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獨一無二的防狼措施,買文30%上立即看,否則抽動三天三夜手邊有本語文練習冊,她剛好翻到一篇閱讀理解,文章節選自《紅樓夢》的片段。上麵有道題目:王夫人真的愛自己的兒子賈寶玉嗎?


    許多草草掃了眼參考答案,大意是王夫人對寶玉的愛是有前提的,寶玉對她而言更多的是一種憑仗,是母以子貴,是養兒防老雲雲。是封建大家庭的糟粕,不是純粹的母愛。


    許多一陣頭暈,又忍不住吐了,丟下練習冊,閉上眼睛。


    別把鍋推給封建大家庭了。許多疲憊地想,越是沒有生活保障的人,越是容易將養孩子視作一種投資。他們含辛茹苦,他們奮鬥半生,然後將孩子供出來了,畢業了工作了,然後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了。有一個詞就啃老族,還有一個詞叫老啃族。


    你怎麽可以不按照我的規劃走,這怎麽對得起我的付出?


    這一天無比煎熬,等到許寧放學回來,許多想的是,終於要到晚上了。許寧本來應該跟著許婧繼續聽數學補習,但他擔心還躺在病床上的二姐,所以一放學就回家了。


    他“蹬蹬蹬”跑上樓,輕手輕腳進了許多的房間,看她並沒有睡覺才籲出一口氣來。興匆匆地拿出半導體來顯擺:“姐,你看,爸爸給你買的。聽聽音樂聽聽說書,腦子會舒服一點。”


    許多默然。唉,算了吧,她也不是什麽好女兒,哪來的臉求全責備。


    收音機給了許多一個意外驚喜。她竟然在許寧搗鼓的時候,無意間發現收到了bbc。大學時代整個寢室的妹子都想練好英語,所以她也跟著聽過一個學期bbc的新聞,可惜效果太好了,她聽不到半小時必然酣然入睡。


    真虧啊,她失眠那會兒怎麽沒想起聽英語新聞來著。


    許寧一見他姐兩眼放光地聽英語就心裏頭直打鼓。總擔心他姐會給他加擔子,他現在數學競賽過了初賽複賽(意外驚喜,完全歸功於無意間學習了初中數學內容),正在辛苦地準備決賽。


    許寧不知道的是,許多還真有這個心思。


    上輩子許多上高中時,許家就搬去了縣城(當時剛被劃為一個區)。許寧初一英語被劉老師帶到坑裏去了,好在新學校的班主任就是英語老師,而且非常喜歡許寧,沒收他一分錢的補課費,每次去給別人上小班課時都把他帶上。許寧就這樣打下了英語的初步底子。


    現在許多不想讓弟弟再走這個無謂的彎路,他完全可以從一開始就得到更好的教育資源。


    於是一個禮拜後,許寧就收到了他姐強塞給他的初一英語上冊書跟課文磁帶。許多叮囑他:“一放學回家寫好作業就開始聽,等你姐我吃過飯收拾好還要用呢。”


    許寧愁眉苦臉:“姐,你真不會趕,全部給你聽,我不跟你搶。”


    許多采取暴君作風,臉一板,斬釘截鐵:“不行,你必須得聽。否則咱媽還讓你寫毛筆字。”


    許寧的臉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許多一見之下,立刻明白自己過頭了,她怎麽忘了三歲看大,七歲看老。她弟弟長大後可不是個麵瓜,而是相當有主見有規劃的一個人。


    許多歎了口氣,拉許寧坐下,做出促膝談心的姿態。


    “寧寧,你還記不記得前年,你表姐李媛上六年級時的事。當時舅媽特意讓大姐暑假住在她家給李媛補英語。她為什麽要補英語?因為縣城裏頭的小學就學英語了,她剛轉學過去,必須得學。咱們小學畢業隻考語文數學兩門,他們的初中入學卻要三門。別的不說,我就問你一句話,是縣城裏頭水平好,還是咱們鎮水平好?要是英語作用不大的話,他們為什麽要急著學,幹嘛不跟我們一樣等到初中再學。你是不是想說,咱們這兒小學就不教英語。我可以告訴你原因,因為咱們這兒還沒這條件,咱們這兒的人也還沒這意識。”


