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勁琛的車猶如離弦之箭開了出去,天空還未完全亮透,馬路上的車很少,變道的時候,他甚至連轉向燈都沒打,他完全急糊塗了,隻想著那名工人找到了,那也就意味著付流音有消息了。


    許情深接到消息後,也出了門,蔣家的另一名司機開車帶著蔣遠周和許情深去往警局。


    穆勁琛到達的時候,看了眼警局的門口,一陣無法形容的壓抑感令他呼吸困難,幾乎是上氣不接下氣,他狠狠甩上車門,然後走了進去。


    負責這起案子的警察一臉疲憊,看到穆勁琛進來,他幾步上前道,「蔣先生和蔣太太也是剛到。」


    「人呢,抓到了是嗎?」


    「是的。」


    「在哪?」


    「審訊室。」


    穆勁琛跟著男人往裏走,來到審訊室外麵,看到蔣遠周和許情深站在那裏。


    隔了一層玻璃,穆勁琛走上前,看到一名中年男子坐在審訊室內,警察走了進去,另一人沖他搖搖頭,兩人換了崗,稍顯年輕的警察從裏麵出來了。


    他帶上門,穆勁琛焦急問道,「問出什麽結果了嗎?」


    對方搖下頭,「他咬得很緊,就是不肯說。」


    穆勁琛恨不得立馬衝進去,警察攔在他跟前,「穆帥,您不能進去。」


    許情深聽到裏麵傳來說話聲,負責審訊的警察拿了張照片走到男人跟前,「認識這人嗎?」


    男人看了眼,搖搖頭,「不認識。」


    「不認識?在同一層樓上就沒碰到過?」


    男人仔細瞅了瞅,「我們就是負責裝修的,誰會注意到隔壁屋內住著什麽人啊。」


    「我可沒說她住在隔壁。」


    男人神色有些不自然,「警察同誌,我真不認識她。」


    穆勁琛在外麵看著,許情深目光一瞬不瞬盯向那個男人。「他會交代嗎?」


    「放心,」蔣遠周握住她的肩頭,「既然找到了這個人,他不吐露出點什麽東西來,他就別想從這個地方離開。」


    方警官拿出另外幾張照片,「這箱子又是怎麽回事?還有,你把這箱子運去了哪?」


    「這……這就是一個紙箱子而已,我拖回家賣了。」


    「是嗎?」方警官將照片拍在男人手邊,「拖回了哪個家?具體在什麽地方?我告訴你,我們已經查過監控了,從付流音所住的小區到你家,不過也就半小時車程吧?你當晚是幾點收工的?為什麽到了第二天的淩晨,你才回到自己家裏?」


