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波,第三波,梁曉如驅動著拘靈符,將那些妖修的獸靈,一一攝取,坐在那裏,閑庭無需漫步,信手拈來一般。


    定海城中的妖修全都驚動了,在看到同伴接二連三有去無回之後,他們有理由相信,這酒樓上的人,談笑之間,專門抽取拘禁同伴獸靈,定然是先前兩條在東海攪得血雨腥風,無差別屠島的惡龍的同黨。


    僥幸逃出生天之後,好不容易壓抑在心底的恐懼,終於在這一刻爆發。他們毫不猶豫地掉頭就走。有的稍稍猶豫,想要潛伏下來,守住東海妖盟在這舟山定海城最後一個光輝據點,但望著被那些玄奧而致命的閃光符號環繞的銅牌,終是因為修為低微,道心不穩,不自覺地發出一聲嚎叫,遠遠逃命去了。


    定海城,隨即陷入一片恐慌和混亂。妖修逃命,獸性大發,甚至化作本體,原形畢露。月色之下,定海城中,那些凡人,有的躲閃不及,被一口生吞掉,有的驚嚇過度,落得個半生不遂,有的竟然也獸性大發,無端暴起傷人,甚至殺人放火。。


    好在那些妖修,逃起命來,跑得飛快,一下子就出了城。有的跳入水中,有的鑽進地裏,有的遁入空中雲層,全都作鳥獸散。


    此番情景,倒讓悟虛想起了自己隨著潘若雪等人,夜行軍,打算圍困奔襲安豐劉福通所部義軍。那次,為了隱匿行蹤,不使消息走漏,也為了盡快趕到,那些妖修也是如此這般。悟虛還記得,潘若雪當時是變回一條雪煉蛇,從水中遊走的。


    嗯,潘若雪。如今她要麽在鎮江府,要麽在平江府,看這些妖修有不少向西而去,莫不是要投奔她?若如此,倒也充實了她的勢力,充實了義軍抗元的力量。


    想到此處,悟虛便對梁曉如說道,“天道無情之下,也往往留有一絲生機。道友何不網開一麵?”


    “這些凡種,也沒必要拘禁多了,占了靈符空間。”旁邊的李秉澄,忽然起身,走出窗外,“前麵海上來了一條青鱗梟,你我且把它給收了,也不枉此行。”


    梁曉如伸手召回那拘靈符,也飛了出去,隨著李秉澄朝著東海而去。


    青鱗梟?悟虛隱隱感覺不妙,緊跟著這二人急速而飛。不一會兒便遠遠地感應到,海麵上,夜色中,,沈昌岐、敖青還有中島美雪子三人,正自西而來,渾身煞氣繚繞,顯然這一夜,他們在海上大殺四方,也不知道有多少東海妖盟的人死於這三人手下。


    對麵的敖青也感應到了悟虛的氣息,看到了悟虛三人,微微一愣,隨即麵色一喜,低聲說了一句,便帶著沈昌岐和中島美雪子朝著悟虛飛來。


    旁邊的李秉澄和梁曉如,已經在暗自凝聚靈力,那拘靈符也在梁曉如身後開始泛起淡淡的光華。


    不好!悟虛暗中傳音給敖青,“快走,此二人皆是真人修士,修為高深莫測,身後有拘靈符,要對付你們妖修!”


    敖青先前看到悟虛身邊的兩人,隻當是悟虛的朋友,便也沒有在意,直接飛了過來。但在途中,卻忽然收到了悟虛傳音,嗖的一下帶著沈昌岐和中島美雪子,狐疑地停了下來。


    悟虛見其三人停了下了,便又急忙轉身,對著李秉澄和梁曉如傳音道,“二位道友,前麵東海龍族之人,乃是在下相識。”


    話音剛落,便覺得眼前一花,李秉澄和梁曉如,雙雙消失不見。同時身後傳來敖青一聲長長的龍吟。


    卻是這李秉澄和梁曉如二人,見對麵起了疑心,便不再偽裝收斂氣息,閃電般地殺了過去。


    漆黑的海麵上,這二人渾身環繞著一團白光,比天上的月亮還要明亮耀眼。李秉澄祭出三柄飛劍,密密麻麻的劍光,將敖青團團圍住;而梁曉如,飛到這劍陣的上方,不斷遊走,右手舉起拘靈符,放出無數符文光團,左手托著一個青色無足香爐,*出一道道淡紅色香氣,隨著那些閃光的符文,如瀑布一般,朝著下方劍陣落去。看情形,這二人配合得非常默契,似乎常常這樣降妖除魔,收取拘禁獸靈。


