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獨一無二的防狼措施,買文一半以上立即看,否則延後24小時他卻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他的女婿已經不是他兒子手下的打工仔了,並且已經還清了債。


    外公義正辭嚴地教訓了許爸,措辭之嚴厲刻薄,讓在場的親戚都不知所措起來。許媽生怕丈夫動怒,跟父親發生衝突,一直死死抱著他的胳膊:“老許,你別生氣,我爸是生病了,他不舒服。”


    許爸冷笑,掃了眼餐桌上的李成,意有所指:“我生什麽氣啊。一個女婿半個兒,親兒子不敢罵,罵罵女婿總是可以的。”


    這句話算了徹底捅了馬蜂窩。外公拍著桌子指著大門喊許爸滾,他家容不下這樣高貴的女婿。


    許媽嚇得眼淚汪汪,轉身去給外公拍背順氣:“爸爸,你別氣啊,你別生氣。老許,你哪能這樣跟我爸爸講話呢。”


    許爸怒極反笑,朝親戚們擺擺手:“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一步。”


    許家三姐弟趕緊跟上。舅舅也出來拉許爸:“姐夫,姐夫。我爸年紀大了,開了這麽大一個刀。你體諒體諒老人吧。”


    許爸擺手:“別,我沒不體諒。我要不體諒,杵在這裏氣他就行了。我體諒,我走。”


    許媽一直忙著給外公拍背,安慰老人。沒有分心給丈夫孩子。


    許爸嘲諷地回頭看了一眼,拍拍許寧的小腦袋:“走,咱們回去,爸爸給你們燒好吃的。”


    三姐弟都嚇得不輕。他們能夠敏感地察覺到父親心中壓抑已久的憤怒。許多甚至擔心爸爸會氣出個好歹來,引著爸爸把火發出來。


    許爸氣得渾身都要顫抖,一直嘀咕:“他看錯我了,他看錯我了。”


    許婧又氣又怕,眼淚一個勁兒往下掉,抽抽噎噎:“爸爸,我們不理他們,我們不要理他們。”


    村口有班公交車。本來他們到外公家因為幾裏路,都是騎車過來。但因為拜年帶的禮品多,所以特意坐的公交車。隻是此時鎮上的公交車發車時間還沒有嚴格執行刻度表,有時一連幾班車,有時又能讓人等上一兩個小時。


    來來往往有經過的村民,認出許爸的,過來打招呼:“小許啊,今天走的早。李琴呢?還給她媽幫忙啊。”


    許爸勉強微笑:“是啊。過年事多。老丈人又身體不舒服,她在娘家幫幫忙。我先帶孩子回家忙家裏那攤子事去。”


    等了很久都沒有公交車。許爸也不確定這一站公交車這個時候是不是早停運了。畢竟是正月初一啊,大過年的,營運時間縮短也是人之常情。


    他們陷入了進退維穀的尷尬境地。許多微微垂了下眼睫毛,笑著建議:“我們走回家吧!反正不遠。我跟大姐走過,才不到一個小時。”其實是一個多小時。不過他們又不趕時間,怕什麽。


    正月初一的夜晚沒有春風的溫暖,寒氣逼人。許爸將自己的圍巾裹在許寧脖子上,豪氣萬丈:“好!我們散步回家。”


    一行四人沿著馬路往家的方向走,一路走一路閑聊,竟然一點兒也不覺得辛苦。


    大年初一晚上沒有月亮,星星也不醒目。但因為天冷,天空顯得特別明淨,黑的純粹。空氣裏頭彌漫著硫磺的氣味,隔著路兩邊的農田,遠處村落裏有人家正放煙火。百家齊鳴,真有“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的意境。


    他們不由自主地放滿了步子,滿心歡喜地看大朵大朵盛開的煙花。其實鄉間普通人家燃放的煙花基本沒有多璀璨奪目的,但勝在量多,洋溢著人間煙火氣息的熱鬧。


    許爸意氣奮發:“明天到街上再給你們買十根煙火去。”


    許婧跟許寧都露出了開心的神色。許家經濟一向拮據,連過年時放煙花也得記著數量,草草放一回走個過場。


    許多記得更小的時候,她剛上小學時,住她家左邊的鄰居王嬸家的孩子站在二樓放煙花,大伯家的堂哥也站在自家二樓放煙花,兩邊的煙花在許家的瓦房小院裏空中鬥法。那時候她太小,還不懂得窮人的辛酸,隻想著煙花好漂亮,不顧大人的黑臉,站在屋簷下貪婪地看。結果大年三十晚上挨了一頓胖揍。


    後來呢後來,大伯家最初借著社辦廠清算關閉時撈到的外快逐步坐吃山空。許家的經濟漸漸好轉。她家跟王嬸家也成了關係友好的鄰居。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家庭與家庭之間的聯係,都禁不起扒皮細瞧。


    走到一半時,身後有人輕聲按了下喇叭。車子停到了路邊,探出一個腦袋,試探著問:“許婧?”