    「我……我又去別家幹活了。」


    「哪一家?哪個小區?業主叫什麽?」


    男人噤聲,有些氣喘籲籲,似乎招架不住這一連串的問題。


    「說!」


    男人沒再開口,唇瓣顫抖著,整個人在椅子內晃來晃去的,精疲力盡。


    「你的同夥也已經落網了,就算你不開口,我們也有法子讓他們開口。」


    穆勁琛盯著男人的側臉,他似乎在做無形地反抗,認為隻要不承認,這件事就永遠不會被人知道。


    一直耗到中午,裏麵的男人還是不肯招認。


    方警官從裏頭出來,又換了另外兩個人進去。穆勁琛一動不動地站在外麵,方警官走到幾人跟前,「嘴巴倒是挺硬,輕易不肯開口。」


    蔣遠周看了眼問道,「他的車子最後去了哪?」


    「就是這個問題,讓人頭疼,有一段路是沒有監控的,正是那一段的缺失,他們在那個時間裏麵做了什麽,無從查證。可是等到車子回去以後,那個紙箱子就不見了。」


    許情深心裏泛著寒,「那就是說,裝著音音的箱子,應該是在沒有監控的那一段路上被處理掉了?」


    「是的。」


    蔣遠周麵色嚴肅問道,「車子是在哪裏消失的?」


    「郭宇路。」


    「郭宇路過去,應該就左右兩條路吧?無論怎樣也要查。」


    「是的,左邊一條道通往鬆江東路,右邊通往淮橫路。」


    蔣遠周看了眼審訊室內的男人。「我讓人去鬆江東路找,既然是在那附近出的事,那就不可能一點蛛絲馬跡都不留下。」


    「我讓人去淮橫路。」穆勁琛說完,走到旁邊去打了電話。


    許情深倚在旁邊,穆勁琛打完電話後走過來,她將手落在跟前的玻璃上,同旁邊的蔣遠周說道,「你看看,他做了這種事情後,難道就不慌張嗎?為什麽他的表情這樣淡定?」


    「在沒見到證據之前,誰都不會輕易承認的,活著多好,自由多好?他不能慌,也慌不得。」


    穆勁琛心裏悶得難受,越接近真相,他就越脆弱,心仿佛已經碎裂開來,隻是還顫顫巍巍得沒有摔成一瓣瓣而已。


    「但是現在事實擺在眼前,他憑什麽不承認?憑什麽?」


    「情深,你冷靜點,」蔣遠周抱住她的肩膀,「會有證據將他的嘴巴撬開的。」


    穆勁琛站在外麵,聽著裏麵的警察重複著相同的問題,他們想要從他每次的回答中,找尋出蛛絲馬跡,哪怕是一點點都好。


    到了下午,蔣遠周強行將許情深帶去了休息室,怕她這樣熬不住。


    穆勁琛像是一尊石像般站在外麵,他一動不動,沒有吃飯,沒有喝一口水,就算是菸癮上來了,他也懶得挪動下腳步,他生怕他一走開,就會錯過什麽重要的訊息。


    傍晚時分,許情深還是過來了。


    可審訊還在繼續,找不到突破口,男人始終不肯鬆口。


    穆勁琛雙腿發麻,人幾乎要站不住,方警官搬了椅子過來,讓他們坐著。


    他彎腰坐下去,感覺腿就跟斷了似的,方警官輕嘆口氣,「看來今天是問不出什麽來了。」


    「問不出來,那就嚴刑逼供。」穆勁琛冷冷說道。


    方警官看了眼,心想他還真是敢說。


    穆勁琛從兜內拿出手機,想要問問那邊的情況,剛解開屏幕鎖,就有電話進來了。


    穆勁琛迫不及待地接通,「餵?」


    「穆帥,有重大發現。」


    男人坐直了上半身,「什麽發現?」


    「有人在那晚上,見過那輛麵包車,我們按著這條線索找過去,在一輛停靠在路邊的舊車上,發現了行車記錄儀,它記錄到了麵包車最後的蹤跡。」


    穆勁琛伸手在椅把上拍了下,「趕緊拿到警局來。」


    「是,我馬上就到。」


    穆勁琛站起身來,許情深趕忙問道,「找到線索了?」


    「是。」


    方警官一拍手,「太好了。」


    教官很快帶著行車記錄儀上的影像資料過來了,方警官並未立馬進審訊室,畢竟還不清楚這裏麵的內容能不能夠令對方鬆口。他打開影像,許情深站在他身後,看到屏幕上出現了畫麵。


    方警官將那一段時間的影像截取出來,一輛麵包車出現在眾人的眼中,車牌號一閃而過,但穆勁琛認出來了,就是那名男子開著的那輛車。


    麵包車穿梭在黑夜中,到了前麵不遠處,車速慢下來,車子很明顯的開始顛簸。


    行車記錄儀上的畫麵越來越遠,那輛車開到了低處,而前方就是一條寬敞的江,穆勁琛目不轉睛地盯著,忽然看到車子停了下來。


    由於距離遠,所以並不是每個細節都能看清楚的,但是麵包車上很快有人走了下來,穆勁琛看到一人拉開車門,然後吃力地從車上拖下了一個箱子。


    許情深渾身都在發抖,可怕的場景一下下鑽進她的腦海中,穆勁琛看著屏幕中的男人推動著紙箱,他顯得很吃力,時不時還張望四周,生怕被什麽人看見。


    很快,他推著紙箱來到車前,接下來的畫麵,就被那輛麵包車給擋住了。


    不久後,男人回到車裏麵似乎拿了什麽東西,又過了很久很久,男人第二次回到車旁,而他卻是空身回來的,他很快開了車,然後揚長而去。


    穆勁琛盯著行車記錄儀,前麵有一大片黑影,他知道那是什麽,那是深不見底的江水啊。


    他不由往後退了步,似乎有些站不穩,他手臂顫抖著指著屏幕。方警官起身,看到許情深一語不發,卻是眼圈通紅,他逕自朝著審訊室走去。


    穆勁琛大步跟在他身後,推開門之際,方警官攔著穆勁琛,「穆帥,請您體諒下我們的工作,您不能進去!」


    男人被攔在外麵,方警官關上門,似乎還不放心,他將門反鎖了。


    穆勁琛來到玻璃牆跟前,他看見方警官大步走向男人,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將他上半身提起些,「坦白從寬,明白嗎?我們現在已經拿到證據了,你要再想抵賴,我把你的牙敲碎了。」


