳地掙紮不停,同時,道士卻又發現他右後麵似有了異聲,因之他傳聲叱道:“禿驢別動,有名堂了?”


    和尚似已顧不得暴露形藏,急叫道:“雜毛快來!佛爺我被‘捆他繩’纏住了!”


    “捆仙繩?’道士聞言一怔,他重複一句,似還未搞清楚。


    原來和尚是被一條粗僅拇指,長有二三十丈的鐵線毒蛇給困住了,鐵線蛇在武林中稱它為“捆仙繩”,原因是蛇皮堅韌無比,非寶劍無法傷它,因之在武林中認為一寶,得之者可練作奇鞭用,且蛇頭最毒,見血封喉。


    道上走了上去,一見豁然,輕聲笑道:“禿驢,這是什麽時機,你還在作小孩遊戲?發出真氣震斷就得了。”


    原來和尚被蛇由雙腿捆至腰部,以及於頸,一圈加一圈的加捆蘆柴,僅僅隻剩著右手在外握著蛇頭。


    和尚聞言搖頭道:“雜毛,佛爺還不舍毀掉它,等會有用途時你就知道好處了,快點,你握蛇尾,我握蛇頭,咱們運用真火將它五髒六腑煉化。”


    道士不知他有何用,依照他的話,握住蛇尾。


    須臾之間,蛇死鬆脫,和尚喘口氣道:“這玩意真厲害,如是通常武林人物非被它咬死不可!”


    當他收卷蛇皮之際,道上突然翻身撲出……


    “道長,是我。”一個老人的聲音起自後方。


    緊接著聽出,“透地法師”歉然道:“原來是三位老施主。”


    和尚急急回身一看,隻見是樂天翁等三老,不由訝異問道:“三位老施主沒會著少施主?”


    樂天翁道:“農小子和貫天道長未會著,但知已向‘銷魂穀’來了。”


    司寇新道:“真正原因不知,一般傳言就是此穀藏有異常恐怖之物,似這種在他處難得一見的奇蛇,而此穀竟多得無數,可能亦是其中原因之一了。”


    和尚道:“這種蛇在武林高手眼裏平淡無奇,那隻有普通武林人物才視為畏懼之物,但已構上此穀恐怖的成分。”


    宰父明深知這麵前一僧一道閱曆遍天下,笑問道:“大師為武林多見廣聞之士,請說此穀最恐怖之因如何。”


    和尚看看道士笑道:“雜毛,難道你也不知?”


    老道哼聲罵道:“誰像你賊禿驢生有賊眼睛,尖耳朵,狗腿子。”


    和尚笑道:“差勁,差勁,此穀在武林雖說很神秘,在七百年前就有武林高人發現了,其恐怖有三,一為‘三魂洞,二為‘六盤神’……”


    道士立即截住道:“慢點,三魂洞即為‘遊魂’、‘亡魂’、‘孤魂’三洞,道爺是知道的,但什麽叫‘六盤神’,你禿驢得說明白、不要胡扯!”


    和尚認真道:“佛爺一生不胡說亂道的,所謂‘六盤神’,就是六盤山脈中兩個真正的‘山精’,在知道的武林人來說,它起碼也有數千年的氣候了。此物又名‘木客’,其危害人類的本領有高低,那是看它成精的年數而定其厲害的程度,亦等於江湖武林人物的武功一樣,普通山精隻能危害普通武林人物,這兩個山精已能變化無常。”


    樂天翁道:“山精以阿爾金山的最聞名於武林,那並不稀奇,普通高手亦能對付,似人、相獰、鷹爪,力大無窮,翻山越嶺,其快如風,老朽也碰上過兩次。”


    和尚道:“那隻是最年幼的山精罷了。談不上氣候,危害不大,且不能變化。”


    宰父明笑道:“大師是拿這蛇皮作為對付山精之用?”


