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閃爍了一下,阿靖沉吟未決。正待回答,卻突聽身後一人淡淡道:“你錯了,她不可以。”


    這個聲音淡然而冰冷,帶著說不出的高貴與威嚴,仿佛天生就是高高在上的主宰者。但聽到了那個人的聲音,阿靖的神色卻變了。


    風砂驚訝地回頭,不由也怔住。


    門口不知何時已站了一位身披白裘的青年公子,正冷冷看著她們二人。他眉目清奇,目光銳利,可麵色卻頗為蒼白,嘴唇也是反常的紅潤,仿佛剛剛吐了一口血似的。因為身懷醫術,風砂一看之下,便知此人身有惡疾,已趨不治之境!


    阿靖緩緩走到他身前,單膝下跪,低聲道:“拜見樓主。”


    緋衣一動,方才彎腰,那青年公子已經抬手扶住了她的手臂,輕輕咳嗽著,淡淡道:“何必那麽客氣,阿靖。”在抬手之間,風砂發現他的腕骨很細,指骨修長,腕間係著一條淡藍色的絲巾,完全是書生氣的手。


    “方才我已在偏房與任飛揚見過麵了,他已答應我加入聽雪樓——阿靖,你眼光不錯,他確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平視著阿靖的眼睛,青年公子微微頷首,讚許。


    聽他這等口氣,風砂心中突然一動,不自禁的脫口而出:“聽雪樓樓主!你是蕭憶情!”


    與此同時,她心下一黯,已知任飛揚終究要踏入江湖!聽雪樓主已經過問了這一件事…他決定的事,從來沒有任何人可以改變!


    蕭憶情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並沒有答話。風砂發覺,他在笑的時候,眼睛也是不笑的!


    那幾乎是和高歡一摸一樣的笑容。


    根本沒有留意旁邊站著的女子,蕭憶情隻是向一旁的緋衣女子道:“高歡想必已回樓中待命。任飛揚以及一幹新來人手,我已下令派人送往總部訓練——阿靖,咱們也該回去了,離開才幾日,已經積壓了很多事務。”


    他向阿靖說話之時,雖是和顏悅色,卻始終矜持自重,並不過分熱忱,也不過分冷淡。


    阿靖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風砂,忽然道:“這位葉風砂姑娘是我的朋友,可否攜她同行?”


    蕭憶情聽到“朋友”二字,似乎怔了一下,這才多看了風砂兩眼,目光卻仍是淡淡的,道:“現下帶她同行不太方便。來日方長,日後相邀也不遲。”


    他語中有不容置喙的武斷,但阿靖居然想也不想,漠然回答:“是,樓主。”轉頭對風砂一點頭,道:“那麽後會有期,風砂。”


    風砂看他們兩人的對話,既驚於蕭憶情的專製,又訝於阿靖的漠然服從。


    人中龍鳳…人中龍鳳…難道這樣子的兩個人,居然就是武林中那個眾口相傳的傳奇?同行同止,同心同意。可今日看來…


    在風砂沉吟之間,兩人已起身走開。


    還未走出院子,突然聽東邊一陣腳步響,一個孩子聲音呼道:“姨姨,姨姨!”


    “華兒?你…你還活著?”風砂一眼見到那踉蹌跑過來的孩子,驚喜不已,迎了上去。那孩子衣衫破碎,眼青鼻腫,看來也吃了不少苦,哭道:“他們、他們打我,還往我嘴裏塞…”


    阿靖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孩子奔過來,見他口邊流血,不由眉頭皺起,眼色也陰沉了下來。


    “走罷,別多管。”蕭憶情催道,帶頭轉身繼續走了出去。沉默了一下,阿靖也跟了上去,可轉身之間,忽聽到極其微弱的“嘶嘶”之聲,突然脫口而呼:“別碰他!”同時已飛身掠去,一掌推開風砂。


    蕭憶情臉色亦變了,閃電般搶身過去,在阿靖觸到孩子之前,一把擋住她身前,反手兩掌分開了她與孩子,口中叱道:“你不要命了?”一語未落,他一掌推在那個孩子腰間,把他生生拋起三丈!


    “你幹什麽?”風砂嘶聲喊。可就在這一刹間,阿靖也閃電般的橫拍出一掌,擊在華兒胸口,孩子哇地一聲,口中的血如泉般湧出!


    同時,這兩掌之力,亦已把孩子如斷線風箏般拋了出去!


    “轟!轟!轟!”孩子身在半空,突然整個身體爆炸開來!這炸藥威力巨大,震得人耳中如鳴,口角流血。風砂也被巨大的衝擊之力擊得伏倒在地。


    許久,待得平靜後,風砂勉力抬頭,隻見院中血肉狼籍,如下過一場血雨一般,腥臭刺鼻,十分可怖。這…這就是華兒的樣子?那一刹間,她幾乎忍不住要嘔吐!


    這時,她看見竹下神色慘淡的緋衣女子。


    阿靖在最後一掌擊中阿華之時,也首當其衝的被火藥所震傷,臉色蒼白的她按捺著胸口翻湧的血氣,卻勉力起身走過去,對蕭憶情緩緩道:“屬下不力,讓…讓樓主受驚了。”


    蕭憶情身上也濺了不少血,白裘上猶如有紅梅點點盛開。因為火藥的衝擊,病弱的人禁不住開始連連劇烈的咳嗽,然而根本顧不上回答,他隻是一把扶住阿靖,連點了她傷處幾處大穴,咳嗽著、叱道:“方才、方才你幹什麽!這麽霸道的火藥,也去硬接?你…你怎可如此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那一刹間,他的語音是顫抖的。


    風砂暗暗震驚,因為她也聽出了蕭憶情語中、流露出了難以掩飾的焦急與驚恐——連他這樣身份地位的人,也會有焦急驚恐如斯之時!


    阿靖強自運氣,緩緩站了起來:“屬下不妨事,但樓主萬金之軀…”


    聽到這樣的話,蕭憶情目光中微現怒意,冷笑道:“萬金之軀?哼哼…萬金之軀!”他驀地回頭,厲聲道:“來人!”語音未落,牆外三人已逾牆而入,左右兩人單膝下跪,驚恐地稟告:“石玉參見樓主,屬下保護不周,特來領死。”


    拂了拂衣襟上的血跡,聽雪樓的主人隻是瞥了屬下一眼,冷冷道:“此事太突然,難怪你們——至少,你們還擒下了出逃的殘黨。”他目光閃電般落在當中被挾持的那一人身上,冷哼了一聲。


    “報告樓主,此人方才從院中逃出,被屬下們擒下。”石玉稟報,蕭憶情走上前去,伸手拉下殺手的麵巾,冷冷道:“果然是神水宮中人!哼哼,方才的火藥,想必也是你放的了?”那人欲待狡辯,可與蕭憶情冰冷的目光對視,竟一句話也說不出。


    “將火藥以油紙裹好塞入孩子胃中,以人為炸藥,好一招出其不意之策!”蕭憶情拍拍那個俘虜的左肩,目中有讚賞之意,“若不是阿靖當機立斷,擊得孩子狂噴鮮血、浸濕了一部分炸藥,隻怕連我都在劫難逃,你當真是個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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