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物資短缺,計劃經濟的年代,上到省裏下到縣城,各級都設置了貿易經理部這個單位,像潘士堯他們縣貿易經理部則是負責縣城管轄範圍內,縣、鎮、鄉、村各級供銷社以及各門市部的集體采購問題。(.mianhuaang好看的小說


    也就是說整個縣的所有物資都會經手貿易經理部。


    潘陽口中的殘次品潘士堯自然知道,殘次品主要有兩個原因造成,一個是生產失誤造成物件不合格,另外一個則是在運輸過程中造成的磨損。


    貿易經理部的采購主要靠潘士堯他們汽車隊,無論是長途還是短途調集物資,汽車運輸中難免會有損傷,有缺損的商品自然不會拿到商店裏買,別的地方潘士堯不清楚是怎麽處理,反正他們汽車隊的處理方式是把殘次品小部分分給單位職工,大部分則是被方建國轉手給他人,當然轉手殘次品這件事隊裏知道的人並不多。


    潘士堯問道,“阿噠怎麽突然打聽這個?”


    眼下潘士堯長時間待在縣城,回家的次數少了,家裏的很多情況他都還不知道,潘陽把她在村裏開雜貨鋪的事告訴了潘士堯,又說了她去省城批發殘次品回去轉賣的事。


    潘士堯聽得目瞪口呆,好半響才道,“一天賺八十多塊,快抵我四個月工資了,阿噠你可真敢幹。”


    潘陽哈哈笑了,隨即又愁難道,“現在主要就是不能保證固定的殘次品批發來源,如果能保證這點,我們會掙的更多。”


    潘士堯也不是傻子,潘陽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自然明白了潘陽的意思,道,“阿噠是想讓我幫你搞殘次品?”


    潘陽點頭,“就是這個事。”


    他們父子二人談著話,秀英就在一旁聽著,鍋裏的老母雞湯熬好了,她把三個碗挨次序擺在灶台上,先給她男人潘士堯撕了一個雞腿,剩下一個,秀英還想留給她男人,她男人在外頭幹活辛苦,哪怕她自己不吃,都想給她男人養壯一些...


    可看了看背對著她坐在屋裏麵的公公,公公和她男人一樣,都不算是壯實的莊稼漢,秀英猶豫了下,還是把另一個雞腿盛進了潘陽碗裏,端給了潘陽。秀英扭頭對潘士堯道,“士堯,你打聽打聽,如果真能搞到殘次品,那對於家裏來說,絕對是好事啊!”


    潘士堯道,“等我下午上班就偷摸向隊長打聽下,如果可以的話,阿噠我下午就帶你去找我們隊長。”


    潘陽叮囑道,“要是你們隊長為難,也別太勉強,一個法子不成,我們再想別的法子。”


    潘陽說話的空當,秀英端了兩碗雞湯進來,帶雞腿的那碗給了潘士堯,剩下那碗歸她,她碗裏除了幾塊雞胸肉,其他全是粉條。


    潘士堯掃了眼自己麵前帶雞腿的碗,皺眉對秀英道,“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別總把好的給我,你不吃,我兒子還得吃呢。”


    說完,直接把自己的碗和秀英對調了一下。


    秀英卻不同意,執意道,“你幹活累,我天天在家待著,根本吃不下去這些,我隨便吃點就成了。”


    潘士堯立即瞪眼,朝她道,“你還聽不聽我話了!”


    對於小夫妻二人因為吃食而引起輕微爭執,潘陽低頭喝著湯,一直沒吱聲,搭配著兩塊饃饃,潘陽把碗裏的湯喝了,雞腿沒動。<strong>.</strong>


    等秀英收拾碗筷的時候,她呀了聲,問道,“阿噠,你怎麽沒吃?”


    潘陽擺擺手道,“我不愛吃這個,塞牙縫,喝點湯就成了。”


    秀英信以為真,利索的把雞腿倒入鍋裏煨著,笑道,“士堯真是的,中午把雞腿都留給我吃了,他都沒能吃一個,剩下這個正好晚上留給士堯。”


    潘陽笑笑,沒接話。


    潘士堯上班去了,秀英懷了身子容易犯困,吃飯完就想睡覺,兒媳婦要午睡,她一個當公公的人,總不能還傻待在屋裏,那樣也太不講究了。


    潘陽隻能搬個凳子百無聊賴的坐在外頭廊簷底下等潘士堯的信兒。


    沒幾時,潘士堯匆匆回來了,麵上帶著喜色,老遠就對潘陽道,“阿噠,有門了,你快跟我去見我們隊長。”


    聞言,潘陽沒耽擱,忙不迭跟潘士堯一塊去了他們單位。方建國的辦公室裏,潘陽親自跟他談了殘次品批發價錢的事,等所有事宜談妥當了,方建國道,“以後東西我都給你留著,每周天你過來取一次,你看怎麽樣?”


    還能怎麽樣,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事,別說周天來一趟了,就是天天讓潘陽蹬自行車來縣城她都不嫌累!