    方警官將拿進去的東西遞給另一名警官,「放給他看看!」


    那晚的場景,一幕幕重新回到男人眼中,男人目露驚恐,卻很快又強裝鎮定,「這,這又能說明什麽呢?」


    方警官拿出物證袋,將裏麵的東西放到男人麵前,「這是紙箱上的膠帶,是在付流音家裏找到的,膠帶上還寫著裝修公司的名字,也就是說,當晚那個紙箱進過付流音家。還有留下的鞋印,你應該清理過吧?但是沒用,我們在沙發上找到了半個鞋印,要不要比對比對?」


    男人麵色越來越白,他握緊了雙拳,忽然激動出聲,「誰讓她是付京笙的妹妹,要怪就怪她有那樣的哥哥,跟我無關!」


    方警官再度扯住他的領子,「說,你把付流音弄去哪了?」


    「你們不是厲害嗎?我佩服,真是天網恢恢啊,哈哈哈……」


    穆勁琛站在外麵,一雙拳頭捏的咯咯作響。


    方警官還在繼續拷問,「你把付流音裝進了箱子,為什麽最後上車的隻有你自己?她人在哪?」


    「哈哈哈——」男人失控般瘋叫起來,「多麽明顯的答案,還需要問嗎?我把她殺了,殺了!」


    許情深頓時覺得眼前一黑,穆勁琛感到心口痛至發麻,一口氣忽然卡在喉間,他眼前黑了黑,也不知道是什麽力道讓他強撐著,他腦子裏嗡嗡作響,殺了兩個字鑽破了他的耳膜,似在撕扯著他全身的肌肉。


    他聽到許情深嚶嚀一聲,好像是哭出來了。


    方警官鬆開跟前的男人,他走到審訊台前,一把拉開椅子坐下,「說說吧。」


    「是我殺的,算了,我也不指望能逃脫法網,反正付流音已經死了,我也算是報了仇了……」


    「你是怎麽殺害她的?」


    穆勁琛伸手抹了把臉,發現掌心內濕漉漉的,原來是出了滿臉的汗。


    男人最後的堡壘被攻破,他陷在椅子內,目光盯向前方。「是我將她迷暈了之後,塞到那個箱子裏麵去的。我開車來到江邊,我想把她丟到江裏麵去,但是我怕她醒過來。我回車上拿來了繩子,將她的雙手雙腳綁住,還找了幾塊大石頭綁上……」


    這就是殺害付流音的過程。


    一字一語,觸目驚心,字字戳心,穆勁琛望出去的視眼模糊開來。


    他想不到那個鮮活的人,如今居然就這麽不在了。


    她的一顰一笑還在眼跟前,哭得時候,笑得時候,都是那麽真實……


    方警官旁邊的警察正在做著筆錄,方警官麵色也是難看至極,「然後,你就把她丟進了江裏?」


    「我想了想不放心,我就把她掐死了。她沒有反抗,我掐了她很久,直到她徹底斷氣,這才將她推進了江裏。她下去的時候,不過幾秒鍾,整個人就沉下去了。」


    「不……」許情深撲向前,雙手按在那塊玻璃上,她伸手想要捶打著,可是卻一點力氣都使不上。「音音她是無辜的,為什麽所有人都要找到她頭上,為什麽?」


    穆勁琛嘴裏發出模糊的聲音,他不是在講話,隻是那種悲傷掩飾不住,他的嗓音都是破碎的。


    方警官盯著男人半晌,男人瘋了似地嘶吼,「是她哥哥害死了我的老婆,一命償一命,難道不應該嗎?」


    穆勁琛握緊手掌,他三兩步來到門口,他擰了下門把,發現門是反鎖著的。


    穆勁琛抬起長腿踹過去,接連幾下之後,審訊室的門被踢開,他沖了進去,方警官和另外兩人想要上前攔阻,可都沒攔住他。穆勁琛左一拳右一拳地打在男人臉上,「什麽一命償一命?她什麽時候害過人的性命?」


