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保保三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幾天時間,便已經橫掃中原,兵臨應天府。


    悟虛與吉相大師、性空大師等人,從棲霞山飛起,跨過長江,一路北去,不出三十裏,遠遠得便望見前方,縱深三裏餘的蒙古包軍營,旌旗招展,鐵騎逡巡,西起滁州東至揚州,綿延數千裏。其上空,彌漫著凜冽剛猛之氣,隱隱結成各式各樣的刀槍劍戟等兵器。


    忽然,幾道身影,飛奔而來,那為首二人,正是劉伯溫和章溢。遂,一起飛至一處山峰,略一敘舊之外,悟虛便問道,“如淨師弟,還在鄱陽湖?”劉伯溫上前,答道,“鄱陽湖,陳友諒五十萬水軍盤踞,咄咄*人,大帥無瑕分身,眼下應天府是馬夫人和李文忠將軍在主持一應事務。”


    悟虛聞言,麵有憂色,朱元璋無瑕分身,這說明西麵鄱陽湖戰事也很是危急,不然不會明知道元軍南下,氣勢如虹,殺到應天府了,也不回轉。


    看了看劉伯溫和章溢身後之人,竟然全無披甲之將,全都是儒生打扮,修為也不過區區凡塵四五層之間,不禁又問道,“二位此番前來勘察軍情,怎麽不帶幾名行軍打仗的將軍?”


    劉伯溫和章溢等人頓時麵色微變,神情略微尷尬。半響,劉伯溫方才徐徐歎道,“大帥麾下,猛將如雲,無奈除了常遇春、馮勝二人,全都不曾修行,常遇春將軍隨大帥在鄱陽湖做先鋒將軍征戰,馮勝將軍此刻還在從浙西趕往應天府的路上。”


    這倒是個問題!朱元璋麾下,領兵之人,大都是凡人,而如劉伯溫這樣的修士,卻還是文職。先前與元軍作戰,或者與陳友諒、張士誠混戰,各自軍中雖然都有修士,但大都還是以凡俗軍士交戰定輸贏,修士隻是起到輔助作用,而且先前由八思巴和羌巴穆勒領頭約束,真人以上的修士,不許插手人世間爭鬥。


    如今形勢大變,元軍統帥王保保,居然已經是真人修士!可謂,天翻地覆,一切牛鬼蛇神,都跑了出來。往後這兩軍交戰,還怎麽進行?難道便如封神演義寫的一般?這邊,一個混元金圈,取了某某性命,然後便兵敗如山倒,某某關隘即可破去?


    旁邊吉相大師聽到劉伯溫之語,不由合掌道,“方才,老衲觀元軍陣營,嚴謹有序,煞氣*人,不由想到了當年,蒙古鐵騎,飲馬長江,屠戮江南的情景。阿彌陀佛,難道國仇家恨,還要再次上演?”


    悟虛當即笑道,“元朝氣數已盡,大師不必擔憂。此番,雖有喇嘛教全力相助,難道我們這些漢人修士,便如同當年一般袖手旁觀?君不見,連劉伯溫這樣的當世大儒,不也出山了嗎?”


    劉伯溫,在那裏嗬嗬一笑,右手微抬,擋住了麵有慚色的麵容。


    悟虛,又說道,“如今雖然廬山妙法峰被攻破,但是由此卻也有不少白蓮修士下山,喇嘛教雖然全力出擊,但是也不是惹得天怒人怨,連原本與世無爭的中原佛門修士都挺身而出。”說著,右手一揮,指了指吉相大師、性空大師等人。


    吉相大師、性空大師等,合掌道了一聲阿彌陀佛。


    眾人正說著,忽然又有三道身影從元軍軍營飛了過來。


    悟虛等人,紛紛站起來,注目而視。


    隻見三名喇嘛,踩著雲頭,立在眾人百米外上空。中間一人,身著紫色僧袍,真人境界,淡淡的眼神將山峰一掃,然後鼻孔朝天,朗聲說道,“阿彌陀佛,哪位道友是應天府逆黨派來的使者?”


