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梓霖聽到這,整個人都不好了。


    小青梅那是要送給她的好不好?雖然蔣熙睿沒有明確這樣說過,但名字都叫小青梅了,她就是主角啊,再說,他的東西不就是她的東西嗎?


    她也想要,她不要蔣熙睿外借,她還想回家看他親自演示呢。


    但這話要蔣梓霖跳出來說,好像不怎麽好,她急得用手指在少年的背上刺了下。


    蔣熙睿忍俊不禁,他還沒說話,她倒是急了。


    唐婷目露期盼,唐媽媽也笑眯眯說道,「是啊,那小機器人多招人喜歡,要是能陪著婷婷就好了。」


    少年嗓音溫潤如玉,沒有直接拒絕。「今天全是展示會,它已經沒電了,我得先帶它回家。」


    「噢。」唐婷眸光微黯,「沒事,那改天吧。」


    蔣熙睿站了起來,「那你好好休息。」


    蔣梓霖率先往外走,聽到唐婷的聲音帶著依依不捨從身後傳來,「蔣熙睿,你明天還會來嗎?」


    她一扭頭,目光落向病床上的女生,唐婷看都沒看她一眼,完全當她不存在。


    蔣熙睿單手插在兜內,拒絕得倒也幹脆。「我已經好幾天沒去學校了,明天要去上課。」


    「好吧。」


    他也沒有安慰她幾句,更沒給她什麽空頭承諾,蔣熙睿帶著蔣梓霖走出去。


    蔣梓霖小心翼翼將病房門關上,剛要開口,蔣熙睿就抓過了她的手。「走,我帶你去看小青梅。」


    回去的路上,蔣梓霖手裏捧著小機器人,「我要帶到學校去,林杜森要再敢找我麻煩,我就把它拿出來當擋箭牌。」


    唐婷的腿傷恢復得很慢,需要在星港醫院住一段時間。


    許情深說她情況不是太好,她的腿雖然沒事,就是一天天在病房耗著,傷口又痛又癢,再加上震後有了心理創傷,所以她的情緒很不穩定。


    周末這天,許情深走進唐婷的病房,「水掛完了嗎?」


    「掛完了。」


    許情深拉過旁邊的輪椅,「你老這麽悶在病房不是辦法,現在秋高氣爽,我帶你出去轉轉。」


    唐媽媽開心地站起身來,幫唐婷去拿衣服,女生滿臉雀躍,藏都藏不住。「謝謝許院長。」


    距離蔣家不遠處有個公園,蔣奕謙和蔣梓霖正在鋪地毯,蔣熙睿幫著蔣遠周將食物從車上提下來。蔣梓霖高高一看,有人正在放風箏,手裏的線越放越長。「蔣老三,風箏帶了嗎?」


    「帶了,在後備箱。」


    蔣熙睿將一個個保鮮盒拿出來,蔣奕謙準備去拿風箏,抬頭卻看到了許情深的車。「媽也來了。」


    許情深將車停在路邊,她下了車,從後備箱內拖出了唐婷的輪椅。


    蔣梓霖嘴角的笑意慢慢收住,她定睛一看,果然看到唐媽媽扶著唐婷從車上下來,兩人幫忙將女生扶到輪椅內,唐媽媽推著她往前走,許情深朝這邊招下手。


    唐婷麵上跳躍著興奮,到了幾人跟前,她先跟蔣遠周打過招呼。「蔣叔叔好。」


    「你好。」


    蔣奕謙丟開手裏的東西,「媽,她是誰啊?」


    「是媽媽的一個病人,我帶她出來散散心。」


    唐婷小臉微抬,久違的陽光迎麵拂來,她伸手就能觸摸到,她目光看向了蔣奕謙,「你是蔣熙睿的弟弟嗎?」


    「是。」


    「他救了我一命,要不是他的話,我可能就永遠被埋著出不來了。」


    蔣奕謙一臉吃驚地看向蔣熙睿。「哇塞,救命之恩當……」


    少年一個眼神掃過去,蔣奕謙笑著將話憋回,「歡迎歡迎啊,來,小姐姐,一起玩吧。」


    蔣梓霖真想給他個大大的鄙視!


