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泱與輕歡對視許久,敏感的耳朵因為剛剛那太過親密的親昵而泛紅。


    許久,南泱才有些磕巴地開口:“你……你做什麽?”


    輕歡緊緊看著南泱的目光似乎能燃起火來:“師父,你有九天都不來看我。我每天都等你,徒兒很想你。”


    “想我……也不能……不能這般造次……”南泱覺得自己磕巴得有點過分,清咳兩聲,去掉嗓音中的不自然,“你現在不小了,應當注意這樣的接觸。我是你師父……”


    “我知道我不小了,我知道,”輕歡眼圈激動得微紅,話語卻十分認真,“我從沒有像現在這樣,這樣想要長大!我想明早起來,就和師父一樣高,就比師父還要強大。隻有比你強,我才能把你保護起來,替你擔下所有的煩惱和苦痛。我討厭我現在這樣沒用,不能為師父做任何事情,我想勞累的是我,我想咳血的是我,我想那個無憂無慮躺床上發呆的是師父……可我這樣沒用……我這樣沒用……”輕歡說到這裏,哽咽不停,眼淚斷了線一樣往下掉。


    南泱用白淨衣袖溫和地揩拭輕歡臉上的淚水,然後將輕歡摟進懷裏,手輕拍她的背以作安慰,開口的語氣柔和:“你這樣想,我很開心。”


    輕歡趴在南泱肩頭肆無忌憚地痛哭,像是要將這一輩子的眼淚都哭完。她就再哭最後一次,發泄最後一次。從今以後,她再也不會隨意地落淚,再也不會隻知躲在南泱身後尋求蔭蔽。


    南泱托住輕歡的臀部,將她抱到自己的床上,輕歡哭得不停喘氣,但身體一直配合南泱。南泱手下輕柔地除去輕歡外麵的衣物,看見裏麵月白的褻衣染上大片大片鮮紅血漬,倒像是月白底色成了點綴的花紋。南泱繼續小心地脫輕歡的褻衣,露出裏麵裹得嚴實的紗布。


    “傷口都和紗布黏到一起了,拆的時候會很痛,你怕不怕痛?”南泱放柔了語調,看著哭得一臉花的輕歡。


    “不、不怕。”輕歡定定回看南泱。


    南泱唇角含了一抹笑,隨即扭臉在一旁放置藥瓶紗布的端盤裏細細翻找什麽。她翻出一個木匣子,單手打開蓋子,裏麵裝了滿滿一盒圓滾滾的小小的白色丸子,可愛極了。


    南泱拈出一顆,塞進輕歡的嘴裏。


    無限清甜的味道在口中彌漫開來,甜得讓輕歡享受地半眯了眼睛。


    “不哭了?忍著點。”南泱摸摸輕歡的腦袋,然後十分小心得拈著紗布一端緩緩拆開。薄薄一層紗布被血染了個透,好在輕歡背部挨的傷多,正麵倒還完好。


    隨著紗布一層一層取下,十歲少女將將發育的身體慢慢呈現,胸前發育得倒也明顯,已有了起伏。黏連的血肉被輕微撕扯,帶來酥麻刺痛。


    輕歡一時間都忘了哭,頓時羞得一臉通紅,一下鑽進南泱懷裏,將自己的正麵掩在南泱的雪白衣袍中。


    南泱隨著輕歡抱,手裏利落地上止血藥。此情此景,讓她恍惚有一種回到三年前的錯覺。隻是,這孩子長大了些,身體和思想,都長大了些。


    換完藥,裹好紗布,南泱取了一套幹淨褻衣給輕歡穿上。這一番折騰,夜已深了,再送她回鴻飛閣有些晚,南泱就留了輕歡在榮枯閣。


    “你之前住的寢房她們一直在打掃,很幹淨,你快些回去睡吧。”


    輕歡怯怯道:“我、我不想回那裏……一個人,冷冷清清的……”


    南泱不著痕跡地笑了下,什麽也不說,隻把輕歡扶著躺下,仔細蓋上被子,掖好被角,然後又走回書案旁,坐下繼續寫東西。


    “師父,你不睡麽?”輕歡微微揚起腦袋,透著一層輕紗床幃看南泱。


    南泱抬眼和輕歡目光對上:“你先睡,我忙完這一點就睡。”


    輕歡嘟了嘟嘴,隻好先乖乖躺下,眼睛仍看著南泱的方向。過了很久,南泱還是伏在桌案上忙碌,輕歡疲乏極了,眼睛緩緩瞌上。


    南泱時不時看一眼輕歡,目光溫軟,喉嚨裏不時湧上一陣難耐,被她硬生生壓下去,怕吵了輕歡睡覺。


    夜很深了,南泱才擱下手裏的筆。輕歡早就睡熟,裹得嚴嚴實實的隻露出個小腦袋。她的床上隻有她平時就寢的一床被子,此夜免不得要和這小姑娘蓋一床。南泱身體常常偏涼,自己一個人睡的時候很難將床榻暖熱,這小孩子倒是暖和,身子小小的軟軟的,比那暖爐好使多了。


