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坊市,悟虛便隨口向金蛇子三人打聽韓尚書此人。原來,此人乃是一個樹精,自稱曾以韓國之名在隋朝做過尚書,平時喜歡插科打諢,在坊市中做些缺斤短兩以次充好的蒙人買賣,占些小便宜,不過其見多識廣,前朝舊事,江湖趣事,隨口就來;又能溝通草木,是以不時可以尋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好寶貝,混在攤位中,隻以普通價位出售,絕不反悔,是以也有人仗著招子亮,去碰碰運氣。加之,此間坊市的真人四層修為境界的主事修士刻意庇佑。是以,在坊市中成了一個又招人愛又招人惱的角色。


    悟虛聽完金蛇子意帶提醒的介紹,暗暗回想方才法界中青色氣流的異常,心知這個斷然做不了假,隨三人飛過幾座山峰,便合掌說道,“小僧在神農閣買了一本煉丹入門,卻想獨自感悟一番。在此,就和三位別過。”金蛇子也不挽留,說道,“我等三人,在坊市也各有收獲。這幾個月,也須閉關潛修。倒是那五彩並蒂蓮,過了三四月便會成熟,那個時候,我等估計也要下山而去。悟虛大師,不要忘了去取便是。”說罷,三人朝著悟虛一拱手,便轉身飛走。


    三人一路無語,又飛過兩座山峰,那胡靈兒便開口問道,“師兄,方才師妹我方才隱約看到,那韓老頭和他雙手相觸,似乎有所傳遞。”金蛇子,一邊飛著,一邊麵無表情地說道,“你以為為兄沒有看出來?隻不過別人不講,我們又何必多管閑事呢?”頓了頓,身子飛出前麵十餘米,又有話語在空中響起,“那悟虛喇嘛所看重的,多半是佛門的物事,你我難道還能派上用場?且莫說,那韓老頭身後站著那老怪物。”胡靈兒和韓雙虎一聽“老怪物”三個字,身子微微哆嗦,也急忙加速追著金蛇子而去。


    悟虛待金蛇子三人離去,捏了捏掌中的紙條,正要打開來看,忽然靈識發覺身後數裏外一朵雲層中有人偷窺自己,心中一動,四瞅了一下,尋了一座了無人煙、樹木蔥鬱的山頭,緩緩落下,然後隨手布了一層隱身結界,便旁若無人的攤開手掌,將紙條展開,細看起來。


    數裏外雲層中,坊市內被悟虛無視驚退的兩名巡視,分別站在一個窄臉闊嘴的矮胖男子兩邊。原來這兩個坊市巡視自覺被悟虛羞辱,心中憤恨不已,便請了坊市一個喚作李漁的管事小頭目,言說悟虛在坊市轉了一圈,什麽也看不上,隻買了一本煉丹入門。想必是身懷巨寶,身資頗豐,一隻肥羊。李漁和這二人,平時沒少做那無本買賣,在這二人三言兩語拾掇之下,便隨著二人,偷偷跟在悟虛與金蛇子等後麵,見邯蒼山金蛇子三人出了坊市沒多久,便與悟虛分開,大喜之下,露了蹤跡,讓悟虛察覺。那李漁本身也是凡塵八層的修士,加之又偷偷修煉了一門邪功,便是遇上金蛇子也可以都上一番,此刻,見落單的悟虛在山頭布置的隱身結界,普普通通,更是心中篤定,驅動雲層,帶著這二人,直撲悟虛的結界而來。


    悟虛剛看完紙條上的字樣,便看到這三人闖入如紙糊一般的結界,殺氣騰騰地朝自己迎麵撲來,當即放開早已暗中祭出的曼陀羅法界,將三人引入其中。隨後靈識化體,跏跌而做。那李漁猛然見自己置身於一處佛堂之中,那兩名巡視定在那裏,如木偶一般,心中駭然,大聲喝道,“妖僧,你這是何妖術?”隨即,手持兩柄魚叉,向悟虛攻來,卻見悟虛身影漂浮不定,一會出現在左側,一會兒出現在身後,連其衣角也碰不到,急忙將手中魚叉拋向空中,追擊悟虛,自己雙手按在胸間,仰頭吐出一片墨綠的腥臭汁液。那汁液在空中,猶如墨水滴在水中,急速的渲染開來,似乎要將佛堂盡皆汙濁。誰知,那汁液擴散到佛堂左側的牆壁處,便隻見牆壁一陣金光閃動,上麵的壁畫宛如活物一般。觀音大士腳下碧海綠波,微微蕩漾,隨後在一陣波浪聲中,佛堂之中的墨綠腥汁盡皆吸入其中,隨後,碧海依舊,綠波清揚。


