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才不會蠢到說“算了吧,指望你不如指望我自己”這種沒救的話呢。你想要男人幹活,就得鼓勵他讚美他各種認同他。


    否則人家辛辛苦苦燒了一桌子飯菜,你來一句“真難吃”。人家勤勤懇懇打掃了家庭衛生,你來一句“這兒這兒灰怎麽沒擦”。人家任勞任怨洗幹淨了一堆衣服,你來一句“哎喲,袖子跟領口都沒洗幹淨”。


    這得多好的涵養才不會當場翻臉啊。就是不翻臉甚至笑著接受了批評教育指正,你以後也別想他再主動幹活了。是個人辛苦了一遭落了埋怨都會不高興的。既然多做多錯,那麽我幹脆不做,不做總不會犯錯了吧。


    許多上輩子沒戀愛過沒婚姻過,可她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啊。


    那些生活幸福美滿的女人,她就從來沒聽她們嘴裏真正說過伴侶的壞話。人是要被讚美著激勵著生活的。


    反而是不少生活辛苦的女人,經常抱怨伴侶各種不靠譜。什麽洗衣服都不知道掏掏兜啊,燒個菜好像油跟鹽都不要錢。每次許多聽的時候都想說一句,既然他幹什麽你都看不順眼,他幹嘛還要做呢。


    這世上哪有那麽多一百分的人。過得好不好,一半靠運氣,真碰上渣男隻能及時止損;剩下的一半則是要靠自己經營了。


    陳曦做的蝦仁炒飯得到了許多的各種讚美。陳大廚得意的不行。人家富有藝術美感,炒飯配了胡蘿卜丁,豌豆還有晶瑩的蝦仁跟嫩黃的蛋碎;端出來就非常富有賣相。


    陳曦脫下圍裙,高高興興地坐下來開動,舀了一口送到嘴裏。咦,怎麽味道不對。淡而無味,甚至蝦仁還帶著腥氣。


    他看許多吃的津津有味的樣子,不由得心虛,訕笑著說:“別吃了。我去樓下飯店給你打包一份正宗的揚州炒飯吧。”


    許多卻笑著說:“不用啊,我覺得非常好吃啊。”


    陳曦歎氣:“好啦,心意我領了。真不好吃,我對味覺判斷不行。”


    許多嘴巴含著勺子,側著頭衝他甜蜜的笑:“隻要是你做給我的,都好吃。”


    陳曦真想拿下她嘴裏含著的勺子,狠狠吻上去。這個小姑娘。


    許多最後還是在陳曦的再三要求下,暫停了進食。她當然不肯讓他再跑去買飯,而是拿吃早飯時剩下的酸豆角加進去,又翻炒了一下重新端上桌。


    舀了一口放進嘴裏,哎喲喂,炒飯還能這麽做?!真是好吃到沒朋友!


    她得意洋洋地跟陳曦宣布:“看,我們還是要精誠合作!雙劍合璧,天下無敵!”


    陳曦也覺得好吃。兩人一人幹掉了一大盤子炒飯。自覺不能這麽攤在沙發上養膘,於是決定出門走走。陳曦跟許多說了準備成立模擬聯合國社團的事。一會兒直接晃過去跟鄭英傑他們碰頭,布置後麵的工作。


    他說得非常委婉,表示現在人手太少,事情又多,請求女友大人火力援助。


    許多真心算不上多蠢。她上輩子壓根沒聽說過模聯這個名詞。這輩子進入外校後也是偶然聽陳曦跟鄭英傑提了一兩句。但陳曦既然這麽挖空心思想拉自己加入又小心翼翼怕自己自尊心發作,那肯定是對她發展非常有利的好事。


    許多這人有個特點。當她決定相信一個人時,她就會全心全意付出信任。倘若遭到了背叛,傷到了她的心,她又會義無反顧地選擇跟這個人一刀兩斷,再無聯係。


    這種極左極右的個性其實最容易傷害到的還是她自己。這也是她越到後來越吝惜於付出感情的原因。


    這一次,勇敢點兒吧。她想試一試,試一試收起自己的刺,露出柔軟的肚皮,用心去信任。


    陳曦看著女友如小動物一般單純明淨的眼睛,忍不住親了上去。他握住她的手,十指交叉,輕輕地鼓勵她:“多多,別怕,我在呢。”


