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琰這樣的態度愈發讓霍宗淵心裏沒底了,聲音不由低了幾分,“我從去年就想娶阿妱姑娘為妻,隻是他們家不願意,才拖延到如今。舅舅你也知道我這脾氣,總愛做些歪門邪道的事情……既然沈家不樂意,我就想著,怎麽變個法子逼一逼,讓阿妱姑娘就範。”


    “嗯。”徐琰繼續麵無表情。


    霍宗淵心跳愈發快了,瞧著那張肅然無語的臉,隻覺得後背冷汗涔涔,“然後,我就想出了拿沈平下獄的法子,求秦姑父幫我找了那本書來嚇唬他們。”


    常思亭裏是死一般的寂靜,這時候風也停了,周遭沒有半點動靜,愈發人心中忐忑。霍宗淵也知道自己這般行徑必然惹得徐琰惱怒,他非常害怕徐琰再次狼一樣撲過來,將他撕得七零八落。


    可是想到那樣的誘惑……霍宗淵咽了口唾沫,強自鎮定,“我想著,沈平被捉了,沈妱總會著急吧,到時候我使點兒手段,總能逼她就範,誰知道舅舅居然也對這事兒上了心。”他強忍著顫抖,努力的嘿嘿一笑,“秦姑父今兒罵我胡鬧,叫我請罪來了。”


    ……徐琰看著他,臉色很難看,卻是一語不發。


    誠然,秦雄是把霍宗淵推出來當替罪羊了。


    可真是一步妙招!他秦雄身處官場,不敢和昭明太子沾邊兒,霍宗淵卻不必有這樣多的忌憚,就算是把事情鬧到禦前,他這混世魔王頂多認個錯,挨頓打也就完事了。


    更何況,一旦霍宗淵咬死了那詩集是出自他手,恐怕徐琰處理此事的態度就得截然不同。


    明明知道對方是在撒謊,而且漏洞不少,可是真的要去戳破嗎?


    徐琰瞧著霍宗淵那副傻乎乎的模樣,氣得想笑。


    他霍然站起身來,渾身氣勢陡然淩厲,一步步的逼近霍宗淵,“那可真是膽大妄為,不知道皇姐是否知道此事?”


    霍宗淵哪裏禁得住他這樣嚇唬?他本就是孤身一人前來,身邊沒個助力,一開始氣勢上就輸了,且徐琰對他向來都是“以暴製暴”,一語不合就會出手,動輒傷了筋骨,叫他有苦難言,霍宗淵上回的傷還沒好透呢,那是真怕呀!


    可他竟然還是能咬緊牙關死扛著,甚至扯出了僵硬的笑容,“端王舅舅也知道我……一時糊塗……還請不要告訴母親。我以後,不胡鬧就是了。”


    “誣陷無辜百姓,攪亂征書之事,就算我不說,也會有人上奏。”徐琰步步逼近,分明看到了霍宗淵眼中的恐慌,和下意識的躲避退卻。


    若是有人具本上奏,那性質就和徐琰“告私狀”完全不同了,事情公之於眾,再怎麽有皇後和長公主相護,霍宗淵也免不了狠吃一番苦頭。


    然而即便是在這樣的威壓之下,霍宗淵竟然還能咬緊牙關,半點都不鬆口。


    徐琰眸色一沉,審視的盯著他——


    秦雄究竟給了霍宗淵什麽好處,竟叫他甘願冒這樣的風險?


    霍宗淵仿佛被困住的獵物,手心裏已經滲出了汗水。


    他當然記得上回在沈家的門口,徐琰曾揪著他的衣領,告誡他不許再滋擾百姓、惹是生非,如今徐琰那冷厲的氣息撲麵而來,叫他不自覺的打了個寒噤。


    “端王舅舅……”他努力回想當時秦雄的話,好給自己壯膽——


    端王也就比你大三四歲,有什麽好怕的?就算他有戰神之稱,難道還能殺了你?他是皇上的異母弟弟,長公主卻是皇上的親姐姐,更何況太傅是帝師,難道還要怕他?


    再說,不過一本詩集而已,能有多大的風波?


    端王像是會拿這些小細節做文章的人嗎?


    一個個問題跑出來,叫當時的霍宗淵被這番話鼓舞得意氣風發,驚覺這些年他害怕徐琰實在是沒什麽道理,所以壯著膽子來了。誰知道如今被徐琰一嚇唬,那點膽氣早就飛得無影無蹤,他的手越捏越緊,額頭漸漸見了汗珠。


    徐琰將他盯了半晌,終是冷然一笑。


    秦雄有一點算得真是沒錯,徐琰沙場征戰,確實不屑於拿一本詩集來做文章、掀風浪,平白勾起皇帝的猜忌。


    尤其是當霍宗淵把事情全盤攬過去的時候,這件事就更顯得可笑了。


    謀略算計確實不可或缺,卻不該是這樣的方式。


    更何況,昭明太子案發時,徐琰已經是將近十歲的年紀,雖然對那位太子兄長的感情不深,卻多少也曉得世事。當年的昭明太子案沸沸揚揚,朝野上下受牽連者甚眾,即便昭明太子謀反之心當誅,卻也已經有無數的人灑了熱血。


    時隔十二年,實在沒必要為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揭起許多人心頭的傷疤。


    以文字構獄這樣的事情實在不是端王殿下的風格。


    徐琰退了半步,兀自失笑,轉而到桌邊拿起茶杯。


    那一瞬間霍宗淵大汗淋漓,仿佛噩夢初醒。他站在那裏深深吸了幾口秋末冷峭的空氣,這才向徐琰道:“既然端王舅舅已經痊愈,我也不打攪了,這就告辭?”


    “嗯。”徐琰轉過身來,叫人送他出去。


    常思亭裏恢複了清寂,徐琰獨自在那裏站了半天,忽然撮唇發出一聲低低的呼哨。


    顧安旋即如魅影般飄了出來,在他身邊躬身道:“殿下?”


    “秦雄身邊不能安插更多人了?”


    “屬下已經盡力安排,可秦雄畢竟是一方大員,外圍還好說,想刺探他府裏的機密消息,實在太難。”


    徐琰點頭,這事他其實也明白,隻是霍宗淵和秦雄之間的事情實在叫他猜不透,才會這樣隨口一問。


    他想了想,吩咐道:“秦雄既已抽身而出,何文淵又如數招供,沈先生那裏他們是做不出什麽文章了,恐怕明後天就會暗中釋放,你派人盯著,別再生變故。”


    “屬下遵命。”顧安頓了頓,“秦雄那裏,是把事情都推給小公爺了?”


    徐琰沒做聲,那便是默認了的意思。


    顧安不由皺眉道:“若是霍小公爺被秦雄利用,摻和進這些事情,以長公主對他的溺愛,往後行事可就又麻煩了。”


    “想辦法叫他盡早回京。”


    “是。殿下用不用提點小公爺幾句?”


    “能有用?”徐琰搖頭,“秦雄是奉他為上賓的姑父,我是凶神惡煞的舅舅,況且皇姐一向對我有所忌憚,他能聽我勸說就怪了。”


    徐琰和華真長公主之間的隔閡太深,霍宗淵這孩子的性格又漸漸定了,想要憑他的力量把霍宗淵拉回正道,那簡直是癡人說夢。


    恐怕華真長公主得知他苦口婆心的勸說霍宗淵,還會猜疑他別有居心,繼而在皇兄那裏灌湯,徒惹麻煩。


    徐琰的生母是當今的崔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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