    和尚搖頭道:“六盤神見了這種毒蛇,那等於小孩子見了糖果一樣,貧僧是拿來對付三魂洞中另外一種名叫‘暗襲釘’的小厲害東西,那東西至今無人看見是什麽樣的毒物,但卻判斷是種小得似繡花針一樣的東西,它能隨著人的呼吸鑽進鼻孔裏,直通腦際,使人在一個時後內腦髓枯竭而亡,加之腦髓裏又不能用真火去鍛煉,因此凡進洞之人除了控製呼吸之外無法可提防的。”


    他停了一下又道:“好在那東西遇不得鐵線蛇氣味,一見就不敢出現。”


    道士愕然道:“好在你禿驢事先提及,否則豈不誤事?”


    和尚道:“誤事倒不致,凡去之人,到了洞口就會看到刻在石壁上十二個大字為‘暗襲針害人於無形,入者當心’,惟未指出控製呼吸的辦法而已。”


    趁著黑夜,五個老人仍往森林裏麵悄悄深入,但他們依舊未探出六王的會址是否就在這穀內。


    愈往裏進,愈難察出人的動靜,原因是森林裏的所有動物都被驚擾騷動了。


    當眾人接近一片怪石嶙峋之區時,突聞四處發出無數的猛獸逃竄之聲,和尚陡的縱上一座塔形石頂大叫道:“大家快登高處,此穀各類猛獸全被激怒了!殺不勝殺,隻有躲避。”


    四人聞言急擇高處縱登,耳聞蹄聲如雷,森林全被震動,怪吼雜起,似如千軍萬馬奔騰,聲勢猛烈無比。


    穀地廣大,森林與奇石參差,隻在最深處有塊數畝大的平地,那地方空無一樹,坦蕩無阻這時在空地上奔騰著各種各樣的猛獸,如瘋如狂。


    空地距眾老不到二十丈,他們都被獸蹄踏起的塵土所籠罩,聲勢有增無減,簡直不知何時才能停止。


    “透地法師”忽然發現獸群中似有數點人影在飛騰跳躍,不禁詫然對眾人道:“我們快行進獸群,那是農少施主和貫天教主遭魯群困住了!”


    和尚笑道:“獸群怎能困得住少施主,莫非其中有名堂,那個小黑影可能是小施主。”大家騰身拔起,如五支弩箭,筆直朝獸群裏麵衝去。


    臨近一看,不由使他們這種武林奇人亦感覺全身毛骨悚然,觸目所及,竟全是虎豹和狼群,張牙舞爪,吼聲震耳,似都在找人而噬,奇的是都不互相擊攻。


    五人身法如電,落足點都是獸背,但一點又起,其速之快,使那些猛獸撲噬不及,也許連人影都沒有看清。


    無數個起落,農米耳已發現他們的身形,立即如風迎來,一見麵,隻聽他大聲招呼道:“諸位前輩這時才來,我們發現一件奇事了!”


    樂天翁看到大家一起一落的談話不便,立即招手道:“農小子,快到樹林內去說,這裏不是談話之處。”


    眾人聞言,翻身回轉,農米耳則向背後朗聲叫道:“太華,快請貫天道長停止,我們到樹林裏去。”


    和尚追著農米耳問道:“小施主在哪裏被找到?”


    農米耳道:“他就在這穀中,聽他說,他曾看到六王和大批番僧進到中間那個洞府去了,後來又看到了高原九天孫和吉而吉斯派一幫人。”


    樂天翁奇怪的問道:“冷風沒有控製住九個侄兒?”


    農米耳道:“我也不解,不過……”


    他還未說完,忽聽龍太華奔到接口道:“阿哥,我還沒有告訴你,冷老頭隨著六王一塊進去了,他後麵跟著迦羅利和沙沙保,照這樣看,九天孫也許是冷老頭故意派進去的。”


    樂天翁笑道:“你小子為何不進去?”