    許多將耳朵貼在他的胸口,微笑道:“我知道啊,我相信你啊。”


    出門時,陳曦又仔細幫她將圍巾係好。他總覺得她那種圍巾係法空有花架子,根本不保暖。


    剛走到樓下,許多就意外碰上了爸爸。她有點兒驚訝,喊了一聲“爸爸”。


    陳曦也笑著跟許爸打招呼:“叔叔你好,我是來給許多送成績單的。她昨晚急著回家,落在教室了。”


    許爸這才暗暗鬆了口氣。任憑哪個當爸爸,看著十六歲的女兒跟個小夥子從租房有說有笑地走出來都會心頭難安啊。


    上次出差前,女兒跟他說找到了合適的租房,準備搬過去住。他既欣慰又心酸。欣慰女兒總算是不用在住在陳曦的房子裏頭了。心酸則是因為兩個女兒硬生生被妻子逼到有家歸不得。


    說到底,還是他的過錯。作為家庭的戶主,他無法壓製住妻子,保護好自己的孩子。


    陳曦見許爸似乎有話要說的樣子,主動提出告辭:“那這樣的話。許多,咱們下次再一起去看寧老師吧。叔叔,我先走了。”


    許爸連忙叮囑他路上小心。


    許多在心中歎了口氣,轉身帶著父親上樓。


    許爸這次過來是想喊兩個女兒回家住。都快過年了,一家人同在一座城市裏,卻這麽生分也不是個事情。


    “你媽最近這段時間已經改了很多。她也說當初不應該,害得你跟你姐姐這麽受罪。”


    許多靜靜地聽著。許媽有改變非常正常。她在中央直屬單位工作,雖然是在菜地負責種菜,但日常接觸的人群都是公務員之類。


    不是說公務員素質有多高多麽正能量,而是就許多曾經接觸過的對象來看,公務員幾乎都非常重視子女的教育問題。在這種環境下待久了,許媽勢必要向他們靠攏。


    現在公務員收入高福利好,屬於人人羨慕的金飯碗。許媽的一大特點就是特別信服社會地位高的人。其實世人在這點上也差不多。


    許多一直在尋找一位能夠說服許媽的人。她思前想後,將目標定準了寧老師。


    因為一來寧老師知道當初許多沒去成師大附中的始末,跟寧老師說不存在家醜外揚的問題。二來寧老師的確非常喜歡許寧,關心他的學習跟生活狀況。


    當時許寧能進外校也是寧老師一手促成的。她班上有個學生跟著當外交官的父親出國念書了,班上就空出了一個學生名額。外校的招生就嚴格到這地步,名額都是限死了的。


    有關係戶一開始沒能考進外校,後麵想轉學過來,校方一句沒名額了,就直接斷了路。


    現在這個名額空了出來。教導主任跟年級主任都有熟人想補進來。寧老師不樂意,她是那種典型的老派的教師,就喜歡聰明上進努力的學生,很重視自己班的成績。


    教導主任跟年級主任明爭暗鬥搶這個名額。寧老師幹脆提出,既然如此,身為班主任她也提個人過來,公平競爭。


    許寧當時筆試成績優勢並不算大。的確是他第一,但另兩個人也不算提不起嘴。起關鍵作用的是當初麵試了許寧跟許多的龔教授。他是學校委員會的特別顧問,他拍板定下了許寧。


    這件事,是陳曦後來陸陸續續跟許多透露的。各種內情,他知道也不詳盡。許多結合了後來龔曉偶爾露出的一兩句話(龔教授是龔曉的大伯),猜出了事情的始末。


    許寧在兩個姐姐從家中搬出去以後就鬱鬱寡歡。寧老師一直留心著他呢,發現以後就把許寧找過去談心。許寧想起二姐叮囑過他的話,咬咬牙狠狠心,把近來家中發生的事情給說了。


    寧老師當時就氣得不行。


    她那時候還奇怪怎麽許多一個小姑娘家跟家長似的。後來知曉了她沒去成師大附中的始末,隱約有了點兒想法。現在再聽說了這件事。她自覺身為許寧的班主任,她有義務去跟他的父母溝通。


