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車以後,江冠南愣是一路尾隨跟到了許多家。(.)許多趕都趕不走。


    許家人沒想到許多還會回家吃中午飯,已經吃了一半。見來了個陌生的少年,許媽立刻上前招呼:“多多同學吧。正好,一起吃飯。”


    桌上菜不多,都是些自家地裏種的蔬菜。他們原先是準備等許多回家,晚上再燒頓好的。現在這吃了一半的剩菜真心不太適合拿來待客了。


    許媽塞給許婧五十塊錢,喊她趕緊去街上斬點兒鹵菜回來。她自己係上圍裙,準備炒個青椒炒蛋。多多愛吃這菜。


    江冠南見狀連忙阻止:“叔叔阿姨姐姐弟弟,你們別客氣。我跟許多之前考試時認識的。我特別佩服許多,就想來看看。”


    許多簡單介紹了一下江冠南的身份。當聽到是跟許多一起考師大附中時認識的時,許家人的臉色,尤其是許媽的臉色,特別不自在。


    許媽尷尬地笑:“多多上縣中了。你們有空也要常聯係啊。”


    江冠南咧著嘴笑,就著西紅柿蛋湯跟醬燒茄子,吃了整整一大碗飯。完了以後,他把剩下的西紅柿蛋湯也給喝光了。


    放下筷子後,江冠南打著飽嗝豎起大拇指,對許媽的廚藝各種花式讚美:“阿姨,吃了你做的飯以後,我才知道:我媽這麽多年是多麽地敷衍我了。”


    許媽被誇得有點兒不好意思,她表示都是鄉下人的粗茶淡飯,他不嫌棄就好。


    吃飽喝足的江冠南未能獲得被許多姑娘邀請參觀閨房的榮幸。他坐在許家一樓的樓梯口,吹著過堂風,朝許多眯起細長的丹鳳眼微笑:“你放心,我不白吃你家的飯。”


    許多漠然地看著前方還沒用白漆粉刷過的黃沙牆,淡淡道:“疑罪從無,我不想冤枉任何人。”她也好奇,江冠南會怎麽做?他又打算怎樣揪出所謂的凶手。


    沒有江冠南她也不會善罷甘休。這世上就沒有人是無懈可擊的。


    江冠南咧嘴笑了,露出兩顆森森的小虎牙:“冤假錯案要不得,你就等著看好戲吧。”


    許多沒說話,她半垂著腦袋,露出了半截頎長而白皙的脖頸,看著有點兒脆弱又有點兒說不出的倔強。江冠南笑意不減,仰頭朝天花板吹口哨,曲調歡快且熱鬧。


    下午最熱的時候過去了,江冠南謝絕了許媽留他吃完飯的邀請,自己一個人踢踢踏踏地上街坐公交車去了。


    關了院子門,許媽轉身埋怨許多:“人家大老遠的來咱家,你也不送送人家。”


    大花貓虎虎從牆頭躍下,跳到許多的腳邊,繞著她轉。許多微微一笑,邀請虎虎:“走吧,跟姐姐上樓去。”


    許媽看著二女兒挺得筆直的脊背,一人一貓三步兩步消失在堂屋盡頭。[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她心裏頭冒出一股無名火,憤憤地嘀咕了一句:“這是供了個祖宗了。一天到晚擺著臉子不曉得是給誰看。”


    院子裏頭,幾隻雞不知道為爭什麽打了起來。許媽怒氣衝衝地拎著根棍子狠狠敲在磚頭壘成的不到一米高的圈牆上,惡狠狠地罵道:“叫什麽叫,吃起來一頭神勁!養你們是當你們個個都是祖宗啊!”


    許多打開電腦,調出文檔開始接著寫小說。她原本是考慮過借鑒《泡沫之夏》《我的少女時代》之類的梗的,因為現在《流星花園》的熱度方興正艾,這種類型的文應該會有市場。


    結果她剛告訴許婧她準備寫嚐長篇小說,許婧就雙眼閃亮地表示期待,相信她妹妹一定能寫出最棒的小說,因為她妹妹最厲害了。許寧也是一臉“太好了”的表情。


    對著這兩個迷妹迷弟般的親姐親弟,許多連借鑒梗都心虛了。是,沒有人知道她“借鑒”了。隔了這麽久,說不定她憑借殘存記憶寫出來的小說就是原梗的原作者見了都隻會感慨一聲“喲,真巧,居然想一塊兒去了。”畢竟同一個故事,不同的人寫出來就是不同的人生。可是人在做天在看,天知地知自己知,她居然精分地思想道德境界升華了,完全沒辦法繼續下去。