    解決殘次品貨源問題後,盡管是下午了,潘陽還是要回去,潘士堯道,“阿噠你就留這住一夜吧,這個點你騎車回去,到家也太晚了。”


    要是擱以前潘士堯沒結婚,潘陽一準就留這兒過夜了,可眼下潘士堯都是有媳婦的人了,她一個當公公的,還擠在這兒就有點不合適了。


    不得不說,以前潘士堯剛結婚,秀英在潘家村跟他們一塊住的時候,潘陽還沒什麽感覺,今天來城裏跟小夫妻二人待了一天,潘陽頭一次生出一種兒子結婚之後就不僅僅再是她兒子的錯覺,潘士堯除了是她兒子,還是他媳婦的男人,更是他孩子的父親...


    自打心裏有了這個認知,潘陽得承認,她有點小失落,這種失落讓她不願意繼續待在這裏,寧可抹黑騎車回家,在那個破敗的潘家村裏,有她女人,有她阿噠,還有她的幾個孩子,那裏才能讓她有歸屬感。


    潘陽回了家,潘士堯的職工宿舍就又剩下小夫妻二人了,晚上秀英把中午剩的菜和雞湯一塊熱了,端上桌,她把中午潘陽沒吃的雞腿盛到了潘士堯碗裏。


    潘士堯咦了一聲道,“阿噠中午沒吃?”


    中午他想著要問方建國殘次品的事,匆匆扒了兩口飯就去單位上班了,潘士堯走前,他阿噠還在吃飯,潘士堯壓根沒想到他阿噠碗裏的雞腿連動都沒動。


    秀英道,“阿噠說他不愛吃,塞牙縫。”


    說著,秀英又把碗朝潘士堯麵前推了推,笑道,“中午那個都被我吃了,剩下這隻腿你吃,快趁熱吃呀。”


    潘士堯望著麵前笑意盈盈,使勁嚷他吃雞腿的女人,他有點笑不出來了,一陣無語,半響方才道,“阿噠說的話你也信?什麽塞牙縫?你吃雞腿你嫌塞牙縫嗎?”


    潘士堯說話的語氣不是很好,秀英聽出了他的生氣,有些不以為然道,“我又不是沒盛給阿噠,是他自己不吃的,還能賴我?”


    這樣的秀英令潘士堯苦惱極了,毋庸置疑,秀英是個很好的媳婦,對他一心一意,什麽好的東西都想給他,可她有點好過頭了,平時她是個聰明的女人,怎麽就聽不出他阿噠在說客氣話?怎麽就相當然把‘塞牙縫’這個借口當真?


    雞是他阿噠在家養的,是他娘殺了特意讓帶過來的,怎麽臨到頭全進了他兩口子的飯碗?


    此時的潘士堯,與其說他是在惱秀英,倒不如是在怪自己,潘士堯心裏煩亂極了,不願意吃碗裏的雞腿。


    秀英急了,勸道,“阿噠不吃都不吃了,你再不吃,不就浪費了?再說了,我也沒有錯啊,你整天在外頭幹活,全靠你養活我和肚子裏的這個,我心疼你點怎麽了,還有錯?”


    結婚這麽久,向來恩愛的小夫妻二人頭一次起了爭執,各不讓步,打起了冷戰,潘士堯心裏隱隱怪秀英聽話不聽音,而秀英呢,則怨她公公是個矯情的人,如果不是因為他,她男人也不會這麽說她...


    唉,家長裏短哪個又能說出個孰是孰非呢!


    ――


    供貨來源有了保證之後,潘陽按照定好的時間,每周天來一趟縣城,把殘次品全部批發回去,這些殘次品中,除了衣裳鞋子以外,尚且有毛巾洗衣粉肥皂等生活用品,還有煙酒等物。


    因為批發的貨物種類越來越多,再又一次來縣城批發殘次品時,潘陽順帶去了趟廢品收購站,按一分錢一斤的價格又買了一堆廢棄的木板塊,全裝空間帶回去之後,潘陽讓潘恒春按照供銷社裏頭的裝置,先做了個長櫃台,又做了個貨架子,所有的殘次品全分門別類的放在貨架上,更方便挑選。


    老潘家的雜貨鋪越幹越像樣,村裏也有人想學潘陽,甚至還專門去了趟縣城,在百貨商店轉一遭,把百貨商店的價格和潘陽賣的價格一對比,潘陽賣的價格實在是便宜不少。


    按說照潘陽這麽賣,怎麽也得虧本啊,可人家卻越幹越好。


    最後我們潘家村的村民得出了個結論,潘陽絕對有特殊的進貨門道。


    他們倒也想有樣學樣來著,奈何沒有進貨門道,隻能幹瞪眼,茶餘飯後的閑談中都帶著濃濃的酸味。


    “潘兆科那人,我早看他不簡單,別看平時不聲不響的,心裏有主意著呢。”


    “可不就是,人家要是沒主意,能開個雜貨鋪?自打他開了雜貨鋪,你看還有誰願意去供銷社買東西了?”


