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裏播著美食紀錄片,雪白的糯米團子一揉,一捏一擠,點上幾粒青豆,就成了一朵雪白的蓮蓬,在金黃的雞湯裏一滾,真是美極了。蘇言正躺在沙發上嗑瓜子,他一腳踩在茶幾的邊緣上,一腳斜搭在上麵,瓜子皮子跟翻了肚皮的白魚一樣,滿地都是。


    蘇言的心思完全不在電視上,雖然他直勾勾的盯著電視機,卻不知道電視機裏演的是什麽。


    他媽周美娟從廚房探出頭來,瞧見一地的瓜子皮和蘇言的形象忍不住念了他幾句:“我說你這孩子,垃圾桶就在你跟兒前呢,你就不知道把瓜子皮扔進垃圾桶裏?你真是越大越本事了。”


    蘇言腦子嗡嗡的,也不太清楚周美娟到底說了什麽哦了一聲,就繼續盯著電視發呆。他的腦子就停在上午的時候他媽跟他說,她找了一個對象,晚上兩家人一起去吃個飯。


    蘇言不知道什麽時候她媽找了對象,還發展到兩家人一起吃個飯的地步了。他現在滿腦子都是他要有個後爹了,他被這個消息震驚的有些反應不過來,覺得天都不正常了。


    他媽見他心不在焉,就拿著勺子上前敲了敲茶幾:“哎,言言,我說你夢遊呢,剛才聽見媽媽說什麽了嗎?”


    蘇言嘴裏含著粒瓜子,嚼了嚼咽下去。他現在不能麵對周美娟的臉,一看見他媽的那張臉,他的腦海裏就蹦出後爹這兩字來。


    蘇言拎起沙發背上搭著的外套對周美娟說:“我出去一趟。”


    周美娟拿著勺子真想拍蘇言一臉:“飯都快熟了,你上哪兒去,你媽我可是做了你昨晚上點的八大件。”


    蘇言已經開了門,他穿上外套,扭頭對他媽說:“媽,我現在不需要八大件,我現在需要的是靜靜。”


    周美娟剛想說話,蘇言把食指抵在唇邊噓了一聲:“別問我靜靜是誰,我也得在茫茫人海中尋找。”說完,沒等周美娟反應過來,蘇言就利索的關上門。


    今天是周末,大街上人來人往,確實挺難尋找靜靜的,蘇言給他發小徐鵬鵬打了電話,約在中華大街靠北的星巴克門口見。徐鵬鵬跟他是發小,兩人從穿開襠褲就認識了,以前蘇言爸爸窮的時候住的成排的小平房,徐鵬鵬家就那個時候就住他家隔壁。後來蘇言上初中的時候徐鵬鵬他爸倒騰煤賺了大錢,在市中心買了套小別墅,蘇言他爸爸的飯館這時候也有了起色,在郊區買了套三室一百來平的房子,兩家人才分開。


    他跟徐鵬鵬倒也沒有因為兩家分開生分了,他倆打小就在同一所小學,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大學又同樣是本市的理工重點,不過專業不同罷了。


    蘇言被太陽曬得有點暈,八月底的陽光烈的很,磕個雞蛋下去沒準就能熟了。蘇言舔了舔嘴角想著要不先去星巴克喝杯冷飲,就看見徐鵬鵬騎著車來。


    蘇言看著徐鵬鵬跳下車忍不住抱怨:“你怎麽才來,我都被快被曬成魚幹了。”


    徐鵬鵬彎腰鎖車,一邊鎖一邊說:“你傻呀,去裏邊等我呀。”


    蘇言笑道:“就你那破車,還鎖什麽,你爸掙了那麽多錢,怎麽就舍不得給你換輛車,你爸那是給銀行做貢獻呢?”


    徐鵬鵬鎖好車,打量蘇言。他們這個暑假沒見麵,徐鵬鵬跟著他爸去山西礦區呆了一個月,除了又矮又胖的身材還在,其他的已經麵目全非了。徐鵬鵬頗為羨慕的說:“我說這大太陽合著就曬我一個人吧,合著我在地球上住的是微波爐吧,瞧你皮膚,做了烤瓷的吧。”


    徐鵬鵬一直格外嫉妒蘇言,蘇言遺傳了周美娟的大眼白皮膚薄嘴唇,又長了他爸直挺挺竹竿一樣的身材,雖算不上衣裳架子,但穿衣打扮分外有一種綠竹青鬆的感覺。而徐鵬鵬身材就是他爹200多斤的身材壓縮了一個號。


    蘇言沒回徐鵬鵬的話,他的精神還是有點恍惚,神遊了一會兒,說:“哎,鵬鵬我給你說個事兒。”說完又說:“還是不說了,咱們先吃飯吧,其實我也不太餓,要不我給你做飯吧,我拿著鑰匙呢,咱們去我家以前的小飯館。”


    徐鵬鵬知道蘇言這個毛病,心裏不高興了,就愛做飯。在家周美娟那是把蘇言當個少爺養著,雖然家境一般,卻恨不得連洗腳水都天天給備好了,哪兒能讓蘇言碰一下廚具。蘇言從他爸沒了那天起,一不高興就躲進他家過去的小飯館做飯。


    倆人去超市買了菜,乘著公交車到了小飯館。飯館裏的東西早就清了,隻有蘇言老早帶過去的一個電鍋和零散的調料,徐鵬鵬坐在破桌子上看著蘇言一邊炒田螺一邊走神。蘇言翻了下鍋:“鵬鵬,我媽給我找了個爹。”


    徐鵬鵬撿了個田螺嚐嚐,有點鹹了:”這是好事兒呀,你爸都沒了多少年了,你媽一個人多辛苦,還不能找一個了?”


