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亞和克瑞恩尾隨瑞奧姆到了蘭貝斯宅邸,這是一座石頭砌成的城堡,建在湯城中央一片破敗不堪的城區中心。城堡四周,爬滿常春藤的石頭外牆擋住了裏麵的庭院,牆頂布滿尖刺。但從牆外可以看到樹的枝幹,表明牆裏麵有些開闊的空地。一座高大的主樓占據著庭院的北部最高點,但這城堡並不像禁閉塔所在的那座那麽壯觀。雖然如此,仍不可能從外部看到裏麵庭院的具體情形,在瑞奧姆走近城堡後方的一個守門時,莉亞打手勢要克瑞恩留在原地。


    “你打算怎麽做?”克瑞恩問道。


    “我去跟她談談,看看可以怎樣做。然後我會拿走她的披肩和籃子,冒充她走進去。”


    克瑞恩給了莉亞一個遠不能用震驚二字概括的表情。“這就是你的全部計劃?”


    “我不用你陪我一起去。”


    “你這是自投羅網,送上門去要人家抓住你或者直接殺了你,”他氣呼呼地說道。“我們已經找到蘭貝斯了。接下來就花上幾天時間來了解他們的日常,熟悉裏麵人的容貌,摸清他們的弱點……”


    救出馬爾恰娜。


    這一陣來自靈力的衝擊異常強烈,腦海中突然出現的救人執念引得淚水模糊了莉亞的雙眼。看到瑞奧姆已經要伸手去叩門環,她知道自己必須要行動了。


    莉亞怒瞪著克瑞恩,壓低聲音說道:“如果你不等我,我不會怪你。但這是靈力的命令。”


    莉亞鼓起勇氣走上前去,在瑞奧姆敲門前趕上了她。“看來這裏就是你現在住的地方?”


    瑞奧姆嚇了一跳,猛地轉過身來,一臉震驚地盯著莉亞。顯然她聽出了莉亞的聲音。“你來科摩洛斯做什麽?”她的眼中流露出掩不住的憤怒,還有恐懼。“他把你也收買了?”


    莉亞注意到她一直緊護著籃子,心裏不禁生出一絲疑慮。她把手伸向柳條籃的邊沿,揭開蓋著裏麵濕濕的東西的毯子。在籃子裏的是幾條綠色長裙,那種做工顯然是匠人縫製的。如此精美昂貴的東西不可能是瑞奧姆的,而且那種顏色正是馬爾恰娜喜歡的。


    “她在這兒,瑞奧姆,”莉亞說道。“這就是狄埃爾關押馬爾恰娜的地方。”


    瑞奧姆咬唇道:“誰派你來的?大主教?”


    莉亞點頭。


    “我討厭那個老頭兒。我……我更喜歡待在這兒,而不是米爾伍德。”她的眼睛裏盈滿淚水。


    “留在湯城?瑞奧姆……這兒不是你的家。狄埃爾昨晚從塔裏逃走了。他回來過嗎?他現在在這兒嗎?”


    瑞奧姆仍然緊抓著籃子,把它抵在自己的胃部,但她在手臂上擦了下眼淚。“不。他在達荷米亞。那是……你為什麽在這兒?你怎麽找到我的?”


    “我是一名獵手,瑞奧姆,你以前總拿這個來取笑我。我一直在搜尋科爾文妹妹的蹤跡。”


    “我得進去了。”瑞奧姆說著,一邊努力抽身離開,但莉亞緊緊抓住了籃子的邊沿。


    “狄埃爾承諾你什麽了?”莉亞問道。


    瑞奧姆翻臉道:“我沒有必要回答你。這裏是我幹活的地方。如果我不回去的話,他們會來找我的。”


    莉亞湊上前,把聲音壓得更低。“他答應你將來他會認這個孩子嗎,瑞奧姆?還是說你要把這孩子當做賤民拋棄,就像你當年一樣?”


    瑞奧姆的眼神有些迷離,訴說了她心中的悲戚,透露出了她無數個無眠夜晚,以及內心備受折磨的希望。她努力地壓製住自己的情緒,臉龐因痛苦而有些扭曲。


    “你是怎麽知道的?”瑞奧姆虛弱地低聲問道。她渾身發抖,麵無血色。“除了他以外我沒告訴過任何人。”


    莉亞的手撫上瑞奧姆的胳膊。“回米爾伍德去吧。”


    瑞奧姆嘴唇顫抖,淚水連珠似的從臉頰滾落。“他不會……帶我回去的……我做了太多錯事了。”


    莉亞不確定那個“他”指的是那個過往追求過她的鐵匠還是大主教。“如果你繼續留在科摩洛斯,你會死的,孩子也會死的,是真的,瑞奧姆,你一定得相信我。大災難就要來了,它會席卷每一寸土地,每一個王國。隻有在米爾伍德才是安全的。大主教會把你帶回去的,我向你保證他會的。狄埃爾說他會把你帶去達荷米亞嗎?”


