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這隊喇嘛,足足有一百多人,左右各有兩列,有大吹法螺者,有大鳴金鈸者,有持金剛杵者,有舉黑紅旗者,有灑水淨土者,有撒花熏空者。中間是一個三米寬九米長的法駕,上有明黃色曼陀尼頂蓋,四壁是精雕細刻的紫檀木,四角八方垂掛著經幡,隨風擺動。有兩名偏袒著右肩的中年喇嘛,各自牽著一頭白象,拉著法駕,緩緩地朝著月疏閣行來。


    又有一名滿臉皺紋的老喇嘛,看見站在門口的悟虛,便帶著兩名小喇嘛,急急地走了過來,衝著悟虛躬身作禮道,“慧明上師,阿魯含奉師尊之命,恭迎上師。”悟虛因為融合了大部分巴爾讚的記憶,所以知道這個自稱阿魯含的是自己的便宜師兄,急忙回禮道,“慧明見過師兄。”又看了看其身後喧嘩氣派的儀仗,驚訝地問道,“慧明昨日夜間剛剛回京,今天一早,便意欲前往天源延聖寺拜偈師尊及諸同門。何勞師尊和師兄如此勞師動眾?”


    阿魯含急忙又是一躬身回禮,“慧明上師,如今已修成曼陀羅法界,便是阿魯含之上師,且不敢再以師兄妄稱。”見悟虛又要開口,阿魯含又連忙說道,“此番,是師尊親自下令,命阿魯含帶著寺中儀仗,前來相迎的,還請慧明上師入法駕,去見師尊吧。”


    悟虛端坐在法駕中的蒲團上,看著自己如新娘般,被一群吹吹打打地喇嘛簇擁著,在大街上浩浩蕩蕩地向前奔去,有心想找那老喇嘛阿魯含聊上幾句,也好預先了解一些情況,無奈阿魯含隻是站在法駕前駕駛位置,就是不肯進來。細想了一下八思巴和自己的因果緣由,沒曾察覺有加害之意,悟虛便索性隻得作罷,隻在法駕中跏趺結印。


    從月疏閣到天源延聖寺,雖然也有二十幾裏路,但喇嘛儀仗所過之處,行人避之不及,就連一些官轎也紛紛讓道,是以行得飛快,一會兒工夫便到停在那天源延聖寺大門口。門口又站立著四名喇嘛,隨著阿魯含,將悟虛從正門引入寺中大殿。


    悟虛一進大殿,便見到一位體形微胖,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身著紫紅喇嘛僧袍,微笑地望著自己,心有所感,正要上前行禮。卻聽得左右兩排端坐在蒲團上的喇嘛們,低沉地誦道,“唵——嘛——呢——叭——咪——吽————”。


    但從“唵”聲一起,便有一名喇嘛,站立在一麵亮光燦燦的金鈸麵前,將手中高高揚起的竹戒,輕輕擊下;便有一名喇嘛,站在一口諸佛海會圖紋的銅鍾麵前,將手中微微扶著的圓木,輕輕推出;便有一名喇嘛,站在一個狀若心竅的紅色木魚麵前,將手中高高舉起的木槌,輕輕落下。


    悟虛不知何意,隻好靈識入曼陀羅法界,端坐在法界佛堂,也誦出這六字大明咒。


    隨後,這些喇嘛頭頂紛紛顯出各種菩薩金剛法相,將六字大明咒再度誦出;金鈸聲、銅鍾聲、木魚聲,也再度一一響起;悟虛腳下生蓮,身後曼陀羅法界隱隱顯露,有潮音聲、梵唱聲、誦經聲、持咒聲傳出。


    一時間,大殿中,種種色,種種聲,種種香,種種相,種種法。


    忽然,那位老和尚,將原先交叉疊在大腿之上的右手舉起,單掌豎於胸前,“南無本師釋迦摩尼佛!”聲音不大,仿佛自虛空而來,卻清晰地回蕩在每人心中。大殿之中又漸漸恢複了平靜。


    悟虛走上前去,躬身合掌,施禮道“南無本師釋迦摩尼佛!慧明拜見師尊。”八思巴右手虛抬,“不必多禮。死而複生,現見即是緣。且入座。”悟虛先從須彌戒取出那張龍虎山正一教與八思巴的回信,恭敬地交到八思巴身邊的喇嘛之手,然後找了一個蒲團持身端坐。


    八思巴接過遞來的那張信箋,看了看,便指著兩側的喇嘛說道,“這便是天源延聖寺諸位同門。”悟虛當即合掌對著眾喇嘛唱喏道“諸位同門師兄弟有禮。”那兩側眾喇嘛紛紛合掌回禮道,“慧明上師有禮。”隨後,起身,齊齊朝著八思巴行禮,便從大殿退出,隻留下悟虛,八思巴和其身邊的兩個喇嘛。


