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獨一無二的防狼措施,買文30%上立即看,否則抽動三天三夜許婧又落淚了,她閉了下眼睛,長長的眼睫毛上晶瑩的淚珠搖搖欲墜。她咬了咬嘴唇,輕輕點了下頭:“我會的,請你也好好的。”


    許多見了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這個角度看,她姐好像李若彤版本的小龍女啊。想想那個雎曉雯風格的東方古典美女,許多心道,看來直男的審美還是偏奶茶妹妹那一掛的。


    大概是發散性思維緩衝了回憶帶來的酸楚。等許婧回教室收拾書包時,許多心情已經平靜下來了。許婧不想回去麵對班上同學八卦的探究,她現在也沒心情上晚自習,幹脆跟著許多回家了。


    許多也不想許婧上晚自習。後來跟許婧聊天她才知道,她姐初中時數學基本上都是暈的,化學還好點兒,物理的電路圖她從來就沒看懂過。當然那時許婧說這話是嘲笑許多跟許寧這對弟妹,全是紙上談兵。家裏換個燈泡修個小家電什麽的,都得她上。


    可是考試隻考你電路圖怎麽畫,而不會讓你現場換燈泡啊。


    許多想利用晚上的時間給許婧補課。語文、英語、政治這種文科性質的不用愁,許家姐弟天生擅長背書。許婧的語文成績在整個年級也是能排上號的。她麻煩就麻煩在數學上。至於物理,許婧當年中考物理一百分的卷子,物理考了八十多分(她自己也覺得是撿了大便宜),就是提高,短時間內分數上升空間也不大。許多隻打算給她簡單拎一拎電路圖部分。就是卷麵分高達一百二十分的數學,好好捋一捋,增加個二十多分也不是沒可能。


    許多不記得許婧當年數學中考到底考了多少分(事實上她自己連高考成績都記不太清了),但許婧數學之爛堪比席慕蓉。她曾經跟席慕蓉一樣,半夜被考數學嚇醒,哭著說“求求你,別讓我考了,我真的不會。”


    許婧的家庭作業裏頭就有數學中考模擬卷。許多讓她先做題,要是翻書找公式的話,把書的頁碼跟公式都標出來。她得先把晚飯問題解決了。今天主打還是青菜。許多圖省事,幹脆做了青菜雞蛋麵疙瘩湯,又炸了回紅薯條。然後將菜薹撕皮撒了少許鹽抓了抓,方便明天清炒了好帶菜。


    她叮囑許寧先盛一碗吃著,裝好飯盒匆匆忙忙跑去手套廠。今晚許媽還是一個人一台機子,因為平常那個跟她一道搭班的小媳婦懷孕了,害喜厲害,所以這個禮拜不加班了。許多覺得心酸,她當婦產科醫生那幾年,碰上的孕婦隻要一懷孕,全家恨不得都要將人供起來。相形之下,這個小媳婦隻是不超負荷的加班就已經是休息了。


    可是再比起來,許媽豈不是更可憐,她連休息一個禮拜不加班都做不到。


    許媽喝了麵疙瘩湯,又將紅薯條都吃完了。誇她做的不錯,然後塞給她一個蘋果,說是中午老板來廠裏視察,慰問大家的。


    許多:……你家老板真大方,慰問品就一蘋果。


    “你自己吃,別分給他倆了。他倆一天一袋麥片呢,營養跟得上。”


    每天早上,許婧的桌上有碗熱氣騰騰的麥片,香甜的氣味直往人的鼻孔裏頭鑽。同樣的麥片,弟弟也有一小袋熱水衝著喝。


    三個孩子,獨獨許多沒有。


    因為姐姐上初三了,費腦子要補補;弟弟年紀小,營養也要跟上。


    許多有生以來自己掙了第一筆錢就衝去超市買了一大袋速溶麥片,衝好了跟記憶裏一樣的香甜,喝到嘴巴裏不過爾爾。那天她喝麥片喝到吐,此後再也不碰速溶麥片!