    龍太華道:“老頭子,你認為我不敢嘛?我是發現這穀中有隻金色小羊才沒去的。”


    和尚聞言跳起道:“你們是在追逐那隻金羊!”


    貫天道長也已趕到,接口道:“禿驢,阿爾金山那隻神秘金羊為何到了此穀?”


    和尚道:“原來此穀猛獸是因撲抓金羊而成群出動的,我和尚以為是武林人物引起的哩。”


    農米耳道:“這隻羊看來不似真羊,好像是什麽東西化身的,它在成千成萬的猛獸之內,居然安然無事,閃避縱躍,我也拿它毫無辦法,不知是何東西?”


    和尚麵對樂天翁等三老笑道:“三位老施主,參王化嬰,首烏化兔,不知什麽東西能化羊出現呢?”


    司寇新鄭重道:“靈氣所鍾,變化無常,隻看其通靈之霎那的際遇而定,大可知此羊為何物所化身?”


    和尚道:“沒有人想得到,那是二隻小小的金錘,柄長三寸,錘大不過鴨卵,貧僧曾和貫天雜毛將其困於天山,二人連發數掌才打現它的原形,可惜其一滾下天河去了。”


    農米耳道:“這寶物尚未被外人知道,我們設法將其捉到才行,目前雖不知用途,但也不能讓外人得去。”


    和尚道:“此際是無法得手了,這許多的猛獸作其屏障,縱有通天之能,也必須將群獸殺盡才有希望:“


    貫天道長道:“那我們隻有派人看住了?”


    和尚道:“這沒有用,還是先進洞去辦了正事再說罷。”


    農米耳指著貫天教主向和尚道:“聽道長說,這兒有三大神秘洞府,裏麵危險重重?”


    和尚點頭道:“其他危險倒還有法避免,隻有洞中迷道交錯,至今尚無一個武林全部弄清。聽說連數百年前的赤蝠天魔兄弟尚不敢深入禁區。”


    宰父明歎聲道:“大師所說一點不錯,家師當年就是進入洞裏探秘而一去不回的。”


    農米耳道:“六王能在裏麵秘密集會,難道我們就進去不得?”


    和尚道:“去是非去不可的,我們以分開為上,怕就怕六王想借此洞困住我們。”


    農米耳笑道:“我們就抱定探洞的心情也無不可!”


    眾人決定後,繞著林梢,由和尚帶路先進孤魂洞。在未到達之前,農米耳向龍太華道:“太華,你就留在這森林裏不要去了,一麵留心那隻金羊,一麵看還有什麽人出進,但不可現身。”


    龍太華聞言倒非常高興,因為他對那隻金羊已暗存得手之心!於是連連應可,目送他們如飛而去。大概守了一頓飯久,他看到獸群仍舊是那樣洶湧一般,簡直就沒有散去的跡象,他相信那隻金羊仍然未曾離去,因之使他放心不少。當他轉過頭去時,突見穀口樹梢行來了四條人影,漸近之後,他發現竟是武帝步老頭帶著女兒步青雲,後麵是好久沒有露過麵的“烏風客”柴公公,以及他的老伴“暴雨女”柴姥姥,他心想:“這兩老是武帝的忠心人物,居然一同來了。”


    他藏在樹葉裏,沒有露麵打招呼,四人過去後,竟走的是左麵,他判斷那是奔向遊魂洞。


    緊接著,他看到武帝後麵追上一條黑影,認出是四王孫,距離相當遠,好在武帝等被群獸所引,似在立觀,因之很快就被追上了,同時還聽到四王孫噫了一聲道:“步老,這群獸怎麽了?”


    武帝見他追近,不答反問:“四王孫探得消息如何?”


