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成鈞離開醫院後,穆太太一直陪著淩時吟。


    醫生來查完房,穆太太又給穆勁琛打個電話,可那邊始終沒人接聽。


    淩時吟看她心不在焉,「媽,您要打電話給誰?」


    「勁琛啊,說好了今天到醫院來做檢查的。」


    淩時吟聽了,心裏越發不舒服,「可能他們還沒起吧。」


    「這都幾點了。」說話間,穆太太又將電話打到了家裏。


    傭人接通電話後,穆太太立即問道,「勁琛和音音在嗎?」


    「穆帥和二少奶奶還沒下樓呢。」


    「你去叫他們起來,讓勁琛給我回個電話。」


    「是。」


    穆太太不放心離開淩時吟一步,所以有些話都是當著淩時吟的麵說的。她看得出來,穆太太一心一意要個穆家的孩子。


    「媽。」


    「怎麽了,時吟?」


    淩時吟躺在這,身體不舒服,心裏越發覺得孤單,「我想讓我媽過來。」


    「時吟,你媽來了之後,你想好怎麽跟她說了嗎?」


    「想好了,就說我不下心從樓梯上摔了下來。」


    穆太太沉思半晌,爾後開口,「那好吧,我給她打個電話。」


    淩母接到消息的時候,在電話裏就急得不行,一個勁問著淩時吟的情況,穆太太掛完通話後,坐回床沿,「時吟,待會等你媽過來後,我回趟家裏。」


    「好。」


    淩時吟知道,穆太太心裏記掛著付流音,哪裏還有這心思留下來陪她。


    淩母很快就趕到了星港醫院,走進病房時,聽到穆太太正在和淩時吟說話,淩時吟抬起視線,語調輕揚喊了聲,「媽。」


    「時吟,怎麽會摔成這樣啊?沒事吧?現在沒事了吧?」


    「媽,我好多了。」


    穆太太跟淩母打了聲招呼,然後準備離開,淩時吟朝著淩母伸了下手,「媽。」


    淩母滿麵不舍,上前握住女兒的手掌。


    穆太太離開後,淩母語氣嚴肅問道,「時吟,你真是自己摔成這樣的嗎?」


    「媽,是我自己摔的。」


    「我看不像。」


    淩時吟還想跟穆成鈞過下去,自然不能將實話說出來,「媽,成鈞對我很好。」


    淩母搖著頭,眼裏滿滿的都是疼惜,「時吟,你別瞞著媽了,他對你好不好,我跟你爸都看在眼裏。」


    「媽,他如果對我不好,就不會千方百計救我出來……」


    「你是說你被警方帶走的那件事嗎?」淩母欲言又止,但有些話她早就應該說透了,「當時我和你爸去找成鈞、去找穆家,成鈞說不可能有法子救你出來,你沒看到他當時那副冷漠的樣子!」