    南泱挨著輕歡睡下,舒適異常的被窩讓她的困意很快襲來。


    、


    次日,輕歡再醒來時已是大中午,難得的好天氣,陽光從窗外泄進來,像鋪了一床的金箔,看著就暖意十足。


    輕歡往旁邊一摸,空蕩蕩的,床鋪也十分平整,好似沒有人上來睡過。輕歡皺著小臉長長歎口氣,一個翻身滾到旁邊,臉剛好埋在旁邊的枕頭裏。


    一陣清冷的梅香襲入鼻尖,柔軟枕頭上還殘留了一點餘溫。輕歡頓時笑開,用鼻子使勁在枕頭上蹭蹭,估摸著是師父早起了,床鋪都抹得整整齊齊。


    一個清涼嗓音忽然響起:“醒了?”


    輕歡一下從床上彈起來,不小心牽扯了傷口,疼得齜牙咧嘴,她忙探出半個身子往外看,見南泱還是坐在昨天那位子上,眼睛仍專注地看著筆下。


    “師父,早。”輕歡揉了揉昨天哭得酸痛的眼睛,膩著嗓子和南泱說。


    南泱繁忙中抬眼瞥輕歡,淡淡道:“醒了就起來,收拾收拾。”


    “哦。”輕歡忙乖乖地拿起一邊南泱為她備好的外衣,小心地穿起來。


    穿好衣服,輕歡在床上磨蹭一會兒,然後安靜地下床,走到一旁放得整齊的書架邊,書架裏都是南泱平日裏喜歡看的書,還有一些關於道法劍術之類的。


    輕歡拿了一本書,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手托著腮仔細看起來。


    南泱倒有些驚詫,以前輕歡和她在一塊,總是粘在她身上說著說那,片刻不得閑,這時候居然曉得乖乖呆在一邊看書了。


    房間裏一人忙著事務,一人認真看書,氣氛沉寂卻十分和諧,時間都好似靜止。


    不知過了多久,南泱忽然道:“我餓了。”


    輕歡放下手裏的書:“我這就去廚房。”


    說著,輕歡真就起身幾步踏了出去。過了很久,大約有兩刻鍾的時間,她才從外麵晃晃悠悠進來,手裏端著一托盤的食物。


    “今天廚房裏做了煮饃,羊肉大骨濃湯煮的,師父吃些?”輕歡將那與她身量差的有些大的托盤費力地放在南泱旁邊。


    一隻大碗向外冒著騰騰熱氣,幾根煮的酥軟的大骨冒出點頭,裏麵還浸了玲瓏剔透的水晶蝦餃,香氣繚繞著人的神經,激得人直泛口水。


    南泱微微點頭:“也好。你舀一點給我嚐嚐。”


    輕歡用勺子舀起半勺的煮饃,又用筷子在另一半均勻放上蝦餃、肉和木耳。南泱手裏不停歇地寫著,輕歡就一手拿勺,一手小心翼翼在下方接著,踮起腳遞到南泱嘴邊。


    南泱微微側臉,將這一勺吃了下去。


    輕歡看南泱的表情沒有露出不悅,笑了笑:“師父,冬日吃這個很禦寒的,還有這個,配著吃也好吃。”輕歡拿起托盤裏大碗旁邊的一個小碟子,裏麵放著幾瓣晶瑩的黃棕色蒜瓣。


    輕歡剝了一個,又遞到南泱嘴邊。


    南泱斜眼看,原來是糖蒜,看起來也像是輕歡喜歡吃的小玩意兒,但她曆來不太愛吃這種味道重的。南泱又看了一眼輕歡透亮的眼睛,還是就著輕歡的手咬了一口。


    “剩下的你吃罷。”南泱挺艱難地咽了口中的半塊糖蒜,她算是給足輕歡麵子了。


    輕歡哦了一聲,拿著糖蒜的手縮回來,目光緊緊鎖在這半塊糖蒜上。師父剛剛咬了哎,師父的唇舌剛剛接觸了這個,師父叫她吃她剩下的這半塊糖蒜……


    輕歡笑得有些蕩漾,將那半塊糖蒜塞進嘴裏,寶貝似的慢慢嚼。不知怎麽的,這一塊比她之前吃的都要好吃呢。


    南泱擱了手中的筆,想要喝一口茶緩緩嘴裏那股子羊膻味和蒜味,剛一瞥到輕歡,就放下茶杯,連忙抽出手帕覆上輕歡的鼻子。


    “你怎麽……大冬天,還留鼻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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