    劍陣中,敖青豎立在海上,雙爪帶起點點金光,護住全身,將三柄神出鬼沒的飛將,擋在了外麵。龍尾探入水中,不斷拍打起千丈巨浪,擊向半空中的李秉澄和梁曉如二人。一顆龍珠,懸浮在其龍首上空,撐起一層光罩。


    悟虛飛了過去,將被敖青推到一邊的沈昌岐和中島美雪子護在身後,稍稍退後。


    沈昌岐,急聲對著悟虛說道,“你是悟虛大師吧?快快出手救下敖青。那銅牌好像傳說中的拘靈符。”


    悟虛沒有細問,之時全神貫注的望著前方的打鬥。沈昌岐更是驚慌起來,話語更加快速急促,“香爐點起的淡紅香氣,凡人難以嗅覺,但遇水化霧,遇靈生香,似乎也是傳說中的沉龍香。若果真是此物,敖青他堅持不了多久!”


    果然,一會兒功夫,悟虛便看到劍陣中,敖青的動作慢了下來。隻聽那高高在劍陣上方的梁曉如,在白色護體光團中,笑道,“吸了沉龍香,還不乖乖束手就擒?到時候,也少去皮肉之苦。”


    悟虛再不遲疑,一邊高聲道,“二位道友,手下留情!”一邊手持星雲竹片,朝著漸漸不支的敖青飛去。


    “悟虛大師,難道你對這個妖獸也感興趣?”李秉澄悠悠地說道,“若是大師看上了,待會我與師弟做來,送與大師便是。”


    敖青見悟虛飛來相助,不由奮力一吼,吐出自己的內丹,朝著上方的梁曉如擊去。


    一顆碗大的內丹,四周有蛟龍虛影不時幻現盤旋,將劍陣上空的靈氣幾乎完全抽取一空,在空中一路發著沉悶地嗡嗡聲。


    梁曉如,似乎這樣的場麵看得多了,也不怕這內丹自爆,隻是身體徐徐後移,和敖青內丹保持相應的距離,同時將舉著拘靈符的右手緩緩變長,反倒將拘靈符正麵迎了上去。隻見那銅牌周圍也生其一團白光,在裏麵慢慢化作一個字符;與之同時,原先灑落漂浮在空中的那些閃光的符號光團,全都朝著銅牌本身化作的那個字符光團飛去。


    悟虛見狀,一邊用星雲竹替敖青擋下李秉澄的飛劍,一邊對著昏昏沉沉的敖青獅子吼,“快快將內丹收回!”


    敖青猛地一驚,本能的張嘴一吸,將內丹收回腹中。


    悟虛隨即,又在法界中,敲響木魚,便看到十幾個拘靈符放出的五顏六色的字符光團,出現在自己法界之中,傳來一陣陣吸力,似乎要將悟虛的神識之體拉扯出法界。


    悟虛神識之體,一手結不動明王根本印,一手揮出白骨劍。那些字符光團,進入法界,本就失去了*控,白骨劍一至,便被斬滅。


    李秉澄在光罩中,見敖青在木魚聲中,漸漸清醒過來。暗道了一聲可惜,知道今夜怕是捉不了這中品妖獸青鱗梟,便對著悟虛笑道,“也罷,既然道友出麵,今日我師兄弟二人,便暫且罷手。”隨即和梁曉如對視了一眼,便雙雙向西飛去。


    敖青回過神來,見這二人飛走,又是一聲長長的龍吟,瘋狂地追了過去,卻被悟虛攔住。


    “我們不是這二人的對手。”悟虛對著敖青搖頭說道,方才悟虛在劍陣中和李秉澄交手,便知道論修為境界,李秉澄當在自己之上。雖然生死相鬥,不光看修為境界,還要看功法、法寶或者自己法界這樣的事物,以及運氣等成分,但若是將這些算上,那就等於是拚命了。眼下還用不著如此。何況,對方有沉龍香、拘令符這些專門對付妖修的寶物?


    敖青變回人形,本就是淡青色臉龐,此刻變作了深青之色,顯然處於極度憤怒之中。還好,也許是悟虛方才木魚之聲的緣故,沒有完全暴走。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腳下海水滔滔不絕地飛入其鼻孔,然後又噴了出來,落在海麵上,激起千層浪。


    悟虛仔細打量了一下敖青,疑惑地問道,“敢問敖兄,你是龍族青鱗梟一脈麽?”


