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聞定山收拾東西的時候,廖敬清的手機響了。他看了眼號碼,在聞清身後說:“我接個電話。”


    聞清正坐在床邊收拾衣服,點了點頭,可等他離開了一會兒之後,忽然微微皺了皺眉頭。


    廖敬清從來不會刻意避開她接電話,這似乎還是第一次?但她也沒特別往心裏去,畢竟這兩天遇到的事兒實在太多了,心思也全在聞定山的事兒上。


    直到她收拾完東西,廖敬清也還沒回來,聞清便拎著行李去找他。


    聞定山這房子麵積不小,從臥室出來依舊聽不到任何聲音,聞清穿過走廊,終於在陽台看到了對方。


    廖敬清是背對著她的,一隻胳膊隨意地搭在欄杆扶手上,他似乎一直在做個聆聽者,聞清走過去時幾乎沒聽到他說任何話。


    這是個封閉陽台,聞清走過去打算將陽台的門打開,可手才剛剛抬起,忽然聽到了一聲低笑。


    那笑聲當然來自廖敬清,那樣的笑聞清也並不陌生,可就是因為不陌生,才讓她的動作陡然停了下來。


    那是隻有在逗她、哄她的時候,才會發出的聲音……


    聞清站在玻璃門內,就那麽意味不明地看著,她清楚地聽到了廖敬清接下來的話語。


    他說:“好,我忙完這兩天就去看你,你乖一點。蛋糕?不行,你不可以再吃甜食。”


    後麵的話,聞清聽得恍恍惚惚的,玻璃門外還是那個她熟悉的人,男人的背影沐浴在陽光之中,此刻卻令她遍體生寒。


    他的語氣太溫柔,溫柔到像是一麵明鏡,將一切都折射的格外清晰。這樣的語氣會是對什麽人在說話,隨便想想都能想的到。


    猝不及防地被潑了一頭水,聞清的思緒反而漸漸清明起來。


    腦海中閃過很多畫麵,那些被她忽略了的,那些被她深信不疑的,一切的一切在瞬間像是變成了幻影,手指碰一碰就會碎裂成片。而眼前明晃晃發生的,才是現實。


    原來她以前就聽過類似的對話啊,在她的腳不慎崴到,他送她回家的路上……那樣清晰的記憶竟然被她漏掉了?


    不,是因為廖敬清聲稱自己沒有戀愛過,所以她才深信不疑。


    還有那個出現在副駕上的不明發卡。


    男人劈腿的經曆於她並不陌生,隻是像廖敬清這樣,從一開始似乎就帶著謊言的,讓她除了被欺騙之外,還有莫名的恥辱。


    聞清的嘴角向上扯了扯,自嘲一樣,卻發現肌肉都僵硬得無法動彈。


    她捏著行李包帶子的手緊了又緊,直到掌心處都傳來尖銳的疼才慢慢將手鬆開。


    她淡然地轉過身,重新折回了臥室。她的腦子很清楚,知道眼前發生了什麽,可思緒又像毛線球,需要認真理一理。


    還有胸口某個地方,一下下緊縮著讓她幾乎喘不上氣。


    聞清告訴自己,她需要一個人待會兒,一會兒,一小會兒就能重新變回那個理智的自己。


    隻是個男人劈腿了而已,沒什麽的,對,沒什麽。


    ***


    可直到廖敬清返回,聞清的腦子仍舊是亂麻麻的,她看著他站在臥室門口,微笑著同自己說話,“好了嗎?”


    聞清回看著他,仔仔細細地端倪著這個男人,眼睛、神情,可他竟然偽裝的這樣好?他看她的目光,此時竟還像是帶著無盡的縱容,那樣的眼神,被注視著總是容易迷失。


    或許這個男人是情場老手?又或者演戲才是他的本能?


    聞清垂下眼,不動聲色地回了句,“好了。”


    “那走吧。”廖敬清過來接走她手中的東西,另一隻手自然地和她十指相扣。


    和以往兩人相處的每天一樣,聞清忍不住想,在過去她不知道的時候,這個男人做了多少次同樣的事?一邊哄著另一個女人,掛了電話卻又能繼續和她談情說愛,這樣惡劣的人,真的是她喜歡到不能自已的男人?


    她木然地跟著廖敬清往外走,到玄關的時候都忘了換鞋。


    廖敬清拉住她,眉毛微微挑了挑,“傻瓜,你要穿著拖鞋出門?”


    聞清慢半拍地低下頭,在她準備俯身之前,廖敬清已經率先低下身去。


    他蹲在她麵前,歎了口氣,“你真的需要好好休息,再這樣下去,身體會受不了。待會兒哪也不許去,回家補眠。”說著這些話,他已經將她的鞋拿了過來,慢慢地幫她穿上,修長的手指在她腳踝處輕輕流連,費了點功夫才將涼鞋的係帶綁好。


    廖敬清起身,看到聞清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失笑道:“怎麽了?”