    “我看啊,照這麽發展下去,供銷社早晚得關門!”


    更有心裏不平衡的直接去找王有田,怨聲質問王有田道,“書記,當初分開單幹的時候,你也太偏心,憑什麽就把生產隊門口的那間屋給了潘兆科?!”


    最近總有人來質問他王有田,王有田聽得耳朵都快生繭子了,沒好氣的回應道,“當初分開單幹時,那間破茅草屋壓根就沒人願意要,人家兆科可是拿四分地跟我換的,哦,現在你們看人家幹好了,開始後悔,早幹嘛去了?”


    平心而論,其實王有田心裏確實向著潘陽,為什麽向著她?因為得虧了潘陽,他王有田才能有機會晉升啊!


    是的,王有田因為在縣委書記主持的農業工作會議上的膽大發言,得到了縣委書記的賞識,當眾誇他是可造之才,原本書記表揚他,已經是一件令王有田驕傲的事了,可他想都沒想過,他竟然因禍得福,接到了上頭的調令,等明年開春,他要去縣革委會農業部門當副主任了!


    去縣城當農業部門副主任啊,做夢都不敢想!


    調令王有田剛接到手,盡管他心裏狂喜,可麵上還竭力維持淡定,並且除了少數幾個人知曉外,村裏大部分人都還不知,去縣裏怎麽也得等到來年開春,期間保不準有什麽變數,王有田在等待,他要等真正去縣城赴任了再告知潘家村所有人,讓所有人都驚訝一把!


    可眼下還有個問題待解決,等他王有田走了之後,由誰來當潘家村的書記?


    說到當書記,王有田腦子裏冒出的第一人選就是潘兆科,可隨即就被否定了,倒不是他認為潘兆科不合適,而是潘兆科因為祖上地.主成分不好的緣故,一直沒能加入共.產黨,眼下就是急著讓他入也沒時間了,王有田不禁有些可惜...要是潘兆科能當,那小子有主意,絕對會是個好的國家幹部啊!


    王有田盤腿坐在自家涼床上,手裏夾了支煙,不停抽著,想了許久之後,他一拍大腿,碾滅了煙頭,下床趿拉上拖鞋,直接去了老潘家的雜貨鋪。


    潘陽正忙給貨架上的物件貼價格標簽,如今賣的東西種類多了,別說潘恒春記不住,就是她,有時候也想不起來到底該賣多少錢。


    頭幾回潘陽想不起來價錢的時候,還能估出個大概價錢,不過同樣的東西賣給不同的人,價格總是還有些差異。


    都是鄉裏鄉親,大家都熟悉,難免會互相詢問,“誒,你家也在雜貨鋪買了塊肥皂?”


    “可不是,縣裏百貨商店裏的肥皂都要票,家裏用不起,現在有不用票的,買塊回來用著方便、幹淨,五毛錢一塊。”


    “什麽?!你的五毛錢一塊?潘兆科收了我七毛錢!不行,我得找他去,殺千刀的臭狗.屎,敢坑我...”


    被街坊鄰裏找了幾回後,潘陽可算學乖了,把潘士鬆用鉛筆寫完了的算術本拿到雜貨鋪,用剪刀裁成大小差不多的長方形,照著進貨價錢單,潘陽挨個用鋼筆標上價,再用張學蘭熬好的漿糊給黏在貨架上。


    洋火三分錢一盒,萬金油兩毛錢一盒、鹽一毛錢一斤,砂糖八毛錢一斤...


    正忙活著,見王有田晃蕩進來了,潘陽停下了手裏的活,打了聲招呼,讓他坐,從櫃台裏拿了包牡丹牌香煙拆開,抽了兩根遞給王有田,笑著道,“工作都交接完畢啦?今天怎麽有空來我這閑逛?”


    潘陽是為數不多知道王有田要升職的人,並且清楚他這陣子都在為寫工作小結而忙得不可開交。


    王有田接過香煙,哈哈笑道,“哎呀,忙裏也要偷著閑呀,再說隊裏現在家家戶戶都各忙各的了,什麽也不用我主事,我現在可比以前閑多啦。”


    王有田把香煙擱在鼻子上嗅了嗅,並沒有點燃,王有田雖然沒抽過牡丹牌的香煙,但也知道買這個牌子得用票,一般人根本沒機會抽,他還聽過這麽個順口溜,‘工資三十三,香煙抽牡丹’,王有田平常抽的都是九分錢一包的勤儉煙,大名鼎鼎的牡丹,這還是頭一回抽呢,還別說,潘兆科這人待客還挺實在。


    眼下他舍不得抽,把煙塞到了耳朵上,想到自己來找潘陽的目的,王有田在腦子裏理了理思緒,沉吟了下方才對潘陽道,“兆科啊,我想推薦你當村委會委員,書記你是不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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