    許婧回頭,驚訝地瞪大了眼:“達子?”


    達子立刻開了車門跳下來,欣喜地上前兩步,先跟許爸問好,然後衝許婧笑:“剛才還怕看錯了呢,還真是你跟叔叔。新年好啊!”


    許婧也坦然下來,看樣子很高興碰上老同學:“新年好!你這是拜年回來了?”


    “哪兒啊!我這才剛回家。三個人,輪流倒班開了三天三夜才從安徽那邊趕回來的。”他打了個嗬欠,搓搓臉,笑著寒暄,“叔叔,你帶他們幾個散步呢。”


    許婧突然想起她爸的腳,總擔心大冷的寒夜,她爸走久了可能會有寒氣鑽進腳裏頭,誘發腳傷。她跟達子總有點兒熟不拘禮的意思,即使大半年沒聯係了,還是直言不諱提出要求:“達子,方便不?方便的話,送一下我們。”


    達子笑了:“跟我客氣啥。這有什麽不方便的,順路的事。叔叔,弟弟妹妹,來,上車,上車。”


    開車的是達子的朋友,老家太遠,幹脆跟著達子回家過年了。許家四個人坐在後排有點兒擠,但好在許婧跟許寧都瘦啊,所以堪堪能坐下去。


    路上達子也不冷場,一直天南海北地跟許爸閑聊。許爸年輕時跑供銷,跟著大卡車發貨去過不少地方,與此時跟人合夥搞運輸生意的達子很有共同話題。


    社會是最好的大學。許多明顯能夠感受到,僅僅半年多的時間,達子已經較那個初三學生有了近乎脫胎換骨的改變。她說不上這種改變是好還是壞,這人成熟了也更狡猾了。與他相比,明明是同齡人的許婧還帶著少女的天真單純。許多心道,此時她姐對上達子的話,肯定毫無勝算。不行,她老媽子心態發作,決心回家後一定要給她姐緊緊弦。


    許媽陪兩人說話,關心侄女兒準備什麽時候要孩子。


    許多聽不下去。


    堂姐最後生了個女兒。許多換工作去外地第二年時,這個正讀小學六年級的侄女兒考上了師大附中初中部,整個鎮上也就她一個人考上了。結果堂姐夫嫌棄學費貴,還是讓她讀鎮上初中。別人捧著十萬塊都找不到門路進,她親爹一句話就把她自己闖出來的路堵死了。禍不單行,小姑娘那年春節後沒幾天還被查出了1型糖尿病。


    許媽半是惋惜半是幸災樂禍地把這事當做談資逢人就歎幾口氣。她重點批判的對象是自己的妯娌,明明知道女兒腦子不行,在家裏立不起來。她這個當外婆的就要給孩子撐腰啊。初中學費能有多貴,孩子堂堂正正統招考進去的。就是一年一萬塊,算得了什麽。你在城裏當了這麽長時間的保姆,把女兒、外孫女兒領出去,兩個大人隨便打點什麽工,也能供應一個小孩的學業啊。


    當年婆婆跟大嫂聯合起來,沒少欺負她,給她氣受。她看得上那個大嫂才怪!


    許寧知道後也懊惱。堂姐一家或者大伯一家哪怕是跟他們家露個口信也好。師大附中教導處主任的夫人正是許寧的同事。該同事一直以許寧為榜樣教育自己的兒子,關係相當不錯。他開口,請同事跟丈夫說一說,師大附中財大氣粗,又不是沒有助學金可申請。就是那個需要終身治療的糖尿病,學校也可以給醫藥費補助的。等他從自己母親口裏聽說時,早就木已成舟,根本回天乏術了。


    許多見過那個少女,沉默的,倔強的,帶著多年前自己的影子。


    命運如此殘酷而冷漠。未成年的孩子,父母幾乎對他們的人生有著絕對掌控權。父母不開口,旁人就是想幫忙都伸不了手。


    許多聽不下去。她跑去廚房給許婧幫忙。姐妹倆都看著對方,眼珠子轉來轉去,哼哼,一切盡在不言中。舅舅不可能無限製的等下去,已經開車走了。老媽肯定很失望吧,不能風光地兜風去了。


    許寧也不願意待在堂屋裏。大人們寒暄的內容他完全不感興趣。他蹭到兩個姐姐麵前,很認真地揚起小臉允諾:“姐,我以後一定買比舅舅更神氣的車子給你們坐。”


    許多心道,少年,你做到了。不過她還是摸摸弟弟毛茸茸的小腦袋:“好啊。我跟姐姐以後也會自己買,一人一輛。”你的東西讓我分享,我自然高興。但我不會將它視為自己的所有物。我們是親密的家人,我們也是獨立的個體。