    四王孫一麵注視著獸群,一麵答道:“農米耳確實未死,據傳言,他連傷都沒有半點,竟還趕在我們前麵來了,此際一定已經入洞。”


    步老頭似已想到什麽,隻聽他長歎道:“後宮心法已被他練到三關了!……”


    他顯出心事重重之狀,良久沒有往下說,之後才向四幹孫道:“這群猛獸蠢動甚激,老朽亦感驚疑,這不是人為的,顯然另有原因。”


    龍太華聽得很清晰,隻見他們足足看了半個時辰才仍往左側前進。


    時間過得很快,農米耳等一去毫無消息,然而穀中也沒有人出來,龍太華抬頭看到東邊已露出曙光了,他實在已沒有耐性啦,於是一躍縱出樹叢,似想沿林梢到處跑跑。


    誰料他剛剛現身,忽見眼前人影一晃,頓使他大吃一驚。


    對方似防他冒失,不等他有所動作就走開了:“小施主,還認得老尼嘛?”


    龍太華啊聲叫道:“是老師太!”


    來的竟是百穀大士,隻見她慈眉深鎖,閃近龍太華身前點頭道:“小施主為何一人在此?”


    龍太華知道這老尼姑神通廣大,直言道:“老師太,是我哥哥叫我在此的,他們都進洞去了。”


    百穀大士歎聲道:“貧尼仍舊來遲了!”


    龍太華聽出她語氣不對,接口道:“老師太有事嘛?”


    百穀大士點頭道“事情雖不十分嚴重,但貧尼如果早到,也許會阻止農施主去冒陷身之險了,既然已至此,貧尼亦必須再作第二次探索了。”


    龍太華道:“洞中有什麽危險?去的人多著哩。”


    百穀大土道:“小施主所見的是哪些人進去了?”


    龍太華道:“雷池六王、吉而吉斯派、十幾個老番憎,最後還有步老前輩一批,其他……總之去的人太多了。”


    百穀大土焦急道:“雷池叛徒害人不淺,他們竟想與天下武林同歸於盡了!”


    龍太華大急道:“老師太,你老可肯說清楚一點,洞中到底有何危險?”


    百穀大士道:“小施主,其中危險一言難盡,總之都會陷身其中難出,貧尼不耽誤時間了,小施主請仍在這兒守著,但要有耐性,也許要守上幾十天才能看到有人出來。”


    百穀大土不等龍太華再問,大袖一揮,身似騰雲,她竟超越獸群上空飛去。


    龍太華從來沒有看到她這樣慌張過,同時也沒有見她這樣粗心過,如此多的獸群他也不察問一下,居然失去了已往的安詳,於是,龍太華料到洞內的危險是不同尋常了。


    陽光升起來了,獸群這時更加混亂,但似失去什麽而四處奔竄!龍太華一見,立即有所悟。暗叫道:“不好,金羊不在獸群裏麵了!”


    心裏一慌,騰身衝起,箭一般撲下獸群,他也跟著無數的猛獸亂找一通。


    獸背是他的落足點,身如跳蚤,起落如飛,找遍了四方,金羊確已不見,繼而隨著漸散的獸群,又向全穀森林裏亂鑽。


    他忘記被敵人發現的危險,也不問時間過了多少,同時更不知道肚子的饑渴,整整一天就在焦急、奔馳中渡過。


    夜色驚覺了他的醒悟,知道一天的時間已過去了,同時發現他自己亂闖到一座齊雲的高崖下,不禁詫然怔住了,於是獨個喃喃自語,不知他在嘀咕些什麽,抬起頭來。他似有所發現,麵上顯出愕然的衝口叫道:“‘孤魂洞’!啊,我怎的到了‘孤魂洞’下哩!”


