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總在風雨後,請相信有彩虹李媛高中跟許多同一個學校,她很有姐姐範兒地照顧著自己的表妹。學校組織她們高一學生去烈士陵園掃墓,李媛擔心許多馬虎不記得帶水跟吃的,特意準備了兩份。


    隻是同時許多也記得,她小學時暑假到舅舅家玩,跟李媛住在一個房間。當時舅舅家也還沒裝空調,房間裏隻有一盞電風扇。她和李媛分睡兩頭,電扇的方向從來隻對著李媛吹。


    那一個個盛夏夜晚的炎熱,許多始終無法忘掉。


    許寧大學上了國內的名校c大。家裏請親戚朋友吃飯慶祝時,李媛端著飲料杯子笑嘻嘻的,c大啊,我好幾個初中同學上了。言下之意,有什麽了不起。


    許爸後來就跟許多講,你這個表姐不是個簡單人物,不好相與啊。


    看著忙進忙出,給爺爺奶奶姑父姑母端茶倒水的李媛。許多心中苦笑,她的表姐,從來都不是簡單的角色。


    許多無意在這裏浪費時間,在外公準備喝“他兒子特意從福建給他帶回來的鐵觀音”時,開口提醒:“爺爺,做胃鏡檢查必須空腹。”


    外公立刻掛下了臉。他是個神情嚴肅的老人,許多的記憶當中,幾乎都沒怎麽看他笑過。麵對兒子一家時除外。


    許爸也不想耽擱,提醒許媽:“你表姐等急了吧。我們還是早點兒過去,別耽誤人家上班。”


    外公、外婆跟許媽這才不情不願地站起身。許多不打算嘲笑,人類都有諱疾忌醫的本能,好像鴕鳥將頭埋在沙子裏頭就能自欺欺人,沒有天敵追趕。


    上輩子外公直到許多大學都要畢業了才隱約猜到當年自己做的是胃癌手術。如果不是這樣,恐怕外公也沒那個心氣在胃癌手術十二年後才因為肺功能不全去世。


    到了縣醫院,表姨果然已經等在急診樓的門口。先跟外公外婆寒暄畢,又摸著許多的頭問:“多多啊,鼻子好點兒沒有?”


    表姨這人論關心許多的程度,絕對可以排進長輩中的前三甲,但許多還是有點兒怵她。無他,因為表姨是她上下兩輩子加起來碰到過的最囉嗦的人。許家三姐弟隻要她一登門都會找各種各樣的理由撤退,實在吃不消啊。


    許多覺得她表姨實在太適合當護士了。在醫護人員皆惜字如金的時代,她表姨陽光普照,撫慰了病人們惶恐不安的心。


    在表姨的帶領下,外公順利插隊做了胃鏡。可惜現在縣醫院還沒開展無痛胃鏡技術,隻能直接做胃鏡。


    許多工作後,許爸曾經做過。即使無痛胃鏡都覺得不舒服,何況沒有麻醉呢。


    外公做完胃鏡後,外婆跟許媽都圍著外公轉。許多真心覺得她媽情商不夠用,她借口陪丈夫來複查腳傷,給自己爸爸做胃鏡檢查用的還是丈夫的醫保卡,卻從頭到尾將丈夫丟在邊上不聞不問。


    胃鏡室的醫生初步胃鏡檢查沒有發現大問題,但具體結果還要等活檢組織的病理報告。


    許多立刻跟許媽要了爸爸的醫保卡,她陪她爸去外科檢查腳傷的愈合情況。她急著離開是不想親耳聽三位大人圍攻自己。沒聽到醫生的話音剛落下,她外婆就黑著臉埋怨她多事嘛,害外公受這麽大的罪。


    許爸也聽不下去,帶著女兒去外科了。一路上,許爸免不了跟女兒抱怨。許多卻隻想捂住耳朵,她一點兒也不想聽,關她什麽事,愛誰誰,愛咋咋。


    許爸的腳傷愈合良好。醫生做完體檢後給他開了張拍片子的檢查單,表示他檢查沒發現有哪兒不好,許爸要是不放心可以去拍個片子,放心的話就不用再花這個錢了。


    許多堅持坐當天的車回家。李媛再三挽留,表示舅舅舅媽的房間可以給外公外婆住,客房留給許爸許媽,她則跟自己睡。


    許媽也想留宿一宿。


    許多詫異地看著她:“姐姐跟弟弟兩個人在家,你也放心?”


