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麽回事?那個一股蟄伏在他身體裏的力量,那個虛無飄渺的聲音,到底是什麽?


    “咳咳…咳咳!”地上的那個胖子猛烈地咳嗽著,翻著白眼蘇醒過來,身上的傷口盡數裂開,血染了半身。白墨宸一見清歡傷得如此嚴重,連忙停止了思考,想將他從地上攙扶起來,卻被對方猛力一把推開。


    “別來假惺惺了!”清歡暴怒,又撲過。


    白墨宸沒有絲毫還手的打算,就任憑那一拳落在了臉上,身形一歪,嘴角頓時流下一行鮮血。清歡沒有想到他這次居然不躲不閃,一拳得手,倒是愣了一愣。刹那間,他清楚地看到了倒地的軍人眼裏有淚光閃過,不由得震了一下。


    “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她…”白墨宸低聲,每一個字都很艱難,似是用盡了全身的力量才把話說完,“夜來是為我而死的——我辜負了你的囑托。”


    那一瞬,仿佛再也難以抑製,一行淚水順著他線條剛硬的側臉滑落。


    清歡怔在了那裏,第二拳便再也落不下去。


    這些年來,雖然彼此相互看不順眼,但白墨宸是怎樣的性格他卻深深明白。這是一個身經百戰、心如鐵石的男人,有著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的定力,然而此刻,居然還是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在別人麵前失聲痛哭!


    “媽的!人都死了,現在哭還有個屁用?”清歡定定看了他半天,抬起的拳頭緩緩放了下去,啐了一口,“堂堂元帥,別弄得像個娘們一樣!”


    話音剛落,他的眼圈也情不自禁地紅了。清歡用力地擤著自己的鼻子,試圖不讓自己也一樣失態。可是堅持不了片刻,還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抱著自己的腦袋怔了半天,忽然爆發出了一聲嚎啕:“龍!老子對不起你啊!”


    幾天前的那一場搏殺裏,為了夜來,他不惜背叛組織,和所有同伴為敵。先是殺了龍,接著又殺了鳳凰——雖然他和這兩個人平生素不相識,也說不上有多少同門的情誼,但是,無論如何自己這樣做也是一種背叛。


    可是,盡管如此的不擇手段,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夜來死了,龍和鳳凰也死了,所有一切都是徒勞…都是徒勞!他、他到底都做了些什麽啊!那一瞬,某種深刻的挫敗感終於擊潰了這個一直以來無所畏懼的男人,空桑的劍聖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拚命捶打著自己的頭,嘀咕著旁人無法聽懂的話。


    命輪!命輪!是不是在冥冥之中真的存在著所謂的命運?離經叛道不擇手段的報應,就是最後還是失去了最親的人麽?


    兩個男人在墓園裏默然相對,日頭漸漸偏西,暮色籠罩。門外忽然有車馬疾馳而來的聲音,一個青衣人影闖入了墓園。守衛的戰士顯然認識對方,都沒有阻攔。那個人就這樣氣喘籲籲地闖到了佛堂前,來不及看一眼旁邊的清歡,隻是一頭跪下,大喊:“白帥,聽說你派人給女帝送去了一封密信?你…你怎麽能不和我商量就這麽做?!”


    白墨宸震了一下,抬頭看著來人,眼神微微一變——那個因為一路疾奔而狼狽不堪的人,居然是平日裏最深沉老練的穆星北!


    第六章 分飛之途


    此刻,青衣謀士已經失去了一直以來保持的沉穩練達氣度,倉促趕來,失聲大呼,完全忘記了上下尊卑之分。直到此刻,他才留意到白墨宸臉上反常的表情,不由得震了一下。


    白帥…白帥的眼裏有淚光?這是怎麽回事?


    然而白墨宸看到他後卻迅速定了定神,隻是淡淡道:“我就知道你消息靈通,居然來得比黎縝還快一步。”頓了頓,他沉聲回答著心腹幕僚:“是的,是我派北戰將虎符交還給了女帝,上疏辭去天下兵馬大元帥之位。”


    什麽?一語出,在場的所有人都震了一震,說不出話來——連一邊的清歡都愣住了,不敢相信地看著,嘴唇抽動了幾下,想問什麽卻沒有說出口。


    他說什麽?他交出了虎符?辭去元帥之職?


    “白帥!”穆星北臉色刷地蒼白,雙膝一軟,不由得長跪於地,顫聲,“你真的這麽做了?”


    “是。”白墨宸冷然回答,斜眼看著這個青衣謀士,淡淡,“出乎你的意料,是麽?——穆星北,你雖然謀略驚人,卻也不要自信到以為我永遠都會按照你所期待的路一直走下去!”


