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道姑、和尚正要暴起之際,忽然聽到一副極具磁性的聲音遠遠傳來:“唉呀呀!……真是你們啊!”伴隨著聲音的落下,不知從哪兒蹦出一個錦衣商人,挎著個背包,一路小跑著到了酒寮前,對那金兵一臉陪笑道:


    “差大人,我們兄弟幾個多年不見,相約在此喝酒敘舊。這不,小的遲到好一會兒了,惹惱了兄弟們,他們一時火氣難控,都是衝我來的。差大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還望見諒!”


    那兵卒哼聲道:“你那班兄弟把酒都買光了,分明是不給兵爺麵子!”


    和尚聽到“兵爺”二字,心中火氣再次騰然,將全身真氣壓到左手掌心,眼看便要出手!豈料一瞬之間,內力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再要提氣時,發現左掌已被錦衣商人抓在手中,還不住顫抖著。那情形,還真像是故友重逢。錦衣商人一陣苦笑唏噓,道:“大哥啊!來晚了確是兄弟的不是啊!待我與差大人解釋一番,待會我自必重罰!敬諸位兄弟一巡!”和尚憋紅了臉想要掙紮,但覺商人手掌堅如金鎖,隻得歎氣作罷。


    儒生右手折扇一甩,商人剛欲伸手按來,但見儒生左手微抬,說道:“二哥您這可是得重罰啊!一巡怕是不夠啊……哈哈哈哈!”說罷,徑自扇起扇來,沒有半點動怒的意思。


    一旁的道姑正待挺身而起,不料小腿湧泉穴一麻,整條腿一陣火燎燎的痙攣疼痛,哪裏還站得起來。蓑衣客臉色亦是一變,繼而自顧地飲酒,背上的灰布包依然沒有解下來。


    錦衣商人仍是陪笑,端起桌上一碗滿酒遞給那兵卒,自己也拿起一碗,隻抿了一口,眉頭一皺,吐在了地上:“這什麽破酒!跟馬尿似地!”


    此時,剛欲動手的眾人臉色已是難看之極,卻隻能強忍怒氣。儒生仍是沒有太大反應。被辱為唱戲的倒是小事,稍稍刺痛他神經的是金兵對大宋婦女的恣意淩辱!適才那金兵侵犯少婦時,他眸中便不自覺地射出一道精光,幸是及時隱藏了下來。


    那兵卒亦是一愣,商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從背包裏提出三個酒袋,恭恭敬敬地遞過去,道:“農家自釀的酒,官差大人您嚐嚐。夠味!帶勁!白天喝了不怕冷……晚上帶著娘子喝……哈……包你停不下來!”


    二人說著暗語,淫浪的目光在酒氣中碰撞,惹得一旁的道姑臉色鐵青。此時的兵卒已經客氣了許多,接過酒袋瞟了其他人一眼,趾高氣揚地走了。


    道姑右腳血脈漸漸暢通,此時看著麵前的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眾人臉色也都不好看,隻有那穿山甲,因為熬夜趕路,困倦難耐,此時竟睡著了,渾不知發生了什麽事。而那錦衣商人則是頻頻向眾人敬酒,自罰了十來杯,見還是沒人搭理,餘光瞥見路旁的布聯,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捧起酒缸小跑了過去……


    隻見他用袖袍在酒缸裏一探,旋即騰空而起,在那最後一麵空聯上一筆一劃地寫下:“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工工整整的正楷字,沒有半點炫技的成份,寫到最後一個闕字的時候,忽然“哎喲”一聲,從高處急墜而落,屁股著地,坐在地上一陣呼哧。


    眾人見狀一愣,旋即搖頭苦笑。心裏都明白:錦衣商人方才製止大家出手,向金兵低聲下氣,搞得大家臉上掛不住,現在賣個醜博眾一笑,讓大家有個台階下。


    熟睡中的穿山甲被這一聲叫喚驚醒,隻見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錦衣商人,題字的時候居然跌倒了,未曾細想便“哈哈”大笑了起來。


    錦衣商人摸著屁股回到桌前,搖頭苦笑道:“不行了不行了……一年不如一年啊!”


    眾人臉色逐漸好轉……蓑衣客向錦衣商人敬了一杯,道:“司徒先生,雖說要行事謹慎。可何時,我們幾人都淪落到要看一個小小金兵臉色的田地了?”