    瑞奧姆抽抽搭搭地哭著點了點頭。“他在那兒有個比這兒好的宅邸。他承諾我衣食無憂地住在那裏,養大我的孩子。有人給我傳來他的消息,說我會坐他派來的船離開,就在今晚。”


    狄埃爾的謊言讓莉亞火冒三丈。瑞奧姆的話一出口,莉亞就看到了真相在腦海中如一道閃電般的閃光。“不。他會把你留在這兒。你隻是他的誘餌,今晚要離開的是假扮成你的馬爾恰娜,而你隻是她的擋箭牌。你看到我那位朋友了嗎?就是那邊站在暗處的那個高個子?他會告訴你一個安全的去處的。他們把馬爾恰娜藏在哪裏?在主樓裏嗎?”


    瑞奧姆搖頭。


    “你必須得告訴我。”


    瑞奧姆向後縮了縮,“如果我告訴了你,我會死的。”


    “我會保護你的,相信我。我會假扮你進去。讓我去救她,你也就可以回米爾伍德去了。求你了,瑞奧姆。你一定得告訴我她在哪兒。”莉亞把這想法施加給她——連帶著她的意願,她的目的,她想要保護瑞奧姆和她腹中孩子的強烈願望。靈力在空中顫動,緩和了瑞奧姆臉上的表情。


    “在東塔,就是那個,”瑞奧姆說著指給莉亞看。“但是莉亞,你不可能接近她。有一個人日夜在她那裏看守著。他……他警告過我。他說我要是把她的位置泄露給任何人,他就會殺了我。他們說……他能殺死聖騎士。”


    那就是一個克辛了。


    莉亞深深地歎了口氣。她收緊下巴,堅定地點了點頭。靈力一定會保護她的。她抓過籃子,向瑞奧姆說道:“把你的披肩給我。”


    “莉亞,我知道你是獵手……”


    “你不能再回那兒了,瑞奧姆。米爾伍德是唯一能救下你孩子的地方。你身上還有錢嗎?”


    “有一點。”


    “那就回家吧,瑞奧姆。”


    瑞奧姆咬著嘴唇問道:“你是怎麽知道……狄埃爾在撒謊的?他是個貴族,他不會拋棄我的。”


    莉亞眼睛直盯著她的臉龐。“我比你了解狄埃爾,瑞奧姆。我清楚他那些虛假的承諾。你也知道的,他一


    直都想殺了我。快點,把你的披肩給我。”救出馬爾恰娜的急迫在她心裏燃燒,逼迫她快點行動。


    在蘭貝斯宅邸內庭正中央的院子裏有一棵巨大的橡樹,上麵的葉子已經落光,了無生氣。或許是這兒令人窒息的空氣最終破壞了它的生機。或許它的枝幹得了某種耗損精力的疾病,它們體積龐大,向四麵八方支棱著,就像一隻正在土裏打洞的尖刺蝟一樣。在樹幹一側長滿綠苔,大些的樹枝上長著一簇簇濃密的槲寄生嫩芽。它已是一件死物——一棵樹的空殼。有那麽一會兒,它讓莉亞聯想起米爾伍德四周的那片橡樹林,一陣寒意湧上她的心頭。她用披肩裹住自己的頭發,用從瑞奧姆那裏換來的鬥篷罩住了身上的獵手皮外套。身上的弓來不及藏好,她便把它交給了瑞奧姆,而後又把箭筒給她讓她一並帶走。她想要為與克辛的搏殺準備兩把可用的武器,於是用在下麵托住籃子的那隻手握著一柄蘇格蘭長匕首,在另一隻手裏握著脫鞘的短劍柄,劍身則用毯子蓋好,放在那堆潮濕的衣服上。


    馬丁把她訓練得很好。她知道人身上每一處可以一擊致命的地方。她也知道,自己可能隻有一次殺死他的機會:要麽殺死他,要麽自己去死。是靈力把她引來了科摩洛斯。很奇怪,她感覺自己的人生就好像是一艘在湍急河麵上顛簸的小船,周圍暗藏亂石和激流組成的迷宮。河流不停歇地推著她快速向前,不管她內心是多麽渴望能夠慢下來。


