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如智下了廬山,淩空虛度,過鄱陽湖,沿長江,飛到應天府地界,避開巡視的修士小分隊,降下雲頭,化作一個行腳僧,進了應天府,大踏步朝著雞鳴寺而去。


    如今的雞鳴寺,因為當日白蓮宗大典的緣故,已然今非昔比。那日,朱元璋和釋海,在悟虛的見證下,以喇嘛教帝師印為信物,雙方訂下盟約。回去之後,朱元璋便暗中閉關,閉關之前,下發王命,將雞鳴寺周圍數百畝範圍內的居民遷徙一空,又遣派軍士在其上大興土木,禪房廂房,鍾樓偏殿,花園水榭,修得跟王府似的,巍巍峨峨,氣象萬千。


    這如智走到雞鳴寺門口三丈處,便有專司守護的軍士前來相詢。待到了大門一米處,又有粉雕玉琢的伶俐兩個小和尚,上前行禮。想不到這雞鳴寺如此難進,如智笑了笑,從懷中取出一枚鬆果,交於其中一人,隻說要見白蓮教教主。那兩名小和尚,見如智一身僧衣雖然不顯眼,但氣宇不凡,取出的鬆果又如同黃金一般,金燦燦的,不敢怠慢,一人急忙將其迎進寺中給,一人一溜小跑,前頭稟報去了。


    不多時,桌上的香茶還冒著熱氣,如智便看到一個瘦臉和尚,一手捏著佛珠,一手握著那金色鬆果,大踏步地走進廂房。如智一看,此人,心中不覺一陣失望,修為不過八層,而且氣息不純,顯然是用秘法提升境界的。如此白蓮教教主,怎麽能夠隨自己上廬山,與那悟虛一爭高下,成為花蓮妙法宗的傳人?


    “阿彌陀佛,尊駕可是從廬山蓮法峰而來?晚輩滅嗔,花蓮妙法宗不肖弟子,有禮了。”那滅嗔見如智坐在那裏,八風不動,四周金色光暈隱現,知道是真人層級的修士,急忙上前施禮,俯身唱諾。


    原來不是那釋海。如智,不置可否地微微頷首,問道,“在下少林寺如智,此番奉命從廬山蓮法峰下來,乃是特意前來請釋海大師上山的。”


    滅嗔,聽罷大吃一驚,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卻如翻江倒海一般。這句話的信息量太大了。少林寺如智大師,自己也曾聽說過,乃是少林寺有數的高僧,多年之前,便已經入了真人層級,據傳聞,其主修的乃是佛門正宗般若無相功,玄妙無比。此人說是奉命從蓮法峰下來,是奉誰的命?猶如為何特意要請釋海師兄上山去?..


    滅嗔腦海中,諸般念頭如行雲流水,表麵上卻恭謹地答道,“原來是少林寺如智大師,失敬失敬!真是不巧,今日釋海師兄去吳王處議事,怕是要晚些回來。”


    “無妨!你且忙去,貧僧在此等候便是。”如智,輕輕一抖衣袖。


    滅嗔,本想套些近乎,見如智閉上了雙目,不再開口,隻得行了個禮,躬身退了出去。


    滅嗔退出去沒多久,如智緩緩睜開眼睛,略顯不喜地稍稍環顧四周,然後歎了一口氣,從座上起,自言自語地皺眉說道,“想不到人世間靈氣如此稀薄汙濁。”廬山大陣開啟,人世間的靈氣從四麵八方湧入,頓成修行勝地,尤其是廬山六峰,據從天外天下來的****額尼大喇嘛所說,堪比天外天一般的洞天福地。這如智上了廬山之後,習慣了純淨充沛的靈氣,驟然下到人世間,還真的有點不適應。