    她心裏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嘲笑自己。你老是想要獲得別人的尊重,可倘若連你自己都不尊重自己,連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時候,你還怎麽要求被尊重。


    最終許多在文檔下敲下了文章的題目:看海的星星。


    這是一篇前世夭折的小說。她當時寫了梗概給相熟的雜誌社編輯看,結果編輯坦白告訴她,故事涉及的社會陰暗麵不合適,過不了審核。後來她本想無論如何先寫了再說,最終卻因為過於沮喪撂下了。那個叫星星的女孩永遠存在了堪堪五千字的文檔中。


    都重生了。為什麽不給自己一次機會。


    許多開始寫這個平淡而惆悵的故事。農民工子弟,城市與鄉村皆融不進的邊緣群體。


    ╮(╯▽╰)╭,沒有搜狗輸入法的年代,依靠古老的智能abc打字真心好虐啊。


    許婧還建議許多背字根,學習五筆輸入法,這樣會快很多。許多堅決拒絕,才不要呢,大搜狗肯定會一統天下。~~~~(>_<)~~~~沒有搜狗,清華紫光有木有?總比智能abc強。


    怕自己又下筆千言離題萬裏,在開始正文之前,許多還鄭重其事地寫了個不是大綱的大綱。


    “為了給考上重點高中的二女兒夏星更好的學習環境,民工老夏一家從龍蛇混雜的城中村搬到了程教授家的儲藏室。走前,大女兒夏月跟混混男友阿威依依惜別,被老夏打跑。弟弟夏陽被訛詐,阿威出麵擺平此事。夏陽對他崇拜不已,夏星卻抱著弟弟覺得害怕。


    城中村裏盛傳“打工苦打工累,不如混混黑社會”,阿威的表弟黑刺初中畢業後就跟著他混了。夏星走前,黑刺跑來說一定混出個樣子,將來給她買好東西。


    夏星上學快遲到,程教授的兒子程燁主動騎車帶她,夏星因此被本來就討厭她的女生集體孤立。隻有同桌苗苗跟後桌的佳楠對她友善。苗苗喜歡程燁,越挫越勇,連累夏星異常尷尬。


    學校運動會,黑刺跑來給夏星加油,跟同學起了衝突,誤會中跟程燁打成一團。黑刺自覺吃虧,設計在路上黑了程燁。夏星知情後與他大吵一架。傷心欲絕的黑刺接受了阿威的安排□□。阿威跟他吹噓,這是正宗的城裏有錢人家的學生妹,絕對重點中學的才女。


    阿威加入砍手黨,收益頗豐,他為夏月買了首飾,兩人商定等過完年就訂婚,先斬後奏,隻要有了孩子,夏爸肯定能同意他們的事。


    表姐招娣(改名茜瑤)通過自學成為了工廠的管理層,也是夏爸希望孩子學習的榜樣。她的訂婚儀式上,卻遭到土著未婚夫一家人的輕視。她指著不長臉的弟弟等人哭求讓家人放過自己,別毀了她一輩子。


    招娣的弟弟二黃好吃懶做,跟著阿威混,沒從姐姐手裏要到錢就懷恨在心,設計陷害,將姐姐的生活攪得亂七八糟。阿威出麵教訓二黃,二黃表麵唯唯諾諾,暗地裏懷恨在心。


    砍手黨越發猖狂,阿威被追捕,跑路前找到夏月,夏月告訴他自己懷孕的消息,阿威讓她等自己避過風頭回來找她。夏月隻等到了他被捕的消息。”


    許多越往底下寫越沒有信心。這叫什麽大綱啊!真是蜜汁尷尬。她痛苦地揪著自己的頭發。她還真是沒有構架大故事的能力。可是都已經答應編輯了,言而無信實在可恥。她隻好硬著頭皮繼續往下寫:


    “夏月不敢讓父母知道懷孕的事,偷偷去小診所吃藥打胎。結果半夜血流不止,被下晚自習回家的夏星發現。夏星送姐姐去醫院看急診。給她做手術的正是程燁的母親。程媽媽的一個朋友恰好過來看望她,見狀鄙夷夏家姐妹到底家庭素質低,沒教養。姐妹倆皆羞愧。


    朋友進了程媽媽的辦公室還在滔滔不絕,表示倘若是自己家的女兒,先打死了再說,省的丟人現眼。程媽媽笑言,你家佳楠那麽乖,你還嫌不知足啊。兩人聊育兒經。朋友嫌棄女兒腦袋不開竅,羨慕程燁聰明。