    在離地麵有二十幾丈高的壁上,突出一個如怒獅張口的恐怖怪洞,黑漆漆的大得如座拱門,門上橫刻著四個大字為“孤魂古洞”,低頭又見麵前壁上刻著一行碗口大的警語,那是說洞內有“暗襲釘”,能置武林高手於死地的事情。


    龍太華已得農米耳的吩咐,他不敢違命,於是信步順著崖壁走去。


    當夜色愈來愈顯黑暗時,他快走過半裏地了,所經之處,盡為崎嶇險峻之地,他估計又快要看到另一個古怪洞口了。


    可是,他再走數丈已沒有路了,舉目所及,全為荊棘亂石所阻,龍太華正待拔身縱起,突聞頭頂有人哈哈大笑道:“冷兄何必多疑?‘金蜈天君’誌在奪取掌門之權,消滅其長兄一家勢力而已,他對武林之尊毫無企圖,我們此去協助其成功,目的在使其將來不致與我們作對。”


    龍太華藏在靠崖下的荊棘之內,聞言大悟,暗忖道:“這是前官三王之首的聲音,他是在和靈骨派令主冷風說話,難道他們已開完會了?”


    他偷偷的抬頭窺探,觸目更覺大震,隻見崖上紛紛飄落一大群,認出有吉而吉斯派的人物,有十幾個老黑僧,還有冷風帶著沙沙保、迦羅利,以及九天孫,六王在最後,但在六王後麵又有四個老男女,他認得那是“毒龍丹”哈呼,1“百寶妖姬”蒲柳枝,“吸髓孤”高位等。


    群豪紛紛落地,恰好就在龍太華藏處不遠,耳聽冷風哈哈笑道:“閻木兄料事如神,相信不致差錯,惟怕農小子和三劍受困不久而趕上天堂大會哩,加上貴令主和百穀老尼,將來一旦站在一條路上,這問題隻怕……”


    龍太華聽出他故意把問題不作結論,心想冷風仍舊未曾變心,依然站在農米耳一麵,因之暗暗高興。


    閻木身為六王之首,現已掌握著雷池全部勢力,說話已顯得非常猖狂,聞言豪聲大笑道:“冷兄可知‘蝕元地心’對於內功愈高之武林人物,其吸力愈大。蝕毀愈更厲害嘛?在下假借與各位在此開會之計,實存一網打盡對手之心,現在妙策已售,居然連百穀那位老尼姑都被吸了下去,嘿嘿,不出一月,凡被吸去之人,無不身化灰燼而後已,冷兄還擔心他們有人出來嘛?”


    這一篇駭人至極之詞,不惟聽得龍太華全身發抖,竟連定力極深的冷風亦慘然變色,好在時當黑夜,否則冷風非露出馬腳不可!


    忽然隻見一個老黑僧接口道:“貧僧對中土雖說每年必至,但中土禁區不勝枚舉,未識者在所難免,尤其這三個奇洞莫測其玄,本擬深入一探,自經施主勸阻,揣想施主已早探悉其險?”


    閻木傲然道:“大師不問,在下倒未想及應向同道公開其秘了,實不相瞞,在下對此洞之奧本無所悉,惟在三年前於無意中得到一張古圖,該圖出處就是在下領諸位暗藏的那個神洞之內,圖上對此洞注釋得非常詳盡,製圖者為九百年前一位奇人所繪,而那位奇人又即為犧牲者之一,不過,他憑著其空前之能,雖被‘蝕元地心’所吸,但終未死於地心之內,硬被其逃出地心。支撐到那秘洞之內繪成該圖然後死亡。”


    他停了下來,環視在場者傲微笑又道:“據該圖所示,此洞真是玄到峰巔,險到極處,如各位要看,等天堂會後,在下必奉請各位到敝派公開展示。”


    冷風似對某點尚存疑心,謹慎問道:“閻兄何以能肯定被誘之入必陷身其中無疑呢?”


    這個問題可正合不少人的心理,因之大家都將目光注定在六王之首的麵上。


    閻木得意的豪笑道:“諸位可知在下領著所藏之處何名?”


    冷風看著眾人都在搖頭,搶先道:“閻兄請說罷,相信除你之外沒有人知道!”