    學校再出力,家長拖後腿,所有的努力也都是白搭。


    寧老師上許家家訪,認真而懇切地與許爸許媽做了詳談。一個工作了三十年的老班主任,做這兩人的思想工作還是能夠勝任。


    許媽在寧老師的談話中淚水連連,主動去寧老師介紹的她從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畢業回來的心理學博士同學那兒做谘詢去了。寧老師說的沒錯,要關注心理健康,喝洋墨水的博士呢,她得去谘詢。


    看吧,同樣是看心理醫生。女兒叫她去就是想害她,送她進精神病院。寧老師讓她去,就搖身一變成了關注心理健康的谘詢,可洋氣的時髦事兒了。


    許多微笑著聽完了許爸的各種花式好話。她媽變不變好,她真的沒那麽在意。就跟她媽曾經指責過的那樣,她的確夠冷酷。無論她曾經怎樣付出。如果一個人最終讓她徹底死心,不管後麵怎樣,她都不會再傾注感情。


    破鏡不會重圓,那些在心底劃下的傷口也不會真正複原如初。


    這樣很好,距離產生美。倘若繼續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那麽說不定不到一個禮拜就會相看兩相厭。


    許爸說了半天,發現老二隻是笑而不語。他歎了口氣,他始終不是一個會強勢逼迫別人的人,即使這個人是他的子女。


    許爸是給許多送房租過來的。許多沒有拒絕。不管怎樣,在成年之前,父母都有義務撫養子女,支付他們的生活與學期開支。


    既然是父母失職,導致了孩子有家歸不得。那麽因此而產生的合理開銷自然要由父母承擔。


    她是自私,不懂得體諒父母掙錢不易的辛苦。但人的感情就是這樣,很多時候往往是越索取越多。因為被索取者在這個過程中獲得了被需要的滿足感。


    你一直不索取,並不會讓對方認定你多好,而是會理所當然地理解成,你並不需要。


    房租的支出,也納進了許家夫妻共同承擔的開銷中。


    許爸過來時帶了不少吃的喝的,還有他從出差的外地給兩個女兒帶的新衣服。要過年了,從頭到腳一身新才好。這些,都是許爸從差旅費裏頭省下來的。


    他們廠出差有住宿標準,一天的標間多少錢訂好。許爸從來不住那種星級酒店的標間,而是住便宜的招待所。省下來的錢則用來給家人帶禮物。


    許多沉默著收下了爸爸的大包小包。其實爸爸自己也沒指望能勸動兩個女兒回家住吧。否則他怎麽會帶這麽多東西過來。隻是不跑這趟,他又於心難安。


    許爸喊女兒換上新衣服給他看看。他還是照著以前的尺碼買的,不曉得會不會不合適。


    許多換上了那件深藍色呢子大衣,不算長款,堪堪遮住臀部而已。


    許爸看了就是笑:“還是我家多多個子高啊。我看那店裏的導購小姐穿的都是要到膝蓋了。”


    許多突然間發現自己現在已經比父親個子都高了。她心中湧現出一種五味雜陳的滋味。


    怎麽辦呢,她還是微笑吧。


    許爸叮囑女兒住在外麵要注意安全。到了樓下傳達室,他還特意送了大爺一袋子從出差地點帶回來的特產,麻煩大爺多照顧點兒他兩個女兒。


    陳曦壓根沒走遠。他就在許多家附近的咖啡館裏坐著,隔了半個小時就給她發條短信,詢問情況。


    許爸離開以後,陳曦又樂顛顛地跑回頭了。開玩笑,他現在分分秒秒都想看著他的多多,哪裏還會傻乎乎地跑出去自己一個人待著啊。讓多多一個人找去聚會的地點,這事兒,他才幹不出來呢!