    許情深幫忙將唐婷從輪椅內攙扶起來,讓她坐到地毯上,「我車上還有枕頭,你別久坐,坐一會覺得累,你就躺著。」


    「好,謝謝許醫生。」


    蔣梓霖蹲在旁邊,拿了一盒草莓遞向她,「給你。」


    「謝謝。」


    蔣熙睿還在幫蔣遠周的忙,老白也來了,正將燒烤架搬到靠近湖邊的地方,蔣梓霖坐到唐婷身邊,女生手腳纖細,這幾日吃不好睡不好,更是顯得消瘦。


    「我也有個弟弟,很懂事。」


    「那他人呢?」


    「放在我爺爺那裏了,爸媽不放心把他帶過來。」


    蔣梓霖噢了聲。「八量山地震挺可怕的,不過還算幸運,你們全家都沒事。」


    「是啊,」唐婷嘴角勾起笑,「沒有親身體會過的人,永遠不知道死裏逃生是有多幸運。」


    蔣梓霖往嘴裏塞著水果,「那你就別再想那些事了,慢慢走出來吧,能活著就是最幸福的了。」


    「我好羨慕你,有這麽疼愛你的哥哥。」


    蔣梓霖放下手裏的草莓,視線對上唐婷,「我都跟你說過了,我不是他妹妹。」


    「但是來的路上,許院長親口說的,她有三個孩子,兩個兒子一個女兒。」


    蔣奕謙從不遠處跑過來,「姐,我們去釣魚吧,爸都放好魚餌了。」


    蔣梓霖也不想待在這,她站起身跟著蔣奕謙去釣魚。


    她一路走過去,心口都堵悶得厲害,來到湖邊,蔣熙睿將一張凳子遞給她,蔣梓霖沒有伸手接,「不想坐。」


    「怎麽了?」


    「不開心?」


    她抬起右腳,踢著腳底下的草坪,蔣熙睿將凳子放到她腳邊,逕自坐定下來,「那你就站著吧,一會別喊腳酸。」


    「我要腳酸了,我就坐你腿上。」


    小時候他們還能肆無忌憚,但是現在長大了,這種事情蔣梓霖也做不出來。


    少年輕笑下,將長腿伸直,目光隨後迎上她,「我給你坐,坐啊。」


    蔣梓霖輕咬下唇瓣,滿臉不悅。


    老白正在不遠處生爐子,蔣遠周和許情深說著話,也沒顧上這邊,蔣熙睿伸手拉了下蔣梓霖的衣袖,「到底怎麽了?」


    她壓低了嗓音說道,「唐婷為什麽非強調我是你妹妹?還有,你走到哪,她的目光就跟到哪,你真的感覺不到嗎?」


    蔣熙睿回頭看眼,她和唐婷的目光在半空中接觸。


    少年回過頭,眸子投向波光粼粼的水麵上。「你隻要清楚我對她沒有意思就行了。」


    「可她若有了希望,就會做一些讓我覺得難受的事,哪怕是不經意的一句話、一個眼神,我都覺得我被傷害到了。」


    蔣梓霖靠著身後的樹幹,有些委屈,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她還是神采奕奕,幫忙收拾著吃的、用的,說是要好好過一個周末。


    少年站起身,手掌自然地落向她肩膀,將她推著往旁邊站了步。「你先坐。」


    他轉身要走,蔣梓霖忙拉住他的手,「你幹嘛去?」


    「你不是不高興嗎?我去跟她說清楚。」


    「你……你怎麽說?」畢竟這隻是蔣梓霖的第六感,唐婷也沒明確說喜歡蔣熙睿啊,他也不怕這樣衝過去,兩人都會尷尬嗎?


    「這你就不用操心了,乖乖坐在這等我回來。」


    蔣梓霖想將他拽回來,但少年竟這麽直接過去了,蔣梓霖不由擔心,他他他……他不會直接跟唐婷說她在吃醋吧?