    “…”穆星北啞然無話,看著白帥沉默了半晌,忽然發出了一聲低呼,幾乎以頭搶地,“白帥,女帝已經答應了…已經答應了的啊!她已經答應要封您為攝政王,交出天下的權柄了!從此後你就是這個雲荒至高無上的主宰,就是這天下的霸主!”


    天下霸主!這個露骨的稱呼令一邊的清歡吃了一驚,然而白墨宸卻不為所動,隻是垂下眼睛看著那個青瓷的骨灰壇,淡淡:“是麽?那她開出來的條件又是什麽?是讓我不幹涉她和慕容逸的奸情,保證慕容氏的安全?”


    “是的。”穆星北抬起頭,道,“女帝所求不多。”


    “所求不多?”白墨宸冷冷笑了一笑,眼裏忽然露出了一道鋒銳的譏刺,“她要我一輩子戴著綠帽子當皇帝,認她的奸夫為重臣,視她的孩子為己出,還算是所求不多?!”


    顯然沒想到白墨宸忽然說出了這種話,穆星北倒是怔住了。停了許久,他才低聲歎息:“我以為…白帥從不在意悅意女帝的不忠。”


    “不在意?哪個男人會真的不在意自己的老婆紅杏出牆?”白墨宸淡淡,“當皇帝又怎樣?難道你讓我忍受羞辱,忍氣吞聲地當一個這樣的綠帽子皇帝?這樣的日子我已經過了十年,再也不想繼續下去。”


    “說得好!”忽然間有人擊節,卻是清歡。


    白墨宸轉過頭,對著他微微頷首——片刻之前還幾乎以命相搏的兩個男人,這一刻忽然又建立起了某種說不清的深刻了解。


    “說到底這些都是小節啊!可白帥您是成大事的人!您不是一樣可以納妾納妃麽?不是可以一樣有自己的皇子皇女麽?將來…將來即便是您真的無法忍受,等坐穩了這個天下,今日的契約也不過是一紙空文!”穆星北抬起頭,眼神灼熱,語氣極具鼓動,“如今我們離權柄隻有一步之遙,您卻不伸手去拿麽?都到了這一步了,為何您竟然要在此刻退縮?


    “是啊…權柄在握,俯瞰天下。在我還是一個北陸窮孩子的時候,腦子裏就有這樣的幻想。”白墨宸卻毫不為之所動,淡淡回答,“隻可惜,就在差那麽一點距離的時候,我忽然就覺得厭倦了。”


    “厭倦?”穆星北愕然。“在你的計劃裏,我是否應該在白帝駕崩後,以女帝夫君的身份臨朝攝政?然後在這兩年裏,外滅冰夷,內掌政局,成為雲荒真正意義上的皇帝,結束六王輪政的局麵,永鎮天下——對不對?”白墨宸看著心腹幕僚,眼神如刀,“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畢竟是個人,我的忍受也是有限度的。”


    穆星北愣了一下,抬起頭,大聲:“可是,您即將成為開創一個時代的偉大帝君!這個大地都將匍匐在您的腳下,所有權力都將緊握在你的手中,就如九百年前的光華皇帝一樣!——為了這些,難道還不能暫時忍受下麽?”


    白墨宸默默地搖頭,手指輕撫過青瓷的骨灰壇,觸感冰冷。


    “你錯了,我並不想成為光華皇帝那樣的人…”他喃喃,抬起頭看著遠處高聳入雲的伽藍白塔,語氣蕭瑟,“一個人在白塔頂上孤獨終老…這是多麽可怕的結局。我不想這樣。”


    穆星北的目光落在了他手裏的青瓷壇子上,猛然明白過來了,失聲:“是為了殷夜來麽?”


    “是為了她,但又不止是為了她。”白墨宸低聲,看著掌心冰冷的壇子,“這些年我一直在拚命的往前奔跑,想要得到更多,攀得更高,被你們和自己的野心推動著,簡直連停下來想一想的時間都沒有——直到夜來死了,這幾天我才破例地停下來好好地想了一想。”


    “我這一生,到底追求的是什麽呢?人活著的時候固然可以風光一時,但到頭來能擁有的又能有多少?”他看著夕陽下漸漸起了薄暮的墓地,霍然轉身,盯著穆星北,“是的!我是可以當攝政王,可以成為天下霸主——但是,代價呢?你說這些不過是小節,可是,對不起,我卻不是那種願意用生命和尊嚴來換取權欲滿足的人!”


    穆星北一時間被他的氣勢壓住,居然不敢回答。


    “說得好!”清歡卻在一邊再次擊節,“老子現在開始佩服你了!”


    眼見還是說服不了白帥,穆星北停頓了一下,終於找到了另一個不容拒絕的理由:“可是,西海戰局怎麽辦?隻差一步了!…滅除冰夷,鏟平滄流帝國,讓雲荒從此再不受外來的威脅——這不是白帥的夢想麽?”