    此人,悟虛卻不認識,想必是羌巴穆勒座下的。正要開口。卻見章溢走了出來,無風自動,冉冉升空至與那喇嘛同一高度,一拱手,帶起煙霞一片,淡淡說道,“在下章溢,受朱大帥之托,前來拜會王大帥。”


    那枯瘦的喇嘛,哼了一聲,“朱元璋,當年納降,朝廷恩典,賜為榮祿大夫江西等處行中書省平章政事,如今擴廓帖木兒太尉大軍南下,難道還不謹守本份?”顯然是對章溢“大帥對大帥”的說辭極為不滿。


    榮祿大夫江西等處行中書省平章政事,一職,乃是當年察哈帖木兒,大局壓境,朱元璋上書求和,察哈帖木兒賜下的官職;而如今王保保,承襲了察哈帖木兒的官職爵位,拜為太尉、中書平章政事、知樞密院事。


    這些典故,在場眾人都是知曉的。如今由這名真人喇嘛,居高臨下,傲慢點出,頓時紛紛臉色大變。


    悟虛更是覺得胸中怒火焚燒,頓時飛了上去,腳底生蓮,站在這名喇嘛和章溢之間,大喝道,“閣下也是佛門高僧,難道不知道元朝氣數已經,為何還這般的倒行逆施,難道不怕因果麽?”


    那名喇嘛見悟虛立於一朵白蓮之中,一副沙彌打扮,陰陰冷笑,“白蓮邪教,汙我佛門。今日本師便大發慈悲,超度一二。”說罷,身後浮現一尊吉祥天女頭相,散發著是滲人的藍光,其左耳處盤繞著的一條小蛇,忽然張開血盆大口,頓時空中狂風大作,摻雜著刺鼻的腥氣,欲要將悟虛吸入進去。


    悟虛,雙手結不動明王根本印,定住身形在原地,同時身後浮現出一尊觀音坐蓮法相,伴隨著陣陣唱誦和蓮花香。對麵那條小蛇,漸漸收起血口,化作一顆耳釘。


    卻見那尊吉祥天女佛像,忽然睜開頭部的三隻眼睛,射出三道藍白相間的光芒,似乎可以破碎虛空,直奔悟虛而來。


    忽然一聲阿彌陀佛,性空大師忽然飛起,站在悟虛身邊,手持一顆舍利子,顯化出一尊七彩寶塔,將這三道光芒擋住。


    隨著性空大師的動手,吉相大師、劉伯溫等人也紛紛飛身上來,各施妙術,和另外兩名喇嘛相鬥起來。


    那吉祥天女法相,先前隻是顯現出頭部,如今慢慢顯化出全身來,左邊三條手臂,拿著白色羽箭,發出道道白色光箭,輪番射向悟虛等人,右邊三條手臂,端著綠色寶碗,劃出道道玄奧的軌跡,將眾人大半攻擊都吸收了去。


    悟虛一見,便知道這名真人喇嘛,也修成了曼陀羅法界,急忙催動法界。性空大師等佛門修士倒不覺得,劉伯溫、章溢等,便感到那些帶著恐怖灼熱氣息的白色光箭,到了跟前,便如涓流入海,一閃而過,便無影無蹤,再難構成危險。


    那喇嘛,忽然長嘯一聲,神識無差別傳音道,“想不到今日,能夠遇到本教弘法長老!本師,倒要見識一下!”話音剛落,其身影消失不見,隻是其所在方位,漸漸顯化出一片雪域,雪域上吉祥天女呈憤怒相,緩緩走出來,其周圍密密麻麻的遍布著,濕熱的人骨和倒垂長發的骷髏頭。