    許多送父親下樓,還沒折回樓梯口呢,就被陳曦又找過來了。


    陳曦左右看看,沒人,直接摟著他家的小姑娘上樓。許多跟爸爸說話時,將圍巾給解了下來,剛才下樓送爸爸時也沒係上。


    他一麵小聲地說她,一麵先把自己的圍巾解下來裹她脖子上。


    許多想要阻止他。她一直沒係圍巾也就適應了。倒是他這麽一下子突然解下來,脖子驟然受寒的話,反而容易著涼。


    結果陳曦哪裏肯。雙方據理力爭的最終方案是一起係圍巾。


    許多知道有那種情侶圍巾,兩個人一起係的那種。她也曾經在街上看過這樣的情侶。原諒她缺乏粉紅色的少女心,當時她的第一反應是:這也太不安全了。萬一碰上什麽危險,逃跑都不方便。


    現在,她被陳曦摟在懷裏,兩個人係一條圍巾,隻覺得心跳加速,臉上發燒。


    好羞恥啊!怎麽辦?因為同時又心花怒放啊!


    短短的幾層樓的台階,許多幾乎是被半摟半抱著上去的。因為她可恥地腿腳發軟了。媽呀,難道是為了補償她上輩子疑似性冷感,她現在覺得矯枉過正了,太敏感了。


    陳曦抱著臉蛋紅紅,耳朵一直哆哆嗦嗦的女友,簡直舍不得就這樣出門。他真想就這麽一直抱著她賴在家裏不出去了。


    難怪唐詩會說“從此君王不早朝”,果然溫柔鄉最醉人。


    他親了親小姑娘的耳朵,幫她重新係好圍巾。一幫夥伴都約好了,不能隨便放人家鴿子。


    許多羞得不能自已。她覺得真心是沒救了,明明比小男友大很多,結果相處起來,反而是她羞得厲害。


    陳曦最愛看她臉蛋紅紅的樣子。眼睛水汪汪的,泛著灩瀲的光,耳朵也是粉潤的紅色,像是要掩蓋什麽,企圖想蜷縮起來。


    陳曦看的幾乎要心醉神迷,怎麽能這麽可愛呢?他勒令自己要忍住,要冷靜,要自持。今天已經進展太快了,再這麽接吻狂魔下去,會嚇到小姑娘的。


    按照他原本的規劃路線是牽手擁抱親吻,一步一個腳印來著。結果這下好了,直接一步到位。唉,說不定他的小姑娘當時根本沒其他意思,就是單純看他罷了。至於為啥自己親了她,她也沒反抗;肯定是這個傻乎乎的小東西根本就不會拒絕自己而已。


    她就像隻小獸,平常武裝的很好。對著自己,卻戰戰兢兢地露出了柔軟毫無防備的肚皮。


    憐惜與心疼的情緒占了上風。陳曦輕輕摩挲著小姑娘的頭發,柔聲哄勸她:“多多,以後你要是覺得有什麽地方不舒服,或者我做了什麽不合你心意的事情,不要勉強自己去接受。別害怕,你說出來,我改正,肯定不會生氣的。”


    許多怔怔地看著他,心道,少來,別忽悠姐!世人都不愛被忤逆。


    陳曦看她默不作聲的樣子就知道小姑娘心裏頭有自己的主意。他既心疼又焦急,這個一根筋的小傻瓜。陳曦暗自提醒自己,不要急躁,慢慢來,一點點地糾正他的小姑娘。她肯選擇邁出一步,試著信任他,已經非常勇敢了。


    顧忌許多年紀小,還要在這裏居住生活,陳曦下樓時強行按住了摟著女友走的蠢蠢欲動。兩人按照往常模式,前後腳下了樓。


    傳達室的大爺正在聽著收音機跟著哼梆子戲,一見兩人就樂了:“去看你們老師啊!”


    陳曦也笑,跟他問好,應和道:“是啊,時間還早,剛好去老師那邊一趟。”


    約會的地點就選在外國語學校附近。陳曦帶著許多到的時候,陶鑄已經坐在那裏跟甄鐸聊天了。他現在看到許多還會覺得不好意思。要不是他二五眼,看上個那麽不靠譜的女生,也不會讓人家許多當日差點兒下不了台。


    為了彌補自己的莽撞,陶鑄可熱心地給許多張羅吃喝了。焦糖布丁要不要來一份?下午茶是選紅茶還是挑西米露?


    甄鐸同情地看著陶鑄,這眼力勁兒,難怪初戀看上個姑娘就那麽上不了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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