    教育分化是階層固化的重要途徑。底層的人向往上升,從出生的第一步起,就步步荊棘。中國的傳統是鄉土社會,鄉土社會的傳承模式是口口相傳,由父輩傳遞給子孫。在閉塞的農村,父輩們都不知道的道理,又要如何教授給子孫。


    許寧沒吱聲,他盯著英語書看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那我每天鋼筆字得減半。”


    許多痛快地答應了他的討價還價。比起一放學連書包影子都不見,滿村裏瘋的小男孩,許寧乖巧文靜的不像個鄉下淘小子。這時許多突然悲哀地發現,姐弟三人,似乎就是她最接地氣,她姐跟她弟,別的不說,一眼看上去絕對是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城裏孩子。


    好桑心,怎麽破。


    倍受打擊的許多垂頭喪氣地去做晚飯了。一個禮拜的時間足夠她養好臉上的傷跟腦震蕩。所以一切照舊。一個未成年的孩子是不足以造成一個多子女家庭地震的。


    她前天泡了豆子,依照從網上看來的記憶發豆芽,居然成功了。看來此刻正是她廚藝巔峰時期,順帶著手殘的毛病也減輕了不少。許多炒了個醋溜豆芽,裏頭加了幹辣椒,相當下飯。青菜則是跟豬油渣一起燉了,許多將油渣又在鍋裏煸了煸,連菜籽油也省了,炒出鍋端上桌,連她也不得不承認,豬油渣魅力驚人。韭菜切段清炒,許多不無遺憾地想,她隻找到了黃豆發豆芽,否則要是綠豆芽的話,還能用來跟韭菜一起炒。


    許媽誇獎了許多的創新精神,拿著飯盒就趕許多趕緊回去吃飯。耳光事件後,許媽當然不可能跟女兒道歉。她們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淡化遺忘。每一個家庭都存在著這樣那樣的問題,倘若不想徹底撕破臉,就隻好嗬嗬一笑而過。她又不是真十三歲,這點兒事情怎麽會無法承受。


    整個春天,變化最大的人是許婧。以前她還會在試卷底下放言情小說偷偷看,現在每天五點鍾就起床背英語單詞,晚上不到十一點鍾絕不熄燈。許多不知道她跟達子說了什麽,現在晚上回家偶爾能看到達子遠遠綴著的身影,他卻再也沒上前打過招呼。


    許爸許媽都擔心她太緊張了。許婧有一次還在許多麵前哭了,說她後悔了,後悔以前沒有好好學習,感覺現在來不及了。不管她怎麽努力,都考不上縣中了。


    許多好囧。她給她姐製定的誌願表裏頭根本就沒縣中這一項。老實說按照她姐的邏輯思維能力,即使勉強上了高中也會很辛苦,文理科都逃不過一個數學啊。一百五十分的大科目,她姐又不是其他科個個頂尖。


    許多旁聽了這麽久李老師的數學課也發現了。李老師是針對她姐文科生思維模式,將題目套路幫她背了下來。這招有些類似許多既往的學習方法,應付初中尚可,到了高中肯定不行。現成的血淋淋的經驗教訓擺著呢。


    許多第一次跟許婧談了中考誌願,明確建議姐姐不要報考高中,而是選擇五年製的衛生學校。她把理由剖開了講給她姐聽。許婧就盯著一句話“醫院有熟人非常方便”。她想她爸的腳傷之所以這麽尷尬,完全是因為沒有靠得住的熟人、要是她在醫院工作,她爸腳這樣,她怎麽可能會讓她爸回家休養。


    中考是提前報誌願。


    許多那天一直心神不寧,總覺得會有什麽事情發生。到了下午,她終於忍無可忍,請假先走。班主任知道她爸爸腳傷的事,下午又都是副科,痛快地批了假。許多奔到了初三教學樓前。一位中年男教師正拿著一遝誌願從初三(5)班走出來。


    許多猛地躥過去,攔住了老師,朝著教室大喊:“許婧,你出來!”


    許婧聽到妹妹的聲音,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慌慌張張地跑出來,出門時還碰到了膝蓋,走過來時一瘸一拐的。


    “姐,你的誌願表是哪張,拿出來,我要看。”


    許婧不安地躲閃了一下眼睛,嘟囔道:“有什麽好看的,我都交了。”


    許多強壓著火氣:“姐,我想看看。”


    一直被攔著的男老師開了口:“同學,沒下課呢,你怎麽逃課,你是哪個班上的。”


    許多不答話,始終盯著她姐,強調她必須得看到誌願表。


    許婧拗不過這個妹妹,隻好弱弱地祈求老師把她的誌願表翻出來給她妹妹看一眼。老師非常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頭,但看許婧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樣又不好大聲,最終還是將表找了出來。


    許多拿過來一看,頓時一股涼氣從腳底升起,而後是出離的憤怒。她顫抖著手指點著第一誌願,聲音都發虛:“姐,誰讓你報華田技校的?”