    司徒先生神色一凝,抬了抬手,示意蓑衣客安靜。隨即喚來少婦掌櫃,向她要來幾個大碗,又掏出兩錠白銀,說是買下酒寮剩餘的菜肉,讓她回屋歇息。直等到少婦掌櫃進屋關門,司徒先生才語重心長道:“正所謂‘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已查到我朝被俘的妃嬪關押地點,而方才那兵卒乃負責守兵飲食的火工長……”


    眾人聽在耳裏,聯想起方才那囂張跋扈的金兵對我朝婦女恣意侵犯的景象,心中怒火再度騰燃,若不是那句“小不忍則亂大謀”,早就紛紛暴起了……


    司徒先生繼續道:“方才我贈與他三袋藥酒,他必與守兵兄弟分飲。該酒並非毒酒,乃是中藥釀製,平日隨飲並無不適感,不過一旦行房,一個時辰之內便會七孔流血而死。我另查到他們來浣衣院都是有統一安排的,最晚不過子時,到時南宮兄弟會支走附近的駐兵,由我伺機潛入,待守兵們七孔流血而亡之際,救出眾妃嬪。”


    司徒口中這位南宮兄弟,乃是靖康之變中帶領十萬大軍投降金國的宋將南宮楚雄。他的變節遭到無數國人的唾罵,以至妻兒隱姓埋名,不敢相見;隻有他們幾位義士知道,南宮乃是忍辱負重,打入金國內部充當細作,多年來竊得無數機要密報,這次五國城救主,自然也少不了他的相助。


    道姑原在閉目養神,聽到司徒先生的部署,心想方才動怒實屬不妥,乃主動回敬了一杯。


    “果然是好計!”穿山甲激動得站了起來,然後發現站起來比坐著矮,又坐回了椅子上。


    “丫鑽褲襠的家夥!懂個屁!”和尚不屑道,旋即將哨棒往身旁地上一豎,那哨棒竟然定在了石中:“這什麽什麽計策灑家就不懂了,需要灑家做什麽,司徒先生吩咐便是!”


    司徒先生給眾人一一滿酒,舉杯道:“皇上那邊就要拜托諸位了!”眾人俱是堅定頷首。


    碰碗飲盡後,司徒先生從包中取出一卷羊皮圖紙,攤在桌上指道:“沿著此路往前十裏,會看到一處高聳的圍牆,那便是皇上關押的所在,我已於昨夜查探過了,並繪得此大牢結構圖!”


    司徒先生說著,又從背包裏取出幾個小石子,放在一旁,道:“今夜諸位兵分五路……這裏有幾顆小石子,分別表示你們六位:圓形表示大師,三角形表示師太,黑色表示書生,正方形表示老段……


    “等一下!我在那裏?!”穿山甲瞪大了眼睛,在圖紙旁搜尋著表示自己的小石子……終於發現了一顆綠豆。


    “死司徒!艸泥馬的!自己挑了一顆最大的,就給我一顆綠豆啊?!”


    眾人望著五短身材的穿山甲,俱是忍俊不禁。


    司徒先生安慰道:“穿山甲兄弟負責挖地道潛入。為了方便路線說明,聊以‘神豆’一枚示意,還望老弟理解!”


    穿山甲一臉的不情願,細聲嘀咕道:“還‘神豆’!艸你大爺的!真他媽能說會道!”


    司徒先生淡淡一笑,繼續布置任務:“智冠大師,您以千手如來掌橫行天下,麵對金兵圍攻可有把握脫身?”


    智冠和尚拍著胸膛道:“哼!百十來條金狗,灑家還不放在眼裏!”


    司徒先生微微頷首:“好!今夜便由大師收拾金兵!”然後對儒生囑咐道:“書生兄,你提前混入敵營,待智冠大師與金兵挑起打鬥,便乘亂在牢門附近灑下火油,伺機引燃!”


    接著,司徒先生的目光投向了道姑。隻見她端坐一旁,不知何時手上已多了一件漆黑色的道袍,另一手執著一枚粉白色的玉石,在那道袍上悉心地擦拭著。隻見那道袍背上鑲著一塊湛藍印記,幽幽透出“玄火”二字,赫然竟是武林至寶“玄火衣”!


    司徒先生正色道:“師太,牢門大火對爾等毫無阻礙。尤其您一身輕功了得,自可安然出入火海。反觀皇上,囚禁已久,身子虛弱,怕是一個不慎便沾火燒身,若有‘玄火衣’護身,當可安然趟出火場。思來想去,救人突圍的重任惟有交給您了!……到時你從穿山甲挖好的地道進入皇上關押之處。”


    道姑頷首同意。


    “老段你負責接應。”


    被稱作老段的蓑衣客旋即問道:“司徒先生對哨塔方位可有察看?”


    司徒先生稍一沉吟,旋即明白過來,在背包裏一陣摸索:“這是金兵的兵服。”說著,遞去一套土黃色的兵服、一頂尖長的皮帽和一雙高腳靴。”西麵哨塔視角最佳,除了角落的矮腳糧房,其餘地方皆是一目了然。“


    老段聽罷,開始思考要如何暗中放倒塔哨上的金兵……


    末了,司徒先生又與眾人商定了營救信號和時辰。眾人一齊碰杯,飲盡摔碗,便即分頭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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