    蘇言把田螺裝盤:“我,我也說不清楚,我覺得我媽今天才告訴我她找了一個對象,晚上兩家人一起吃個飯,我挺不好受。”


    徐鵬鵬拿著牙簽吃田螺:“你嫌阿姨瞞著你?”


    蘇言不吭聲,摘了一把香蔥,在那兒拌豆腐。


    徐鵬鵬多了解蘇言,這就是對了:“不是,我覺得阿姨肯定有自己的原因,她對著你這麽個大兒子多不好意思跟你說她給你找了一爹啊。”


    蘇言還是不吭聲。徐鵬鵬知道蘇言這是聽不見去,蘇言性子擰,說白了有點認死理。徐鵬鵬覺得都是蘇言他媽給蘇言慣得,要是在他們家他爸早拿皮帶給他抽直了,還敢擰。


    徐鵬鵬又勸了幾句,就開始說自己在礦區的悲慘生活。關鍵是蘇言這事兒勸也沒用,得他自己想。


    蘇言就坐地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


    三點多的時候,周美娟來電話叫他回家去,要帶他去買身衣服剪剪頭發,順帶著她自己還要做個美容。


    蘇言跟徐鵬鵬分開,到家時已經四點了。周美娟帶他去購物中心的專賣店兩件衣服,摘了標牌,就穿著出來了,一個藏青色的半袖襯衫,米色長褲,襯得蘇言跟一株青竹一樣。周美娟上下打量一番,很滿意,等周美娟做完臉,蘇言剪完頭發,已經六點過了五分。


    周美娟約的是六點四十的點,心裏有點著急,打了個車,就直奔目的地。


    蘇言從車上下來,看著眼前的餐廳,心裏想,他媽這是給他找了什麽爹呀。這餐廳沒來過但聽過,草草吃一頓,就夠他家一年的花銷了。蘇言麵無表情的跟在他媽的身後,周美娟也是從沒來過這麽高檔的地方,有些手忙腳亂,門童開門的時候,緊張的手裏的包都掉了。


    蘇言撿起他媽的包,拎在手裏,拍拍了周美娟的肩膀。周美娟回頭朝蘇言笑笑,倒是鎮定了些,對迎過來的服務生道:“顧先生已訂好了位置,你帶我們過去就好。”


    跟著服務生上了樓,推開一個包廂,蘇言終於見到了顧先生。說是兩家人一起吃個飯,但是包廂裏隻有顧先生一個人。蘇言垂著頭打量顧先生,這位顧先生看起來有四十多歲,眉濃眼深,容貌中上,穿著考究,蘇言唯一認識的就是他手腕的那塊表,他從一個女同學的一本雜誌上看過,奢侈品,一百多萬。


    周美娟挺高興,拉著蘇言走過去,坐在顧先生身邊:“顧紳,這個地方,真是的我都不習慣。”


    顧紳說道:“第一次見麵,總得正式一點,這是蘇言吧?”


    蘇言把手裏的包放下,站直了,笑一笑,中規中矩的叫了聲:“顧叔叔好.”


    然後就坐到了周美娟的身邊。


    顧紳很熱情:“還叫顧叔叔,我和你媽媽覺得在九月底結婚,那個時候該叫爸爸了。”


    蘇言笑了笑沒有回話,麵上鎮定,心裏卻跟翻了天一樣,九月份就要結婚了,我怎麽不知道,天哪,周美娟你怎麽不領了證再跟我說,我到時候直接喊特麽爸爸。


    周美娟笑的甜蜜,跟顧紳輕聲說了幾句,問:“孩子們怎麽都沒來?”顧紳解釋道:“阿襲公司有事處理,可能會晚一點,顧俞在來的路上,說是堵車,媛媛的飛機有些晚點。”


    顧紳說完招呼服務生點菜:“我們邊吃邊等他們,美娟,我點了你愛吃的幾道菜,蘇言喜歡吃什麽,自己點。”服務員配合將手裏的菜單遞到蘇言手裏。菜單上麵都是法文,蘇言一個理科生也看不懂,翻開看了一眼,對顧紳說:“您看著點吧,我也不認識法文。”


    顧紳笑道:“那我就點了。”顧紳菜單都沒有打開,跟服務生用法語說了幾道菜名,蘇言心裏中國人跟中國人說什麽法語,高級餐廳就是裝。


    菜上的很快,不過蘇言對滿桌子魚子蝸牛鵝肝不感興趣,他有一下沒一下的挑著沙拉裏麵的生菜吃,並時不時答上一兩句顧紳的問話,他覺得法國菜也就這樣還沒一碗炸醬麵紮實。周美娟和顧紳正低聲聊天,聽內容似乎是在聊婚禮事宜。


    這頓飯吃了二十多分鍾,包廂的門被推開了,從外麵進來一個男人。這個男人很高,蘇言並沒有覺得守在門口的服務生矮,但是現在服務生被這個人壓下一頭高。


    顧紳站起來笑道:“阿襲,來了。”


    顧襲身姿氣派很是成熟,蘇言看他的臉覺得他也不過二十五六的年紀,又看周身氣度覺得他三十開外都是可能的。關鍵的是顧襲的臉,蘇言覺得這簡直不是顧紳生出來的兒子,顧紳容顏不過中上,而顧襲讓蘇言想到班中女同學養的bjd的男娃娃,每一寸眉目,是隻能畫出來的精致。


    蘇言吃了口生菜,心想可就是太冷了,瞬間覺得空調都要下崗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豪門繼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杜紅娘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杜紅娘並收藏豪門繼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