    許婧小小聲地解釋:“他們包分配工作的,而且我們老師也說了,我成績好,可以在裏麵拿獎學金。”


    許多上輩子沒去過廣東。有一年,三姐弟跟外祖家關係已經到了劍拔弩張的邊緣,許婧和許寧曾經商量著旅遊過年,目的地就選擇了廣州。因為他們老家所在的城市沒有直達廣州的高鐵,他們計劃先乘高鐵到許多工作的城市,然後再轉到廣州的高鐵。


    許多擔心這樣會徹底跟許媽鬧翻,許婧的女兒還指望許媽帶,堅決反對。最後這個旅遊計劃也不了了之了。


    一家人訂好計劃,然後許爸找熟人去火車站買票。這時候的車票沒有電話訂購,沒有網購,沒有自助購票,隻有在火車站排上好幾天的隊來買。這個城市這時候還沒有建好機場,最近的機場在上海浦東,許家人也不會考慮坐飛機。


    許爸這半年的工作經曆幫了他很大的忙,他終於從熟人手裏拿到了車票,帶著妻兒上了開往東莞的火車。


    許多其實一直都沒弄清楚當時到底有沒有直達東莞的火車,她隻記得自己睡了很久的臥鋪,老舊的綠皮火車即使是k字頭也慢的令人發指。她跟姐姐擠一張臥鋪,因為票實在太難買了,其中有張票還是站票。許爸跟許媽都是坐票。


    天亮的時候,許多跟父母換位置,讓他們去臥鋪上休息室,爸媽都還不同意。許多被烏煙瘴氣的綠皮火車搞得頭昏眼花,不耐煩地皺眉:“下了車不還得指望你們兩個大人,到時候你們暈了,我們三個怎麽辦。”


    許多非常不喜歡坐車,坐車時間一旦超過四個小時就會心情抑鬱。好在她骨灰宅,大學在省內讀的。工作以後高鐵已經四通八達,再不濟還有飛機呢,她才不怕。


    經過了漫長的一天一夜,火車終於停在了目的地。已經被要命的火車折磨的生無可戀的許多不無悲哀地想:窮遊啊,就是拿自己的生命活受罪。


    許婧跟許寧都是滿臉興奮。許婧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坐火車出遠門,許寧五歲時去過安徽合肥,但過了這麽久,關於出門的經曆,他早就忘光了。


    快到站時,許爸給表姨打了電話。因為工作需要,單位給許爸配了個手機,極大地方便了對外聯係。


    一下車就覺得一股熱浪撲麵而來。許爸笑著跟許媽講:“跟你說還不相信,這裏熱的很。過年時白天還有人穿著拖鞋在街上走呢。”


    許媽不服氣地道:“啊!熱了再脫衣服就是了,火車上把衣服脫了,不凍感冒了啊。”


    許婧跟許寧因為許多的告誡,廣播提醒快到站時就脫下了棉衣,隻穿薄線衫,感覺正好。其實東莞沒有他們想象中的沒有冬天,隻是這一年剛好他們老家特別冷,映襯的東莞的冬天暖和的不像話了。


    表姨跟表姨夫早就等在火車站出站口前麵,表姨一隻手抱著還不滿一歲的兒子,另一隻手興奮地朝許媽等人揮舞。


    表姨夫姓陳,許爸許媽都管她叫小陳,是個白淨溫和的人,個子中等,身材微胖。許媽說他是搞電腦的,具體是電腦銷售還是it工程師,她沒說,許多也沒多問。


    東莞沒有許多想象中的繁華,也許是現在還沒進入後來的盛況,又也許是表姨一家沒有住在市中心。他們跟著表姨一家坐著一輛不知道多久沒有擦洗的小巴左轉右轉,到了幢民居麵前。表姨招呼許家人下車,自己懷裏抱著個孩子,還要幫許媽拎行李,被許多一把攔住了:“姨媽,我們自己來,你顧好寶寶。”


