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情深彎腰抱起箱子,看到一個中年婦人從不遠處的麵館出來,手裏提著個打包盒。


    她覺得有些眼熟,對方倒是一眼將她認出來,她快步上前,盯向許情深的視線也是惡狠狠的。


    許情深抱緊身前的箱子,仿佛隻有這樣才能感覺到安全感。


    「許醫生,你被醫院辭退了?」


    她認出她來,許情深急迫問道,「你是王權柱的家屬是嗎?」


    「是。」


    「周主任是不是給他做了檢查?」


    「是。」那名婦人說到這,咬緊牙關,「要不是發現得早,我老公還能有命嗎?」


    「檢查結果你知道嗎?」


    婦人冷笑了下,「我老公昨天就喊著不舒服了,檢查結果出來後,周主任緊急安排了輸液,又把之前開的藥全都收了回去。盡管沒人跟我們明說,但傻子都能猜出來了。果然,今天一早病房就傳開了,也真是好笑,要不是你治死了那位蔣小姐,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是不是死了還不知道什麽原因呢?」


    許情深的心徹底跌落穀底,這麽大的事,蔣遠周要查,別人幾乎做不了假。而且周主任提起的那方麵,許情深之前確實沒有考慮周全。


    她覺得整個人好像被暴曬在陽光下,一束束強烈的日光就好像是別人逼視的目光,她嗓音微哽,「王權柱之前也一直在服藥是嗎?」


    「你別怪在別人身上,我老公吃了十幾年的藥,怎麽都沒事?」婦人越說越氣,「隔壁病房也有吃同一種藥的,可人家就沒事,他們是不是給你塞紅包了?」


    這就是周主任所說的,長期吃藥和一般病人的區別。


    許情深臉色灰白,她轉過身想要離開,婦人見狀,幹脆攔到了她的跟前,「你想就這樣一走了之嗎?你治死了人,殺人償命懂不懂?」


    旁邊,也有來看病的人經過,婦人扯著嗓門開始喊,「這是哪門子的醫生啊?這簡直就是黑白無常,是來要命的!」


    許情深往後退了步,她不敢去看別人的眼光,隻能快步離開。


    許情深回到家,身上沒有鑰匙,她抱著箱子按響門鈴。


    許明川開門的時候,一眼看到她手裏的箱子,他張了張嘴,許情深朝他搖下頭,「明川,姐姐的工作丟了。」


    許明川聽到這,嘴唇蠕動下,居然眼睛酸澀得想哭。他趕緊從許情深手裏接過箱子,「沒有工作也沒關係,快進來,我姐姐這麽厲害,隨便哪家醫院都是爭破頭皮要的。」


    許情深雙腿灌滿了鉛似的,跟著許明川進去,他將箱子放進自己的房間,「姐,你以後還是睡在我的房間,還有,媽就是那張破嘴,你別跟她計較。」


    許情深坐在床沿,雙手交握,沒了工作,整個人連一點寄託都沒有,心裏更加空落落的。


    「姐,要不我跟姐夫去說說,讓他別再誤會你。」


    「明川,以後別亂喊人,沒人是你姐夫。」


    「你們別這樣……」許明川坐到許情深旁邊。「以前那樣多好啊。」


    「是啊。」許情深眸子內黯淡無光,以前多好啊,她也知道,可回不去了怎麽辦呢?


    「事情總有轉圜的餘地,感情在的話,有些事肯定能過去。」


    許情深歪倒在床上,整個人顯得疲倦無神,許明川朝她看看,「姐,你早飯沒吃吧?我去給你下點麵條。」


    她閉著眼沒說話,許明川也難受不已,起身走了出去。


    九龍蒼。


    老白來到二樓,臥室門依舊是敞開著的,地板上的狼藉維持著昨晚的原貌,他放輕腳步過去,生怕蔣遠周如果在睡覺的話,會吵到他。


    經過那張大床,老白到了另一邊,他看到蔣遠周整個人躺在地上,被子歪歪斜斜地裹在他身上,老白輕搖下頭,「蔣先生,蔣家的親戚好友到了不少,老爺讓我喊您下去。」


    蔣遠周右手臂枕在眼簾上,看樣子是沉睡著,老白上前步又說道,「老爺說您要再不下去,就把蔣小姐的遺體運回蔣家,本來留在九龍蒼就不合規矩。」


    蔣遠周身子輕動下,他將手臂挪開,露出一張憔悴的臉,老白上前攙扶了他一把,「您先洗漱下。」


    「幾點了?」


    「都快十點了。」


    蔣遠周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會,老白走進衣帽間,替他拿了身換洗的衣服。「我去樓下等您。」