    許媽的臉色一下子就尷尬了起來。最後外婆也不放心家裏養的雞跟豬,幾個人還是回鄉下去了。


    半個月後,先由縣醫院病理科主任親自化驗然後標本又送到省腫瘤醫院病理科複查的結果終於返回了。表姨將電話打到了許多的鄰居家,許媽過去接了電話,回來時整個人都失魂落魄。


    許多當時正舀米準備做飯,沒注意到她媽的臉色,隨口問了一句:“明天早上是煮粥還是燒燙飯?我舀三杯米還是三杯半啊?”


    許媽劈手拍下舀米的杯子,眼睛猩紅,惡狠狠地瞪著女兒:“你現在滿意了吧!終於被你說成癌症了!你到底有沒有心啊?”


    許多一閃身,避過了她媽揮過來的手。跑到了院子裏頭,許寧聞聲急忙跑過來,看到母親跟二姐的架勢,嚇得差點兒要哭出來。


    “你要是再敢打我一巴掌,這輩子我都不會再喊你媽。”許多麵容平靜地注視著自己的母親。她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跟她想的一樣,她媽的第一反應果然是將罪過推到她頭上來。


    “當初你並不想生我吧,其實我也未必願意被你生下來。”我們都無從選擇,你又憑什麽將罪過都歸咎到我身上。


    許媽哭腫了眼睛。許爸已經去城裏的新單位上班了。丈夫不在家,兒女不理睬,沒有誰去安慰她。


    外公的胃癌在李家內部引發了一場地震。因為許多的堅持,許爸沒有從出差的外地趕回來參與李家的討論。這種裏外不是人吃力不討好的事,她不想她爸去背那個黑鍋。跟上輩子一樣,舅媽不想給外公開這個刀,兩人在家裏打得相當激烈。表姐跟表弟都受到了驚嚇。許多這時才敢確信,這兩人現在也隻是孩子。


    最後舅舅咬住了牙,堅持給外公動手術。縣醫院的外科主任表示可以外請省腫瘤醫院的教授來主刀,但得另外給人家三千塊錢。舅媽堅決反對。許媽想求穩妥,要請那位教授。舅媽就說那手術費用兩家一家分攤一半。許媽剛要拍板應下,許多突然插話:“那麽,爺爺家要是拆遷的話,賠償的房子怎麽分?我媽是不是也拿一半。”


    上輩子外公家的村子一直盛傳要拆遷。外公外婆還計劃好了賠償的房子分配方案。


    當時外公的肺功能已經不行,每到節氣變化勢必住院,住院費用都是許媽背著許爸跟三姐弟,偷偷扣下他們交給她的生活費出的。


    其實許爸幾人都有數,隻是不說破而已。舅舅一家對此素來裝死。可就是這樣,老人談起那個空中樓閣的分配計劃時也沒許媽的份,還是都歸兒子家。明明當時舅舅已經身家過半億,而許家還在租房子住。


    當然直到許多重生前夕,那個鏡花水月的拆遷計劃也還在雲裏霧裏。


    舅舅、舅媽還沒開口,剛才對著舅媽提出治療費用一家一半保持沉默的外婆,一聽許多的話,立刻急了:“你這丫頭講什麽鬼話,哪兒有出嫁的姑娘回娘家分東西的說法。”


    許寧看了會兒熱鬧又親手澆灌了兩瓢水以後被許多趕回家去了。許寧小時候身體不好,許多記得直到她上大學,許寧還因為扁桃體炎反複發作差點兒開刀。許多怕他摘除扁桃體後免疫係統會受影響堅決反對,又怕他扁桃體老發炎會誘發類風濕性心髒病,糾結了好長時間。好在後來年紀漸漸大了,許寧也沒再犯過扁桃體炎。


    姐妹倆忙了半小時澆完了這片菜地又轉戰下一處。這裏的菜地距離水源比較遠,大概有五十多米的樣子,而且中間有一條比較寬的土路。有不少在田裏幹活的人來來往往。許多隻好將水分兩次運,先流到桶裏,然後再將管子掉個頭,再一次從桶裏運到菜地上。