    這句話顯然有抬舉之意,隻聽閻木忘形大笑道:“該處名稱雖俗,但卻恰到好處,其名就叫‘鬼門關’!凡經過該處之人,隻怕沒一個不被‘蝕元地心’吸去而不自知的!諸位察覺最後一人即為百穀老尼吧!”


    眾人默然點頭,尤其是冷風暗忖道:“這家夥好陰險,他如早對我提及,那我就會暗通消息給農少俠了。”


    另一個番僧提議道:“為防萬一有變化,大家不妨在此留守一旬,相信對會期沒有耽誤。”


    閻木環觀眾人一眼,見無異議,於是道:“化生大師既然老成持重。守一旬自然可以。”


    當他話音未落,突見他猛一轉身,揚掌就朝龍太華藏處劈去,同時陰笑道:“誰敢在此偷聽?”


    龍太華一見大急,全身向後猛退,他竟忘了背後皆為荊棘!


    “轟”的一聲,龍太華背後一空,竟遭掌風餘勁打落到一個深洞之內,幸喜他的後宮心法已有初成,身上並未受到損傷。


    在他心定之霎,耳聽頭頂傳下一聲冷笑道:“這東西逃得快,居然沒有影子了?”


    忽聽另外一人疑問道:“大哥,這人可能被你打下這深洞裏去了,要不要下去查查?”


    “桑弘兄,何必費事,我們既準備在此留守十天,他就不死也逃不出我們手掌。”這是冷風的聲音無疑,他是料到暗臧之人必屬農米耳一方人物啦,因之他搶著出言勸阻。


    桑弘是中宮三王老三,隻見他探頭向深洞下俯視半晌才道:“冷兄說得對,他縱不被打死,也得餓死在洞中,量他沒有狗膽仍從這個洞口逃走。”


    龍太華在下麵暗暗噓口氣,抬頭一望,估計洞深足有二三十丈,跳上不難,逃自知無望,好在沒有人下來,暫時使他安心一會,於是再打量洞底形勢。


    洞口成長方形,寬不過一丈,長有五六丈筆直到底,四麵都是岸石,而且光滑異常,猶如人工所為,乍看疑為是一座古墓穴。環視四周,龍太華發現在長形的正麵有條平行隧道,足可容兩人挺身排行,他想既不能向上逃脫,不如探索那條隧道有無出路,於是小心前進。開始是直徑,約一箭之遠後,隧道漸形曲折,同時步步上升。但愈行愈感呼吸困難,他心中愈覺不安,因事情還未到達絕望,他仍舊鼓其勇氣前進,同時提聚內功以防窒息。他不知走了多少時候,直到感覺肚裏餓得挨不住了,這才想到決非一日之久啦。


    上行又平行,此後他再不管高低和時間,惟覺頭腦有點暈沉,但始終就不想退回去,迷迷糊糊的咬牙向前行。


    外麵時光已過了四天,洞裏麵卻沒有一點覺察,龍大華已不似走的姿態了,他是在一寸一寸的爬。


    在第五天的早晨,也是在他再也爬不動的關頭,忽然一陣莫名其妙的暖風送進他的鼻子,頓使他如得神功陡然清醒,將眼一睜,發現自己立在一處珠圓的石窟之中,光線不知從何而來,但不是白色,隻覺得如入黃金世界!


    久而久之,他忽然驚叫一聲:“啊,金錘!”


    原來他看到腳下有柄小小的金錘,錘大不過鴨卵,而且有條數寸長的把柄,目前通明的黃光,完全是錘上發出的!


    拾起那隻小錘,細察細看,陡見錘上顯出三個古文,好在他還能識得,衝口念出:“霹靂撾!”一念上升,猛又歡跳大叫道:“這是那隻金羊的原形!”


