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了桂花大姐,陳學功的心情顯然不錯,說到做到,給秀春買了兩支雪糕,秀春把其中一支給了陳學功。


    “苗苗哥,我看出來你不喜歡桂花大姐,那你為啥不直接跟她說?”秀春把心裏的疑惑問了出來。


    陳學功悠悠回聲道,“桂花大姐怎麽說都是女同誌,說話太絕了不禮貌。”


    顯然,秀春的看法跟他全然不同,“禮貌用在處理感□□上,好像用錯了地方吧,苗苗哥你不直接跟她說,就等於是給了桂花大姐希望,這樣更沒禮貌。”


    陳學功似乎被秀春的話噎住了,沒想到秀春這個臭小孩這麽伶牙俐齒,不想被個臭小孩教訓,反聲道,“小春兒,你知道什麽叫感□□嗎?”


    秀春不吱聲,她當然知道了,如果她沒來這裏,估計這個時候都已經嫁作他人婦了。


    就在秀春在蘭州吃好喝好玩好的時候,大墳前生產隊,錢寡婦坐在炕上唉聲歎氣,腦袋磕了一個窟窿,裹了一圈厚厚的紗布,頭發被鄉衛生站的醫生剃掉一大片。


    錢寡婦從未如此迫切的盼望她的春兒能快些回來。


    她跟春兒的家啊,已經被人整得不像樣了!


    秀春前腳去蘭州,孫有糧的住宅基地就被批公社下來了,住宅基地在生產隊最西,靠近小鬆林大隊小學的地方。


    孫有銀剛把文件拿給葛萬珍,葛萬珍立馬就去公社郵局給孫有糧拍了電報,讓她男人趕緊回來商量蓋房的事。


    人一輩子統共就蓋那麽一次房,孫有糧自然重視,忙不迭向廠裏請了兩天假,頂著大太陽從市裏走回來,差點沒把他曬中暑!


    葛萬珍把家裏僅有的一把綠豆抓來,大火燒開,煮了一鍋綠豆湯,趕緊盛一碗給她男人解暑。


    澤陽一到夏天就跟個火爐似的,葛萬珍娘幾個擠在一間草房裏,像睡蒸籠一般,隔壁就是牛棚,牛屎馬糞盡招蚊子,她家牛蛋狗蛋身上被蚊子咬的全是疙瘩。


    “趕緊把房蓋出來,爭取今年搬進去過年!這破地方,我一刻都忍受不了!”


    兩口子合計合計手裏現有的錢,孫有糧道,“房基地的石頭我去鑽炮眼,房梁就從壩上砍樹自己鋸,咱們也就花個門窗還有雇泥瓦匠的錢。”


    想到原本的房子住得好好的,被秀春那個死丫頭攆了出來,葛萬珍就一陣肉疼,“有糧,你去跟你娘說說,秀春那個死丫頭不在家,咱們娘幾個先搬過去住一段時間,我白天去看著泥瓦匠幹活,三個孩就讓你娘帶著,還能幫我洗衣裳燒飯,我負擔也輕一些。”


    孫有糧一聽葛萬珍這麽說,深覺可行,也沒耽擱,立馬就去錢寡婦那兒,孫有糧別的不行,漂亮話很會說。


    “娘啊,春兒不在,你一個人住哪能行啊,燒個飯洗個衣裳都不方便,讓萬珍住過來,也能順帶照看照看你。[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


    聞言,錢寡婦隻當是她這兒子心裏有老娘,樂嗬嗬的笑了,道,“萬珍照看三個孩,還得出工,都夠忙了,我自己在家能行!”


    孫有糧嗬嗬笑,“那怎麽能行,必須得有個人照顧。”


    說著,孫有糧又狀似無意道,“老娘啊,牛蛋他們兄妹三最近遭老大的罪了!”


    錢寡婦忙道,“咋啦?牛蛋他們咋啦?”


    孫有糧歎口氣,“天太熱,萬珍他們娘幾個住那兒跟住蒸籠似的,大人遭點罪能忍得了,牛蛋幾個孩熱得睡不著,身上被蚊子咬得都是大疙瘩。”


    錢寡婦心疼孫子孫女,“萬珍燒了蒲棒嗎?”


    蒲棒在農村的田間地頭隨處可見,有驅蚊的作用,夏季農村蚊子多,幾乎家家戶戶都燒它來驅蚊。


    孫有糧道,“那玩意有啥用!緊挨牛棚,味道大又招蚊子,燒再多蒲棒也沒用!”


    錢寡婦喃喃道,“這可咋辦...”


    孫有糧就等他娘這句話,忙道,“娘你看,春兒去她大舅家,一時半會也回不來,依我看,讓萬珍娘幾個在這先住上,怎麽也得熬過三伏天,而且咱家的住房基地批下來了,就挨著小學,萬珍帶幾個孩住在這,白天去房基地幹活也方便!”


    “老娘啊,咱蓋個房不容易,這事你可得幫咱們一把!”