    許媽陪坐了半個小時,到廚房準備晚餐。既然都來了,許爸準備喊大哥一家人過來吃晚飯。


    她一進廚房就搖頭歎氣:“女人啊,嫁人一定要睜大眼睛。你們大媽這是坑了你們堂姐啊。女兒腦子不靈光,嫁也嫁近點兒,娘家眼皮底下看著還好。嫁那麽遠(堂姐婆家隔了好幾個村),看看她,過得好才怪。”


    許家三姐弟都沒接話。許多心道堂姐能嫁多好才奇怪,一個鍋配一個蓋。堂姐夫家要是條件好會娶一個腦子不靈光,家境普通,人也談不上美女的姑娘?


    大伯跟大伯娘都不是兒女心有多重的人。這樣一個女兒,他們說不定也是早點打發出門就好。


    堂姐還有個親弟弟,隻是這位堂哥並不是位會心疼自己姐姐的人。堂哥大許多六七歲,初中畢業後上的是五年製的交通運輸學校。那時大專生比現在的本科生稀罕多了。王嬸家的大兒子在縣裏客運公司當三把手,將他招了進去,結果他私吞公款。要不是王大哥實在丟不起這個人,硬生生地想辦法捂住了,他連監獄都有機會暢遊一回了。


    許爸對這個唯一的親侄子也是失望的不得了。虛榮心太強,滿嘴跑火車,浮的很。不過堂哥的女兒倒是非常聰明懂事,有種讓人感歎歹竹出好筍的衝動。後來堂哥年紀大了,許多心態放平和了,竟然漸漸也能用寬容的目光對待這位堂兄。無論如何,他離婚時堅持要下了女兒的撫養權。無論如何,他也在努力打工供養女兒。


    那些父母家人沒有教過或者沒有辦法教會的道理,生活總會逼迫我們去懂得,去遵循。


    大伯跟大伯娘都不肯來。許家人沒有不高興,兩家人關係本來就談不上緊密。就連去奶奶家拜年,兩家都是前後腳,絕對不會坐在一起喝茶閑聊。


    最後飯桌上的客人隻有堂姐夫妻跟堂哥。


    飯吃了一半的時候,隔壁王嬸喊堂哥,有人給他打電話。堂哥跑過去,過了十來分鍾才又回桌上。許爸怕他有事,關心了一句:“誰啊?”


    堂哥若無其事端起酒杯給許爸敬酒:“一個同學。”


    許多突然間想到了後來大伯家跟王嬸家鬧翻時,王嬸曾經抱怨:“都是隔壁,有事留我家的電話也沒什麽。可是把電話留給小對象,用我家的電話談朋友。哪兒來的這個道理。”


    堂哥長得好,相貌堂堂,有點兒像宋承憲跟王力宏的混合版,就是個子矮了點兒,堪堪一米七。他的模樣走出去拐個小姑娘回家不難。可惜男人得養家糊口啊,他又拐不到見過世麵的富家千金。所以後來堂嫂還是跟他離婚了。


    一頓飯光聽堂哥吹噓學校裏頭的事了。堂姐小學畢業,堂姐夫也是初中都沒上完,對於弟弟嘴裏的世界無所謂,權當聽故事。許媽倒是問了好幾個問題,許多知道她媽絕對沒有為難大侄子的意思。她媽對於外人的話,從來都不會懷疑,她是真的默認堂哥說的是真話了。


    許多非常想笑。她當公務員時,單位管轄下的中專也是交通運輸性質的,她還時不三五要過去給學生上幾堂醫護、急救之類的課程。怎麽會對這種學校一無所知。堂哥說的有些話,真心臉皮夠厚,他好意思吹,她還不好意思聽呢。


    講話也是一門大學問啊。同樣是忽悠,有的人就是不擺到明麵上,別人猜測也能猜到他希望的方向。有的人則是一開口,別人就能聽出來虛的很。


    前世直到許多跟許寧相繼出來工作。堂哥依然喜歡在他們麵前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講授人生道理。隻是一個盧瑟兒給溫拿講怎麽做人做事?


    許多跟許寧都隻能敷衍,不是他們不懂得三人行必有我師,而是毫不客氣地講,堂哥的生活階層已經距離他們工作環境甚遠,他虛擬的語境明顯都是胡編亂造。


    醫院的主任可以跟護工談笑風生,但絕對不會重視她的治療意見。社會就是這樣簡單現實一目了然。從這位堂哥身上,許多學到的最大道理就是沉默是金,不知道的統一微笑吧,好為人師很可能被人在背後恥笑。


    眼看堂哥越來越沒辦法自圓其說。許爸及時打斷了妻子的追問:“李琴,給他們盛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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