    聽到這句話,白墨宸的臉色終於微微地變了一變。


    西海的戰局,的確已然隻差一步。距離權柄的那一步,他可以不邁出——可是,距離無上榮耀、名垂史冊的戰功隻有一步之遙,這個轉身,他能做到麽?


    無論如何,他畢竟是個軍人。戰爭、軍功、名垂史冊、光耀千古,這些依舊是深埋在他血液裏的東西,哪怕隻是一想就能令任何一個男人熱血沸騰。


    “現在戰局正是關鍵時刻。白帥若是一走,西海多年的血戰便功敗垂成,冰夷說不定就要長驅直入!”眼見白墨宸的臉色終於有了變化,穆星北趁勢繼續勸諫,“您可以不要權柄,可以不要王位,卻怎能置天下蒼生於不顧?”


    白墨宸的眉梢微微一挑,眼神掠過一絲光。


    然而,就當穆星北以為他的遊說可以成功的時候,白墨宸卻搖了搖頭,緩緩道:“西海戰局以及軍中的人事變動,我心裏已經有了大致的布局——我今晚將召集驍騎軍所有校尉以上的軍官做好安排,不必多慮。至於你…”


    他看了一眼麵如死灰的幕僚,語氣也柔和了一些:“穆先生,我知道你這些年一直盡心竭力輔佐我,希望我能成就一番功業——隻可惜路長多歧,所取不同,我們畢竟不能繼續同行,如今我要走了,先生還是另尋明主吧。”


    他說得溫和,穆星北身子卻猛然一晃,幾乎跌倒在地上。


    “不…不。”他喃喃,抬起頭看著白墨宸,眼神裏透出一種可怕的亮光,忽然提高了聲音,“我一生的主公就隻有您一個!連天官都說了,您注定了會是這個天下的霸主!這是天命所歸啊!——天給你的,你不能不接!”


    “天官?”白墨宸怔了一下——是那個被割了舌頭的瘋子麽?


    那一夜,在準備火燒鎮國公府的時候他見到過那個瘋子,但很快又失去了蹤跡。難道是被穆星北給藏起來了?


    “是的,天官蒼華!”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穆星北幾乎不顧一切地叫喊起來,舉起雙手跪在他麵前,“白帥,天官認出了您!——‘九百年後,世當有王者興’,他說,您就是預言裏的那個王!您就是繼光華皇帝之後中興雲荒的人!”


    他的語氣狂熱熾烈,令旁邊的人都為之動容。白墨宸微微蹙眉:“天官不是已經被割了舌頭麽?怎麽還能說這些?”


    “正是!”忽然間,一個聲音冷冷響起,“假借天官之名在這裏蠱惑人心,試圖誘惑主上欺君叛亂——穆星北,以朕看來,需要被割掉舌頭的倒是你!左右,給我把他拿下!”


    在場的幾個人一驚,一起抬頭。


    天色已經暗淡了,墓園門外,不知何時已經停下了一隊華麗的儀仗,宮燈照耀得如同白晝。大內總管黎縝率人守在門口,一個華服高冠的貴族女子下了車,穿過墓園,無聲無息地走過來,頭上的帝冕發出耀眼的金光,玉勝叮當作響。


    ——來的,居然是空桑的女帝悅意!


    隨著她的命令,一隊衛士急衝而來,將跪在地上的穆星北按住。所有人都吃驚地看著這一幕,然而隻有白墨宸卻並無太多的意外。


    他往前走了一步,抬起手攔住了那些帝都衛軍,冷然轉頭:“悅意,穆先生即便說得再忤逆,如今畢竟還是我的幕僚——你來這裏,難道是為了給我一個下馬威麽?”


    “…”女帝看著自己的丈夫,咬了咬嘴角。


    “女帝從帝都趕來,是有急事與白帥有相商。”後麵的黎縝連忙上來打圓場,悅意看了一眼穆星北,勉強道:“算了,先放了他。”


    “你來得似乎有點晚,”白墨宸看著自己的妻子,淡淡道,“連我的幕僚都比你早到了半個時辰——你是做帝君的人,在如此大的事情上反應怎能如此之慢?”


    他說得不客氣,然而悅意卻並沒有絲毫不悅:“我畢竟是第一次當皇帝,很多事還不熟練。何況猝然收到你那封信後,我的確是太吃驚了,簡直不敢相信那是你說的話——直到召來黎縝問過後,才確信那的確是你寫來的。”


    她看著他手裏的青瓷骨灰壇,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這就是她麽?”悅意輕聲,語氣複雜,“是因為她的死麽?”


    白墨宸下意識地動了一下,將那個青瓷壇子收在了臂彎裏。


    “不用擔心,反正現在誰也不能把她怎麽樣了…”悅意嘴角浮出了苦澀的笑意,看了看自己的丈夫,“你信裏說的,都是真的麽?你真的能做得到?”