    第十章遺忘與原諒


    上輩子,許多跟父母的感情有些微妙。


    正跟許多的名字一樣,許多的出生,並不在許家人的期待之類。


    許多這代人已經趕上了獨生子女的浪潮,而且是農村抓計劃生育最嚴格的年代,簡直可謂風聲鶴唳。許多的出生得歸功於姐姐許婧的難產。


    當年許媽生許婧時胎位不正,縣醫院裏頭還沒開展剖腹產技術。許媽宮口開全了,找救護車轉院都來不及。醫生抓著許爸跟外公一家人談話“保大人還是保小孩?”。許爸想都不用想,當然是保大人。結果產房年資最老的助產士硬是牽著許婧的小胳膊將她給硬拽下來了。孩子下來哭了一聲就沒動靜了,胳膊軟的,根本沒力氣。護士抱上孩子往影像科奔,許爸趕緊跟上。女兒在裏頭拍片子,大概是機器太冷,哭了兩聲,很快又沒聲音了。許爸顧不上拍片子的地方不讓閑雜人等入內,頂著被罵,用自己的大衣裹住女兒把人給暖回來了。


    縣醫院表示自家技術跟不上,派了救護車將新生兒轉去了市兒童醫院。


    許爸抱著奄奄一息的小閨女排隊掛號,護士詢問患者姓名,許爸當時都愣了。剛生下來的孩子,兵荒馬亂的,哪裏還顧得上起名字。他抬頭見到醫院牆壁上寫著大大的“靜”字,靈光一閃,女兒的名字就定為了許靜。後來怎麽改了名字呢?登記戶口的時候,工作人員寫錯了,於是稀裏糊塗將錯就錯了。


    許爸許媽都不記得許婧當時的診斷是什麽了,隻曉得是胳膊不好。許多疑心是臂叢神經損傷,新生兒難產常見並發症的一種。虧得許婧這場驚心動魄的遭遇,許爸許媽以第一個孩子殘疾的名義拿到了二胎證。隻是拿證前給許婧體檢,原本信誓旦旦“隻要醫生伯伯一碰我胳膊就喊疼”的許婧,不知道是太緊張(害羞)還是被突然襲擊忍不住怕癢居然“咯咯”笑了起來(小孩子複原能力強,許婧的胳膊早好了)。許爸許媽為此費了老大的人情又花了千把塊錢才把二胎證給辦下來,抵得上兩口子一年的收入了。


    不同於許婧出生時的生死時速,許多作為二胎可謂順利的不得了。先是原本懷許婧時害喜厲害,每天光捧著西紅柿過日子的許媽這一胎胃口大開,尤愛鹽水鴨;而後到了生的那天上午許媽還在化工車間裏頭上班,中午回家吃飯覺得肚子疼,自己收拾好孩子繈褓拿好二胎證等住院用的東西就一個人往鎮醫院去了。到了半路羊水就破了,被路人送到醫院剛進產房,孩子頭都往外頭冒了。


    送許媽的好心人認識許爸,笑道:“這麽急,男孩子就是毛躁。”


    可惜許多是個女孩。


    虧得給許媽接生的助產士信誓旦旦,以她接生多年的經驗,絕對是個男孩。小娃兒一下來,產房裏頭的人都默默了,胖娃娃是胖娃娃,身上全是肉,小胳膊小腿可有勁,哭聲響徹鎮醫院,就是不帶把。


    許家費勁心思辦個二胎證就是為了生個男孩繼承香火。農村有農村的文化特點,到了許多這一輩,他們村上沒生男孩的人家還被人戳脊梁骨罵“絕戶頭”。


    人要有多強大,才能對抗自己所處的社會?