    周圍經過的大人都發出了善意的笑,有人讓她們趕緊回家去:“小丫頭片子,風一吹都要被刮跑了。等你媽下班再來澆菜吧。”


    許多始終微笑。等他們解決完所有澆菜任務,天都黑透了。許多覺得有點冷,許婧讓她把手塞進兜裏暖暖,拎著兩個桶趕緊往家趕。還沒燒晚飯呢,在廠裏加班的媽媽也餓著肚子呢。


    誰知道趕到家,許寧卻給了兩位姐姐一個複活節彩蛋。他燒好晚飯了,炒了個青菜,還燉了雞蛋。許寧不好意思地摸著腦袋:“我不會做別的菜。就隻好弄這個了。”


    上輩子許寧也是這麽不聲不吭地做好了晚飯。當時許媽帶著姐妹倆去田裏將麥秸稈拖回家當柴火,路上還在商量晚飯怎麽弄,一回家,飯菜都做好了。不同的是,當時入了夏,除了炒青菜外,許寧還燒了個西紅柿蛋湯。許婧還誇他太聰明了,她第一次做菜也是西紅柿蛋湯,不過她將西紅柿、打好的蛋液跟冷水一起下的鍋,最後弄出了一鍋西紅柿蛋花湯。


    許多開心地拍了拍許寧的肩膀:“很好啦,比二姐強多了。”許多人生第一頓飯是八歲做的,當時許婧臨時被同學叫去學校有事。她硬著頭皮炒了蕹菜跟茄子,結果蕹菜像水煮,茄子沒燒熟。許媽下班回家很淡定地就著下飯,叮囑她下次蕹菜少炒一會兒,葉子顏色變深了就可以起鍋;茄子可以多燒一會兒,不然燒好了煮飯時蒸一下也行。


    許婧裝好了飯盒要給許媽送去。許多不放心她今晚一個人出門,又覺得天晚了丟弟弟一個人在家不合適。三姐弟幹脆一起出發了,反正手套廠離得近,來回一趟也就不到半個小時。


    果然沒走多遠,許多就看見那個達子站在村裏廢棄的祠堂邊上。不知道是不是剛好有摩托車經過,燈光恰好印到了他的瞳孔上,許多覺得他眼睛在看到許婧的一瞬間猛地亮了,露出個欣喜的笑容。


    許多自認有顆冷酷的心,不打算給少年機會,拉著許寧一道擋在了許婧身前。許寧一臉懵懂,但在發現達子的刹那間,他福至心靈,立刻化身為姐姐的小忠犬,警惕地盯著達子,隻差齜牙咧嘴地叫兩聲了。


    達子張了張嘴,見狀最終還是沒能說出話來,然後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姐弟三位一體跟個移動的碉堡似的,一步一步地從他身邊走過。


    送完飯回家,許多堅持繞了點兒遠路,從另一條路回家。許婧默許了。


    回到家裏吃完飯,許寧背著許婧偷偷問許多:“姐,那人是誰啊?”


    許多:……告訴弟弟昨天他吃得香噴噴的雞柳就是這人送給他大姐的好不好?


    她保持麵癱臉,硬生生地將許寧看出了廚房。


    許多洗好碗上樓時,發現許婧正在燈下寫信。她的心猛然一沉,想了片刻,還是沉默著退了出去。從後麵的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間,先把家庭作業寫了,然後迅速將那個故事寫完。看看時間,鬧鍾已經指向九點,她知道自己應該洗洗早點睡了。那邊房間裏,許寧已經靜靜地睡了。可想了又想,她還是跑去敲了許婧的房門:“姐,你有信紙嗎?”


    許婧正在燈下抄作業,囧,沒錯,她姐很少寫作業。她以前上初一時還幫她姐寫過語文卷子,結果她們老師第二天居然收上去批改了,一百分的卷子得了九十一分(沒有作文),為此許多很是得意。


    許婧見了妹妹也沒有半點兒“被妹妹發現抄作業好羞恥”的自覺,很坦然地翻自己的書包找出一遝信紙:“你要信紙幹嘛?交筆友了?”


    許多:“我準備投稿。”


    許婧沒有大驚小怪。許多上輩子可以號稱要當作家的人,雖然直到上大學也沒投過稿。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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