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安瀟瀟的反應,澈公子不動聲色地別開了臉。


    不過隻是一個小小的試探,就讓她緊張成了這樣。


    瀟瀟,你隱瞞我的,到底是什麽事?


    這一晚,兩人間的氣氛有些微妙。


    明明解決了一直讓澈公子頭疼的元猛去留的問題,可是現在他卻是半分睡意也無。


    看著床上呼吸均勻的人兒,澈公子覺得自己現在就好像是身處在一片白茫茫的雲霧之中。


    他不知道,下一刻,自己是不是就會失去瀟瀟。


    很小的時候,他就知道,他的人生裏都是灰暗的。


    無論是訓練,還是殺人,沒有一樣是能讓他的心起半分的漣漪的。


    可是在他的人生灰暗到了無法辨別方向的時候,他的眼睛裏,總會閃現出安瀟瀟那張稚嫩的臉。


    那個時候,縱然還隻是一個小孩子,可是她眸底的溫暖,卻是他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


    一直以為,因為身分的原因,他跟她是不可能了。


    他知道,大哥一直都對瀟瀟有心。


    哪怕是到了現在,大哥對瀟瀟,仍然是關切有加。


    大哥自方氏死後,一直不願意立後,其實隻有他知道到底是為什麽。


    在大哥的心裏,怕是隻有安瀟瀟才配得上那個位置吧?


    可惜了。


    大哥也知道,瀟瀟是什麽性子,與人共侍一夫這種事兒,她必然是做不來的。


    事實上,大哥從一開始,就選擇了退讓。


    瀟瀟失憶了,這是一個原因。


    更重要的是,大哥覺得自己命不久矣,也沒有辦法給瀟瀟應有的幸福。


    倒不如放手,能讓她有更為廣闊的天地。


    澈公子眨眨眼,身邊的這個女人,絕對是自己這一生中的摯愛。


    沒有人可以替代。


    今天的試探,讓他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第一次,生出了幾分的惶恐。


    澈公子借著月色,披起外袍,輕手輕腳地去了書房。


    床上,安瀟瀟的眼睛則是慢慢地張開。


    他,猜到了嗎?


    安瀟瀟的嘴唇緊緊地抿著,一隻手緊緊地抓住了錦被,她真的很想哭出來。


    可是,她又清楚地知道,她不能。


    澈公子到了書房之後,提筆寫下一封信,隨後命暗衛將信送出去。


    澈公子知道安瀟瀟的能力,可是也知道,她不可能預見所有的事。


    又呆呆地在書房裏坐了有一刻鍾的時間,才慢慢地站了起來,臉色沉重。


    他知道自己現在悲秋傷春,亦是無用。


    關鍵是要知道,瀟瀟到底經歷了什麽。


    募地,腦海中閃過一個疑問。


    之前烏昊辰曾暗示過他,如果不是因為安瀟瀟為自己解毒,那麽,之後在邊關的事情,也可能就沒那麽糟了。


    這是什麽意思?


    自她回來之後,自己似乎是並沒有正式地跟她提及此事。


    而她對此也一直未曾做出正麵的回應。


    是因為為自己解毒,所以傷及了她的根本麽?


    思及此,澈公子的眸中,又閃過了一抹狠戾。


    次日,安瀟瀟一直睡到太陽完全升起來才醒了。


    昨天晚上,她也是思慮良多,自然也就睡地較晚。


    不過,她記得,在她睡著之前,澈公子也並不曾回到寢室。


    翻了個身,摸了摸身邊的被褥,果然是冷的。


    安瀟瀟的眼底閃過一抹失望,隨後,慢條斯理地起床了。


    等到她梳洗完畢,才知道澈公子一早被人請去了軍營。


    好似是因為元猛一事,引起了不少的連鎖反應。


    安瀟瀟用過早膳之後,便和幾個孩子一起玩兒起了丟沙包。


    據說這種遊戲,在民間很盛行。


    普通百姓家的孩子,沒有錢買太多的玩具物什給孩子們,所以便用裁衣剩下的碎料子,縫到一起,裏麵填充上一些細沙,或者是玉米粒兒之類的,當然,也有的會在裏麵裝一些小麥,或者是穀類的。


