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初霜離開,炎國的皇帝臉上的笑意卻忽然收斂了,他重新握起了酒杯,看了看高台下的樹影,頭也不抬地說了一句:“滾出來吧。”


    有人應聲從暗夜的最深處走出來,腳步無聲,如同幽靈。


    “這就到了?”衝羽並沒有絲毫意外,“比飛鴿還快嘛。”


    黑甲劍士從高台下走上來,背後跟著一具白森森的骷髏,也不見他舉步,轉瞬就到了炎國的皇帝麵前,道:“如果不是帶了凜,還能更快一點。”


    “凜?”衝羽瞬地一震,站了起來,幾步衝過去,一把抓住了骷髏的手,脫口低呼:“真的是你!”


    骷髏痛得齜牙咧嘴,探出頭,幾乎想一口咬過去。


    “凜被埋在地底很久,魂魄已經被侵蝕得差不多了,已經不認得你。軀體也早就毀壞,不能再用——”玄靖歎了一口氣,“他是東陸的戰士,你給他一個國葬,再讓大神官給他舉行轉生儀式吧。”


    炎國皇帝死死看著昔日的同伴,眼眶竟然紅了一下。


    “等他們到齊吧。”許久,神羽才鬆開了骷髏的手,喃喃,“讓大家和他見上一麵,再一起送他最後一程。”


    玄靖緩緩點頭,走過去在高台上坐下,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心:那個黯淡己久的符咒在剛才亮起過,又正在緩緩熄滅。


    “不用看了,她是真的走了。”衝羽似乎知道他


    在想什麽,語氣有些複雜,“你這次為什麽回來?既然回來了,為什麽又不見她?”


    他沉默了一下,微微咳嗽了幾聲,沒有回答。


    “很難回答吧?對你這種古怪的家夥而言。”衝


    羽苦笑了一聲,似乎是無可奈何地回頭看著同伴,“你好像沒什麽改變,還是和分別時一模一樣。”


    “或許是因為在死域裏,連時間也被凍結了吧。”玄靖自顧自地喝了一杯,看了一眼炎國的皇帝,“不過,你看上去倒是胖了不少啊……當皇帝的日子很滋潤?”


    “胖?”衝羽愣了一下,忍不住怒了起來,“我哪裏有胖?明明是這衣服製式不好,一穿上去就顯得人寬!”


    “這酒不錯。”他沒有接茬,隻是看了看手裏的杯子。


    “……”衝羽被同伴噎了個半死,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忽然"啊”了一聲,脫口道:“原來她送的還真是藥?”


    隻是一轉眼,初霜留下的錦囊赫然已經被他拆開了,裏麵果然是一個潔白的羊脂玉瓶,上麵寫著幾個繁複的字,衝羽捏起來看了看,不由得念了出來,“瓜……瓜什麽綿綿?”


    “爪瓞綿綿。”玄靖皺眉,“炎國的太傅真應該拉出去砍腦袋。”


    “不關太傅的事,是我少時太不愛念書罷了。”神羽嘀咕了一聲,毫無愧意,“不認字又怎麽了?誰說當皇帝的必須認字了?反正宮裏還有掌書使,我口述他們寫去就得了!”


    “……”玄靖無語,忍不住皺眉,“她不是說了讓你大婚那天再拆麽?”


    “切,誰耐煩等那麽久啊?”失國的皇帝不屑一顧,又看了看玉瓶,愕然問,“那個字念‘蝶’?什麽意思?”


    “多子多孫的意思吧。”玄靖看了一眼那個玉


    瓶,又看了看同伴,眼裏忽地露出一絲笑意來,“戰亂過後,炎國皇室人丁稀少,能繼承炎龍血脈的隻剩下你和衝靈兩個了吧?這大概是開枝散葉的靈藥,對你很有幫助。


    “……”衝羽愣了半天,脫口“靠”了一句,臉色怪異。


    玄靖也不由笑了笑,沒有說話,任憑同伴心裏翻江倒海。過了片刻,他才開口問:“其他人什麽時來?”


    “大概再過三五天吧。”衝羽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灑,屈指計算,“教皇和黑寡婦剛到了陽關,還有一千裏路。和尚和大汗或許還快點。”


    “哦……”玄靖隻是淡淡應了一聲,又不說話了。


    衝羽喝了一口酒,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忽然道:“幸虧我要大婚了,否則我們這個隊伍可真是被詛咒了啊!”


    "怎麽?”玄靖愕然。


    “你看,我們七個人裏,羅萊士成了教皇,不能結婚;和尚更是伽藍佛國的方丈,你呢,也一直都是孤家寡人;初霜就更不用說了,這輩子都沒談過戀愛!”衝羽在月下屈指數了一下,搖著頭,嘖嘖,“一個隊伍裏有一大半都是光棍,這不是詛咒是什麽?”


    “……”玄靖愣了一下,發現居然無祛反駁,許久才道,“你和九遙還有格拉罕姆不都成親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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