    黑刺在逃亡途中遇到了之前□□時的姑娘小佳,對方因為遭遇了變態嫖客正驚慌失措。黑刺救了小佳,兩人之間產生了朦朧的曖昧。


    夏星的爸爸從工地的腳手架上摔了下來。夏家親友表示出門打工就得抱團,集體去工地討說法。老板的女兒苗苗因為夏星的緣故對農民工帶有強烈的憐憫情緒,要求爸爸不能當黑心老板。疼愛女兒的苗爸一口應下。可惜此事卻越鬧越大,連老鄉之中的黑社會都牽扯其中,夏媽媽根本控製不住。他們的胃口越來越大,甚至威脅老板不答應條件的話,就綁了他女兒。


    老板報了警,夏媽媽進了警察局。全家人驚惶無措。苗苗知道夏爸的身份後,憤怒地指責夏星說他們一家都是吸血鬼。並設計弄掉了夏星在本地參加高考的資格。夏星不得不返回原籍參加高考報名。


    夏陽激憤之下跑去找阿威的老大成叔,想給苗苗父女一個教訓。成叔表示隻幫自己人,加入他們的儀式是在街上砍他隨意指定的人。


    程媽媽下小夜班回家,路上被個小男孩衝出來砍了一刀。她從他同夥的“阿陽快跑,條子來了”跟相貌中判斷出是房客的小兒子。在警察麵前謊稱夏陽是自己的孩子,正跟她鬧別扭。來接媽媽的程燁深感痛心。


    黑刺知道夏家的遭遇想去幫忙,被小佳攔住。兩人爭執間,警察來了。有人舉報了未成年少女□□,小佳被帶走。黑刺為了保護小佳,謊稱對方是自己的女朋友。剛好遇上賣了程燁送自己的禮物才湊足錢保釋媽媽的夏星姐妹。兩人皆默然。


    警察問黑刺要身份證件。黑刺驚慌失措,被看出端倪。夏星意識到不對,推著黑刺讓他快跑。黑刺卻因為慌亂中跌倒的小佳回了頭,被逮住。夏星流淚看兒時的小夥伴被按在了地上。這時,她認出了之前一直用頭發掩著臉的少女是佳楠。


    佳楠父母工作忙碌且對女兒異常嚴厲。上高中後心理壓力與日俱增的佳楠患上了零食癖,對零食毫無抵抗力。但佳楠母親因為嫌棄女兒胖,嚴禁她吃零食,也不給她任何零花錢。初中時的同學燕子將她帶進了□□的世界。燕子這麽做的原因是佳楠母親曾在自己父母麵前嘲笑燕子成績差,隻能上技校。她要報複。


    負責總理這件少女□□案的隊長正是佳楠的父親。


    夏爸最終治療效果不理想,癱瘓了。他們在這座城市無力繼續生存下去,隻能回鄉。夏星回老家參加高考,卻發現他們一家早已記憶中的老家格格不入。”


    許婧看了許多寫的大綱以後,久久沉默。過了半晌,她輕輕地問:“多多,你不能寫個開心點兒的故事嗎?”


    許多搖搖頭:“不是我不寫,悲傷的故事就不存在。既然如此,我為什麽要逃避。”


    這個故事靈感源自於她很久以前在《南方周末》上看到過的關於廣東地區“砍手黨”的調查報告。許多將故事梗概通過郵箱發給了編輯。


    編輯的回複是可以寫。但必須加大校園部分溫暖色調,將其他的暗黑背景盡可能弱化,故事也要放在虛化的城市中進行。許多理解編輯的難處,表示盡量按照他的知識進行後開始了這個故事。


    寫作這件事可以最大程度地發泄人的情緒,無論喜怒哀樂,都可以通過手指下的故事得到釋放。許家人都覺得許多自從開始寫小說以後情緒變平和了,就連跟許媽說話都能心平氣和,一點兒也不帶刺了。原本反對許多寫小說,覺得這是不務正業的許媽也不再吱聲。


    全家人都偷偷鬆了口氣。原本小心翼翼的家庭氣氛也逐漸緩和下來。


    自從師大附中的自主招生黃了以後,許多基本上沒有在家裏爆發出太激烈的情緒,她始終沉默以對;可這並不意味著風過無痕。許婧覺得,多多離這個家似乎越來越遠了。她溫和平靜的笑容底下隱著的是淡漠疏離,甚至她根本連花心思掩飾都不屑。


    這讓她跟許寧都擔憂不已。幸虧妹妹終於找到了情緒的發泄途徑,沒有再繼續沉默下去。


    許多平靜地寫著這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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