    他此刻隻想著早些見到釋海,帶其上蓮法峰去,也無心靜坐。先是在廂房內踱步數圈,然後索性走了出去,在附近漫無目的地逛了起來。周圍的僧人,都知道其是一位滅嗔長老都要禮敬的貴客高僧,見其行來,無不恭敬作禮。一時之間,如智,竟然如入無人之境,不自不覺,靠近了寺中後院。寺中後院,一向是機密之地,如智正要回轉,卻忽然精神一振,隻覺一股精純佛息,在前方時現時隱,如蛟龍潛水,氣勢磅礴而又深沉。


    寺中後院,藏有佛寶!如智,掉頭就走,回到廂房,然後盤腿而坐,如在定中,一道神識卻悄然而出,朝著寺中後院而去。


    一個時辰過後,如智猛地睜開眼睛,身形化作虛無,飛了出去。


    空中,一個容貌俊秀的年輕和尚,身穿白色僧袍,右手持劍,左手單掌立於胸前,對著緊追過來的一前一後兩人,朗聲道,“郭施主,劉施主,兩位如此苦苦相逼,莫非欺我白蓮教無人?”


    前麵那名女子,一身宮裝,彩袖長展,手托一朵青蓮,喝道,“釋海,你汙我儒門,本真人今天便要找你討個說法。”


    緊隨其後的,是一名中年男子,身著道袍,渾身卻流露出純正的儒門浩然之氣。這人,高聲道,“玉蓮真人,且慢動手!”


    後麵還有數名修士,有佛門的,也有道門的,都不緊不慢地,遙遙飛來。


    如智,隱身虛空,看得真切。那最前麵的的一女一男,正是浩然峰的玉蓮真人郭敏和青田真人劉伯溫,在後麵徐徐跟來的,乃是同屬蓮法峰的弘止大師和行願大師,還有同屬於清靜峰的玄華子和天星子。


    那郭敏見釋海飛到雞鳴寺上空,便再不後退半步,當即朝著如智隱身的方位看了一眼,冷笑道,“原來是找了幫手!難怪今日不做那縮頭烏龜了!看劍!”話音落,手中青蓮,急速膨脹,猶如一朵蘑菇雲在其掌心升起,青白之氣縱橫彌漫間,七枚寶劍組成的劍陣便朝這釋海當頭飛去。


    當日,郭敏在清靜峰中一處洞府中尋到了一本青蓮劍譜,七枚青色玉劍。蒙馬靈華指點,潛心修煉,,以劍入道,邁入真人層級,因此,郭敏自號玉蓮真人,而這七枚玉劍,便也成了其隨身法器。


    這青蓮劍清靜劍法,基本劍陣形態,雖然也是蓮花狀,但卻不同於佛門乃至悟虛的白骨劍蓮花座。佛門的蓮花座,或者說悟虛白骨劍結成的蓮花座,主要還是喻示佛法如蓮,坐於其中,有清靜守護之意;而這青蓮劍法,寶劍組成的蓮花狀,重在一個變化。七枚青色玉劍,不斷飛舞旋轉,一道道劍氣,交錯縱橫,組成朵朵蓮花形狀,而且大的套小的,層層疊疊,收縮膨脹,變化多端。


    郭敏自從上次,在雞鳴寺險些遭釋海以白蓮舍身劍暗算,便將儒門浩然正氣附著在寶劍之上,此刻這劍陣形成青白雙色,白色正氣浩浩蕩蕩,一往無前,青色劍氣揮灑飄逸,卻又鋒利無比,一正一奇,眨眼之間,便將釋海困在了中間,予以圍剿。


    那劉伯溫,見來不及阻止郭敏,隻得一邊說道,“大敵當前,我等切莫意氣用事。不然,廬山之上,怎好相見?”一邊神識如水,攔在如智之前,為其護法。


    後麵兩名佛門修士弘止大師和行願大師,也察覺了如智的存在,相互對視一眼,各自一道神念飛來詢問。


    如智,略作沉吟,便實言相告,略說緣由。三人神念商議,呼吸之間便已說得一清二楚,正要出手替釋海解困。


    這時,那萬千劍氣中,釋海的聲音傳來,無悲無喜,猶若老僧塔下誦經,“諸位道友,在此做個見證,郭施主如此苦苦相逼,貧僧為宗門計,不得不得罪了!”