    這樣的東西,不過手掌心大小。


    基本上是不用花錢,就能做出來。


    「小姐,這東西在民間可是頂毽子用的。」


    安瀟瀟點頭,稍微富貴一些的人家,是沒有人玩兒這個的。


    一來是並不太幹淨。


    無論裏麵裝了什麽,隻要是用腳一踢,一定會有一些粉末類的東西飄散出來,畢竟,那布料也不可能是一個孔眼兒也沒有的。


    再則,民間百姓的玩兒法,大都是丟來丟去,掉在地上是常有的事情。


    這東西又不太好清洗,所以,自然也就不太幹淨了。


    「這是你做的?」安瀟瀟看了一眼身側的七月。


    「是。昨天小世子和公主看到了有孩子玩兒這個,也想要。所以昨晚奴婢就做了這個。」


    似乎是怕主子不放心,七月又道,「小姐放心,若是髒了,奴婢就會收起來丟掉。這東西好做,奴婢昨晚上做了兩個呢。」


    安瀟瀟點點頭。


    果然是為母則剛。


    七月之前也就是舞刀弄槍的,幾時竟然也會做針線活兒了?


    看到四個孩子玩兒著丟沙包,安瀟瀟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地暖了起來。


    無所謂是不是民間的玩物,隻要孩子喜歡,那就是好的。


    果然,還是得多帶著孩子接觸一下大自然,接觸一下普通人才好。


    「還做了什麽?」


    「回小姐,這個是昨天小童給小世子做的。」


    不過寸許長的一隻綠色的哨子。


    更準確地說,應該是用柳樹的枝條做出來的。


    隻留了外麵的一層綠皮,將裏麵的細骨抽了。


    「小童竟然還會做這個?」


    「小童不僅會做,而且還會吹呢。昨兒小世子和公主聽了,都拍手叫好,說是比宮裏銷量演奏出來的都好聽呢。」


    安瀟瀟笑了笑,孩子喜歡是好事。


    「小姐,您要不要跟他們一起玩兒一會兒?」


    安瀟瀟搖頭,「不了。看著他們在一起,也挺好的。」


    沉默了片刻,安瀟瀟又突然泛著笑意,「七月,九月,謝謝你們了。」


    九月微怔,隨後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這三年來,多虧了你們在這裏照顧著睿兒。如果不是有你們在,我也不會放心。」


    「小姐哪裏話?照顧小主子是我們應該做的。」


    「看到睿兒和那兩個小傢夥的感情好,我也放心了。隻有他一個人,未免太過孤單了些。」


    七月和九月都看了自家孩子一眼,眸底,自然而然地也是浮上了一層暖色。


    「我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這三年來,錯過了睿兒太多成長中的點點滴滴。現在,能天天看到他,聽他叫我一聲娘親,我便已經很高興了。」


    七月看了看自家小姐,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


    七月和九月都同時沉默了下來。


    小姐今日,看起來有些奇怪呢。


    約莫到了晌午的時候,安瀟瀟親自端了碗來餵了孩子幾口飯。


    事實上,李睿已經會自己用筷子了,平時進食,也從來不讓人餵。


    這是之前澈公子給他立下的規矩。


    說是堂堂的男子漢,若是連飯也吃不到嘴裏,還有什麽用?


    可是如今,父王不在,李睿這個小人兒,自然也就順著母親的意思了。


    原本,他對於母親的渴望就比較濃烈。


    這次母妃突然出現,他高興都來不及。


    隻是可惜了,父王總是霸著母妃,晚上沒有空陪自己睡,白天自己出去玩兒,母妃又累得下不了床。


    今天倒是不錯。


    父王不在,有這樣一個溫柔又慈愛的母妃陪著自己,絕對是美得不要不要的。


    隻是,七月在一旁看著,直到孩子們都被帶下去小憩,她才出聲道,「小姐,您都沒怎麽吃東西,要不要再讓人去重新準備一份兒?」


    「不必了。我不餓。」


    安瀟瀟擺擺手,然後示意她們都下去。


    安瀟瀟是真的不餓。


    沒有什麽胃口。


    最近的精力,似乎是越發地不濟了。


    她擔心,再拖下去,澈公子會看出一些眉目來。


    特別是昨天他提到了巫族,還提到了靈藥!


