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很快便灌入了林修的口鼻,被水嗆到的時候,林修這才從那陣暈眩中猛然驚醒。抬眼看到自己已經到了河心,林修便立刻想往岸上遊。林修也會一點水性,然而此刻,他四肢早已被河水凍僵,身上的棉襖浸水之後也變得沉重,不管他如何用力,此刻卻也展不開手腳。


    林修想喊,河水卻不停的湧入他的喉嚨,四下更是了無人煙。


    “難道我這就要死在這河裏嗎?不,不!!!”林修心中恐懼,他不想死,因為他要是死了,雙腿殘疾的阿爹誰來照顧?他的腰傷誰去治愈?還有那滿腔的報複,又能與誰人訴說?


    “我不能死……我,我不甘心……”


    無情的河水漸漸的漫過林修的腦袋,沉入水中的那一刻,林修腦中回想起太多太多的事情。過往的清苦不算什麽,旁人的羞辱和冷漠也不算什麽,隻要肯努力,隻要能堅持,林修相信自己將來一定能夠改變這一切。


    剛剛才學會凝氣的方法,林修心裏終於第一次開始憧憬那遙不可及的仙道。可眼前這滔滔河水就仿佛是老天爺在故意玩弄林修一般,用他那無情和冰冷,一點一點的壓製林修的呼吸。


    就在林修幾乎絕望,胸中漲悶苦痛達到極致之時,他的腳跟猛然觸到了河床。一絲白色光華在漆黑的水底隱隱浮現,被林修腳跟踢到的地方,浮起了一層泥沙,緊跟著,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水中飄起,撞擊在林修的後背上。


    在意識陷入混沌之際,林修忽然感到四周的冰冷中,一股暖流沿著自己的後背湧遍全身。與此同時,身體似乎也在被一股向上推力拖著,迅速的浮出了水麵。


    冰冷的空氣被吸入口鼻之後,林修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吐出大口河水之後,他這才驚訝發現,自己正漂浮在河上,順著水流一直往下遊漂去。


    仰麵躺在小灣河上,林修卻不敢立刻轉身,他害怕身後拖著自己的那股力量忽然消失,然後再次落入河底。


    此時,背後傳來的暖流還在繼續,林修想等到四肢又能動彈之後再想辦法遊回岸上。


    但沒過多久,背後那股力量便推著林修一點一點的靠向河岸,一盞茶的時間不到,林修已然到了河邊淺灘位置。他立刻翻身站起,然後迅速的看向了河水。


    水流剔透清澈,同時也是寒氣逼人。就在林修剛才起身的那個地方,一縷縷熱氣卻在水麵上升起。再仔細看,林修發現一根黑乎乎的東西正筆直的立在水中,那似乎是一截小木枝,卻抵禦著水流的走向,一動不動的立在那裏。


    林修連忙拿起,熟悉的暖意瞬間傳遞到他的手中,他赫然發現,這小木枝一樣的東西,原來是竟是一直黑色的毛筆。


    筆杆烏黑晶瑩,筆端的毫毛也是黑得透亮。握在手中,絲毫感覺不到重量,但那陣陣暖流卻是讓林修大為驚奇。


    “難道就是這隻毛筆將我從水底救了上來?”林修想著,卻看到天色已晚,自己現在站立的位置也已經是小灣河的下遊。於是,他小心翼翼將這黑色毛筆揣入懷中,然後沿著河床一路往回走。


    走了一路,林修再次感受到了這隻黑筆的奇異之處。剛上岸時,林修身上是陣陣酸痛,衣裳褲子更是完全浸濕。但隻走到自己放下柴火的地方,身上的衣物不僅幹了,連四肢關節的酸痛也在毛筆傳來的暖流中一掃而空。


    “這黑色毛筆定然是一件寶貝,我可要千萬把它收好了。”險些喪命的林修此時不禁露出微笑,然後拾起地上的幹柴快步往家中走去。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今年也不知道是怎麽的,氣候是特別的寒冷。林齊坐在輪椅上,眼巴巴的望著家門前那條小路。