    淩時吟唇角輕顫,不知道應該怎麽去接口,「那後來呢?」


    「時吟,你哥的公司已經不是淩家的了,我們把股份全都轉讓給了成鈞,不然的話……」


    「什麽?」淩時吟難以置信地搖著頭,「不可能的,我和成鈞是夫妻,他說什麽都會救我的,媽,你騙我!」


    「時吟,這世上,也就隻有我和你爸不會再騙你了。」


    淩時吟被這一句話噎得半晌開不了口,淩母還不如不將真相告訴她,這樣的話,她至少還能做著夢,夢到穆成鈞對她好歹還有幾分夫妻感情在。


    可正是因為有些話說透了,有些事才能想的更加透徹。


    比如她從警局出來之後,穆成鈞的行為越來越放肆,現在想來,就是因為淩家的公司已經到他手上了,他不用再忌憚什麽了。


    「時吟,時吟?」淩母輕喊了兩聲。


    淩時吟收回神,眼圈發紅,「媽,你說我以後該怎麽辦啊?」


    「你先老實告訴我,你是怎麽進醫院的?」


    淩時吟欲言又止,淩母追問說道,「跟媽說實話。」


    「成鈞對我動了手。」


    淩母聽到這,氣得不住哆嗦,「我沒想到他居然能這樣,太過分了!」


    淩時吟也忍不住淚流滿麵,「媽,我好想哥哥,我好想他能夠活過來,保護我。」


    淩母一聽這話,哪裏還能受得了,她站起身來,「時吟,我出去打個電話,馬上回來。」


    「媽……」


    「等媽回來。」


    淩母怕自己再待下去,就要情緒崩潰了,她快步走到病房外麵,將門帶上。她想給淩父打個電話,可又怕被淩時吟聽見,她快步走出去,到了樓梯的轉角處,這才打通電話。


    走廊另一側,一個男人見到淩母走遠後,他大步往前,到了淩時吟的病房跟前,他左右看了眼,然後快速地推門進去。


    淩時吟聽到動靜聲,以為淩母回來了,「媽。」


    她視線望過去,卻看到一個陌生男人走了進來,她大驚失色,「你是誰?」


    男人朝她看了看,並一步步逼上前,淩時吟嚇得雙臂撐起,可她不能坐起來,更加不能自己下床,她急得滿頭大汗,「你究竟是誰?你想幹什麽?」


    「穆少奶奶,謀殺親夫的感覺很好吧?」


    淩時吟麵色變得慘白,「你想幹什麽?」


    男人走到病床前,視線落到旁邊的椅子上,他手臂伸過去落到椅把上,「穆少奶奶,有些事是你先做的太過火了,怪不得別人。」


    「不要,救命——」淩時吟感覺到了強烈的不安,她拚命甩動著腦袋,「誰讓你來的?給了你多少錢?我可以加倍,不,我加十倍給你……」


    男人提起手裏的椅子,淩時吟早就猜到了接下來可能要發生的事,她驚懼萬分地搖著頭,這種恐懼感令她歇斯底裏起來,「你要幹什麽?住手,我喊人了!」


    「救命,媽,媽,你在哪?救命啊——」


    此時的淩母正站在樓梯間內,電話這頭的她痛不欲生,完全沒想到有人會趁她不在的時候進入淩時吟的病房。


    男人很明顯就是衝著淩時吟去的,所以任憑她怎麽求饒或者許以各種好處,他都沒有絲毫的動搖。


    他抄起那張椅子,動作快、狠、準,這一下砸到淩時吟的身上,女人悽慘無比地喊出聲來。


    樓梯間外麵有病患家屬大聲地說著話,淩母依稀好像聽到一陣慘叫聲,她豎起耳朵仔細去聽,卻又好像什麽都沒聽到。


    淩母打完電話,收拾好情緒後,擦了擦眼裏的淚水,她回到病房前,開門進去時喊了聲女兒的名字。「時吟。」


    裏麵沒有說話聲,淩母往裏走了幾步,看到淩時吟趴在床上一動不動,她又喊了幾聲。「時吟,時吟?」


    淩母心裏陡地慌張起來,她快步上前,這才發現淩時吟雙目緊閉,她搖晃了幾下她的肩膀,「時吟,你怎麽了?你別嚇我!」


    淩母趕緊按響警鈴,她驚慌失措地看向四周,心裏越來越不安起來。


    穆家。


    穆太太回到家,在玄關處換了鞋子進去,正好看到穆勁琛帶著付流音下樓。


    兩人也沒想到那麽巧,付流音停住腳步,穆勁琛朝她看了眼。  穆太太幾步上前,「勁琛。」


    「媽,你怎麽回來了?」


    「打你電話不接,我總要回來看看怎麽回事。」


    穆勁琛走下去,付流音想要避開,可穆太太擺明了就是衝著她來的,「音音,今天感覺怎麽樣?」


    付流音視線對上穆勁琛,嘴巴張了張,想讓他開口,穆勁琛笑了笑,「快跟媽說說,還想不想吐?」


    付流音擰了擰眉頭,軟下語調。「媽,現在不難受,好多了。」


    「跟媽去醫院吧。」


    「不……不用了。」


    「音音,不瞞你說,穆家抱孫子的希望都押在你身上了。」


    穆太太說話還真是直白,付流音忙開口道,「媽,我……」


    穆勁琛上前,伸手攬住穆太太的肩膀。「你兒子身強力壯,你還擔心抱不到孫子嗎?」


    穆太太拍了下穆勁琛的手,「淨瞎說!」


    三人站在樓梯口,付流音輕摸下自己的臉頰,想要離開,穆太太望著二人說道,「我昨晚就沒睡著,勁琛,你爸走後,我心裏的負擔就越發重了,我總覺得穆家要是能添個孩子,我的心也就能落定了。」


    穆勁琛看了眼跟前的穆太太,忽然也能明白她的感受,「媽,下次吧。」


    「什麽下次?」


    穆勁琛手掌在她肩頭處輕握了幾下,「音音沒有懷孕。」


    「你們去過醫院了?」


    「不是,是今早……來了。」


    穆太太自然聽得懂穆勁琛話裏的意思,她臉上掩不住失落,「是嗎?」


    「你放心,半年內我一定有好消息告訴你。」


    穆太太眼裏微亮,「真的嗎?」


    「我保證。」


    付流音將這些話聽在耳中,穆太太一整晚沒有合眼,「我先上樓休息會。」


    「好。」


    付流音眼看著穆太太往二樓走去,她若有所思地盯向穆勁琛,「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是安慰媽的吧?」


    「不是。」


    「你別忘了,我們有一年時間的約定。」


    穆勁琛上前步,神色變得嚴肅起來,他盯著跟前的人說道,「對,一年的時間,我所說的半年內有好消息,這個時間段應該是在一年之內吧?」


    「你明知道我們到時候要各走各的……」


    穆勁琛輕挑眉頭,「那也不妨礙你懷孕。」


    付流音唇瓣輕抖,在這個問題上,他們似乎永遠爭論不出什麽來。她也不跟他爭了,身體是她自己的,懷不懷孩子她總能做主吧?


