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魔峰塵封多年,禁製之中豈有活物?更遑論生人?悟虛看了片刻,傳音給玄機子道,“當是幻境。”


    幻境?玄機子也回過味來,麵色頓時嚴肅起來。


    仙路斷絕,人世間的道法多有失傳,幻境雖然還有,但已經流於江湖戲耍。許多修士,都不曾修習,隻是略微涉獵,博一個博聞強記。悟虛和玄機子也不例外。但當年那些前輩高人的神通妙法,又豈是如今我輩能夠隨意揣摩的?


    玄機子看了半響,見悟虛站在那裏隻是不言語,顯然也沒有頭緒,便右手執著拂塵,筆直地向前刺去。自從逃命之時,黃龍劍被那陸妙影強自索去,玄機子便以相伴多年的拂塵為法器。但見其這麽一刺,拂塵萬千絲,射出密密麻麻的黑色氣箭,卻是要用一力降十會的法子,將眼前幻境生生破去。


    隻聽啵的一聲,那黑色氣箭,放佛刺穿了什麽,前方陡然傳來一陣陣莫名地波動。悟虛和玄機子,正待上前。卻忽然又聽到兩道猶如猛獸的啼叫聲,令人心悸,頭暈目眩,二人急忙定睛前看,不由猛地一驚!


    周圍觸目皆是灰色樹葉,大小不一,奇形怪狀的,上麵還有說不清道明的圖案,有的像牛頭,有的像馬麵,有的似一個殘缺的骷髏頭,有的似一個盤腿而做的和尚,但全身****,斑斑點點..


    這些駭人詭異的樹葉,全都長在一根根細弱遊絲的枝幹上。要不是仔細看,悟虛和玄機子還以為,這些樹葉全都是虛浮在空中。


    那先前看到的環境之中的抱作一團的苟且男女,不見了蹤影。但那兩道獸鳴聲,卻一直在四周回蕩,時而高亢,時而低沉,時而悠長,時而急促。


    玄機子忽然指著前麵上方,驚呼道,“悟虛道友請看!”悟虛抬頭,前方極高處,有一巍峨的山門,隱於雲端,巨石砌成,紅門緊閉,大門上有一塊匾額,發出道道金光,卻是看不清上麵的字跡。


    玄機子,麵露驚駭之色,隨即又笑道,“想不到,不但是幻境,而且真寺藏在須彌芥子這樣的神通之中!”言語之間,流露一絲貪意。


    到了此刻,二人當即明白,如今所在之處,正是先前看到的不過三寸高的雜草叢。而先前看到的那個低矮衰敗的廟宇,也隻是幻境表象。


    悟虛望著上方,喃喃說道,“如此一座恢宏廟宇,金光閃閃,又怎麽會坐落在囚魔峰呢?”


    玄機子曬然,“悟虛大師這是操的哪門子閑心。坐落在此,自然有他的道理。你我二人,還是快些破開這片屍魔叢林,看看能不能進入寺中。”見悟虛看著自己,便指著那些觸目驚心的樹葉,解釋道,“自拜入大自在宮,在囚魔峰呆久了,佟某卻是恰好認得此物。若是佟某沒有記錯,此物名叫屍魔樹,以屍骸為食,尤喜食修士屍骸,若是修士屍骸吞食得多了,久而久之,便會成魔,長出片片屍葉。”


    說到這裏,一陣陣陰風,不知從何處吹來。那些詭異樹葉簌簌直響,隨風飄揚,空中仿佛群魔亂舞一般。那先前的獸鳴聲,反而沉寂了下來。


    悟虛手持白骨劍,隨手挽了個劍花,凝聲說道,“片片屍葉?道友的意思是,每吞食一具修士屍骸,這屍魔樹,便會長出一片屍葉?”