    男人被打得滿臉是血,方警官好不容易將穆勁琛拉開,「穆帥,千萬別衝動……」


    「人都死了,人都沒了。」穆勁琛反覆說著這兩句話,教官走進來,眼看他要栽倒,忙伸手架住他,「穆帥。」


    男人將臉在自己的臂膀處不住擦著,視線好不容易清晰了些,他輕蔑地盯著穆勁琛,「要不是因為你,她也不會死。」


    穆勁琛陡然頓住,「你說什麽?」


    「我一直想找個下手的機會,人不是被你趕出來的嗎?我生怕你會偷偷派人保護她,我跟蹤了她好幾天,確定她是獨身一人後,我才敢下的手!」男人啐了一口,「你這麽衝動做什麽?我這也是替你們家報仇了,你應該感謝我啊。」


    穆勁琛揮開旁邊的教官,他抬起一腳將男人踹翻在地。


    男人張著嘴,嘴裏都是血,「哈哈哈,誰都不要貓哭耗子假慈悲了,你要真在乎她,何必等她死了之後再來找她呢?」


    方警官示意另外兩人將他從地上拖起來,穆勁琛聽著男人的話,麵色慘白如紙,教官和旁邊的警察趁機將他帶了出去。


    許情深在蔣遠周的懷裏哭著,誰都接受不了這樣的現實,不過是幾天不見,可如今呢,卻成了再也不能見。


    教官讓穆勁琛坐在旁邊,男人垂下頭,雙手插進了髮絲內。


    審訊還在繼續,方警官看了看被打的男人,「你沒事吧?」


    「我有事,我要被打死了,我要告他,我要去醫院。」


    方警官猛地拍了下桌子,「說,小區監控內的另外幾人,是不是你的同夥?」


    穆勁琛已經不關心這個了,他滿腦子都是那些殘忍血腥的詞,掐死、沉江、報仇。


    蔣遠周帶著許情深要離開,許情深掙紮著,「我不走,我要留在這。」


    「既然已經知道了答案,還留在這做什麽?」


    許情深淚流滿麵,說話的時候,沒了力氣,一個字一個字隻能分開了說,「我……我就是想聽聽……」


    應該還會有更細的細節吧。


    蔣遠周看著許情深的樣子,不忍心極了,他心痛地將她拉到懷裏。「還要聽什麽呢?情深,到此為止吧。」


    「不,我還是不相信。屍體不是還沒找到嗎?也許有奇蹟呢?有奇蹟對不對?」


    這盡管也是穆勁琛的奢望,可是許情深的話裏,不自覺就說著屍體二字,奢望僅僅是奢望而已,心裏再不願接受,但嘴上還是說漏了。


    這個事實,是必須要麵對的。蔣遠周強行抱著許情深離開,她想要從他懷裏掙出去,但她根本不是蔣遠周的對手。


    在蔣遠周看來,許情深留在這已經沒有一點意義了。


    教官滿目擔憂地看了眼穆勁琛,「穆帥,您沒事吧?」


    穆勁琛輕搖下頭。


    審訊室內,方警官繼續逼問,「你掐死付流音的時候,她一點反應都沒有是嗎?」


    「是,她還在昏迷著。」


    「那你是怎麽進入她家裏的?」


    男人擦了下嘴角處,「我們在電梯裏碰見過,她知道我們是隔壁的工人,我按了她家的門鈴,藉口說想要借個水壺燒水喝。其實這小姑娘人不錯,挺善良的,還說要拿礦泉水給我喝。」


    「既然覺得她人不錯,你怎麽還能下得了這個手?」


    男人冷笑一聲,「我老婆也是好人,最終不還是因為付京笙死了嗎?」


    「付京笙是付京笙,付流音是付流音……」


    「但他們有血緣關係!」


    方警官強忍著一口氣,繼續做著審訊記錄。


    半晌後,方警官從裏麵出來,他示意另外兩名同事先別出來,他走到穆勁琛跟前,「穆帥,我們明天早上讓他去指認案發現場。」


    「我也去。」


    「好。」方警官朝他看了眼。「您先回去休息吧。」


    他不敢安慰穆勁琛,說什麽人死不能復生。穆勁琛站了起來,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再衝進去將那人狠狠揍一頓了。