    蔣熙睿來到草坪上,唐婷收起目光。「釣到魚了嗎?」


    「也就是瞎玩玩,我們幾個小的沒什麽耐心,一會還是去燒烤吧。」


    唐媽媽在不遠處幫忙,唐婷手掌摸了摸自己的腿,「許院長人真好,我媽前幾天心情也不好,今天我看到她笑得好開心。」


    蔣熙睿拉過放在旁邊的箱子,從裏麵將吃的東西全部拿出來,唐婷白皙的麵孔在陽光照射底下紅透了。少年盤膝坐著,「你們學校是不是也遭殃了?」


    「嗯,教學樓塌了。」


    「你專心養傷就是,相信那邊都會有人安排好的。」


    唐婷輕握著自己的手指,她看了眼蔣熙睿,又偷偷將眼簾壓回去,這種感覺,就像她高一的時候暗戀班級裏的學習委員一模一樣。她沒有這個膽子捅破,心裏又總是存著一絲絲的小期許,她喜歡和蔣熙睿見麵,哪怕隻是說一兩句話都好。


    少年在旁邊吃著零食,他平時很少吃這些,蔣梓霖不住朝這邊偷看,她也不好過來,可是心癢難耐,恨不得裝個竊聽器才好。


    「我聽許院長說,你成績特別好。」


    蔣熙睿剝開手裏的開心果。「還好。」


    「你以後去八量山玩的話,可以找我,我做你導遊好不好?」


    唐婷是沒有一句明確表達了某種態度的話,但這個年紀的人,不論男女,心思都比旁人要細膩的多,蔣熙睿也不意外。


    「好,我把霖霖也帶去。」


    「嗯,再把你弟弟一起帶上,你們全家都來。」


    蔣熙睿拍了下手掌,身子往後靠,雙手撐在兩側,「我要跟霖霖去的話,肯定不帶蔣奕謙,他是電燈泡。」


    少年視線遙遙投向遠處,看到蔣梓霖探頭探腦地,生怕被人發現,還把凳子搬到了大樹旁邊,腦袋若隱若現的,實在好玩。


    唐婷聽到電燈泡三字,就覺得不對勁了。「許院長說,你們是兄妹啊。」


    「我是蔣家的孩子,但卻不是親生的。」蔣熙睿一字一語吐出來,雖然對自己有些殘忍,但說完之後,卻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唐婷顯然吃了一大驚,「真,真的嗎?」


    「我從小生活在蔣家,跟霖霖一起長大,我們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唐婷掐了下自己的腿,疼痛感明顯,「所以,你們也是互相喜歡是嗎?」


    「對,從我記事開始起,我就喜歡她了,我的眼裏不可能再有別人,她的眼裏也隻能有我。」


    唐婷聞言,久久沉默,她實在想不出應該怎麽接話。


    傍晚時分,許情深親自開車送唐婷和唐媽媽回醫院。


    蔣遠周幫忙將輪椅放回後備箱,唐婷被攙扶著坐進車內,許情深沖蔣遠周揮下手,「你們先回家吧。」


    「好。」蔣遠周將車門重重關上。


    蔣熙睿站在他身後,他眸色如墨,視線緊盯著那輛緩緩啟動的車子,他麵容凝重,眉頭緊鎖,似乎在思忖著什麽事。


    蔣梓霖用手在他麵前揮了揮,「睿睿,你怎麽了?」


    「沒事。」少年輕笑,轉身就走。


    許情深開著車,目光透過內後視鏡看眼唐婷,她好像心情不好,看著提不起精神。「婷婷,今天玩得怎麽樣?」


    「很好,」唐婷強顏歡笑,「謝謝許院長。」


    「多出來轉轉,對你的身體恢復也有幫助。」


    唐媽媽自然是感激不盡,「你們救了婷婷的命不說,還這樣照顧我們,真是活菩薩啊。」


    許情深不由失笑道,「你嚴重了。」


    「所以好人一定是有好報的,許院長的三個兒女一看就是人中龍鳳,將來個個都有出息啊。」


    許情深專注開車,嘴角笑意不減,唐婷坐在後麵忽然開了口,「許院長,蔣熙睿和霖霖不是親兄妹是嗎?」


    「婷婷,你胡說什麽啊?」唐媽媽在旁不解地出聲,「哪裏聽來的?」


    許情深也放緩了車速,心裏也是咯噔下。「對啊,婷婷,你聽誰說的?」


    「蔣熙睿親口跟我說的。」


    「他……他怎麽好端端跟你說這個?」許情深兩手緊握方向盤,心裏有些慌,蔣熙睿不是蔣家孩子的這件事,壓根就沒幾人知道,又是誰告訴他的呢?