    玄機子正要開口笑言,忽然看著那密密麻麻的屍葉上,陰森恐怖的圖案,麵色一變,對著悟虛暗自傳音道,“糟糕,悟虛道友,屍魔樹如果吞食的是修士屍骸,長出的屍葉便有死去修士的一些印記。想不到此處的屍魔樹,居然吞食了這麽多修士屍骸,隻怕已經真的開了靈智,修成魔體!”


    其話音剛落,先前那兩道獸鳴聲又響起,無邊的屍葉在空中也沙沙響著,遮天蔽日一般,朝著悟虛和玄機子二人破空而來。


    悟虛和玄機子,各自暴喝聲,白骨劍,拂塵,舞得密不透風。那些形狀怪異的屍葉,帶著淡淡惡臭,葉麵上那些紋路圖案,隱隱有烏光閃爍。飛過來,被白骨劍、拂塵攪得粉碎,如下黑雨。


    那屍葉似乎無窮無盡。悟虛和玄機子,飛到一處,背靠著背,如此也好節省一些靈力。


    過了片刻,玄機子說道,“這樣下去,生生消耗靈力,你我太過被動。隻怕破了這屍魔叢林,你我就得打道回府。悟虛道友,你不妨祭出法界,快速了結這屍魔樹。”


    悟虛一邊揮動白骨劍,一邊答道,“此魔樹,非常詭異,屍葉經我白骨劍斬碎去之後,居然還能夠納為己用,重新長出。我若是祭出法界,以佛門正宗功法擊殺此樹,恐怕範圍太大,會影響到玄機道友你。”頓了頓,又補充道,“而且,不一定十分奏效!”


    玄機子此刻已經是魔道修士,悟虛若是祭出法界,大範圍全力施展佛門功法,被困在一起的玄機子自然也要受到衝擊。反過來,玄機子受到佛門功法的衝擊,自然會以魔功自保,那麽又勢必令悟虛對屍魔樹的攻擊效果大打折扣。


    這番道理,一說即明。那玄機子沉吟片刻,雙眼閃過一絲厲色,高聲說道,“這有何難。以貧道看來,這裏實則有兩顆屍魔樹,那兩道獸鳴聲便是佐證。大師向西,貧道向東,分開之後,在各自施展術法,殺出去,再到前麵山門前匯合。”


    “原來如此!那兩道獸鳴聲,是開了靈智的屍魔樹的叫聲。”悟虛心中想到,“看來,玄機子,先前還是有所保留啊。”


    望了望前方上空的高聳放光的山門,悟虛答道,“玄機道友此計甚妙!你我二人便分頭行事。”


    說罷,悟虛遁入曼陀羅法界,悠哉悠哉地向西飛了數裏,然後方才祭出白骨劍,引動法界寂滅之氣,任無邊屍葉蕭蕭而下,自殺開一條通道,勢如破竹,出了這屍魔叢林。隻見玄機子,早已站在山門外,對著自己含笑不語。


    悟虛飛上前去,對著玄機子合掌道,“阿彌陀佛,倒是玄機道友神通廣大,先來一步。”


    玄機子笑道,“慚愧,僥幸而已。”隨後,果真麵帶慚愧之色,長歎道,“貧道迫不得已,入了魔道,仗著先前一點道門修身養性的底蘊,平時還可以附庸風雅,擺出一副道長風範,真要動起手來,卻是儀態盡失,汙了大師耳目。”


    悟虛當即說道,“玄機道友見外了,方才還笑貧僧堪不破色相。如今,自己倒是也著了相。豈不聞,何為魔?”


    何為魔?在慈雲觀,玄機子問悟虛。此刻,悟虛用來反問玄機子。頓時,引得玄機子一陣開懷大笑,隨後鄭重一稽首。


    悟虛也急忙回禮,心中暗道,“你不願讓我看到你施展魔功,失了儀態,我何嚐願意讓你看到我施展法界那寂滅之氣,心疑我入了魔道呢?”