    許媽不無心酸地說,當時她坐月子,娘家送來的雞蛋許多奶奶都要收起來。奶奶喂雞時還指桑罵槐,吃吃吃,也有臉吃,母雞不會下蛋還有臉吃。


    許媽天天以淚洗麵,眼睛就是那個時候哭壞的,後來一隻眼睛近視一隻眼睛遠視。


    許奶奶也不給小嬰兒洗尿布。許爸那時候年輕尚不曉得疼人,又整天忙著上班,結果還沒出月子的許媽就不得不拖著孱弱的身子下床洗尿布。許奶奶將灶房鎖了,許媽隻能打井水洗尿布,初春的陡峭寒氣中,許媽落下了一到陰雨天就渾身酸痛的毛病。


    許媽在許多長大後跟她說這些也許是憶苦思甜,也許隻是單純地想跟兒女訴訴苦,抱怨抱怨當初無所發泄的不如意。隻是學過半吊子心理學的許多卻很難不去想,許媽對她心裏頭其實是有怨的吧。她的出生讓許媽在家裏頭地位尷尬,為著她,許媽受了無數的罪。她的出生,還浪費了許爸許媽千辛萬苦弄來的二胎證,導致後來生許寧不得不上演《超生遊擊隊》,回家後又被迫上繳了三千塊錢的名為社會撫養費的罰款(不交的話村幹部直接上門扒房子)。


    許多覺得自己可以理解,十個手指頭還有長短。三個孩子的家庭,大姐是家裏的第一個孩子,意義天然不同。小弟最小,又是繼承家庭未來的人,得寵理所當然。隻有自己,不尷不尬,又本是被期待是男孩才意外來到這個世間的,老二的地位素來微妙。姐姐漂亮,弟弟聰明,唯獨自己無論相貌還是頭腦皆不過平平。


    她曾經借著說同事家的事來直抒胸臆,多子女家庭,除非是聖人,否則誰當父母都要有所偏頗。人是感情動物,必然有偏好,有人喜酸辣,有人愛清淡,都正常。


    許媽立刻接上一句:“對你們姐弟,我都是一視同仁的。”


    許多笑笑,那當然,隻是不是所有父母都像我爸媽這麽開明啊。


    如果不是心虛,何必反應這麽強烈。


    第二天,許寧回家時垂頭喪氣:“老師說不行了。名額隻能當年才有用,隔年就作廢了。明年的數學競賽不曉得是不是繼續辦下去。說上麵下文件了,要給學生減負,取消這些競賽。”


    許多想到那些給學生稱書包重量的所謂減負運動。嗬嗬,運動都是一陣風。她拍拍許寧的肩膀,安慰他沒關係,以後還會有機會。不用猜她也能想到,許寧的入學名額是被人給擠了。每年小升初時,外校光搖號就全城震動。許寧這種沒背景的農村學生,連搖號的資格都沒有,消息又閉塞,不黑他黑誰。


    否則本該上個學期就發到他手裏的獎狀,怎麽會這個學期都要期中考試了才發到他手裏。


    這種事情,無論何時何地都會發生。維權成本太高,而且收效甚微。當初鬧得全國沸沸揚揚的女大學生頂替上學案,無辜喪失了上大學機會的受害女生時隔十年要求回該校報到上學,學校方麵照樣拒絕為她打開大門,要求她再次參加高考。


    許多不想讓他弟弟過早看到月球背麵的陰影。一個人的生命時間有限,能夠享受十五年的天真時光為什麽非得硬生生減去幾年呢。她想起曾經看過的天海佑希主演的一部日劇《女王的教室》。因為成人社會的殘酷黑暗,就逼著孩子們過早直麵曆練,就跟迫使埋在土壤裏的種子提前耗費養料抵禦寒冬一樣。這樣的種子即使破土而出,那麽日後長成的大樹也是有缺陷的吧。


    畢竟多少人終其一生奮力掙紮,不過都是在對抗成長期的陰影。


    許寧唉聲歎氣地繼續練鋼筆字去了。許多卻久久也無法平靜。許寧沒能去外校,許多比他更加沮喪。這本來是次極好的機會,或許許寧的人生可由此更上一層樓。可惜的是,在現實麵前,我們都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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