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哐當了兩天兩夜,終是抵達廣州,他們申請支援的地方在深圳,幾經周轉才到當地鎮上。(.$>>>棉、花‘糖’小‘說’)


    介紹信、委派信交給鎮上領導,書記沒打頓,直接領他們去鎮上中學,安排他們支教相關事宜。


    遠離政治中心的小鎮要比嶽嶺安穩許多,鎮上書記姓吳,安頓他們在中學教室住下,操著地方方言,不大好意思道,“鄉下條件差,兩位同誌將就下,明天我找泥瓦匠幫你們砌個灶台。”


    孟繁宗抽根煙遞給吳書記,本來不愛說話的人,少不得要開口寒暄熱絡,跟當地人打好關係。薛曉鷗無措的看著教室裏的幾張桌子,不是一般發愁,懷裏的小囡連個放的地方都沒有。


    送走吳書記,孟繁宗剛進他們的“家”,薛曉鷗哇一聲就哭了,“孟大哥,我們怎麽辦...”


    背井離鄉,舉目無親,眼下還什麽都沒有,吃飯都是個問題。


    為了避開風浪口,他們走的急,錢倒是帶的足夠,但行李卻沒帶多少,看著哭花臉的媳婦兒,一無所知的小囡,還有蹲在門口扣泥的孟小乖,孟繁宗頭次意識到他不再是什麽廠長書記,更不再是紅三代官二代,壓在肩上的擔子不是一般的重。


    長長籲一口氣,孟繁宗四下看看,兩張課桌翻過來,挨牆角圍成一個圈,把小囡放進去,又喊孟小乖,“小乖你進來扶妹妹,帶妹妹玩。”


    孟小乖長長哦一聲,乖乖坐地上,從後麵圈住妹妹的小身子防止她摔倒。


    此時的南粵大地,仍舊熱得同火爐。


    解決了兩個小的,孟繁宗反手給薛曉鷗擦擦眼淚,“好了媳婦兒,以後要委屈你了。”


    薛曉鷗是一瞬間心裏落差太大,加之背井離鄉,才忍不住哭出來,眼下緩過來了勁,倒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揉了揉眼睛,低聲道,“孟大哥,我沒事,你在哪兒我就跟你在哪兒,我不怕...我們幹活吧。”


    在這裏苦是苦,最起碼不用再成天提心吊膽被拉去批.鬥,他們以退為進申請調到這裏,名聲上還算好聽,當地人也不會怎麽苛難他們。


    眼下這個“家”連張像樣的床都沒有,隻能用課桌靠牆先拚一張足夠四口人睡的床出來,好在現在天氣熱,擦洗幹淨鋪上草席能直接在上麵睡。[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


    解決了睡覺問題,吃飯問題也亟待解決,鍋碗瓢盆灶台他們一概沒有。


    南下前帶的吃食,也早已經冷了。


    “媳婦兒你看著他們,我出去一趟。”坐車輾轉到現在,熱騰的飯菜沒吃幾口,孟繁宗把已經冷了的飯端到離他們最近的一戶人家,借灶台熱了飯。


    說明來路之後,老農民打消疑惑,待人熱情,不僅給他熱了飯,還用瓜瓤舀了一瓢熱水讓他帶回。


    孟家祖籍廣州,孟繁宗會說當地話,雖說南方一個地一種話,可相互間還是有相似處,交流起來沒有什麽大障礙。


    飯端回去,孟小乖早就餓了,大口吃著飯,也不再用家裏人攆著喂,小小一個,似乎意識到他們目前處境,也不再鬧騰,吃完飯喝口熱水,自己爬上“床”一手拍妹妹肚皮,一手拍自己的,自己把自己哄睡著了。


    薛曉鷗看得想笑,和孟繁宗用一雙筷子把飯盒裏的飯分吃完,好一會兒才低聲道,“孟大哥,我們為什麽要來這麽遠的地方?”


    孟繁宗坐在門口,向南邊看去,不答反問,“媳婦兒,你知道再往南去是哪兒嗎?”


    薛曉鷗搖頭,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隻想到再往南去可能又是下一個村莊。


    孟繁宗沒再瞞著她,“我想辦法帶你們去香港。”


    薛曉鷗忍不住瞪大了眼,關於那個地方,她知道的很少,“孟大哥,能行嗎?”


    嶽嶺在內陸,離政治中心又近,薛曉鷗極少能聽到周邊人說香港,報紙上的相關報道也不多,對它唯一的印象是買東西不用票據,穿得衣裳也比他們要鮮亮。


    孟繁宗朝她一笑,“我來想辦法,總能行。”


    讓他白浪費十年耗在這裏無所事事,他不甘心,當年他祖父都能偷渡香港發家,他也一樣能。十年光陰,足夠讓他改變後半輩命運,何況他現在不是孤身一個,還有媳婦兒和兩個孩子要養。


    眼睜睜讓他媳婦兒孩子跟著他受罪,他看不下去。


    下午孟繁宗先去鎮上郵局,拍電報回嶽嶺給孟書記他們報平安,又想辦法在幾個老農民家花高於糧站幾倍的價錢買了幾斤大米,借鍋蒸熟帶了回來,就著中午剩的鹹菜吃了一頓,用學校的水桶去水井挑了兩桶水,隨便洗洗便歇下。