    蔣遠周簡單的沖洗下,打開臥室門出去,來到樓梯口,哀戚的哭聲爭先恐後上來,每個人都在提醒他蔣隨雲已經過世了。他來到樓底下,跟蔣隨雲平日裏有走動的幾個親戚都伏在冰棺前,表情惋惜痛苦。


    蔣東霆坐在沙發內,旁邊,同輩的親戚都在安慰著他。蔣東霆一語不發,人在一夜間也仿佛蒼老了不少。


    「蔣先生下來了。」管家俯下身沖蔣東霆道。


    他頭也沒回,手臂上別著黑紗,蔣遠周來到冰棺前,人剛站穩,老白就來到了他身邊,「淩小姐來了。」


    蔣遠周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淩時吟進來的時候,臉上淌著淚,一邊走一邊哭道,「小姨……」


    冰棺前的幾人相繼退開,淩時吟身後沒有跟著別人,她快步上前,淚流滿麵,「小姨,怎麽會這樣?你怎麽就走了?」


    蔣遠周感覺太陽穴處被刺痛下,他一手撐在冰棺上,忽然衝著老白道,「送她回去。」


    老白麵露吃驚,朝淩時吟看了看。


    女孩滿臉的悲傷,抬頭望向蔣遠周,「讓我陪著小姨一會行嗎?」


    「她不需要你陪,她也不想看到你。」蔣遠周毫不客氣道。


    淩時吟眼裏的淚越發洶湧,她緊咬住唇瓣,「就算你對我們淩家有再大的怨恨,但今天這樣的日子,能不能先放一放?遠周哥哥,小姨走了,我也難受。」


    蔣東霆從沙發前走了過來,「遠周,來者是客,況且時吟不是外人。」


    男人單手撐在冰棺上,「不要來煩我,我不想看見任何人。」


    「好,我不煩你。」淩時吟說完,往後退了步。


    一直到其餘的人全部離開,淩時吟還是坐在客廳內,傭人小心翼翼走到蔣遠周身側,「蔣先生,晚飯都做好了,您看?」


    蔣東霆起身,「時吟,過去吃飯。」


    「蔣伯父,我吃不下。」


    「就算你真的不餓,那也要為肚子裏的孩子考慮。」蔣東霆揚高了音調,淩時吟聞言,默默起身。


    來到餐桌前,可又有誰能吃得下呢?不遠處就擺著蔣隨雲的遺體,這看在眼裏,簡直就是最傷人的折磨。


    「遠周。」蔣東霆輕喊了聲。


    蔣遠周抬頭朝這邊看一眼,「正式的追悼儀式上,我不希望看到淩家的人出現,一個都不行。」


    蔣東霆皺起眉頭,顯然覺得這樣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失了幾分教養,「淩家和蔣家的關係擺在這……」


    「是嗎?」男人冷笑下,「要不是你們聯手設計,小姨也不用愧疚到死。」


    「你別忘了!你小姨是被許情深害死的!」蔣東霆怒不可遏,一甩手,桌上疊起來的碗紛紛掃到地上,「這又關淩家什麽事?關時吟什麽事?」


    淩時吟嚇得後退步,麵色刷的發白。


    蔣遠周隻是冷眼睨視下,「小姨最後的這個月過得怎樣,您心裏最清楚,這就是媽媽將她託付給您的結果!」


    蔣東霆朝他指了指,淩時吟也知道自己在這不受歡迎,她和蔣東霆說了告辭後,從九龍蒼走出去。


    許家那邊,也是不得安生。


    許旺不放心家裏,早早就買了菜回家。


    推開許明川的臥室門,許情深果然在裏頭,他走進去兩步,一眼看到放在邊上的紙箱子。


    「情深,爸買了包子,你要不要先墊墊肚子?」


    許情深從床上坐起身,「晚飯還沒做吧?我來。」


    「不用,你躺著,爸做好了喊你。」


    「我躺了一天了,」許情深穿上鞋子起身,「也餓了。」


    許旺聽見她這樣說話,自然是開心的,「那好,你幫我切菜。」


    父女倆走進不大的廚房間內,許情深開始洗菜,水龍頭開到最大,嘩嘩的水聲將她的聲音也給遮蓋住,「爸,我要重新找工作了。」


    許旺淘好了米,將電飯煲插上,許情深把菜撈出來,許旺走到她身側,「重找就重找吧,你有經驗怕什麽?」


    「嗯,爸,你們別太擔心我。」許情深取過刀開始切菜,許旺瞅著自己的這個女兒,眼裏滿滿都是心疼,「情深,爸知道這次和以前都不一樣。之前,你哪怕受盡委屈,卻還是站起來的很快。這次,你就在家休息休息吧,把心情調整好。」