    「許院長,蔣熙睿喜歡霖霖。」


    許情深猛地踩了下剎車,唐媽媽身子往前撲去,幸好係了安全帶,許情深目光落向前,「不好意思啊,有輛自行車忽然鑽出來,我隻能剎車。」


    「沒關係,現在的人車子都是亂開的,多危險啊。」


    許情深收拾好情緒,重新發動車子,但是卻不敢再開得很快,「婷婷,這些都是睿睿跟你講的嗎?」


    「是,其實上次在病房的時候,霖霖來找蔣熙睿,她也說了。我說我知道蔣熙睿有個妹妹,肯定就是她吧,但她說不是,她是他的女朋友。」


    許情深笑得有些勉強,「這兩個孩子,玩笑開得也太大了。」


    「許院長,您難道沒有察覺出來嗎?」


    「察覺出來什麽?」


    「我覺得蔣熙睿不像是在開玩笑,他跟我說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霖霖。」


    許情深握住方向盤的雙手逐漸收緊,唐媽媽輕拉下女兒的衣袖,示意她別再說了。車子繼續向前開去,許情深的心思卻全然不在這,蔣熙睿和蔣梓霖之間不是一點端倪都沒有,但她真是從未往那方麵想過。


    將唐婷送回醫院後,許情深就開車回去了。


    走進客廳,蔣家的三個孩子坐在沙發內,蔣熙睿專注看著電視,蔣梓霖和蔣奕謙不知道在吵什麽。


    聽到門口的動靜聲,蔣梓霖抬頭看了眼,「媽,您回來了。」


    蔣熙睿視線跟著望去,他的目光接觸到她,沒有立即別開,那一眼中似還有別的深意。許情深握緊手裏的車鑰匙,她幾步上前,蔣奕謙立馬跟她告狀,「媽,哥和姐又聯合欺負我。」


    「就欺負你怎麽的?」蔣梓霖說完,挽住了蔣熙睿的手臂,親昵地搖晃起來。


    許情深喉間輕滾動下,「你們玩吧,我上樓休息會。」


    她轉身離開,踩著堅硬的地麵向前,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麽,許情深腳步輕頓。蔣熙睿從來不是一個話多的人,他跟唐婷又不熟絡,他怎麽會跟她說起自己的身世呢?


    這樣看來,蔣熙睿應該早就已經知道了他不是蔣家的孩子,那麽他為什麽告訴唐婷呢?


    許情深走到樓梯口,有些事瞬間就想明白了。


    唐婷是她帶來的,她也會負責把她送回醫院,這一路上,她們難免會聊起來,很大的可能性,就會說到許情深的三個孩子身上。


    蔣熙睿坐在沙發內,旁邊的蔣梓霖完全不知情,她也不需要知道這麽多。


    周三的晚上,家裏忽然來了客人。


    幾個月不見,丁盈影好像變了個人,她穿了條黑色的連衣裙,整個人纖瘦不少,丁太太拉過女兒的手,「看看,看看,你們還認得出來嗎?」


    許情深端詳了兩眼,「果然大變樣了,臉都小了不少。」


    「減了二十斤呢。」


    許情深大吃一驚,「這麽多?身體吃得消嗎?」


    「可以的,晚上控製下飯量,我還在健身房給她請了個教練。」


    丁牧從門口進來,一邊走一邊抱怨,「非讓女兒減肥做什麽?活生生瘦掉這麽多,你倒是不心疼。」


    「女兒被人歧視的時候,你替她考慮過嗎?」


    蔣梓霖來到丁盈影跟前,她再也不是那個丁小胖了,「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毅力。」