    悟虛當即將碧海珠拋到空中,顯化出的朵朵白蓮,紛紛將這李圍繞,那李漁被蓮花困在中間,身形如陷泥沼,不停地怪叫,忍不住顯出本體,原來卻是一條長約四米的鯉魚精。悟虛笑道,“原來是條鯉魚精,我道為何我在坊市溪流邊,心有所觸,以花為籃,戲水捉魚,原來卻是有此番情景。”


    李漁顯出本體之後,身軀翻騰,尾巴拍打,力若千鈞,將周圍的白蓮震開,然後便是一個鯉魚跳龍門,蹦起數米高,急速向著佛堂大門飛去,企圖離開這詭異之地。悟虛,搖頭說道,“這佛堂,便是小僧也出不去,你更是不要妄想了。”


    果不其然,這佛堂之門,看似近在咫尺,卻是遠在天邊,李漁每每覺得自己飛出了大門,卻還是在這佛堂內打轉轉。


    悟虛見此,雙手內縛,右手拇指伸直,手結蓮花部心印,口誦《般若波羅密多心經》,將浮動在空中的朵朵白蓮聚在一起,編成一束巨大的竹籃模樣,隨後運轉金剛伏魔六道轉輪*,顯化出一尊觀世大士在金剛界中的金剛法菩薩相,左手持蓮花,右手持一瓣作開敷勢,取罰落六道之意,遙遙對準李漁,便隻見白蓮花籃急速縮小,那中間四米長的鯉魚也急速變小,最後,酒壺大小的花籃之中,一尾金色鯉魚活潑亂跳。


    如是過了片刻,悟虛不由將手印一抬,輕聲吟誦道“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便聽得壁畫中潮聲大作,那花籃帶著鯉魚精,瞬間飛到了左側牆壁上無盡碧波之中端坐妙笑的觀音大士身邊。那觀音大士,左手指似乎微微一動,花籃便勾在其小拇指上。隨後,異象散去,法界之中,佛堂左側的壁畫上,觀音大士的左手小拇指上多了一個小小的花籃,一個魚尾巴隱約可見。


    悟虛也是暗暗吃驚,想不到自己一時戲作,竟然真的將此鯉魚精,收入花籃,送到了壁畫中觀音大士的身邊。難道是觀音大士,受了感應,在無盡虛空處,冥冥之中為己護法加持?悟虛頓時,麵朝左側壁畫,誦經不止。


    及至回身,那兩名坊市巡視,依舊被定在那裏。悟虛想了想,罷了,你二人又加害於我之意,我便與你二人了結這段因果,隨即從須彌戒中召喚來一柄寶劍,將此二人斬殺,複以《佛說無量壽經》誦之,將之超度至佛堂外西方的極樂世界。


    如此事畢,悟虛自言自語道,“那韓尚書紙條上寫著,有一大機緣要與我分享,想必是要借我佛門法門之故吧?不管如何,須得走上一遭,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恩,十日之後,圓月之時,於破軍山後山相見;我便趁這十日,將那煉丹入門好好翻閱一番。”


    說罷,雙腿盤坐於佛堂正中,正欲取出那買自神農閣的煉丹入門,卻看到前方地上有一個青光閃閃的圓圓戒指,和自己右手上戴著的須彌戒很是類似。便伸手一招,將之拿在手上,灌注靈識,便進入一處空間,裏麵散落著各種物件,悟虛心中一喜,便知道這正是那鯉魚精被攝入花籃時候,靈記被抹去的須彌戒。


    一番查看,十幾瓶中等丹藥,四五件法器,還有許多東海東極島標記的事物,更有幾枚玉符在內。悟虛,催動靈力,將這幾個玉符一一聽來,心中恍然,又大吃一驚,原來這鯉魚精不但是那東海妖盟的成員,而且更是妖盟中心的東極島派出的弟子。


    這幾枚玉符,顯然是近段時間的,所以鯉魚精未曾銷毀。照其所透露出來的訊息,那浙東張士誠和浙南方國珍,其背後盡皆是有東海妖盟的在暗中支持。而那東海妖盟,更是與扶桑島國勾結在一起;至於書信中所謂的扶桑攜龍氣而新出的龍潛大名,悟虛可以斷定便是當日在大都以九轉化龍之術,奪得些許龍脈之氣的東海妖人,龍潛是也!


    而這些傳音玉符中,居然有叫散布在天下的東海妖修,暗助元軍,配合張士誠和方國珍夾攻紅巾軍之指示。


    真是狼子野心,良心大大的壞了!


    正所謂花籃鯉魚誦觀音,須彌玉符曉秘辛。


    當日京都龍脈氣,他朝扶桑狼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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