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變化太快了,前一刻都還是在大笑的黑袍人,晃眼間便探出雙手,扼住兄弟倆的咽喉。


    咽喉乃要害中的要害,更遑論那黑袍人手勁出奇的大,石年、石刑天兩人當即有種被鐵鉗夾住喉嚨的感覺,任他們如何掙紮,都不能撼動那枯爪般的手。好在黑袍人似乎並沒有要他們命的意思,隻是扼住他們咽喉,不曾繼續使勁捏斷。


    “你……要……做……做……什麽?”


    因被扼住咽喉而呼吸不暢,石刑天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擠出喉嚨。


    此時他們兄弟倆都是滿臉惶恐,才剛走出死地,又碰到這麽個不人不鬼的怪物,更被掐住了咽喉要害,怎麽都掙脫不得。難道真要死在這亂葬崗,與堆成山的屍骨作伴?


    那黑袍人嘿嘿冷笑,正想說話間,石年眼珠子一轉,抬起腳就往黑袍人的兩腿之間踢去。


    “哦!!!”


    一道殺豬般的吼聲自黑袍人口中發出。石年的一記撩陰腿威力十足,使得他命根子遭受重創。劇烈的疼痛之下,不由自主的鬆開了兩人,雙手捂住襠部直吸冷氣。


    “快走!”


    石年沉聲一喝,兄弟倆看也不看黑袍人一眼,折身就往左側崖邊跑去。


    此地前方是屍山,後方與右方是密林,而左方是斷崖。據那黑袍人所說,密林中應當是有所謂的陰煞毒瘴,之前兩人也是從裏麵走出來的,確實有中毒的症狀,這會兒再走進去的話,絕難活著走出來。


    糾集種種出路,唯一還有活路的便是跳崖了。或許會墜下摔死,但保不準斷崖並不高呢?又或者崖下是水呢?


    “找死!”


    捂住襠部的黑衣人雄軀一震,也不見他邁出半步,隻是抬掌拍向二人。偏偏他掌心湧出一股如墨般的黑氣,凝成一隻巨大的手印襲向二人。


    “跳!”


    二人已至崖邊,石年見崖下雲霧彌漫,怕是最起碼也有數百上千丈高,心中不免有些遲疑。然而在其後的石刑天並不曾觀崖下之景,眼見那黑袍人不知使了什麽法,掌心居然又襲來一道黑氣掌印,他顧不得細思,從後抱住石年就往前躍出。


    二人衝出山沿數尺,極速墜下間,後方那黑氣掌印已襲來,噗哧一聲拍在石刑天的背部。令人奇怪的是,二人受此一掌,非但不曾受力加速下墜,反倒好似被那黑氣掌印粘住,止住了下落之勢,更有上升之勢!


    背心正中一掌的石刑天悶哼一聲,來不及驚訝那黑氣掌印到底是什麽法門,他張開雙手奮力的將懷裏的弟弟推出,任由自身被黑氣掌印帶上山崖,衝著身下笑道:“如果能活下來,要學會照顧自己……”


    “天哥!!!”


    石年含淚大喊,張開雙手想要抓住石刑天。可身子不受控製的極速下墜,石刑天的身影越來越小,笑容越來越模糊,徒留他耳畔的隻有呼呼風聲。殘留在他眼界中的最後一個畫麵,便是石刑天終究被黑袍人抓住。


    重重打擊之下,石年翻了個白眼,在下墜間昏了過去。


    嗚……噗通!


    命運終究是在最後時刻,給了石年一線生機。崖下乃是一片石地,唯有一方不足丈寬的水潭,而石年正巧落入潭中,激起無數水花。


    這潭也就八九尺見方,奇怪的是卻深有數丈。昏迷的石年墜入其中,直達潭底。他平靜自然的呼吸著,清澈的潭水自口鼻溢入,並沒有像是溺水那般將他嗆醒。


    這是一種極其詭異的畫麵,潭中分明是水,而石年也分明昏迷了,隻有在潛意識的驅動下自然呼吸,將潭水從鼻子裏吸進,然而卻不曾有絲毫溺水之象。不光如此,他脖子上並不值錢的傳家寶——紅色項圈,在此刻竟綻放出微弱的紅光,一閃一閃,顯得別樣怪異。


    潭中人汲水,這水像是蘊藏著莫大威能,驟一入體,石年左肩上的傷口便開始結痂,隻片刻功夫便恢複如初。早前因為逃避小部落追殺而消耗的能量,也在極速補充。


    破爛粗布衣下掩蓋的肉身受到仙泉的滋養,在發生驚天動地的蛻變。絲絲黑氣自其體表溢出,被排出潭外。隨著時間緩緩流逝,他的皮膚顯得越來越細嫩,最後更是像晶瑩剔透轉化,可看得清全身脈絡。


    這不像是一具正常人的肉身,倒像是經過電腦模擬出的,當中勾勒出一條條脈絡,甚至最後連五髒六腑都隱隱可見。


    在石年的身體發生巨大變化的同時,他脖子上的紅色項圈也在發生變化。原本平滑的項圈,開始浮現出道道玄奧的符文和紋絡。那些痕跡乍一看淩亂不堪,可若細看的話,會發現它們似乎表明了一種至高的道理,能與天地產生某種聯係。