    高興一過,他忽又歎聲道:“可惜我不知道用途。得到又喚奈何?”緊接著,一陣陣饑腸雷鳴,他頹然坐下喃喃道:“我可能會餓死了!”休息一會,他又慢慢起立:“坐守待斃,不如死中求生!”他自言自語,手持“霹靂撾”,鼓其餘力,又往前行。


    但走還不到十丈,前途再無去路,擋在他眼前的是道石壁。


    絕望終於使他勇氣喪盡,麵對石壁,寸步難移!


    人到生命絕望的時候,他往往會回憶自己過去的一切,龍太華自然亦有這個現象,他想到老祖母,想到祖母對他的教訓,現在,他再不能見到他的老祖母了。


    “我不能死!我要回頭與他們拚!”他突然跳起來大吼一聲,“拚”字出口,右手一揮,“霹靂撾”呼的朝石壁猛攻!


    “轟隆”一聲,石壁全空,他整個身子被小錘帶著,竟如脫弦之箭,一去不知多遠,又是“卟通”一聲,隻摔得他頭暈眼花。


    頭暈心裏明,不加思索,他已知道是怎麽回事,晃晃腦袋,隻樂得跳起大叫道:“寶錘,寶錘!”


    那石壁足有三丈厚,居然被一隻小小的錘兒打個數尺大的窟窿,甚至餘勁所及,竟還帶著龍太華飛出百丈之外,一摔摔在另一處崖下。


    突然,他聽到頭頂傳來一陣人聲,同時還有一個特別大聲驚叫道:“噫,響聲是在這兒發生,諸位請看,這兒有個新洞!”


    龍太華聞言大驚,暗叫道:“不好,響聲引來群魔了!”


    他沒有膽量仗寶錘獨擋群魔,立即掩身急竄!一口氣奔過好幾重山。


    好在又是夜晚來臨,他這才放下一顆心,同時他實在餓得不能再餓了。


    身前似有流水之聲,事實告訴他,再行幾丈就是河流了,有河必有魚,他忽又高興起來,饑餓逼使他不能不向河中打條生魚吃。


    經過一番拚命的掙紮,總算他有超人毅力,居然被他在河中抓到了一條數兩重的小魚。


    生吞活嚼,血流滿頰,這時的小龍太華簡直變成野人。


    五髒一旦獲得接濟,餓神漸漸失去威風,龍太華在水裏泡了一陣,於是跳上岸再向前行。


    在天亮後,他又抓住一隻野兔,但沒有火種依然去皮生吞。


    直至行到中午,這才發現有了人家,今後對飲食再無問題,可是他忘了自己一路向哪裏去,去有什麽目的?簡直有點懵懵懂懂。


    盲目似的走了二十幾天,此際他已走入一座城中,旁的不想,對於吃卻反應靈敏,好的是農米耳交他的還有銀子,因此他挺胸闊步去找館子。


    “哈哈哈!這兒還有一個小東西,冷兄‘斬草除根,明年又發生!’留他不得!”


    龍太華猛聽背後聲音甚熟,急回頭,觸目不由一怔,暗忖道:“毒龍丹”哈呼,還有冷風!”


    隻見冷風向他遞了一個眼色,很明顯,那是叫他不要怕!緊接著卻聽冷風向“毒龍丹”哈呼笑道:“哈兄,城中耳目眾多,還是……”


    “毒龍丹”哈呼不讓他往下說,立即插口道:“這小子會逃掉!”


    龍太華已有冷風暗示在先,回身冷笑道:“二位認為你小爺爺好欺負嗎?”


    “毒龍丹”不管別人驚視停步,大聲笑道:“好小子,莫非有兩下,竟敢充硬漢?”


    龍太華早已想仗“霹靂撾”冒險一試,但又怕露得過早,如無冷風在場,也許拔腿就逃啦,現在當眾下不了台,立即接口道:“老野人,咱們到城外去!”


    冷風巴不得他早說這句話,搶先假叱道:“小子,你敢就去?”