    「謝謝誇獎。」丁盈影成功瘦身,自然麵帶得意。


    「睿睿,過來,過來。」丁牧看到蔣熙睿下樓,開心地招了招手。「你小子,竟然比我高出了一個頭。」


    丁太太在旁邊看著,微笑接過話道,「都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我看你這將來的老丈人才是,滿眼都是欣賞。」


    蔣梓霖臉色微變,許情深暗暗看在眼裏,蔣熙睿麵色微微繃緊,「這話還是不要亂講的好。」


    「睿睿,這件事,反正一會我們也要跟你爸媽說,那就待會再細談吧。」丁牧說著,抬手拍了下蔣熙睿的肩膀。


    蔣梓霖心裏咯噔下,看來這次丁家過來,是衝著當年的娃娃親來的。


    飯桌上,兩家人坐定下來,蔣梓霖和蔣熙睿坐在一處。


    蔣遠周拿了藏酒出來,給丁牧倒上一杯,他經過蔣熙睿身後,也要給他倒酒。


    蔣梓霖下意識按向杯口,「爸,睿睿怎麽能喝酒啊?」


    「他已經是個男人了,怎麽不能喝酒?」


    蔣熙睿推了下蔣梓霖的手腕,「沒事。」


    高濃度白酒順著杯口往下注入,蔣遠周給他倒了大半杯,他走回座位上,許情深招呼丁太太和丁盈影動筷。「我今天讓人送了兩筐新鮮的草莓過來,一會讓盈影提回去。」


    「好的,我家盈影就愛吃這些。」


    蔣梓霖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住往丁盈影身上瞥去,她莫名有了一種危機感,她明知蔣熙睿不會喜歡丁盈影,可是丁家今晚過來的這一趟,很顯然不是串串門這麽簡單。


    一桌上,也就蔣奕謙沒心沒肺,看到自己愛吃的菜,趕緊夾起放到碗裏。


    丁太太朝丁牧使個眼色,丁牧搖搖頭,示意她不急。


    「最近睿睿可是出盡風頭啊,我周邊的人都在說,電視上這會還都是他的報導……」


    蔣遠周將酒瓶放到桌上,「確實,不過虎父無犬子,我的兒子能差嗎?」


    「對對對!」丁牧笑著起身跟蔣遠周碰了一杯。


    蔣熙睿目光微沉,視線落到那杯白酒中,他端起酒杯輕啜一口,白酒的辣刺激著他的舌苔,雖然很不習慣,但蔣熙睿還是咽下了一大口。


    麵前滿滿的一桌子菜,都勾不起蔣梓霖的食慾來。


    剛打發走一個唐婷,如今丁盈影卻又捲土重來,她覺得很疲憊,但是又沒有辦法。她和蔣熙睿這段不能承認的關係被狠狠地壓下去,她還要強顏歡笑,看著別人對她的少年拋來好意。


    蔣熙睿替她夾著菜,但是蔣梓霖一口吃不下。


    「睿睿真會照顧人,」丁牧看在眼裏,要想提起那樁親事,他也得慢慢切到點上。畢竟丁家是女方,率先開口本就不好,更別說是開門見山了。「這小子以後娶了媳婦,肯定跟蔣先生一樣,要把媳婦捧在手心裏啊。」