    教官陪著他走出警察局,穆勁琛走到自己的車旁。


    「穆帥,我送您回家吧。」


    「不用了。」


    教官不敢一個人回去,「您這樣子,實在是讓人不放心。」


    「不放心什麽?」穆勁琛抬下眼簾看他,「我自己會回去,明天我還要過來,放心吧,這兒沒你的事了,你把訓練場那邊替我看好了。」


    「是。」


    「回去吧。」


    教官盡管不放心,但他知道穆勁琛的脾氣,還是隻能先行離開了。


    穆勁琛坐進車內,將車子開出警局,他已經完全不知道東南西北了,隻是看到路就拐過去,看到紅燈就停,機械得好似一個傀儡般。  交通信號燈前,穆勁琛有幾次反應很遲鈍,他聽到後麵的車主不耐地按著喇叭。各種各樣的罵聲傳到他的耳中,穆勁琛麻木地踩著油門,車子飛速向前,完全沒有注意到路口是否還有別的車輛。


    他握緊了方向盤,覺得全身冰涼,就好像被人捆住手腳丟進了冰冷的江水中。


    經過一條路,街邊的景色都是陌生的,穆勁琛好像從未來過,他知道,他迷路了。


    他放慢車速,落下車窗,看見路邊有一家花店。


    穆勁琛停了車,推開車門下去。


    花店的老闆很年輕,是個小姑娘,這會準備關門了,看到穆勁琛過來,她放下手裏正在收拾的花束,「您好。」


    穆勁琛站在門口,看到各種各樣的鮮花擺在眼跟前,小姑娘熱情地問道,「您需要什麽花呢?是送給女朋友嗎?」


    男人彎下腰,手指落在一束漂亮的花上。


    女孩看了眼,「這……是瑤台玉鳳。」


    「是嗎?很好看。」


    「但這是菊花的一種,」小姑娘拿起旁邊的玫瑰,「送人的話,還是玫瑰或者百合吧?」


    「不。」穆勁琛將裏麵的花全都拿了出來。「裏麵還有嗎?」


    「沒有了,因為買的人不多,我也不敢多進貨。」


    「全部幫我包起來。」


    「好。」


    老闆從穆勁琛手裏將那些花全部接了過去,她走到櫃檯前開始包裝,她餘光睇了眼穆勁琛,看到男人站在門口的燈光中,他豐神俊朗、氣度不凡,然而周身卻被滿滿的哀戚壓著。他眼裏的悲傷從見到那束花的時候,就溢了出來,女孩看了心裏竟然跟著難受起來。