    龍太華昂然挺胸道:“有何不敢,走!”


    “走”字出口,放腿奔往西門,同時已運出輕功。


    “毒龍丹”哈呼怕他開溜,如風追在後麵,竟連冷風都不顧了。


    冷風暗暗一麵在追,一麵回頭向後看,似在防備什麽人發現。


    跑出兩門不到半裏就是山區,龍太華直往樹林多地勢高的地形猛行,他也有了醒悟,料定後麵還有大批魔頭。


    誰料他剛剛行進一片樹林,突聞背後轟然發出一聲大震,勢如晴天起了一個霹靂,不由一愕,急急回頭一探。


    觸目隻見“毒龍丹”屍橫在地,同時看到冷風如電奔來!耳聽他促聲叫道:“孩子勿停,繼續前進,馬上就有大批人物追來了。”


    龍太華腳還未動,右臂已被他提起飛跑,不禁問道:“你老將他襲殺了?”


    他早有了覺悟,這句話豈不多餘。冷風點頭道:“令兄對老朽以非常的眼光看待,老朽也以不平凡的毅力回頭,此人就算沒有威協你,老朽亦遲早要他生命,孩子,你為何在此地露麵?”


    龍太華立將銷魂穀所悉一切向他告訴道:“晚輩是一直逃到這裏的。”他仍舊不肯將得到“霹靂撾”的事盡吐。


    冷風豁然道:“你已知令兄遇險了!”


    龍太華道:“不過,我想哥哥的生命還不致絕望。”


    冷風道:“老朽也隻有抱這種非常渺茫的希望。”


    龍太華道:“六王等都向這麵來了?”


    冷風道:“重陽節日已近,天堂島劍會眼看來臨,你已聽到六王之首的談話。”


    龍太華大急道:“你老為何也去呢?”


    冷風道:“此去明助‘金蜈天君’,暗助‘函穀老人’。孩子,現在有你出現,老朽更加非去不可啊,同時還要把你帶去!”


    龍太華驚訝道:“我能露麵嗎?去有何用?”


    冷風道:“老朽能將你改頭換麵,孩子,假設令兄真個不幸,難道你不想報仇?”


    龍太華跳起道:“前輩何出此言?”


    冷風鄭重道:“你既要報仇,請問拿什麽本領來報:“


    龍太華被他問住了,麵色變得慘然!


    冷風安慰道:“孩子,不要急,老朽剛才想過了,假設令兄真個不幸,當今武林最強的隻有‘函穀老人’了,要想報仇,除了向‘函穀老人’學絕藝,否則是沒有希望的。”


    龍太華道:“函穀老人已被廢了呀!”


    冷風道:“老朽帶你去是求他教你,並非要求他親自出馬。”


    龍太華想到那個喜歡他的黃衣女子,同時已知黃衣女郎就是函穀老人的女兒,此去一定大有希望,於是點頭道:“隻怕這次劍會變成‘金蜈天君’的陰謀大屠殺。”


    冷風道:“‘函穀老人’一方並不薄弱,加上老朽叔侄十人,以及迦、沙兩位,也許不致敗得太慘,但是,孩子,我們隻有這樣作了。”


    他說著猛一回頭,麵上立顯陰沉,緊接著對龍太華道:“孩子快藏起來,有人追到了!”


    龍太華猛向一條溝中撲去,傳音問道:“前輩,多少人?”


    冷風傳音道:“前麵雖隻一人,也許後麵不少,如被其發現你在老朽身邊,那一切都完了。”


    龍太華道:“那哈呼的屍體怎麽解釋?”


    冷風道:“這個不要緊,老朽在下手時已留有計策。”


    最後一句話剛停,冷風已發現追來了“木精”拔杜,同時還聽他大聲叫道:“冷兄,哈老毒是誰殺的?”


    冷風故裝乍聞回身,暗忖道:“不好,這家夥口氣不對,他一見麵就懷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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