    轉天吳書記找泥瓦匠給孟繁宗他們糊了灶台,請泥瓦匠的工錢還得他們自己付,五毛錢一天,。了灶台,但弄鐵鍋卻是個麻煩事。


    鐵鍋仍舊是工業用品,沒有工業劵沒辦法買,而嶽嶺當地的工業劵在廣州無法使用。


    一家四口,總不能日日去借別人家鐵鍋燒飯,孟繁宗不得不打電話到部隊,讓他哥想辦法弄軍用工業劵。


    將就了兩日,孟繁宗總算從駐紮在當地的部隊裏弄到工業劵和棉床被褥。


    孟繁宗忙的時候,薛曉鷗也沒閑著,來一個地方,跟當地人打好關係很有必要。當地人雖大多說方言,但也不乏會普通話的人,交流起來也沒有什麽太大問題。


    吳書記安排他們給中學代課,別的不用教,每日隻需要教學生學紅寶書,背誦大段語錄即可,出門在外,必須張口就是語錄,方才顯示出對主席同誌的擁護和愛戴。


    日子過得飛快,他們來時是金秋十月,轉眼已到了歲尾。


    南粵冬天要好過一些,他們帶來的衣裳足夠禦寒,隻是小囡眼見蹣跚走路,個子比以前長高的不少,小衣裳已經不能穿,薛曉鷗少不得要拆毛線衣線褲重新給她織,小乖的衣裳先找出套在她身上。


    除夕這天大早,孟繁宗就出去了,再回來時拖了兩根甘蔗,還拎了一條魚,薛曉鷗在家灑掃,孟小乖不知道跟哪家小孩一塊去玩了,隻剩小囡蹲在牆角扣泥巴。


    “爸爸、爸爸抱。”小姑娘兩手糊得滿是泥巴,不管不顧就往孟繁宗身上撲。


    孟繁宗扔了甘蔗,魚遞給他媳婦兒,一把將小姑娘抱起,給她洗幹淨了手臉,脫了衣裳鞋讓她上床玩,愛幹淨如孟六爺,接受不了他閨女髒兮兮。


    又忍不住說他媳婦兒,“好好的小姑娘被打扮的像個小子,至少給小囡紮兩根辮子。”


    薛曉鷗哭笑不得,“不是我不給她紮,是她不願意被梳頭,每天早上哇哇叫,你聽不見啊。”


    夫妻兩因此吵了幾句嘴,沒多大的功夫又言和,因為大過年的,還得張羅做年夜飯。


    南粵本地方人過除夕跟嶽嶺不大一樣,當地人沒有吃餃子的習慣,生產隊挨家挨戶分的糧主要也是糙米,市裏也極少供應麵粉,沒有麵粉和麵,過年這天薛曉鷗沒再包餃子,煮了一條魚,炒了兩盤小菜,蒸上米飯,一家人圍坐在課桌旁吃年夜飯。


    “孟大哥,這段時間探聽到怎麽走了沒?”薛曉鷗低聲問。


    孟繁宗先沒說,飯後拍了拍孟小乖腦袋,讓他去供銷社買煙,等孟小乖走了之後,他才道,“從大鵬灣遊一截海路就能到那邊,如果靠遊泳,你們娘三個遊不過去。”


    盡管現在他手腳比之前利索了許多,但舊傷在身,高強度遊不短一截過去,他也沒十足把握。


    “孟大哥,不然你先過去...”


    孟繁宗想也不想就否決了,“要過去就一起走,丟你一個人帶小乖和小囡不行。再等等,明年我們有大半年的時間,總會能找到機會。”


    南粵地區一年裏有大半年時間炎熱,適合下水,翻過年天氣就一日比一日熱了起來,才四月份的天,鎮上的河灣裏每天都有很多青年人在裏麵遊泳,究其原因,大家心照不宣。


    對岸就是香港,日日燈火通明,已經逃過去的給家裏郵寄回大把鈔票,大包衣物,都不是傻子,年輕體力好的小夥子早就蠢蠢欲動。


    俗話說的好,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民兵連巡查的再嚴,還是有人避開,成功從大鵬灣下水偷渡香港。


    四月份之後,生產隊越來越多青壯年無緣無故鬧失蹤。


    沒幾日,緊挨中學住的高大嬸家兒子屍體被撈回來,高大嬸哭得泣不成聲,薛曉鷗剛好碰見,嚇得幾天睡不著覺。


    “孟大哥,我聽說阿強是被鯊魚咬死的...”提起這個,薛曉鷗就忍不住打寒顫。


    孟繁宗摟住她不停安撫,“我們遊不過去,想其他辦法。”


    隨著撈回的屍體越來越多,讓不少人暫時打消了偷渡的念頭,都在觀望,或者說都在想更好的辦法。


    五月初,中學另一間空置的教室也住上了人,是從廣州過來勞教的一家壞分子。


    這家壞分子的男主人叫孟光德,孟繁宗的親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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