    “都這麽晚了,林修怎麽還沒回來?”林齊心中擔憂至極,可緊跟著他便看到林修提著兩捆幹柴出現在路口,那小小的身子是一蹦一跳,似乎心情好像還挺不錯。


    看到林修回來了,阿爹自然也就安了心。


    “修兒啊,你怎麽去了這麽久啊?”林齊笑著問道。


    林修本來想把事情告訴阿爹,但又怕嚇著他,而且懷中那支黑筆神奇異常,再想想阿爹那老實巴交的樣子,林修就覺定還是先不說了。經過這些天,林修的心智儼然已經比過去成熟。在長安鎮,如果讓何坤這種人知道自己手裏有這樣一件寶貝,那他肯定會想方設法的把東西搶走。


    林修決定毛筆的事情誰也不說,看以後再作打算。


    晚上進了被窩,林修激動的又將毛筆拿了出來。握著這支筆看了又看,從表麵上,林修並沒有看出什麽特別的地方,整支筆黑得發亮,筆杆也不見絲毫雕刻繪畫,隻是筆端毫毛上的黑色似乎不是墨跡。


    林修家裏窮,他懂事也很早,四五歲的時候看到鄰家那些孩子手裏拿著什麽風車啊,糖葫蘆這些東西,林修很是羨慕,但他從來不吵著讓阿爹買給他。家裏的每一文錢都是阿爹幹活辛苦賺來的,為了省錢,阿爹也從來不請人幫忙,事情多的時候,林修經常看到阿爹那兩隻手上全是血泡。他心疼啊,所以從來不向阿爹要什麽玩具風箏這類東西,就是阿爹主動說要給他買,林修也會搖頭拒絕。


    但世上哪個男孩子不喜歡玩具啊,林修隻是不想阿爹那麽辛苦。所以現在,這支暖洋洋的毛筆與其說是一件寶物,倒更像是林修生平第一件玩具,他是怎麽看也看不膩。


    忽然間,林修好像想到了什麽,隨即從床上坐了起來。


    “誒,這黑筆上的暖流若是能抵消我身上的酸痛,那它對阿爹腰上的頑疾是否也有功效呢?”


    想著,林修把黑筆揣好,然後跑進阿爹的屋子,神秘兮兮的衝阿爹笑道:“阿爹,您今天腰還疼嗎?”


    林齊知道兒子孝順自己,本來下午是疼過兩回,現在也咧嘴露著一口大白牙說道:“不疼,一整天都沒事呢。”


    “那我也給您揉揉,揉好了,明天您幹活也精神。”


    林修爬到床上,也不顧阿爹拒絕,硬是將他翻轉過來,趴在了床上。林修摁著阿爹後腰的位置,先揉了一會兒,然後拿出毛筆,用筆杆在阿爹後腰上來回的滾動。


    “誒,修兒,你拿什麽東西在爹腰上磨蹭啊?嘿,你別說,還挺暖和,挺舒服,嘿嘿……”林齊想轉過頭來看,卻被林修給擋住了。


    林修騙阿爹說:“這,這是曾院長給我的東西,對您的腰傷有好處,但要是您看到了,這東西的效用就會消失。”


    “是嘛。”林齊半信半疑的,又說道:“那曾院長會不會是什麽神仙啊?還、還能給你這樣的寶貝,我老聽說他都瞧不起咱們長安鎮的這些人,這得多少銀子啊?”


    “不用銀子。”林修暗笑,“阿爹,您就放心吧,以後啊,我每天晚上都給您揉揉後腰,保證以後天再冷您的腰也不會疼啦。”


    “哈哈哈,修兒你真是孝順,要是你娘……”話說到一半,林齊頓時又不再繼續往下講了。


    林修打小就不知道自己娘親長什麽樣子,阿爹隻告訴他,娘親在他兩歲的時候,有一次去林子裏摘山果,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很可能是遇上了惡獸或者歹人。每每提到林修的娘,林齊都是陣陣唏噓。林修以前聽街上的長輩們提到過,說娘親長得很漂亮,嫁給他爹是鮮花插在牛糞上。


    怕阿爹傷心,林修也就很少在阿爹麵前問起關於娘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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