    蔣遠周一眼掃過去,滿含深意,「是,這一點倒是遺傳了我。」


    兩個孩子都不好受,心裏藏著事,沒有絲毫的食慾。


    酒過半巡,丁盈影放下筷子,她要控製食慾,不能再吃了。


    丁牧端起酒杯,跟蔣遠周說著話。「什麽時候,讓睿睿多去盈影的學校走動走動,或者,讓盈影去東大玩也行啊……」


    「東大管得很嚴,不是本校生進不去的。」蔣梓霖插了句話說道。


    「那就在門口見麵,主要是聯絡下感情,我們兩家這麽深的交情,靠著平時父母的走動,這遠遠不夠啊……」


    蔣梓霖食不知味,但是不能一走了之。


    蔣熙睿回答得也很牽強。「我功課忙,下了課就回家了。」


    丁牧幹笑兩聲,「那周末也行啊。」


    許情深起身,將手邊的水果特意端到丁盈影跟前,丁盈影忙跟著站起來。「不用了,我吃飽了,謝謝。」


    丁牧今天來,就是要將一些話說開的。


    「蔣先生,你看兩個孩子也不小了,雖說都還在上學,但我覺得有必要讓他們多多接觸。」


    蔣遠周抿了口酒,「我知道你什麽意思。」


    「我們丁家的誠意,相信你也是能看見的,但盈影畢竟是女孩……我是真心喜歡睿睿這個孩子,也希望他能成為我們家庭的一員。我知道,娃娃親這種事要放到現在,那是很不可取的,但既然有了當初的約定,這就是個很好的基礎,我的意思呢……我在想,能不能讓他們現在把感情培養起來?如果以後實在是不合適,那我們大人也做不了主了。」


    丁家的意思非常清楚,丁盈影和蔣熙睿將來能不能成,就要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感覺了,但是現在,最好讓他們能夠談一場戀愛。


    蔣梓霖抬頭看向丁盈影,她想直接替蔣熙睿拒絕掉,但蔣遠周和許情深都在,這種事,她不能明目張膽地插嘴。


    蔣遠周手指在玻璃杯的邊緣處輕敲下,「睿睿,你呢?你怎麽看?」


    少年臉色冷峻如初,這種時候,他就感覺像是被人用一把刀架在脖子上,但他依舊挺直了脊背,「爸,我還有一年不到就畢業了,我不想把心思浪費在別的事情上麵。」


    這浪費二字,足足表明了他的態度,他雖沒說什麽過分的話,但話裏滿滿的都是拒絕。


    丁太太握著筷子的手收回去,丁盈影一聲不吭,氣氛瞬間僵住。


    蔣奕謙同情地看了眼丁盈影,今天的螃蟹真好吃,母蟹的蟹黃好多。


    丁太太麵上的笑也收斂回去。「睿睿,你看你也不小了,要不你老實跟我們說吧,你是不是有喜歡的女孩了?」


    蔣熙睿輕咬下牙關,蔣梓霖掐著自己的手指,真想一抬頭,自己就把這件事承認下來了。


    蔣遠周雙手落向桌沿,跟許情深對望眼,他修長的手指拿起跟前的酒杯,「現在的孩子太有主見,讓人頭疼。」


    「隻是娃娃親這種事,發生在我們兩家……我覺得不該是說說就算了的。」這件事丁家可是一直記得。


    「十幾年前,在東城有這麽一個傳聞,說霖霖和睿睿當中,有一個孩子不是我親生的,更有甚者,說兩個孩子都不是我的。」


    丁牧沒成想蔣遠周會說起那件事,「你多慮了,就是一幫人的嘴比較碎,那是不可能的事。」


    蔣熙睿不由抬下頭,蔣遠周沒有看他,卻是逕自說道,「有些事,我從來不跟外人講,但當年睿睿的命還是盈影救回來的,我們兩家的交情是要走一輩子的,所以我不瞞你說,睿睿真不是我親生的。」


    丁牧驚得睜大雙眼,丁太太也有些不知所措。「什、什麽?」


    蔣熙睿坐在原地沒動,沒有吃驚、沒有一點多餘的表情,蔣梓霖驚慌之下怔怔地看向蔣遠周,「爸?」


    蔣奕謙手裏的螃蟹都掉了,「哥……哥……他不是?」


    丁牧有些不信,「真有這樣的事?」


    「是,這件事跟我爸有關,陳年舊事了。」


    丁太太沒想到今晚知道了一個這麽大的秘密,「不過睿睿從小在蔣家長大,那也勝過親生的了,你們對他一直都跟親兒子沒兩樣。」


    「是,」蔣遠周端起酒杯喝了口酒,「我把他當親生兒子。娃娃親的事,是蔣家對不起丁家,原因不在盈影身上。霖霖和睿睿也是你們看著長大的,隻不過這兩個孩子青梅竹馬,是睿睿喜歡上了霖霖,所以……」


    飯桌上的人,幾乎都驚呆了。


    蔣梓霖有種即將魂飛魄散的感覺,這是什麽情況?