    許情深用力切著青椒,一刀下去,感覺到指尖傳來刺痛,再一看,卻是將指甲都給切斷了,幸好並不嚴重。


    她不著痕跡握住自己的手指,許旺從袋子裏拿出排骨,放到籃子裏頭,「蔣……」他收住嘴,然後又道,「他那邊,真的沒有再在一起的可能性了嗎?」


    許情深頓住動作,眼裏不受控製地冒出水汽,「嗯。」


    許旺嘆口氣,「那就算了,自己看開點。」


    「小姨的追悼會,我想去。」


    許旺彎下的腰直起來,「情深,既然蔣家認定你害死了那個蔣小姐,你還是別去了。」


    許情深一把打開水龍頭,將手伸過去沖洗,「蔣遠周說小姨一直想要讓我原諒她,我想去送送她,親口告訴她我已經沒有資格再怪她了。」


    「她要取得你的原諒?」許旺完全聽懵了,「她對你做了什麽事?」


    「沒什麽事,」許情深將手收了回來,接下來的話也不知道是說給許旺聽,還是說給自己聽,「無論如何,我也要去一趟,是我開藥的時候沒有考慮周全,是我害了她……」


    許情深說到這,抬起手掌忙覆住雙眼,許旺見狀忙安慰道,「肯定不是這樣的,我不信,那個蔣家小姨本來就是病重,她自己的身體不行了,他們憑什麽將她的死怪罪到你的頭上?」


    許情深忘了手上剛弄過辣椒,這會塗抹到眼睛裏,眼淚更加止不住地往外淌。沒過多久,趙芳華的電話就打來了,許情深雖然聽不清楚具體的說話聲,但偶爾幾句還是落到了耳中。


    趙芳華氣勢洶洶地問著許旺是不是連藥店都不管了,成天就知道往家裏趕,不知道的,還以為家裏藏著什麽寶貝。


    許情深隻能當著沒聽見,打開油煙機準備炒菜。


    蔣隨雲的追悼會,就設在殯儀館內,也沒弄多大的排場,比較簡單。


    淩家。


    淩時吟下樓的時候,看到淩父淩母都換好了衣服坐在沙發內,見到她下來,淩父喚過旁邊的人,「備車。」


    「是。」


    淩時吟穿了一身黑色的套裝,就連髮飾都是黑的,她走到兩人跟前,「哥呢?」


    「你哥成天見不到人影,鬼知道他在做什麽。」


    淩母聽到這話,有些不悅地沖淩父道,「別說這樣不吉利的話,我想到待會要去殯儀館,我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怕什麽?你又沒做什麽虧心事。」


    淩時吟坐到沙發內,衝著兩人說道,「爸、媽,你們別去了。」


    「為什麽?」


    「我昨天去九龍蒼,遠周說過,不想在追悼會上看到我們淩家的人。」


    淩父聞言,一把怒火蹭的燒了起來,「他說不想看見,我們就不去了?這是禮數懂不懂?傳出去讓別人怎麽說我們淩家?」


    「爸,淩家去我一個人就夠了。您想想,蔣遠周以為我和他的事,是被你們和蔣伯父共同設計了,小姨離世之前,心情鬱結,他要見到你們會是什麽樣的心情?何必弄得撕破臉皮呢?」


    「那要這樣說的話,你也不要去,」淩母心疼地拉過女兒的手,「他要見了你,不是更要遷怒到你身上嗎?」


    「我跟他本來就是站在一起的,」淩時吟朝著母親看了眼,「我們是兩家聯姻下的受害者,再說我懷孕了,他不會拿我怎樣,隻要你們不出麵,他不至於會把我逐出去。」


    「但你這樣,我跟你爸都不放心。」


    淩時吟看眼時間,差不多了,「還有蔣伯父呢,放心吧,他不會讓我出事的。」


    淩父聽到這,倒是同意了下來,「既然這樣,讓司機送你去,要有什麽事的話,你及時打電話回來。」


    「好。」


    追悼會現場。


    蔣隨雲的遺體擺在正中央,棺木四周都是鮮花,簇擁著她躺在其中,她雙手交疊在身前,就和睡著了一樣。堂內循環播放著哀樂,蔣東霆正在招呼前來弔唁的人,蔣遠周站在棺木前方,整個人猶如被抽盡了魂般的傀儡。