    “青鱗梟?”敖青茫然的搖搖頭,忽然臉色一變,急切地問道,“沈兄呢?”


    “沈兄?”悟虛,也是有點茫然,隨即理會過來,將沈昌岐和中島美雪子從法界攝出來。


    敖青,見沈昌岐無事,頗為尷尬地對著悟虛說道,“我與沈兄一見如故。”


    “多謝大師救命之恩。”沈昌岐與中島美雪子,對著悟虛躬身長拜。


    悟虛合掌回禮笑道,“二位道友,何必如此見外?”隨又對著敖青問道,“龍族之中,沒有青鱗梟一脈?”


    敖青,仔細想了想,還是搖搖頭。


    悟虛擺擺手,“敖道友便是他們口中眼中的青鱗梟,那二人應該沒有說謊,或者看錯,這一點,小僧也是自認沒有誤會。但為何,敖道友莫說不是什麽青鱗梟,便是聽也沒有聽說過。這就怪了。”


    因為,方才與那李秉澄和梁曉如打鬥,救下敖青。悟虛一時也不便向西與這二人碰麵。便與敖青三人一同朝著桃花島飛去。一路上,悟虛嘴上不時念叨著“青鱗梟。拘靈符。妖獸。獸靈。雪魄寒冰酒。”,神情也不斷變幻。


    敖青見見悟虛苦苦思索的樣子,不由望了沈昌岐一眼,遲疑地說道,“沈兄博覽群書,卻不知道是否聽說過青鱗梟?”


    沈昌岐也不禁一陣苦思,越到後麵,越是眉頭緊皺,可卻一個字也說不上來。


    悟虛便對著敖青笑道,“你身為龍族都不知道,沈道友一個人類修士,怎麽可能知道?莫要因為沈道友平時吟誦幾句詩詞,你便起了嗔嫉之心。”


    敖青連道不敢。倒是悟虛忽然靈機一動,對著中島美雪子說道,“那二人自稱是海外散修,但對東海妖盟又痛下殺手,又要對敖道友不利,想必是東海深處而來。中島君,往日在東瀛神宮,可曾聽到過類似這二人的傳聞,或者青鱗梟這樣的記載?”


    中島美雪子,也是搖搖頭,“那二人先前圍困敖前輩的時候,那種威勢,不在神宮宮主之上。美雪子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厲害的修士,要論出處,肯定不是東瀛扶桑,多半也是天朝上國的某個隱秘宗門。”


    南宋滅亡以後,東瀛扶桑,便不再視中國為天朝上國。中島美雪子,如此說,顯然是給悟虛的麵子。


    悟虛微微一笑,“什麽天朝上國。中島君,不用虛意恭維。眾生皆苦,萬法皆空。我等追求大道之人,麵對人世間凡俗之人,皆應一視同仁,唯有正邪是非,無有高下優劣。”


    中島美雪子,若有所思。


    忽然,沈昌岐哇的一聲,仰頭噴出一小口鮮血,搖搖欲墜。中島美雪子急忙上前將其扶住。敖青也走過去,正要為其輸送靈力。


    “無妨。”卻見沈昌岐麵色慘白,用手止住敖青,然後對著悟虛說道,“青鱗梟,昌岐曾經在一次浩然真君**的時候,聽其隱約提到過,似乎是傳說中的一種異獸,乃是青龍和鐵羽梟的後代。”


    “鐵羽梟?”悟虛等人對此也是聞所未聞,全都把目光投向了沈昌岐。


    沈昌岐苦苦思索著,斷斷續續地回憶道,“鐵羽梟,當時浩然真君也沒有多講。不過,”


    沈昌岐先是把目光轉向敖青,隨後又轉向悟虛,遲疑片刻,說道,“不過,浩然真君當時講到,古籍中記載,這青鱗梟因為孵化環境極其苛刻,唯有上界才可能出現。”


    “想不到敖前輩,原來是上界仙獸。”中島美雪子,半是驚呼,半是恭維。


    上界仙獸?敖青和悟虛全都苦笑一聲。


    敖青是鬱悶,自己還不知道自己?看來自己這次是無妄之災,也不知道那兩人是哪裏看的殘本,居然將自己誤認為是上界才有的什麽青鱗梟!