    表姨家在東莞並沒有自己的房子。他們住的房子是表姨夫妹妹的男朋友阿東,一個大了他妹妹近二十歲的香港商人租給他們一家住的。


    許多走在街上,覺得有一種上世紀九十年代tvb劇場景的既視感。


    當年人人都想去廣東淘金,表姨的父母兄妹對表姨不可謂不羨慕。許多還記得表姨的兒子豪豪剛出生時拍了錄像帶寄給娘家人。那年許多去表舅家拜年,表舅奶奶放給大家看,曾經用一種既驕傲又炫耀地口吻強調:“豪豪的洗澡水都是消過毒的。”


    當時在場的人都發出了一陣誇張的讚歎。許家三姐弟麵麵相覷,也是覺得好厲害啊,洗澡水還要消毒。


    隻是後來隨著內地經濟蒸蒸日上,表姨跟表姨夫又沒有混出頭,天平的兩端就慢慢偏移了。表姨的姐姐跟弟弟都人手兩套房,生活滋潤;表姨卻一直在東莞租房住,連個屬於自己的窩都沒有。表舅奶奶他們還勸表姨回老家買套房子,將來好歹有個地方落葉歸根。最後還是不了了之。


    許媽當時還感慨:“你表姨以後怎麽辦喲,豪豪的腳不好,上學還不開竅,一講到上學就不高興,以後該怎麽辦啊。”


    據說,那個香港商人阿東沒有孩子,一直想要將豪豪過繼過去。表姨跟表姨夫不同意。許媽說,表姨擔心孩子一旦歸了阿東以後,阿東就不會再管他們家了。許多不知道許媽說的是不是真的,但感覺真心挺無語的。


    阿東跟表姨夫的妹妹阿美一直沒有結婚。許媽也講不清楚阿東到底有沒有老婆。到許多重生前兩人這樣同居狀態已經差不多快二十年了,也沒聽許媽說分手。許家三姐弟私底下一直嘀咕,這不會是兩頭大吧。不過別人的家務事,輪不到他們插嘴。


    不明所以的許婧跟許寧都偷偷咂舌,許多怎麽什麽都知道的樣子。


    事先沒有預定,包廂已經滿了。阿美跟阿東低語了幾句,因為說的是粵語,即使離他們很近,許家人也沒聽懂。阿美開口道:“大廳裏頭太吵,等菜又慢,我們去吃自助餐吧。”


    許媽有點兒茫然,下意識地連忙點頭:“好的好的,省的等了,早點吃完好。”


    許多走上前,握住了媽媽的手,露出欣喜的笑容:“太好了,吃自助餐最自在,可以慢慢挑我喜歡吃的東西。”


    自助餐廳在頂樓,旋轉式的,可以俯瞰整個城市的夜景。阿東在門口買單時,許多笑嘻嘻地跟許媽說:“媽,他家的餐廳會旋轉,你一會兒進去替我們占位置,正好可以看看窗戶外麵的夜景,很漂亮的。”


    她擔心她媽媽會露怯,這會傷害到媽媽脆弱而敏感的自尊心。從下火車起,許多就察覺到了母親一直在他們麵前強撐起的氣勢。母親上輩子第一次吃自助餐也是在東莞,不過那次不是跟家人在一起,而是和表舅奶奶,好像也是差不多這個時候,參加豪豪的抓周宴。


    許媽曾經非常惆悵地說:“那時候哪裏懂什麽叫自助餐啊。我跟你表舅奶奶餓的前胸貼後背,一進去看到小點心漂亮的不行,偷偷摸摸的說,我們趕緊先把肚子填飽。等你表姨回過頭一看,哭笑不得,說,媽,娘娘,你們怎麽不吃好吃的,捧著個饅頭啃啊。結果那時候我們都吃飽了,看到那些好吃的,想吃啊,沒有肚子填。”


    人在陌生的環境下都會害怕。許多想告訴媽媽,他們都在她身邊,不用害怕。進了餐廳,許家人找好一個六人位後,讓許媽坐著看位置。許多帶著姐姐跟弟弟去取菜,表姨在旁邊給他們熱情地推薦塘廈碌鵝和冼沙魚丸,說是當地的特色菜。許家姐弟笑納了她的好意,跟著取了一整盤菜回到位子上。許多將自己手裏的盤子放下,然後喊她媽一起再去取點兒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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