    “當然。”白墨宸聲音低沉,“否則我怎麽會把虎符還給了你?”


    “可是,你隻還給了我一半。”悅意從帝袍裏抬起手,掌心握著半個沉甸甸的青銅錯金虎符——那是整個空桑兵權的象征。


    “三軍之符,右於帝君,左於白帥。”


    這一枚虎符是十年前白帝白燁所鑄。在鑄成後沿著脊背剖為兩半,右半存於帝君之手,左半發給統兵將帥。隻有將帝君手裏的右半虎符和統帥手中的左半虎符相合,兩半勘合驗真,才能調動天下兵馬。


    白墨宸淡淡地回答:“你現在已經收回了帝君所應掌控的那一半虎符,這也是我所表達的誠意——至於另一半,等我平安離開這裏後自然會還給你。”


    “那好,”悅意鬆了一口氣,抬頭看著他,一字一句:“既然你有這個誠意,那麽,你所要求的一切,我也必然做到。”


    白墨宸唇角終於浮起了一絲笑意,點了點頭:“我等著。”


    “詔書明天就會下達。”悅意輕聲,眼神嚴肅,“既然你做了如此重大的讓步,那麽,我也定然如你所願還你自由——哪怕背負天下人恥笑也無所謂。”


    “是還彼此自由,”白墨宸歎了口氣,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命運弄人,悅意,我們已經被相互羈絆得太久了…我和夜來已然是無可挽回,但至少你和慕容逸還來得及。”


    女帝站在那裏,眼眶忽然間紅了一下。


    “不要哭!”白墨宸立刻低叱,看著妻子的眼睛,“如今你已經是帝君,昔年那些哭哭啼啼的小兒女情狀也應該收斂了。如果在臣屬麵前如此失態,容易被人看輕——我走之後,諸位藩王估計會蠢蠢欲動,你更需要樹立自己威望才是。”


    他這一番話說得誠懇平和,竟似在教育一個晚輩。


    悅意咬住了嘴唇,看著他,半晌忽然道:“墨宸,是我對不起你…那麽多年來,我一直不曾讓彼此有機會去了解對方。”


    那一刻,這個一生為愛癡狂的貴族女子眼裏第一次露出了真心的歉疚,對著自己的丈夫合起了手掌,祈求原諒和寬恕——是的,他們做了半輩子有名無實的夫妻,彼此仇視憎恨,老死不相往來。直到這一刻,才達成了某一種微妙的諒解。


    “造化弄人而已。沒有緣分的人就算被捆綁在一起一生,之間也不會有任何的交集。”白墨宸隻是淡淡的回答,“虎符已經交還給你,我今晚將召集人馬安排走後的一些事宜。你放心,我不會給你留下棘手的難題——還有一些事,我想冒昧地提醒你一下,不知女帝還會不會聽?”


    “請說。”悅意點了點頭,往前走了一步,側耳細聽。


    “黎縝心機深沉,手段高超,可當大任。有他在你身邊,我也放心許多。此外,我會囑托駿音好好鎮守兩京,免除你後顧之憂。”白墨宸在她耳邊低聲叮囑,“至於西海戰局,則在我離開的時候已經托付給了玄瑉,我走後你可以升他為主帥——如今我們對冰夷已有壓倒性的優勢,就算我不在也定然能取得勝利…隻是可能要多花一些時間。”


    他歎了口氣,還是有些放不下:“不知道兩年內玄瑉能拿下滄流帝國麽?——如果兩年還無法滅掉滄流,那麽等下一任的玄王登基,先前的努力就又要全部付諸流水了。”


    悅意看到他臉上有不舍之情,不由心裏暗自警惕。


    是的,眼前這個男人一生都過著叱吒疆場、手握重兵的生活,難道現在真的能放下這一切,從此回歸北陸做一個隱姓埋名的農夫?他心裏對權欲、名利的渴求,難道真的能因為一個女人的死而被徹底撲滅,冷如死灰?


    “不如你留下來,將西海戰局結束再走,如何?”她有些試探地問,“你依舊做這天下兵馬大元帥,我依舊做我的皇帝,等天下大定了再謀定退路,可否?”


    “不。”白墨宸卻猛地搖頭,退開了一步。


    “這是一個漩渦,我若再踏入一步,定然無法離開。”他看著那枚虎符,似是看著某種毒藥,喃喃,“我要回到我的故鄉去,就這樣安安靜靜的過完下半生——在這之前,我想要你履行你的諾言。”


    悅意聽到他堅定的拒絕,唇角才展露出了一絲釋然的笑意,點頭:“詔書明天就發。放心,我如今是帝君了,一言九鼎,在你回鄉之前,定會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那就好。”白墨宸輕輕吐了口氣,“這樣,我對家人總算也有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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