    安瀟瀟覺得,自己隻怕是瞞不了多久了。


    要不,直接告訴他吧。


    安瀟瀟嘆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才讓他的心裏踏實了些,隻怕這一次,又要讓他著急了。


    隻是,這種事情,自己也是不想的。


    如果告訴他的話,其實除了讓他幹著急之外,什麽忙也是幫不上的。


    畢竟,他不是醫者,又不懂巫術。


    與其讓他幹著急,倒不如不告訴他。


    可是又想到了自己現在的狀況,若是不告訴他。


    萬一哪天自己突然出現不適,他豈不是會被嚇到?


    安瀟瀟咬牙,總覺得自己是越來越沒主意了。


    怎麽就這麽糾結了?


    澈公子回府的時候,就看到了安瀟瀟站在樹下,那背影看起來有些蕭瑟。


    明明就是穿著桃色的衣服,怎麽看起來這般的頹廢?


    這樣的背影,看著讓人覺得心疼。


    澈公子緩緩地走過去。


    「瀟瀟。」


    說著,慢慢地從背後將她抱在懷裏。


    「軍營裏有事?」


    「還好。」


    安瀟瀟將身子的重心慢慢地往後移,幾乎是全部都交到了他的身上。


    這種有依靠的感覺,真好。


    澈公子的唇角微微地勾起來,這種被她依賴的感覺,於自己而言,簡直就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幸福!


    「午膳沒怎麽吃?」


    「嗯。不想吃。」


    「想吃什麽,我去做。」


    安瀟瀟笑了一下,「沒有特別想吃的。可能是因為一上午都沒怎麽動的緣故。」


    「我讓人去買了江州有名的小吃,要不要嚐嚐?」


    安瀟瀟抿唇,不想拂了他的好意,「好。」


    澈公子的耐心極好,一口一口地餵著她吃,時不時地再給她啜口茶。


    「再吃一塊兒?」


    安瀟瀟搖了搖頭。


    被他抱在懷裏,頭輕輕一歪,便靠在了他的胸前。


    「清流,其實,你早就知道我有事情瞞著你,是嗎?」


    安瀟瀟的聲音很輕,澈公子的眸光暗了暗,「你不想說,我不會逼你。」


    但凡是有一點兒讓你為難的事情,我都不會讓你去做。


    這話,卻是不曾說出口的。


    安瀟瀟懂。


    正是因為懂了,所以,才更覺得糾結。


    「瀟瀟,之前一直沒有問你,當初,你是如何為我解毒的?」


    感覺到懷中人的身子僵了一下,用一種極為隨意地口吻道,「你若是不想說,那便算了。我隻是突然想到當初烏昊辰對我的那個態度,心裏有些不平衡罷了。」


    安瀟瀟的眼神閃了閃,「其實,也不是什麽難事。你中的毒,並不難解。隻不過,需要我的一點血而已。」


    「你的血可解毒?」


    「嗯。我百毒不侵,不過,我的血,也不是什麽毒都能解的。」


    「隻是幾滴血?」


    聽得出來,澈公子對這樣的答案並不是很滿意。


    安瀟瀟抿了抿唇角,突然覺得,自己跟這個男人在一起,隻有被動的份兒。


    沉默了一會兒,「我錯了。」


    無緣無故地,突然就認錯了?


    澈公子的眼睛眯了眯,「錯哪兒了?」


    安瀟瀟實在是受不住他身上冰冷的氣息,硬著頭皮道,「當初給你解毒,的確是用了我的血。另外,我耗費了不少的內力。」


    所以,再給安雲鶴解咒術時,才會受不住了嗎?


    「清流,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要離開你一段時間呢?」


    猶豫再三,還是說出來了。


    隨後,麵對的,就是澈公子無比寒冽的氣息!


    那雙陰鬱的眼神,當真是能殺人了!


    ------題外話------


    二更送上,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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