    那八思巴複又拿著那張信箋看了看,“佛道本一家”,輕聲念完,將信箋交與身邊右側的一個清瘦的喇嘛,然後對著悟虛說道,“這是你多吉師兄,於六字大明咒最有體悟。”悟虛聽聞八思巴介紹其為師兄,便知道眼前這名叫的多吉喇嘛,也是修成了曼陀羅法界的真人修士,急忙恭敬作禮。多吉微笑著點頭合掌,然後開口輕聲念道,“唵——————”。但見那張信箋,緩緩地發出光亮,從多吉手中慢慢升起。多吉輕輕將唵聲念出之後,便閉口不語。悟虛卻看見,定在眼前的信箋上,先是隨著多吉的唵聲,飄出一個金色的悉曇梵文版唵字的,然後在多吉閉口不語之後,自動接連飄出六字大明咒其餘五個悉曇梵文版咒語,同時有咒聲在大殿響起,隨後陣陣六字大明咒聲中,飛出一個最後一個種子字,響起最後一個種子音。最後,這些金色的梵字又組成一個咒輪,急速旋轉,變大、升空,化作一輪小小的金色太陽。


    八思巴、多吉還有左側的那名喇嘛,靜靜的看著這一幕。過了片刻,待空中那輪明日漸漸散去,八思巴右手一抬,那信箋飛到其手中,八思巴也不再看直接將信箋交到左側的那名身材魁梧的喇嘛手中,對悟虛說道,“這是你卓達師兄。”悟虛忙又合掌行禮。那名叫卓達的喇嘛,默然地對著悟虛一個回禮,也無多言。


    片刻之後,多吉和卓達見八思巴閉著雙眼,在那裏如如不動,相識一眼,也不說話,行了個禮,起身離去。悟虛,見此情景,也準備起身告辭。卻不料八思巴睜開雙眼,若有深意的望著自己,悟虛隻覺得自己似乎全身上下被看了個通透,毫無秘密可言。心中暗想,該來的終歸要來。這該不會是佛門的天眼通吧?比x光還要x光?一眼看下去,不但衣服都相當於白穿,*裸的,恐怕在八思巴眼裏,自己此刻便是一副人骨標本吧?


    正胡亂想著,八思巴說道,“當日莫恩命珠碎裂,老僧便知道其作惡多端,終遭報應。卻隨後又聽人稟報,其死而複生,且修成了曼陀羅法界,老僧一時好奇,便入定以佛門天眼通觀溯緣由,卻是毫無所獲,隻隱約看到一個明字,便出麵將羌巴穆勒攔住,並賜號慧明與你。”悟虛聽得,便要對八思巴躬身想謝。


    八思巴輕輕的一揮手,止住悟虛的道謝,又說道,“那曼陀羅法界乃本教無上密傳,非教中佛緣深厚,根器非凡之輩,日夜苦修,於真人境後期方可修成。但老僧觀你修為境界,實乃真人以下;且曼陀羅法界,所顯之相,與本教奧義關聯不大,倒是陰陰有那淨土、禪宗等南方佛門有所契合。不知可否有所見教?”


    悟虛心裏想了想,言明自己是廬山花蓮妙法宗的小沙彌,又將被逐出師門下得山來,被莫恩所擒,當夜與莫恩在曼陀羅法器空間的靈識生死相鬥,細細了說了一遍。隻不過將自己轉世,以及於輪回之時有所感悟的事情隱去。


    八思巴聽後,閉上雙眼,靜靜思慮著。自己本是多年前,便已閉關,不問世事,隻盼早登極樂之人。不料一日神遊天外之際,忽然預感元朝荒*無道,天下即將大亂,當初隨元大興的本教亦有大劫,方才出關問事。恰好遇到莫恩死而複生,且修出曼陀羅之事,入定施展天眼通,卻是毫無所獲,隻是隱約覺得這死而複生之人便是本教的一個轉機,同時又隱約看到一個明字。這才臨時起意,傳法旨,令其上龍虎山。而眼下這龍虎山正一教,也回信中含了一個明字。看來天下將要隨明而轉了。隻不過是否真的應在這被自己賜名慧明的漢人小和尚身上,怎麽個應法,還不得而知,天機難測。


    笑到此處,八思巴對著悟虛微笑道,“佛道本一家。我喇嘛教與南方諸佛門,又何嚐不更是一家呢?你先前是淨土小沙彌,如今是我喇嘛教上師,這一切都是緣法,一切都是佛法。我便還是以慧明相稱。你若不著相,不如暫且留在此處,一來可以向多吉和卓達多多討教一下,在這即將到來的亂世多些護身之法,二來密顯雙修,法界融通,以後遇到非天源延聖寺一脈的喇嘛同道,也好親近方便一些。”


    悟虛心想,這倒正合我意,點點頭,恭敬作禮。


    八思巴見悟虛進得殿來,一直恭敬有禮,毫無敵意,也是頷首點頭,想了一下,又說道,“老僧聽聞,你沿路廣結善緣,心無色分,無論男女老少,無論膚色族類,皆以慈悲心而作布施。天源延聖寺副監事一職尚空缺,不如由你擔任。這樣,以後出去,也有個名頭。”悟虛心中雖不願多管閑事,但是也不好意思,在這裏白吃白住,光拿好處不幹活,見八思巴說得合情合理,隻好又點點頭。


    自此,悟虛留在了天源延聖寺,掛著個八思巴為自己專設的副監事,也不多管俗務,整日便隨著多吉和卓達修習密宗法門,偶爾有機會也向八思巴請教一二。


    (藏傳佛教,內部管理人員,沒有監事這個名稱。為了方便行文和閱讀,取我們熟悉的一個名稱。大家不要在這上麵深究。其他地方,也是如此,但方便爾。)


    正所謂法界莊嚴種種相,真人密咒聲聲無。


    龍虎信箋出明日,喇嘛寺廟化閻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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