    淩時吟到的時候,遠遠看見蔣遠周站在那,她走上前,安安靜靜磕了三個頭,然後退到旁邊。


    沒過多久,老白從外麵快步進來,手裏提著一個袋子,蔣東霆朝他看眼,見到老白逕自走到蔣遠周身側,「蔣先生,東西拿來了。」


    「好。」


    蔣遠周接過手,喚過旁邊的工作人員。


    蔣東霆走過去,聽到蔣遠周在說,「給我小姨換套衣服。」


    「這?蔣先生……」


    蔣東霆來到他身側,「你小姨身上穿的這套,本來就是嶄新的,還換什麽?」


    「那款式不是小姨最愛的,」蔣遠周將衣物交到工作人員手中,「告訴入殮師,重新換一套。」


    「胡鬧,」蔣東霆的口氣,一聽就是不願意,「衣服哪有換來換去的道理?這不吉利。」


    「人都死了,還要吉利做什麽?」蔣遠周態度漠然,話語堅持,「這是上個月,我給小姨定製的,純手工的手藝需要很長時間,既然小姨都已經走了,總要走得稱心,不能連衣服都將就了。」


    「不行!」蔣東霆卻直接拒絕,「絕對不行!」


    站在旁邊的老白麵露疑惑地朝他看看,蔣遠周蹙緊劍眉,「爸,這也不是什麽過分的要求,您不必這樣。」


    蔣東霆朝蔣隨雲躺著的方向看眼,「讓你小姨安安靜靜地走吧,別再折騰了。」


    男人充耳不聞,對工作人員說道,「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站住!」蔣東霆猛地亮了下嗓門。「我說了,不許去!」


    蔣遠周側過身,目光緊鎖著蔣東霆。「爸,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我隻是不想你小姨再遭罪!」


    「小姨的事,你說全權交給我,隻是換套衣服而已,你不必這樣大的反應。」蔣遠周視線定格在蔣東霆的臉上,「親戚還沒到齊,這邊就不用您操心了。」


    蔣東霆攔在蔣遠周跟前,「待會來弔唁的人越來越多,你現在說要給你小姨換衣服,成何體統?算了吧,這件衣服你放在這,改天燒給你小姨也是一樣的。」


    蔣遠周的臉色徹底陰暗下來,蔣東霆越是這樣說,他就越覺得不對勁,他朝旁邊的老白說道,「趕緊去安排。」


    「是。」


    「誰敢!」蔣東霆一聲厲喝,周邊的人紛紛將視線投過來。


    蔣遠周見狀,大步來到蔣隨雲的遺體跟前,「老白,攔著要過來的所有人,我倒要看看這裏頭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蔣東霆麵色變了變,工作人員過去,推著蔣隨雲的遺體離開大廳。