    這句話,二十多個字,但從釋海嘴裏說出來,傳到諸人耳邊,卻不過彈指一揮間。話音未落,驟變頓起。隨著陣陣龍吟,一道金光,從寺中後院升起,金光所過之處,青蓮劍陣青白劍氣,蕩然無存。


    隨後,便看到一團白光,飛向郭敏。郭敏一邊後退,一邊不慌不忙地取出一冊玉帛。這玉帛,受郭敏靈力催動,隻是徐徐展開了一個角,天空中便瞬間變得炙熱。一星星火光,流出,雞鳴寺半個上空的白雲變化作紅彤彤的煙霞。遠遠望去,似乎有仙女要火燒雞鳴寺一般。


    住手!如智急忙拋出一盞古銅佛燈,隨後合掌飛出,口誦佛號不止。那古銅佛燈,飛到郭敏手中的玉帛前,轟的一聲,忽然點亮。那玉帛流出的星星火光,仿佛全都飛到了燈芯之上。漫天的紅光消失,隻有佛燈燈芯上那豌豆大小的青色火苗。


    那團白光,更盛,更亮,轉眼間已經飛到了郭敏麵前。


    “住手!”劉伯溫大喊一聲,手中一支毛筆狀法器,朝著那團白光點去。頓時間,無數字團,閃著光華,呼嘯而去。


    後麵的玄華子和天星子,也大喝一聲,聯手打出一道法訣,一方星河出現在郭敏頭上。郭敏趁機收回那玉帛,站在從天而降的道道星光,身影朦朧,光彩四溢,似乎已在另外一片星空之中。


    卻不料,那團白光,忽然一震,無數白色亮光,朝著四麵八方射出,一時之間,竟然將劉伯溫打出光彩字圖,刺得煙消雲散,而玄華子和天星子二人,還有弘止大師和行願大師,還有隱在暗處的如智,全都連連後退。


    那如智,更是驚呼道,“舍利圓寂之光!”


    佛門舍利子,乃是高僧圓寂坐化所留。若是加以煉化,令其生出七彩圓寂之光,光之所照,則佛門諸法諸相,盡皆寂滅。但此刻,這道道白光,毫無七彩之光暈,卻不但能令佛門諸法諸相,盡皆寂滅,便是儒門道門的諸法諸相,也皆可化為無形。


    白蓮舍身劍!花蓮妙法宗的禁忌秘法。納高僧舍利於體內,身寂滅而光為劍。直到此刻,釋海方才真正施展出來。


    隻見其,從那團白光中隱隱現出身形,伸出雙手,作蓮花狀,對著郭敏胸前,按了下去。這時候,郭敏周圍的星光早已不見。那十道大小不一的白色劍氣,穿過郭敏的胸膛,向外幽冷地延伸著,猶如虛空之蓮。


    刹那間,郭敏好似從無盡星空墜落下來,豔麗的彩袖,青色的披帛,散亂的長發,隨風飄飛。


    劉伯溫大叫一聲,飛過去接住郭敏,直接朝著廬山飛去。


    釋海,緩緩從白光中走出,對著遠去的劉伯溫,唱諾道,“青田真人,無須驚慌,郭施主並無性命之憂。”說罷,方才轉身對著如智,弘止大師和行願大師,以及玄華子和天星子,行禮道,“釋海無能,竟然要褻瀆本門前輩的舍利子而禦敵,倒是讓諸位見笑了。諸位若是不棄,還請入寺一敘。”


    玄華子和天星子,對視一眼,對著釋海稽首回禮道,“釋教主一劍天下驚。我等先前若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釋海,站在虛空中,低聲說了句“阿彌陀佛”。那玄華子和天星子看在眼裏,隻覺其渾身淡淡的白光,如魔紋密咒,急忙又是一施禮,告了聲罪,慌忙飛去。


    正所謂


    忍將舍利作器煉,雞鳴寺上破青蓮。


    非是師弟不留情,已舍此身秘密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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