    悟虛法界寂滅,不觀想諸天佛祖菩薩,實屬異類。又那寂滅之氣,外呈灰色,類似魔氣,鬼氣,全無金色佛光之相。悟虛自從被多吉詢問過後,便留了意,不再隨意使人察覺法界寂滅之氣。這倒不是說,悟虛不能釋放出金色佛光,也不是佛門修行中,必須觀想諸天佛祖菩薩。種種道理,一時說不清,容後續再慢慢道來。


    此刻,悟虛與玄機子一番交談,暫時解開了彼此心中的疑慮。二人,遂仔細觀察起眼前這緊閉的山門來。


    悟虛用力的推了一下,大門紋絲不動。玄機子上前一試,亦是如此。


    悟虛便道,“瞧這情形,便是你我合力,恐怕也推不開。看來還得另尋他法。”


    玄機子,抬頭,眯著眼睛,望著上方那金燦燦的匾額,“恐怕,奧妙還在這塊匾額之上。悟虛道友,你看這是不是你們佛門之中的大日如來金光?方才那兩顆屍魔樹,幻現出一男一女,做那歡愛之事,怕不就是歡喜禪?”


    悟虛搖搖頭,“大日如來金光,至剛至陽,辟邪除魔,若是此廟宇乃是囚魔峰魔道修士所有,斷無可能。此匾額,雖然金光一片,但悟虛總覺得有點詭異,最關鍵的是沒有一絲佛息在裏麵。恐怕,還得你我如同進來之時一般,齊齊出力。”


    玄機子,點點頭,“貧道也是感覺到那塊匾額,似乎是一件魔器,隻不過氣息遮掩在那片金光之後罷了。”


    二人一邊說著,一邊飛了上去。又仔細端詳了一會兒。玄機子笑道,“總得要試一試。”伸出按向匾額。隻見,那片金光,隨著玄機子手掌下沉,漸漸淡去。


    玄機子回首對著悟虛笑道,“果不其然。”再一看,卻是愣在了那裏,沉默不語。


    在悟虛看來,那匾額也不知道什麽木質做成,天然凹凸不平,看上去又像是一塊熔岩化石。四周也無任何嵌飾,隻是中間位置似乎灑有一層金色粉末,厚薄不一,字不成字,畫不成畫,似乎被人隨手塗鴉一般。


    悟虛試著朝那層金色粉末打出一道大日如來金光,一道黑光射出,帶著危險的氣息,好在悟虛早有防備,急忙一邊後退。但那道黑光,如影隨形一般,緊追不舍。


    悟虛倒飛了數裏,隻得拔出白骨劍,暗引寂滅之氣,方才將這道黑光斬滅。


    玄機子也顧不得悟虛在旁,口中念念有詞,全身籠罩在一層黑色氣流之中,雙手成爪,宛如化身千萬,一瞬間朝著周圍虛空打出道道靈訣。隻見一道道魔影幢幢,朝著那塊匾額飛去。此乃諸天禦魔**。玄機子以此,引來諸天魔頭分身,要分別試一試,是否可以觸發此匾額。


    但見那匾額,隨著諸天魔頭分身沒入,逐漸森嚴起來,散發出越來越強烈的氣勢,匾額上的金色粉末,如水銀一般緩緩流動。最後,在玄機子的一聲非人類的尖叫聲中,悟虛便看到了三個暗金色大字,”梵音寺“。


    匾額下方,兩扇大門,在一陣陣梵唱聲中,徐徐分開。


    悟虛不由心中一凜。


    佛祖講經說法之時,也會令諸位菩薩曉說各自修行法門,以示方便,普渡眾生。其中,觀音菩薩的耳根圓通觀音法門,最為殊勝。想不到這魔寺以音為名,山門一開,便是梵唱陣陣,看來此間曾有了不得的大魔頭,大魔僧。


    正所謂


    屍魔樹上結屍葉,梵音寺外聽梵音。


    莫道儀態汙耳目,法門殊勝隨心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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