    她連醋都來不及吃了,她壓低眼簾,餘光不住瞥向身旁的蔣熙睿,少年端端正正坐著,居然毫無反應。


    蔣奕謙咳得不行,他用手敲打著胸前,他真是吃嗆了,他剛才是不是隻顧著吃東西,所以聽錯了?


    蔣熙睿不是蔣家的孩子,他喜歡上了蔣梓霖?


    丁盈影愣愣地看了眼蔣梓霖,丁牧沉默下來,蔣遠周不可能為了拒絕一門娃娃親,就拿自己兒子的身世開玩笑。更加不可能將自己的女兒也搭進去,這件事看來就是板上釘釘了。


    他和丁太太互相看了眼,蔣遠周起身給丁牧敬酒。


    丁牧也推開了椅子,「蔣先生,你話都已經講到這份上了,我懂。蔣家這麽大的事你也對我們和盤托出,放心,在你們自己沒有宣布出去之前,我是不會講的。」


    「謝謝。」


    蔣遠周敬了丁牧一杯酒,他回到座位上,丁太太臉色有些不好,「既然這樣,我們就先回去吧。」


    許情深也沒有多留,丁太太帶著丁盈影起身,丁牧也和蔣遠周告辭。


    三個小的還坐在餐桌前,蔣遠周和許情深將丁家夫婦送出去。


    蔣奕謙盯緊了對麵的兩人,他伸出自己油膩膩的右手,「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


    蔣梓霖腦袋亂成一鍋粥,也顧不上他,可是蔣奕謙覺得這事也太突然了吧,為什麽他事先一點都不知情?


    「你們……你們不做兄妹了?哥喜歡姐?姐,你呢?哎呀,我問了也是白問。」蔣奕謙陷進自問自答的模式中,「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啊?」


    門口,一陣腳步聲傳了進來。


    蔣熙睿神色坦蕩,蔣梓霖也不由抬起了目光。


    蔣遠周逕自往前走,他經過蔣熙睿身旁,丟下了一句話,「跟我去書房。」


    「爸!」蔣梓霖率先起身,「您要跟睿睿說什麽?」


    「你在下麵乖乖等著。」


    蔣熙睿站了起來,蔣梓霖急得要去拉住他的手,許情深見狀,沖蔣梓霖輕搖下頭。


    她握了握手掌,然後將手收回去。


    蔣熙睿跟了蔣遠周上樓,餐桌前也就隻有蔣奕謙還坐在那裏,「哥會不會被爸揍一頓啊?」


    「你胡說什麽?」蔣梓霖瞪了他一眼。


    「爸肯定不讓你們談戀愛啊,媽,是不是?」


    許情深讓蔣梓霖坐回原位,「方才都沒好好吃東西吧,來,先把肚子填飽再說。」


    蔣梓霖看向身旁的許情深,「媽,我和睿睿的事,你們是怎麽知道的?」


    「有人想讓我們知道,我們自然就能知道。」


    蔣熙睿跟著蔣遠周走進書房,蔣遠周朝不遠處的沙發一指。「坐。」


    兩人在沙發內坐定,蔣遠周搭起長腿,「要不要喝點酒?」


    少年輕搖頭,「不用了。」


    「我怕你不喝兩口酒,一會不知道有些話應該怎麽跟我說。」


    蔣熙睿抬頭迎上蔣遠周的目光,「您想問什麽,您就問吧。」


    「你身世的事情,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蔣熙睿毫不猶疑開口,「有一回,我和霖霖聽見了你們講話,但我們誰都沒說透。」


    「睿睿,你最初抱到我手裏的時候,我以為你就是我親生的,一直以來,我都把你當成是親生的。」


    「爸,我知道。」


    蔣遠周身子往前傾,雙手交握,「你知道?你知道還去喜歡霖霖?」


    「但現在已經喜歡上了。」


    蔣遠周還真拿他沒辦法,他伸手朝蔣熙睿指了指。「我就說你們不對勁,剛學會走路的時候,我就看出了端倪,我自己的女兒,我要抱抱還得經過你同意,霖霖從小到大也是跟你最親。」