    悟虛,是無奈,長長出了口氣,對著敖青三人說道,“桃花島,看來一時半會兒也不能待了。我看你們還是快些回東海龍宮去。”


    隨後,在三人疑惑的眼光中,轉身望著舟山定海城方向,“若是小僧猜得沒錯,那兩人是天外天下來的高手。”


    敖青和沈昌岐臉色一變,隨即恍然大悟。


    “天外天來的,怎麽啦?!難道還怕他們不成?”敖青沉默片刻,冷笑道。


    悟虛歎了一口氣,“有先賢說過,要我們敬畏頭頂的星空。天外天畢竟要比人世間高一個層次,何況我等對於天外天知之甚少,也不知道那二人有什麽手段?有無同伴?還是暫且回避的好。”


    倒不是悟虛怯戰,實在是這二人本身修為要比悟虛和敖青高,又是天外天下來的,恐怕多半還有什麽厲害的手段或者法寶,便如陸妙影一般,當日拿著一把仙劍仿品,劍出而天下驚,一道劍光,便殺得悟虛落荒而逃。


    略微商議片刻,敖青和沈昌岐便放棄了原先到舟山定海城追殺東海妖盟那些餘孽的計劃,即刻從雪蓮洞進入東海龍宮去暫避。


    臨走之時,中島美雪子,忽然眼淚汪汪地對著悟虛說道,“大人,美雪子,一個弱女子,到了東海龍宮,雖說有敖前輩關照,但日子久了,難免一個人四處走動,若是遇上歹人,像上次那樣被抓到青樓。。”


    雖沒有說一詞,一句,但似乎已經將那段暗無天日、不堪回首的經曆,盡諸表述在淚珠之中。


    悟虛見其如此說,也有幾分歉意,畢竟這中島美雪子,跟著自己進了東海龍宮,卻被抓了賣到青樓,失了清白之人,飽受蹂躪。又看了一眼沈昌岐,便說道,“敖前輩不日也會上廬山而去,你和沈昌岐若是長久待在東海龍宮,卻是需要自保。”


    一邊說著,一邊沉吟,想要拿出東西贈予二人防身,卻發現除了星雲竹,還有白骨劍,便再無他物。星雲竹,給了他們幾片,似乎也起不了什麽作用;白骨劍,自己煉製的,隻有在自己手中,配合佛門寂滅法門,才有威力。


    一時之間,倒是給不了什麽於二人。


    這時候,沈昌岐上前說道,“大師,幾次三番救我等性命,我等還有何求。但懇請大師,傳一部佛經於我等;我等每日念誦,也好回向大師,聊以謝恩。”


    悟虛沒想到,沈昌岐居然說出這樣的話。愣了半響,見沈昌岐帶著中島美雪子在那裏長揖不起,頗為感慨的說道,“也罷。”


    遂將二人攝入法界,神識之體端坐在蒲團上,說道,“舟山、東瀛,皆位於東海,而觀音菩薩於此世界的道場,便在東海普陀島。小僧便將《般若波羅密多心經》念誦與爾等。”


    結印誦經罷,又將觀音菩薩的六字大明咒傳於二人。


    隨後,方與二人及敖青分別。敖青、沈昌岐、中島美雪子,進入東海龍宮。悟虛則隱身於法界,悄然往舟山定海城飛去。


    沒過多久,兩道身影,落在了桃花島上最頂峰,正是那李秉澄和梁曉如。


    頓時,島上所有生靈,忽然全都心有所感,抬頭向天。似乎方才一瞬間,老天爺將目光投向了桃花島。


    那梁曉如,驚訝地說道,“氣息到了這裏,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李秉澄默默感應,忽然說道,“他好像往西邊飛去了。”


    “可惜我沒有在他身上種下定位符,”梁曉如頗為遺憾地說道,“不過,師兄,你確定,那個叫做悟虛之人的身上有星雲竹?”


    “我的這把飛雲劍,乃是宗門為數不多用仙晶為主材料煉製而成,便是宗主以落月劍全力一劈,也難以損壞一絲半毫。如今,你也看到,飛雲劍劍身全是呈竹葉一般的裂紋,而且這裂紋還在不斷蔓延擴大。不是那星雲竹,還能是什麽寶貝?”李秉澄語氣極其肯定。


    梁曉如,聽到後麵“星雲竹”三個字,不禁兩眼放光,“想不到,此次下來,不但遇到了青鱗梟,還遇到了星雲竹這樣的異寶。就是把這方天地翻個底朝天,說不得也要將它找出來。”


    正所謂天道總把玄機留,哪怕高人拘靈符。


    海上沉龍香已逝,還有星雲竹顯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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