    她將包好的花束送到穆勁琛手裏,男人給了錢,抱著那些花走到車旁。


    他打開後備箱,將花放了進去,然後開著車離開。一路過去,大大小小的花店不少。


    穆勁琛停在了另一家店門口,他走了進去,裏麵的老闆熱情迎上前,「您好。」


    男人沒有開口,失魂落魄地盯著店裏麵的花,老闆見狀,不由問道,「您需要什麽樣的品種呢?」


    穆勁琛仔仔細細地看了眼,沒看到方才的那種花,他神色間布滿了失落。


    花店老闆瞅著他這副模樣,心想是不是遇上了精神不正常的人,可是再一看那輛車,她估摸下車價,心想著這男人不至於是個神經病吧。


    「是要送給女朋友嗎?還是……妻子?」


    穆勁琛的雙眼總算對上了花店老闆,「如果,是妻子呢?」


    「那肯定是玫瑰啊,代表愛情嘛。」


    穆勁琛轉身往外走,花店老闆覺得奇怪,也不知道這人究竟要什麽。他上了車,很快離開,又去了另外一家花店。


    這一晚,穆勁琛什麽都沒做,也沒有回家,他把十幾家花店內的瑤台玉鳳都買光了,後備箱被塞滿了,後車座也被塞得滿滿當當。


    途中,穆太太打了電話過來。


    穆勁琛接通後,穆太太焦急問道,「勁琛,怎麽還不回家啊?」


    「媽,我今晚不回去了。」


    「為什麽?」


    「我有點事。」


    「自己要注意安全,明天什麽時候回來?」


    穆勁琛一邊開著車,一邊回道,「媽,我明天要去見音音。」


    「付流音?她不是失蹤了嗎?找著了?」


    「您別問了,我明天去見她,如果可以的話,我把她帶回家。」


    穆太太大驚失色,「勁琛,你瘋了,你跟她是不可能的……」


    穆勁琛掛斷了電話,他將車子開回警局,就停在了門口。


    他點了一根煙,抽了半根之後推開車門下去,穆勁琛打開後備箱,定定地盯著裏麵的花。


    他很少給付流音送花,他想,她一定是喜歡的。


    男人心頭被一陣陣刺痛著,他手指撫過花瓣,低低喊了一聲,「付流音。」


    她再也聽不到了吧?


    他們夫妻一場,他終究讓她以這樣痛苦的方式從他身邊離開,又以他永遠不願接受的方式,被人沉屍江底。


    穆勁琛眼裏湧出淚水,他丟開了手裏的煙,雙手撐在後備箱上,「付流音,你真的就這樣走了嗎?」


    沒有人回答他,耳側隻有呼呼的風聲掠過。


    翌日。


    方警官走出警局,看到穆勁琛的車在門口停著。


    他快步上前,看到男人坐在車裏麵,他敲了下車窗,穆勁琛落下車窗玻璃。


    「穆帥,您……您昨晚沒回去嗎?」


    穆勁琛紅著眼問道,「是不是準備過去了?」


    「是。」


    「好。」他嗓音嘶啞著,穆勁琛沒有那個勇氣在昨晚過去,所以他白白在這耗了一個晚上。  穆家。


    穆成鈞的車從家裏開出去,卻並未朝著公司的方向而去。


    穆勁琛昨晚徹夜未歸,穆成鈞知道,今天東城又有一樁頭條了。


    車子謹慎的向前行駛,來到了穆成鈞的別墅內。


    男人來到二樓,保鏢在門口守著,見到他上前,二人打過招呼。「穆先生。」


    「她還好吧?」


    「挺好的。」


    「開門。」


    保鏢將門打開,穆成鈞走了進去,付流音坐在床沿,聽到腳步聲,她抬頭朝他看看。


    穆成鈞整了整衣袖,「這幾天過得怎麽樣?」


    「我想出去。」


    「出去又能怎麽樣呢?」穆成鈞上前,拿起床頭櫃上的遙控器,將電視打開。


    付流音起身,走到穆成鈞跟前,「你憑什麽關著我?你知道我每天過著什麽樣的日子嗎?」


    「音音,馬上就好了,過了今天,你就從這個世上永遠消失了。」


    「你什麽意思?」


    穆成鈞調了地方台的新聞頻道,他想要拉她的手,付流音卻驚蟄般退開。穆成鈞自顧坐了下來,電視上正在播放著別的新聞,女主播的聲音傳出來,付流音走過去想要將電視關了。


    穆成鈞見狀,一把將她拉到身側,「急什麽,待在房間多無聊,看看新聞對你有好處。」


    「你放開我!」付流音使勁掙開。


    兩人拉扯著,下一條新聞很快播放出來。穆成鈞猛地扣住付流音的肩膀,將她推到電視機跟前,「你看看,這就是你的下場。」


    付流音依稀聽到了女主播的聲音。「屍沉江底……遇害……」


    「死者為付京笙的妹妹……尋仇……」


    付流音沒有完全聽清楚,卻聽到了最重要的訊息。


    她瞠目結舌地盯著屏幕,『案發現場』外圍了很多的人,一名男子雙手被手銬銬著,在警方的帶領下走到江邊,他用手指了指一處,「我就是在這將付流音掐死的,屍體也是從這拋下去的,我生怕被人發現,用繩子在她身上綁了幾塊大石頭。」


    「不可能!」付流音聽到這,驚聲尖叫起來。「我沒死,我還好好地活著,我沒死!」付流音崩潰,最後的希望被完全掐滅,外界一旦認定她死亡之後,這世上就真的不會再有付流音這個人了。


    她用腦袋撞了下電視屏幕,「不,我沒死,救命啊,救命啊……姐,救我……」


    「穆勁琛!救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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