    找到的還是先前的那名入殮師,對方聽說要換衣服,她戴著口罩上前,「請家屬先出去吧。」


    蔣遠周端詳著蔣隨雲的臉,心裏的悲傷在滿滿溢出來,他啞了嗓音說道,「這口紅的顏色,她也不會喜歡的。」


    「蔣先生……」對方有些為難,她走上前,「節哀順變,您先出去吧。」


    蔣遠周怔在旁邊沒動,他印象中的蔣隨雲盡管一直身體孱弱,但打扮的總是那樣精緻,絕對不應該是這樣的。


    旁邊的工作人員不敢催他,隻能沖入殮師道,「動作快點,外麵還等著呢。」


    「好。」


    蔣隨雲身上也是旗袍,入殮師伸手解開她頸間的盤扣,工作人員拉過蔣遠周。「蔣先生,出去等吧。」


    他往後退了步,入殮師又解開了一顆,蔣隨雲的一道傷口露了出來。


    蔣遠周猛地睜大雙眼,頓住了腳步,他用力推開旁邊的工作人員,他幾步走向前,臉色冰的好似僵硬住一般,入殮師的手還在往下,蔣遠周嘴唇顫抖,「這,這是怎麽回事?」


    他推開對方的手掌,將蔣隨雲的衣領扯開,豁然看見一道縫補的傷口顯露出來。


    歪歪斜斜,觸目驚心。


    「誰,這是誰弄得!」蔣遠周怒吼出聲,神色接近於崩潰。


    入殮師嚇得往後退了步,「跟我沒關係,送來的時候就這樣了,下麵還有……應該,應該是……」


    「是什麽!?」蔣遠周眸子內迸射出陰寒,一句話的時間都等不了。


    「應該是做過詳細的屍檢。」


    蔣遠周幾乎窒息,一口呼吸卡在喉嚨間,上不去下不來,他直起身,望出去的視線冰冷而模糊,「屍檢?」


    腦子裏開始閃現著蔣隨雲的樣子,一刀刀……一針針……


    蔣遠周腳步趔趄地朝著外麵走去,蔣東霆還站在原來的地方,老白見他出來,樣子很不對勁,忙上前步,「蔣先生,您怎麽了?」


    蔣遠周往旁邊撐了下,勉強站穩,他目光狠狠盯向蔣東霆,他起身朝著他大步走去,一邊走一邊問道,「你對她做了什麽?你對她做了什麽?」


    蔣東霆知道事情瞞不住,待他走近後,他幹脆承認下來,「用別人的數據,我始終覺得不能充分說明什麽,為了讓你小姨死的明明白白,我安排了屍檢。」


    「什麽時候的事?」


    「昨天晚上,」蔣東霆目光迎向蔣遠周,「我同你說,火化前的最後一晚,你小姨應該待在她常住的小樓內,你當時精神不濟,我沒讓你跟去……送回去的路上,我直接帶她去屍檢了,沒有去星港,屍檢是你梅伯父親自做的,他怎樣的為人你最清楚,他的診斷是最準確的。」


    蔣遠周喉間發痛,「那結果呢?」


    「和周主任猜測的一樣,你小姨不是因為她的病才逝世的,而是藥物致死!」


    「既然這樣,你為什麽今天不和我說?」


    「檢查出來的結果是一樣的,我覺得沒必要告訴你,省得你知道後無法麵對你小姨……」


    蔣遠周確實無法麵對,她活著的時候,他沒有讓她好好走完最後一段路,她死後,他又讓她受盡折磨,不能體麵完整地離開。


    男人忽然情緒失控,朝著周圍的人怒喝道,「出去,全部出去!」


    蔣東霆怔了怔,「遠周,你這是做什麽?」


    「都給我走!」蔣遠周怒不可遏,走過去將幾個花圈都給摜倒在地,淩時吟就站在身旁,蔣遠周也沒看清楚她是誰,他扣住她的手臂將她往外推,「走,全部都給我走!」


    聚集在一起的親朋好友們還沉浸在悲傷中,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蔣遠周讓老白喊人進來,將裏頭的人都在往外趕。


    蔣東霆臉色難看至極,這樣的場麵不是給他下不了台嗎?


    「遠周,這可是你小姨的追悼會,你別發糊塗。」


    「我小姨不需要別人的追悼,還有你,滾!」蔣遠周全部的怒火都迸發出來,手臂指向前方,「都給我滾!」


    蔣東霆氣得麵色發青,「你小姨要是正常死亡的話,我何至於給她屍檢?我也難受!」


    男人聽到屍檢二字,眼睛通紅,他逼上前步,氣勢洶洶,「今天,我就是要讓你顏麵掃盡,我看看你的臉究竟有多重要!」


    蔣遠周帶來的人隻聽他的,正在不顧一切將人往外轟趕,就連蔣東霆都不例外。


    其實,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在剜心地提醒著蔣遠周一件事。


    要不是許情深,蔣隨雲就不會死,她也就不用屍檢,而剛才那一幕對蔣遠周的觸動太深太深了,被切開的軀體是他最愛的小姨,勝過親生父親的那份親情……卻被手術刀給無情切碎了!


    蔣遠周處在崩潰的邊緣,全部的人都被趕出去,聚在了台階下的空地上。


    他一身黑色的西裝,身後是莊嚴肅穆的殯儀館,兩側長長的花圈從台階下一直蜿蜒至堂內,蔣遠周立在陽光之中,周身卻冷冽的像是剛從地獄中爬出來。


    他視線望向前,落向一處,卻看到許情深正在走過來。


    蔣遠周雙目赤紅,垂在身側的手掌緊緊攥起來,以前再多的溫存、歡愛,如今想來都是諷刺。那時的愛戀深刻一分,此時的恨意就更加入骨一寸,那種恨鑽進了蔣遠周的體內,瘋狂的、肆虐的開始啃咬起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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