    她剛抬了下腳步,就聽到樓梯口傳來匆忙的腳步聲。


    穆太太著急慌忙地又下來了,穆勁琛上前步,「媽,怎麽了?」


    「快,快去醫院,時吟不好了。」


    「不是都動完手術了嗎?」


    「去了醫院再說吧。」穆太太急得不行,付流音和穆勁琛見狀,隻好跟了過去。


    來到星港醫院,淩家父母都在,淩母急得不住在手術室門口徘徊著,穆太太著急出聲。「到底出什麽事了?」


    「我也不知道,我打完電話回到病房,時吟就昏迷不醒了。」


    付流音幫不上忙,她在旁邊的長椅上坐定下來,沒過一會,又有一陣腳步聲過來。


    她餘光裏看見一雙男人的腿,穆成鈞也是匆忙趕來的,「媽,時吟怎麽了?」


    「不知道啊,我就回了趟家……」


    淩父站在旁邊,聽見穆成鈞的說話聲,他難掩憤怒質問道,「你對我女兒究竟做了什麽?」


    「爸,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時吟變成這樣,是不是因為你?」


    淩母聞言,忙上前拽住丈夫的手臂,「老公,這些話等時吟出來後再說吧。」


    穆成鈞嘴角勾起幾許冷笑,「時吟出事的時候,誰在她身邊?」


    「是親家母。」穆太太說道。


    淩母眼圈發紅。「是我的錯,我不該出門打電話。」


    「所以……這件事怪不到我們身上。」穆成鈞語氣冷漠,他坐向旁邊的椅子內,「時吟原本是沒有什麽大礙,可誰知道在你走開的這點時間內,有沒有人趁機進入病房對她做了什麽?」


    淩母麵色發白,滿臉的愧疚。


    急救室的門被打開後,幾人相繼走上前,付流音看眼時間,淩時吟進去並沒多久,難道是沒有大礙?


    「醫生,請問我女兒怎麽樣了?」


    「醫生,她應該沒有大礙吧?」穆太太也掩不住滿臉的焦急。


    「不好意思,穆太太腰部受了重力擊打,之前那次還算僥倖,我一再吩咐過,千萬不能再受一點點傷,現在……」醫生搖下頭。「也沒有再做手術的必要了,你們做好心理準備吧。」


    淩母聽到這,人不由往後倒退了步,「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保守估計,穆少奶奶下半輩子是很難再站起來了。」


    付流音聽到這,不由抬了下視線,淩時吟昨晚被送來的時候沒事,怎麽今天反而就受了這麽重的傷?


    對於這樣的結果,最受不了的自然是淩父和淩母。


    「我不信。」淩母歇斯底裏地哭出聲來。「我的女兒不會這樣命苦!」


    淩父蒼白著臉站在一旁,穆太太也有些難以接受,嘴裏一個勁嘟囔著。「不可能啊,我走的時候她還是好好的,怎麽就能出這樣的事?」


    穆成鈞一語不發,淩時吟被推了出來,她已經清醒了,淩母撲上去小心翼翼抱住她。「時吟,你會沒事的,你一定會沒事。」


    穆勁琛坐在付流音旁邊,看著病床從他眼前推過去,穆太太跟在後麵,他握住付流音的手掌起身。


    付流音有些出神,走出去兩步後,這才開口問道。「她是在醫院裏麵出的事,如果真要追究起來,是不是醫院也會有責任?」


    「那是當然。」


    付流音麵上露出不安,「那可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穆勁琛忍不住笑道,「星港醫院是蔣遠周開的,你還替他擔心不成?」


    「我怕連累我嫂子。」


    「你嫂子是蔣太太,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付流音聞言,淡淡說了句,「擔心我做什麽?」


    「現在淩時吟癱了,穆家傳宗接代的重任可就落在你一人身上了。」


    付流音猛地聽到他這麽一句,她頓時有些著急,所以說出口的話也未經過大腦思考。「穆勁琛,其實你可以再找一個啊。等到一年之後,你重新娶個門當戶對的……」


    即便這話是脫口而出,但付流音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穆勁琛嘴角的弧度一點點收了回去,他視線落到付流音臉上,「一年之後?我等不及,再說重新找也需要時間。」


    「你可以現在就留意起來。」


    穆勁琛猛地停住了腳步,付流音沒有注意到,她走出去兩步,回頭卻見男人杵在原地。


    穆勁琛身材高大,寬敞的走廊內隻有他們兩個人,付流音視線望出去,看見穆勁琛一個人猶如站在了一副清冷、蕭瑟的畫中。他的目光有些駭人,視線盯緊了付流音,兇相逐漸露出來,似乎一口就能將她吞掉。


    付流音腦子飛快地運轉起來,想想自己是哪句話說錯了?


    思來想去,那肯定是最後的一句了。


    可穆勁琛為什麽要生氣呢?


    是因為在乎她嗎?


    不會吧。


    付流音能想到的解釋就是,是不是她這句話侮辱了穆帥的人格?她當眾質疑了他的人品,所以這位爺怒了?


    「付流音,你過來!」


    男人口氣不善,一聽就知道讓她過去肯定沒好事。


    付流音抬起腳步上前,到了穆勁琛身側,趁著男人還未開口,她雙手趕緊抱住了他的手臂,「老公,我說錯了,你這麽專一的人怎麽會有別的心思呢,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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