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泱一行人在昆侖山上安安穩穩地呆了幾天。疏雨在聽輕歡說雲棠回北罰山後,神情恍惚了一陣子,最後還是熬不住地一個人跑回北罰去追雲棠了。


    君橋也不急,陪著南泱在昆侖山上過了幾天的清閑日子。直到無己、無功和無名一起來催她回中原,她才磨磨蹭蹭地準備馬車。


    輕歡和南泱站在一邊,準備送君橋一段路。君橋看了看馬車周圍站著的三個護衛,幽幽歎口氣,又轉眼看了看華胥境,忽然對南泱道:


    “南泱,整日在這種地方多無趣,要不要這一回隨我去中原一趟?”


    南泱思慮片刻,轉頭問身邊的輕歡:“你想不想去?”


    輕歡挑眉,原本隻是想著在這裏呆上一兩個月,和師父過過溫存日子就回北罰的,現在君橋這看似突然的一個提議,倒是讓她內心有些激動起來。她有記憶起就總是在天寒地凍的地方,進了北罰的這十年更是連北罰的山門都沒下過。


    她若是經曆了世間滄桑的老人,後半輩子待在北罰這種隱秘的地方養老倒是不錯,可她還這麽年輕,擁有這十年來修習的一身高強武藝,怎會不想去熱鬧的江湖走一遭?現下……她身體恢複得很好,而且她很願意去江湖瞧瞧,尤其是繁華人多的中原,更是吸引人。


    “我想去,師父。”輕歡笑道。


    “我知道你該是喜歡這些地方的,這回既然下了北罰山,便去中原一遭罷,想來也費不了什麽時間。”南泱對著輕歡淺淺一笑,她本是喜愛清靜的,不過,和喜歡的人去遊曆風景,應該是會比在這個山洞傻傻呆幾個月強。


    君橋臉上也開心:“如此甚好,我這回中原路上也有伴。既然北罰與亂花如此親近,我作為少穀主,也該是請南泱尊主去穀裏坐一坐的。”


    “去一趟亂花穀也好,待我修書一封,向師尊稟明行程,這就出發罷。”


    南泱取了紙筆,將事情前後寫清楚,飛鴿傳了出去。現在試劍大會應該快到收尾時候了,師尊也應該有時間來處理焚天門與亂花穀之事,其餘事情都有喻修師兄來輔助師尊,她離開北罰一段時間,想來應是沒有大礙的。


    蒼旻斜靠在華胥境洞口,一邊嗑手裏的瓜子一邊嘖幾聲:“這還沒熱鬧幾天,一下又都走光咯。阿泱,你我一別,又不知該是多少年,踐行怎能無酒?薄雪!”


    華胥境裏茶和酒是必不可少的東西,薄雪歎口氣,搬出來幾罐子酒,給幾人都滿上杯。


    蒼旻扔掉瓜子,雙手執酒,神情去了幾分不正經:“今次一別,唯望安好。”


    “安好。”南泱向蒼旻一敬,飲下手中的酒,


    世事難料,世間百態曲折,唯有安好無憂,最是簡單,也最是難得。


    “阿泱,我這一世,難有交心的人。你我的情誼,無需多言,日後不論何時,你都是我的摯友。不論何事,我蒼旻都願意為你這朋友兩肋插刀,在所不辭!”


    “你我相識幾十餘載,多說這些做什麽?”南泱勾唇一笑,遞還酒杯。


    蒼旻紅著眼睛笑了笑:“分別麽,難免感慨。念在你我多年情分,那張紅檀木的大床,我就不叫你賠了。照顧好自己,你這悶葫蘆,平時別那麽無趣,悶壞了身邊的人。”


    “我曉得的。”南泱輕聲應道。


    “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我就不送了,走好。”蒼旻拱了拱手,拂袖走回華胥境洞口,在門口坐下,自斟自飲起來。


    南泱、輕歡和君橋一同上了馬車,最後留戀地朝華胥境看一眼。


    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


    不如憐取眼前人。


    這就是蒼旻最後叮囑她的,憐取眼前人。


    三人同坐一馬車,無己、無功和無名在馬車後騎馬相隨。


    南泱淡淡地看著馬車窗外的景色,似乎在出神。君橋和輕歡倒是閑聊起來。


    “我第一回碰見南泱尊主,還是在我隻有一丁點兒大的時候,”君橋輕笑著慢慢道,“一晃眼這麽多年過去了,我都要老了,你看她,還是這個樣子,真叫人心裏覺得不公平。”


    輕歡回憶起兒時,也笑起來:“是啊,我第一回見師父,才隻有七歲而已。真想不到,過上個十年八年的,我都生了白發,她還是這模樣的情形。”


    “你怎能和常人相比?你是修道人,修道人都長壽。”


    “我和其他人不一樣,”輕歡搖搖頭,眉頭微斂,“從小我的資質就差,大約是不適合修道。日後最多最多,也就是武功勝人一籌,至於壽命麽……”


    “不會啊,我見你骨骼清奇,上一輩也當是習武的好手。你若是修道習武上差人一等,應該是後天其他原因造成。”君橋肯定地點點頭。


    “少穀主這是……什麽意思?”


    “我對這方麵懂得不是很多,但我大概能猜出,你兒時應是受了什麽致命的重創,毀了原本的資質,才致使你根基毀壞。”


    “……我幼時……罷了,我自個兒都記不清了。可我也從未聽師父說起過。”輕歡皺眉想了想,看了眼身邊的南泱,“師父?”


    南泱嗯了一聲,忽的回神,怔怔看了看輕歡:“怎麽了?”


    “……沒事,你走神想什麽呢?”輕歡笑道。


    南泱沉默片刻,又回想半晌,道:“我當真,十分無趣麽?”


    輕歡愣了一下,才想起來適才道別之時,蒼旻曾說了一句“你這悶葫蘆,平時別那麽無趣,悶壞了身邊的人”,不禁一笑。原來師父想這個問題想了這麽久。


    君橋的唇角憋了笑:“對,是很無趣。”


    “且是,無趣極了。”輕歡笑著補充。


    南泱一怔,很是嚴肅地低了頭沉思,半晌,才抬眼看向輕歡:“我要怎麽做,才會有趣些?”


    “你現在就挺好的啊,你原本就是這個冷清樣子,無趣是你的特色。”輕歡笑道。


    南泱轉頭看向窗外,喃喃輕聲道:“我怕你嫌我悶。”


    “不悶,你要是忽然話多起來,我才會不習慣。”輕歡悄悄在背後拉住了南泱的手,輕輕捏了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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