    劉伯溫和章溢帶來的幾名儒門修士中,有一人不小心,大叫一聲,便被攝了過去,轉眼之間,吉祥天女身邊,天空之中,便多了一副人骨,一顆骷髏頭。


    劉伯溫拋出幾塊玉壁,擺出一個奇門遁甲陣法,將剩下的幾名儒生護在裏麵,送到遠處;隨後,取出一片龜甲,擋在自己身前,那龜甲散發著純正久遠的氣息,幻化出一個先天八卦陣,將這喇嘛蔓延而來的曼陀羅法界擋在了外麵,止住了法界攝引之力。


    章溢手持一支判官筆,以筆作劍,在己身周圍劃出道道金光。看似畫地為牢,筆下金光卻一圈圈向外蕩去。


    悟虛看罷這二人的應對,深深吸了口氣,傳音給吉相大師和性空大師等人,“各位大師,且進入小僧曼陀羅法界,各自施法。”說罷,神識化體,端坐在法界佛堂,將法界顯化於外。


    頓時,吉相大師等人,見悟虛之處變作汪洋大海,悟虛盤腿端坐於海麵寺院之上的虛空中,相視一眼,紛紛投身而入,立於寺院上空。


    這卻是悟虛領悟的觀音菩薩守護道場大陣之法。


    那喇嘛通過曼陀羅法界,認出了悟虛,算準悟虛不可能獨自隱去,便想著以法界對法界,法界破去,悟虛也自然身死道銷,或者變作行屍走肉。


    悟虛對於這番算計,也是心知肚明,但無論如何,自己這次不能退。方才瞧著喇嘛和章溢的對答,悟虛猜測朱元璋恐怕又想著像當初察哈帖木兒大軍壓境一般,委屈求和。但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又怎麽可以這般?是以悟虛方才才借著怒意,打斷了這二人的“勾兌”;既如此,自己若是帶著眾人隱遁,那軍心士氣,乃至朱元璋的決策,估計都要大受影響。


    於是天空上,吉祥天女騎著騾子,挾裹著無邊人骨和骷髏頭,與屹立在幾間房屋組成的寺院上空的悟虛等人,隔著兩三裏寬的海麵,遙遙相對。


    那吉祥天女每前進一步,悟虛等人所在的便退後一步。


    如此片刻,吉祥天女終於快了一步,其座下騾子,四蹄踏在了海麵水浪之上,頓時蹄下水麵湧出無數白骨。悟虛急忙神識傳音道,“諸位大師,不可保留,快快各施手段!”雙手變幻,手結蓮花印,口吐六子大明咒,從開始的海麵,浮現出一朵朵白蓮,由內向外擴散,生生止住了騾子的步伐。


    吉相大師、性空大師等人紛紛雙手結印,口誦佛號,打出道道金光。這些金光,有的落在白蓮上,將其變作金蓮,有的落在那些湧動的白骨上,將其消解得無影無蹤,有的直接飛向吉祥天女法相..突然,一道巨大的金光從天而降,落在悟虛法界顯化出來的海麵上,將吉祥天女法相和悟虛法界生生分開。一根類似金剛杵的法器,半丈長短,底部稍尖,頂部掛著六個圓環,中間把手處呈圓形蓮座,周身雕刻有無數紛繁複雜的花紋,虛浮在空中,發出一股中正浩大的佛門氣息。


    那名喇嘛見到此物,便收了法界,單手執禮。


    便見那法器上浮現出一團光影,一個聲音從中響起,“悟虛大師,佛門法界相鬥,倒是讓外人笑話了。朱元璋之意,我已知曉,若是他能守諾,我大元也不是沒有好生之德。”


    王保保!


    悟虛正要開口,卻見光影消失不見,那法器在王保保嫋嫋語聲之中,緩緩向北而去。那三名喇嘛,自然也隨之而去。


    此刻,一番相鬥,已是黃昏時分,悟虛等人站在空中,透過淡紅的晚霞,望著北方,陣陣狼煙,心潮澎湃,默然無語。


    正所謂飛身敵我辯,拱手煙霞宣金剛斷法界,西北望狼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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