    “你可真會哄女生高興。”


    這話聽起來有點怪,廖敬清打量著聞清,默了默才說:“隻哄過你一個。”


    聞清笑了下,“是嗎?真是榮幸。”


    廖敬清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聞清已經率先走到了前頭。


    這是個狡猾的男人,又很擅長察言觀色,聞清非常清楚現在撕破臉的結果,她得不到任何她想知道的答案,而他也隻會像從前那樣,很巧妙地蒙混過關。


    聞清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清楚,這段時間生活在自己身邊的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男人,而她,到底又陷進了怎樣的謊言之中。


    接下來兩天,廖敬清的電話倒是沒再響過,他又和從前一樣,並且因為聞清不是興城本地人的關係,他還幫忙解決了很多聞定山葬禮需要的事。


    當問及聞定山的墓地問題,聞清思忖了下,還是決定將他的骨灰帶回b市。


    廖敬清聞言,竟然說:“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去。”


    聞清有些詫異,他何至於做成這樣?


    人和人之間就是這樣,信任一旦沒有了,任何好意就都成了目的。聞清總覺得廖敬清似乎是要在自己身上得到什麽,不然真不需要這般處處周到又處心積慮的?


    ***


    兩天後薑鈺和葉維臻也總算到了興城,聞清本來有一肚子話想對她說,可看到葉維臻小心翼翼地護著薑鈺,她好像明白了什麽。


    果然吃飯的時候,葉維臻告訴她——薑鈺懷孕了。


    “所以這些、這些,都不可以吃。”飯桌上,葉維臻將薑鈺碗裏的辛辣食物全都一一撿了出來,然後給她夾了不少蔬菜。


    薑鈺不高興地抗議,“吃一點點沒關係的,我回去多吃點水果就好啦。”


    葉維臻搖頭,“醫生說前三個月最危險,你雖然年紀小,但也不可以胡來。忌嘴一點,晚點給你買蛋糕吃。”


    薑鈺的臉色這才舒緩了些,“那我要吃榴蓮蛋糕,而且你不可以逃走,要在身邊陪我。”


    葉維臻是最受不了榴蓮味的,但他還是點頭答應了,“好。”


    兩人膩膩歪歪的,似乎感情比之前還要好,聞清看著他們倆,心裏一時不知道是酸還是甜。


    原來每個男人,都會給喜歡的女人買蛋糕吃嗎?


    聞清低著頭,慢慢地吃碗裏的東西,明明是很正常的味道,可吃進嘴巴裏怎麽全都變成了苦的。


    廖敬清忽然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聞清愣了下,轉頭見他深深地看著自己,眉眼間有些猜不透的情緒,“怎麽了?”


    聞清挺了挺脊背,“沒事啊。”


    “你也不要一直吃那些辣的。”廖敬清給她盛了碗湯,“最近睡眠不好,這樣很容易上火,你看眼睛都特別紅。”


    “事情太多了,有點煩而已。”聞清偽裝的很好,裝強硬是她的強項,可這會兒居然也覺得有些力不從心。


    薑鈺這次來,最開心的莫過於看到兩人終於在一起,見廖敬清對聞清這麽好,眼睛都變得格外亮,“我就知道廖醫生是個會照顧人的男人。”


    為了不讓薑鈺看出來,聞清很自然地端起那碗湯喝了口,“他欺負我的時候你沒看到而已。”


    “你那麽厲害,被欺負了也會欺負回去的。”薑鈺隨口說。


    聞清放下手裏的湯勺,看了眼身邊的男人,“當然,誰要是欺負我了,我肯定要欺負回去,才不會吃這啞巴虧。”


    廖敬清安靜地注視著她,聽完微笑了下,“好啊,這樣欺負來欺負去,很快就是一輩子了。”


    “哇哦,這是變相在求婚嗎?”薑鈺在邊上打邊鼓,被聞清狠狠剜了眼。


    廖敬清沒接這話,隻是桌子底下握住聞清手的手指,在她無名指上慢慢摩挲著。竟然像是在她無名指上繞了一個圈,畫了個戒指似的。


    聞清裝作沒懂,專心和薑鈺葉維臻聊了起來。


    廖敬清看著她的眸光微微黯了黯。


    ***


    飯後薑鈺和葉維臻想去看聞定山,被聞清攔住了,“先回酒店休息吧,你現在懷孕了,跑來跑去不安全。”


    坐完飛機又轉大巴,旅途勞頓,懷孕的人最忌諱這個。加上葉家好不容易盼到葉維臻有孩子,聞清真不想薑鈺難辦。


    她陪著兩人去酒店,可到了酒店門口,廖敬清忽然說:“你送他們上去吧,我還有點事,等會兒來接你。”


    聞清站在車邊看著他,廖敬清的眼神坦然澄澈,一點也看不出有撒謊的跡象。她開玩笑似的問,“什麽事兒?又不去醫院,難道去約會?”


    廖敬清回答:“對啊,要一起嗎?”


    聞清的指甲用力陷進掌心裏,她往前走了一步,盯著廖敬清,做出平日那副凶巴巴的樣子,“好啊,你先走一步,我隨後就到。”


    兩人平時總是這樣半真半假的,所以廖敬清反而沒看出什麽破綻,他隻說:“我走了,結束的時候給我電話。”


    他的車離開,薑鈺和葉維臻也打算進酒店大廳,可聞清忽然說:“我手機好像落在剛才的飯店了,我去找找。”


    “啊?”薑鈺愣了,“你怎麽這麽粗心,我們陪你去。”


    “不用。”聞清攔住她,堅決地說,“我一個人去就好,人多不方便。”


    薑鈺:“……”


    聞清說完就飛快地攔了輛出租車,朝著廖敬清剛剛駛離的方向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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