    少年沒有接話,蔣遠周繼續說道,「可你媽說,是我把你們純潔的兄妹之情想歪了,這下好了……」


    「爸,我想跟霖霖在一起。」


    蔣遠周身子往後靠,「你應該想想,以後怎麽辦?」


    「我之前嚐試過去找我的親生父母。」


    蔣遠周差點背過氣去,「找著了嗎?」


    「沒繼續往下找,放棄了。」


    「你媽剛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差點沒被你們嚇死。」蔣遠周看眼身旁的少年,臉色有了些許鬆動,「我倒沒有覺得很吃驚,平時看你們膩膩歪歪的,我就說你們兩個肯定存了歪心思。」


    「爸,我們沒做什麽出格的事。」


    「呦,你還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做什麽出格的事是不是?」


    蔣熙睿乖乖閉上嘴巴。


    蔣遠周目光落向少年,「你知道,我挑選女婿的標準可是很高的。」


    「爸,我是您一手帶大的,我就是高標準的。」


    「你個臭小子!」臉皮厚這一點,還真是隨了他。


    兩人在書房內坐著,樓底下的蔣梓霖心急如焚。


    蔣熙睿不想這樣提心弔膽,幹脆開門見山。「爸,我和霖霖的事,您同意嗎?」


    「你說我該不該同意?」


    「應該。」


    蔣遠周掃了他一眼,「說說理由。」


    「就因為我跟霖霖青梅竹馬,我最懂她,在過您這一關時,您應該也會想到知根知底這四字,現在很多人都太會裝,但我是您看著長大的,我的本性怎樣,您是清清楚楚的。」


    蔣遠周想到這一對在他眼皮子底下眉來眼去的樣子,他不由出聲說道,「你小子就不裝?恐怕你早就喜歡霖霖了吧?」


    「確實是,還未懂事之前就喜歡了,我算算,應該是有十幾年了。」


    蔣遠周端詳著身旁的少年,蔣熙睿是在他身邊長大的,也是他一手帶起來的。他培養了一個最好的少年,現在看來,也是把最好的留給了自己的女兒。蔣遠周拿起茶幾上的煙,蔣熙睿看了眼,「媽說過,讓您在家別抽菸。」


    「你還想去告狀是不是?」


    「這是為您好。」


    「以後敢告狀,我就給霖霖介紹男朋友。」


    蔣熙睿輕挑下眉頭,蔣遠周將煙盒丟回去,也沒有抽菸,「你身世的事,我遲早是要公布出去的,等你們畢了業吧。但人言可畏,你懂我這四個字的意思嗎?」


    「懂。」蔣熙睿考慮得自然通透,「爸,畢業以後,我搬出去住。」


    「可以。」蔣遠周看了眼兒子,終歸也是不捨得,「但是不能住得太遠。」


    「想要詆毀的人,還是會詆毀。」


    到時候肯定會有人說,這兩個小的從小住在一起,隻怕有些事……


    蔣遠周倒沒有過多地擔慮,「我從來不在乎別人怎麽看我,當年我跟你媽在一起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是看好的,隻要我不在乎,她不在乎,我就沒那閑功夫去顧及別人的感受。」


    蔣熙睿聞言,繃緊的麵色徹底舒展開。


    蔣遠周睨了眼,好像有些不甘心,「你說說你們,還真能忍得住,平日在家那一點小動作,你媽還總說是正常的,我漸漸被她洗腦,竟也信了。」


    少年挽了挽嘴角,「媽那是被您寵的,心思單純,這是好事。」


    蔣遠周抬起手指,朝跟前的蔣熙睿虛空指了指,但也沒辦法不是,再說這也不算壞事。


    兩人下了樓,蔣梓霖聽見腳步聲,第一個就站了起來。


    她快步過去,蔣遠周走在前麵,蔣梓霖小心翼翼地朝他看眼。


    「怎麽,怕我把你藏了這麽久的小男友吃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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