    錢寡婦被孫有糧說動了,猶猶豫豫道,“那也成...讓萬珍把西間收拾出來,領三丫睡,牛蛋和狗蛋就讓他們睡堂屋炕上。”


    說定了錢寡婦,孫有糧喜滋滋的回去把好消息告訴他女人,隔日,葛萬珍就收拾鍋碗瓢盆,叮叮咚咚往這搬家當。


    搬東西的時候正好高淑芬看見了,多嘴問了一句,“萬珍,你這是幹啥呢?”


    葛萬珍笑得得意,“搬回原來住的地方,老太婆可是同意了!”


    錢寡婦都同意了,高淑芬還能咋說,回頭借吃飯的空當跟她男人孫有銀提了一嘴,孫有銀懶得管這些破事,大隊的雜事都夠他心煩的了!


    “管他兩口子這麽多!愛去哪住去哪住,咱不操這份心!”


    至此,葛萬珍娘幾個算是鳩占鵲巢住了下來,秀春臨走前給錢寡婦準備的麵粉、豆油、醋、醬油還有家裏老母雞下的蛋,全給葛萬珍娘幾個吃了不說,地窖裏儲藏的沒脫殼的糧食也被葛萬珍拿去生產隊磨了麵,如果不是秀春臨走前把大木箱還有櫥櫃上了鎖,隻怕連存在裏麵的東西都被糟踐個精光!


    錢寡婦眼瞎心不下,起初沒察覺到,等察覺到時,跟在葛萬珍屁股後頭嘮叨,不準葛萬珍再碰秀春儲藏的任何東西,葛萬珍會聽這個瞎眼老太婆的話才怪,該吃的吃,該喝的繼續喝。


    錢寡婦沒了法子,氣得跟葛萬珍吵架,吵嚷著要去找大兒子孫有銀,讓他管管。


    葛萬珍一聽錢寡婦要去找孫有銀,手掐腰跟錢寡婦吵嚷了開,“咋地,我燒給你吃燒給你喝,伺候你這瞎眼老太婆,你還不樂意啊,你敢去找一個試試!”


    泥捏的人也有三分脾氣,錢寡婦哪能受得了兒媳婦對她這樣,你一句我一嘴,婆媳兩起了爭執,錢寡婦氣得揮拐杖要打葛萬珍。


    隻是還沒打到葛萬珍呢,就給牛蛋狠狠推了一下,推得錢寡婦一個趔趄,好巧不巧,腦瓜子正好磕到炕角上,磕了個洞,跌趴地上半天起不來。


    “死老太婆,讓你打我娘!”牛蛋呸了錢寡婦一聲。


    狗蛋和三丫也撲了上來,小拳頭捶在錢寡婦身上,打得錢寡婦心涼了半截子。


    這就是她心疼的孫子孫女啊,竟然是這麽待她的...


    腦袋上的疼痛遠不及心裏的難受,長久以來錢寡婦始終不願相信她的子孫是不孝順,她更願意相信,不止她的春兒孝順,牛蛋狗蛋他們也一樣,都是她的孫子孫女,以後會對她一樣好...


    此刻錢寡婦無比想念她的春兒,如果有她的春兒在,一定不會讓她遭這麽大的罪...


    家裏發生的事,秀春全然不知,在蘭州開心的過了一個多月,嚐遍了蘭州大街小巷的美食,吃了無數支雪糕,還爬了白塔山,逛了五泉山公園,八月末,兩人眼看著要開學,宋建軍兩口子不得不將她和陳學功送上了火車,再三叮囑陳學功一定要將秀春安全的送到家,並且要給他們發一通電報報平安。


    臨上火車前,陳秋娟拉著秀春的手直掉淚,她是真喜歡秀春,想讓秀春當她閨女,兩個孩走之後,又是他們兩口子回來大眼瞪小眼,想有個孩子淘氣讓她操心的都沒有。


    秀春也舍不得這裏,再舍不得,火車鳴笛了,宋建軍兩口子也不得不目送他們遠去。


    “大舅跟大舅媽要是有個孩就好了。”望著宋建軍兩口子漸遠的身影,秀春老長的歎了口氣。


    陳學功心裏也沉重,陳家人似乎一直以來子嗣都單薄,他爺爺那一輩沒有兄弟姐妹,到他爸這一輩,雖然兄妹兩個有照拂,但他媽隻生了他一個,就再也沒懷上過,他姑媽更是一個孩也沒有。


    “苗苗哥,你爹是醫生,有沒有啥法子能讓大舅媽生個孩子?”


    陳學功搖搖頭,“不是姑媽的問題,問題出在姑父身上,早些年他們去上海查過了,要孩子的希望不大。”


    從蘭州回澤陽,依舊是那麽漫長,火車哐當了兩夜一天,終於在早上四點多停在了澤陽市。


    兩人大包小裹的下了火車,這個點火車站人很少,車站旁邊的國營飯店還沒營業,兩人隻能坐在候車棚幹等宋建武駕馬車來接他們。


    秀春在火車上又暈了車,連吐了好幾回,小臉發白,陳學功擰了水壺蓋喂了她點熱水,讓秀春趴在他大腿上歇歇。


    跟陳學功相處了這麽長時間,秀春發覺他是真拿她當妹子看,原本對他男女大防的心思也漸消了,眼下她真沒精神,也就不客氣,趴在他大腿上睡了一會兒。


    秀春睡的時候,陳學功就抱臂靠在等候椅上,雖然他也很困,但不能睡,這個點是火車站扒手最多的時候,有經驗的扒手專挑人防備最弱的時候下手。


    “小同誌,真巧,又碰見你們了!”


