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的,除了記下心裏的故事,還要繼續自己的生活。


    在我的生活暗淡無光的那些日子裏,來了很多的兄弟,他們都知道我心裏的痛,並感同身受。


    在熏子的葬禮舉行了一個月之後,我記得那是2007年的9月份,我們再次來到了深圳,因為我了解到了事情的整個經過。


    在熏子出事之後,黃總的賭檔遭到了公安機關的打擊,從此銷聲匿跡,而對方的賭場則趁勢崛起,在當地一枝獨秀。跟我們一起的那個叫小鬆的小夥子在我們出事之後,成功上位,成了對方賭檔裏安保人員中的老二,僅次於李廣。


    在那場慘烈的混戰中,將我擊昏的是小吉。他告訴我,我們重傷對方七人,也挫敗了他們的銳氣。根據醫院裏的報告,熏子身中二十幾刀,兩處致命。小吉像熏子一樣,是一個有擔當的男人,他忍著巨大的疼痛,駕車將我和熏子帶回了湖南。他知道,家,才是我們要回的地方。


    小鬆是小吉的跟班,還是叫他小汪吧,他也可能是不甘屈於人下,在黃總提出了將我們請過去的時候,就動了心思,與對方賭場在暗地裏達成了協議,得到了報酬,並有了地位,但這卻是用熏子的生命和賭場的解散換取的。我在熏子的墳前立誓,隻要活著,就要找到他。


    如果不是小汪打電話給小吉,邀請他加入新組織,可能我想不起這個人的存在,因為太多的事情充斥在我的腦海裏。所有的疑團都解開了,我準備進行自己最後的一個計劃。


    我不記得去了多少人,能記得名字的都是些熟悉的兄弟:殿下,占哥,小貌,小羊,梁子,六兒,小偉,老樹,範爺,貓哥,車哥,小吉……


    一起好像有一百多人的樣子。我要用自己的雙手來填平心中的憤怒。兵分兩路,一方去賭場掏錢,一方與安保火拚。


    當再次麵對他們的時候,我似乎已經燃燒不起心中的怒火,因為我知道哪怕把他們全部送往陰間,熏子也不會複活。


    他們三十幾號人被我們團團圍住,麵對這番壓倒性的實力,最初他們還想奮力一搏,而小吉的一席話,讓對方軍心渙散:“你


    們當中也有徐子勳的兄弟,我不知道你們是否願意繼續現在的惡行,但你們想想,他對你們怎麽樣?你們對他又做了些什麽?我把話放在這裏,站出來的,我一律不追究,想要與我們抗爭的,我第一個會舍命相陪。”


    下邊立刻有了反應,第一次起碼就有四五個人丟掉了手中的刀。我不知道他們是出於什麽想法,不過話已經說出去了,那就必須兌現。


    隻是有一個人——小汪,無論誰擋在我的麵前,我都要讓他倒下。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第二次他也站出來了,他知道不站出來的後果。


    小汪不是不知道我們心中的怒火燃燒得有多麽旺盛。我想結束了他的生命,卻被眾兄弟架得動彈不得。


    這一撥人被人圍了起來,剩下的還有十幾個人。雖說他們已經喪失了大部分的戰力,卻也知道放下武器的下場,因此一場較量在所難免。我們的人也受了傷,卻不重,當場就止住了血,李廣的雙手被硬生生地砍了下來,而小汪則失去了雙腳。他們被裝進了袋子,然後被丟在了警察局的門口。


    去賭場那邊的人也鬧翻了天。失去了安保的賭徒,就像一隻待宰的羔羊,隻有呻吟的力氣。


    當天晚上任務完成之後,所有的人就散了。


    殿下害怕我出事,執意要送我回家。第二天的早上,我們到了家裏。


    半年後,柳芬生下了一個男孩,我為他取名叫:世勳。在他一周歲的時候,我為他戴上了一直跟著熏子的掛飾,希望他長大之後,能像熏子一樣有擔當,一樣勇敢。


    如今,我已經不再理會藍道中的種種,種菜、栽花、帶孩子成了我生活的全部。幾乎所有朋友的生意裏,都算了我一份,我不必為了生活繼續勞累奔波。


    上次和柳芬見到葉飛的時候,她哭了,向我們哭訴對熏子的思念。我帶著自責與悔恨,踏進了他們的家門。雖然叔叔阿姨已經對我沒有了怨恨,但我對他們,要像對待自己的父母一樣。


    熏子的孩子叫蕊蕊,如今也快上小學了,非常惹人疼愛。在她的身上,我仍然能看到幾分熏子的影子。她管叫我叫爸爸


    ,也管柳芬叫媽媽。


    婷婷的孩子也出生了,陸小貌經常帶著婷婷和孩子回家看看。他們也過得很幸福。


    問及小禮和其他人,師叔說都好,說有時間一起去看看。聊天很愉快,卻總夾雜著一種揮不散的憂傷。我們唯獨不談藍道中的事情,那是我心裏不可觸碰的傷痛。


    我以舞於巔峰之技立於藍道的頂點,卻無法救贖已故的親人。我為什麽而登頂?我拿什麽來補償?


    再回首,我已是而立之年,曾經,我仿佛擁有了一切,今天,我才明白了生活的真諦:原來生活,就是好好地活著。


    範爺曾經寫過一句話給我:坐望草間清風幾許,倚於樹側彩蝶繞肩,淡看往事亦如雲煙,藍途一夢轍回起點。他想告訴我,生活還在繼續,告訴我應該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


    我也知道不應如此一蹶不振。就像柳芬說的,如果讓熏子知道我現在的境況,他肯定不會放心。我想,態度的轉變不僅是對自己負責,更是對家庭、對朋友的一種寬慰。


    我總是忍不住回想著那些往事,那些被我們揮霍的青春。有時我會潸然淚下,有時我則微笑不語。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們一大群人張牙舞爪地走在大街上,大家互相比量著,似乎在討論誰比較厲害。我知道這是夢,但我不願意醒來。我看見了熏子,他臉上掛著笑容,向我走了過來,然後一拳擊在我的胸口上,我疼醒了。


    “怎麽了?”枕邊的柳芬醒了過來,拭去我眼角的淚水。


    “沒事,夢到他了,睡吧。”


    “要不我給你倒點水吧?”


    “沒事,睡吧,聽話,啊。”我吻了吻她額前的秀發。


    她睡著了,我一夜無眠。


    早上,我踏著晨霧,向著山頂,走在彎彎的山道上,回憶著那些屬於我們的記憶,唱著我們熟悉的歌曲:這些年/一個人/風也過/雨也走/有過淚/有過錯/還記得堅持什麽/真愛過/才會懂/會寂寞/會回首/終有夢/終有你/在心中/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


    不覺間,已淚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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