    石年在汲水,那紅色項圈似乎也在汲水,雙管齊下,潭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或許是因為潭水減少的緣故,又或許是受項圈紅光的吸引,潭底石縫中鑽出了一個小身影,也就小指大小,是條赤色的小魚。小家夥擺動細小的身子,緩緩向著沉在潭底的人類遊去,靈動的小眼睛眨巴眨巴,人性化的露出一絲好奇之色。


    它發現了閃爍著紅光的奇物,想遊近些仔細打量一番。誰曾想剛一遊至項圈旁寸許,那紅光一閃,像是定住了它的身體。恰巧此時石年用力一吸,有力的呼吸帶動潭水,更將那小紅魚吸進了鼻子。


    異物入鼻,順著鼻腔進入他的體內,他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陣顫動,隨後又恢複如常。隻是片刻功夫後,他的晶瑩肉身突兀的淌出紅光,與項圈的紅光交相輝映。如果仔細注意的話,便能發現他的身體正在變小!


    隻存在於神話傳說中的返老還童在此刻真實上演,石年在昏迷之中,得到了天大的造化。先受仙泉滋養肉身,排除雜質;後又陰差陽錯的吞食神魚,得神魚之精再改肉身,上演返老還童的神跡。


    時間的巨輪緩緩轉動,或許過了千年,或許隻是一瞬。這方能有三丈來深的仙潭幾近幹涸,躺在潭底之人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的模樣,身上套著寬大破爛的粗布衣。在他脖子上,一口一尺多寬的紅色項圈別樣醒目,圈身有道道玄奧花紋,令人一看就有種深陷其中的感覺。


    月兔西墜,金烏東升。晨曦灑落大地,人間一片生機勃勃。


    石年做了一個很長很奇特的夢,在夢裏他飛天遁地,仗劍誅妖邪,除魔天地間,受萬民敬仰,得百美青睞。


    “妖怪往哪兒走,看本大俠禦劍術!”


    躺在潭底的石年嘴裏嘟嘟囔囔,雙手還在不停的比劃著。下一刻,他猛地坐起身子驚醒,入眼的卻是四麵光滑的石壁。


    “這……是哪兒?”


    他不知昏迷了多久,思想還是一片混沌,不由得甩甩懵懂的腦袋。這一低頭,便發現身上寬大的粗布衣。他疑惑的站起身來,擺弄了下身上的粗布衣,當看到自己小巧的手掌時,他一愣,連忙扯開褲襠往裏看。


    一道殺豬般的吼叫聲在這三丈來深說是潭底不如說是井底的潭底傳出。褲襠裏原本雄赳赳氣昂昂的大龍早已不見,取而代之是條小啾啾。


    作為一個男人,什麽最重要?命根子!命大不大、硬不硬不要緊,可命根子一定得又大又硬啊!


    “咋就變……小了?”


    石年整張臉都拉了下來,不停的拍著胳膊和腿。發現自己的確莫名其妙的身子變小後,他努力的回想著之前的事。從穿越到這蠻荒世界開始,受一個小部落的追殺,再誤入一片奇怪的林子,最後大哥石刑天為救自己而將自己推下山崖……


    “天哥你等我,一定要等我!”


    想起大哥此時還生死不知,身子變小的事被石年拋諸腦後,他通紅著眼手腳並用,向著潭口攀爬。


    水潭石壁經潭水浸泡了不知多少年,早已是濕滑無比,好在石壁並非垂直而下,總有幾個突出點,這倒是給了石年一絲機會。幾經嚐試,滑下了數次的石年好不容易攀了能有兩丈多接近三丈高,再一伸手便能夠到潭口時,忽然間那潭口就探進一顆腦袋,石年驚叫一聲,手腳頓時失去支撐力,整個人直挺挺倒下潭底。


    嘭!


    背部結結實實的與大地來了個親密接觸,讓石年不曾想到的是,這麽高摔下來並沒有太大的痛感。當然,此時他也沒時間去細究緣由,注意力完全被潭口的腦袋吸引。


    首先可以確定這是顆人頭,而後,從其淩亂濃密的斑白散發可以看出此人應該有點年紀。由於是逆光的原因,再加上那人頭發實在是太亂,根本看不清其真實麵容。


    “你是人是鬼?”


    石年緊縮在一角,身子因為緊張而繃得緊緊地。這個世界與他生活的時代相差太大,搞不好真有所謂的仙神鬼怪,這一點他在那山穀已經見識到了。此時又見一行為舉止無比怪異的人,他又哪能不緊張?


    那人不曾開口,就那麽垂著腦袋望著潭底。片刻後,他伸出一隻手,也不見有何舉動,石年當即感覺一股無形的力量覆蓋全身,將身體猛地往上提。


    嘭!


    當那無形力量消失的一刹,石年再一次墜在地麵,不過已是身處水潭之外。此刻他總算是看清了這人的身形樣貌,那是一位極度魁梧的中年,滿頭亂發斑白,臉上身上髒兮兮的,比石年也好不到哪兒去。但其麵容卻是極為英俊,而且無比年輕。


    所謂鶴發童顏,無外乎如此。


    可惜的是,這人精神應該不太好,一雙本該銳利的星目半闔著,當中滿是迷惘和空洞,沒有焦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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