    耳邊冷不丁傳來聲音,陳學功扭頭盯著眼前的婦人,約莫三十來歲,梳著利落的齊耳短發,穿得樸素幹淨,想了約莫半分鍾陳學功才記起來眼前的婦人,是小春兒幫她找回錢包的那個,懷裏抱著孩子,挨著他坐了下來。


    陳學功禮貌的跟婦人打了招呼,反問道,“大嬸也是回家?”


    女人點點頭,拍了拍懷裏睡熟的兒子,眼睛卻盯著趴在陳學功腿上睡覺的秀春,看了又看,越看越肯定,秀春就是她閨女,小模樣長得隨了她,俏鼻子,大眼睛,臉型隨她爹,圓乎乎的可愛極了。


    陳學功看這大嬸盯著秀春打量的仔細,以為她是想跟秀春說話,就道,“我喊醒她。”


    女人忙道,“別喊別喊,讓她睡吧,坐火車累壞了吧。”


    陳學功捏捏眉心,笑道,“我妹妹暈車了。”


    “妹妹?”女人這才將視線放在陳學功臉上,打量了片刻,心裏有了數,“你們是遠房親戚吧。”


    陳學功剛想說話,有人喊了他一聲,忙回頭,是宋建武趕來了。


    晃醒熟睡中的秀春,“小春兒,小舅來接我們了。”


    秀春迷迷糊糊睜開眼,喊了聲小舅,幫忙拎行李出去,宋建武的馬車就停在等候棚外邊。


    陳學功想到了大嬸,準備跟她打聲招呼告辭,卻不知道大嬸什麽時候走了,四周看了看沒找到人,索性就將這事拋在了腦後。


    三人去國營飯店吃了早飯才往家裏趕,到鄉裏陳學功先下馬車。


    宋建武道,“苗苗,你啥時候回上海?我送你。”


    陳學功不跟宋建武客氣,笑道,“再過兩天,我月底走。”


    秀春瞪大了眼,“苗苗哥,你就走了啊。”


    陳學功笑,“舍不得我啊。”


    是有點舍不得,秀春笑了,“苗苗哥,我跟小舅一塊送你!”


    在鄉裏分開,宋建武又駕車把秀春送到了家門口,把秀春的行李拎進去。


    還沒進堂屋,秀春隻掃了一眼籬笆院,眉頭就蹙了起來,靠南牆口的地窖蓋子被打開了,肯定不是錢寡婦做的,錢寡婦眼睛看不見,不可能下地窖。


    自留地裏種的蔬菜被摘的光禿禿,秀春養在地裏的蔥苗也被拔了一大半。


    三丫坐在堂屋門口,往嘴裏塞雞蛋...


    宋家和孫家關係一直不太好,未免尷尬,宋建武沒進堂屋,把秀春的行李擱在外麵就駕車回去了。


    送走宋建武,秀春先把行李拎進了堂屋,錢寡婦從東間出來了,喊道,“牛蛋還是狗蛋?”


    秀春一見錢寡婦腦袋上裹了一圈紗布,嚇了一跳,忙道,“奶,你腦袋咋啦?咋還磕破了?”


    錢寡婦聽是秀春的聲音,拉著秀春的手哽咽了起來,“春兒奶可算把你盼回來了,咋樣?在你大舅家過得習慣嗎?吃不吃得慣那裏的飯菜?”


    秀春扶錢寡婦,讓她坐炕沿上,顧不上說別的,秀春又問道,“奶,你腦袋咋了,咋磕破的?”


    錢寡婦歎口氣,跟秀春嘮嘮叨叨說了這段時間的事,“春兒呐,奶是老糊塗了,枉活了大半輩子,連個人都識不清。”


    秀春讓錢寡婦炕上歇著,沒什麽情緒道,“奶,你歇著,家裏太亂,我好好打掃打掃。”


    錢寡婦道,“掃吧,把該扔的都扔出去。”


    秀春哎了一聲,視線先落在堂屋炕上的小包被還有枕頭,毫不猶豫拎了全扔出去,大咧咧躺在堂屋正中央的破鞋,踢飛出去,西間炕上不管啥東西,隻要不是她的,統統抱出去扔了。


    鍋碗瓢盆,油鹽醬醋,瓶瓶罐罐,隻要是秀春頭一次見著的,一塊丟出去,她可不管摔不摔碎,浪不浪費。


    秀春不停的向外扔東西,坐堂屋門口的三丫注意到地上扔的全是她家的,大聲問秀春,“你幹啥扔我家的東西,快點撿回去!”


    秀春齜牙,“我不僅要扔東西,我還要把你也扔出去!”


    三丫怯怯的看了一眼秀春,不等秀春扔她,拔腿就往西邊跑,她要趕緊去告訴她娘,秀春把她家東西都給扔了!


    把她家的碗全摔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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