    守衛開門放她進去的時候,莉亞的心都蹦到了嗓子眼。她沒有回應守衛粗魯無禮的招呼,把籃子緊護在自己胸前不作聲地抬步進門,同時眼睛迅速掃視庭院四周,便看到了那棵橡樹。裏麵的院子是一個巨大的圓形,上麵覆蓋著一層草皮,四周圍有鵝卵石。她數出了三扇能從院子裏進入宅邸的門,其中一扇就在瑞奧姆指向的那座塔基部。她選擇了一條通向右邊的小路,沿路走向東塔。隨著距離的不斷拉近,莉亞感到耳膜被自己的心跳聲震得砰砰作響。她有些懊悔進門前沒有察看十字聖球,從下麵看來,塔上方的窗戶都被厚重的窗簾完全遮住,根本無法預想進去後會發生什麽。


    一聲聒耳的渡鴉叫聲嚇了她一跳,讓她注意到了這隻正停在旗杆尖頂上的黑鳥。這幢建築比米爾伍德的宅邸要大一些:在米爾伍德那裏隻有一層,這兒的有兩層,塔的部分還要更高,主樓則是其中最高的。她要找的塔樓就在院子的邊緣,緊挨著的外牆頂上插著一壟防衛的尖刺,好像一排鋒利的牙齒。莉亞穿過小徑走到門邊,用手中的籃子抵著推開了下門。門邊一個守衛把門打開,好奇地打量著她。莉亞瞟了一眼他後麵,那裏有一截石頭樓梯,在狹窄的樓道裏向上延伸。除他以外並無其他守衛。


    “把籃子放在火盆旁邊,”守衛對她說。“過會兒我會送上去的,他們那裏不希望有人打攪。”


    莉亞順從地點點頭,把籃子帶進守衛所在的小房間,放在了火盆旁邊。趁蹲下身的功夫,她把藏在籃子裏的短劍悄悄抽出,同時把另一隻拿著匕首的手翻轉向下,以免被守衛發現。


    “快走,小丫頭。”他朝她來的方向一揮手,趕她馬上離開。


    莉亞朝著門邊走去,看到守衛正盯著門外,某個令他感興趣的東西吸引了他的目光。而他的分神正是她所需要的。就在那一瞬間,她所受過的獵手訓練全部湧回腦海,她知道自己該怎麽做。頭骨的後麵有一個點,借助匕首柄,莉亞給了他那裏重重的一擊。守衛毫無聲息地便失去了意識,莉亞接住即將落地的身軀,把他平放在地上。然後輕輕地帶上門,抬頭看了一眼在塔內一路螺旋上升的樓梯。她能隱隱聽到有人在說話的嗡嗡聲,卻無法聽清任何的詞語。


    拎起一籃子換洗的衣物,莉亞仍用一隻手握著劍柄放在毯子下,沿著樓階爬上樓去。她的腿在攀爬的勞累下疼痛起來,腦海中不斷冒出各種疑慮,但她強行把它們驅散。她曾和克辛交過手,深知他們所受的訓練遠勝於她所受的訓練。上次她經曆的是完全措手不及的偶遇,最終她被那克辛臉朝下地按在浴缸裏,差點淹死。莉亞咬緊牙關,為即將到來的另一場搏鬥做好準備,內心卻開始希望克瑞恩能在這裏幫自己。兩個打一個就會來得簡單點,但如果守衛看到他們是兩個人的話是不會放他們進來的。想到此,莉亞便不再費心去想克瑞恩,也不想去管他現在是怎麽想她的。畢竟在聽過她這個充滿僥幸成分的計劃後,他露出的表情可是充滿厭惡。但於她而言,跟隨靈力是唯一能做的事。


    在她沿著螺旋狀樓梯不斷向上攀爬時,聽到樓上的說話聲也變得越來越大。火把插在吊在牆壁上的燭台裏,照亮了她前進的路。在樓梯最高處的終點,一扇木門擋住了去路。莉亞伸手去把門拉開,手不自覺地發起抖來。門並沒有上鎖,輕輕一拉便打開了。說話聲愈發地清晰起,靈力的存在也增強了許多,在莉亞的心中有力地震顫著,讓她的眼中再次盈滿淚水。她熟悉這種有力的感覺,但也感覺到其中夾雜著受到了壓抑般的桀驁不馴。


    “你必須勸服你的哥哥加入我們。”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如果這個王國淪陷,到時他要是失敗的一方,你猜他還能繼續做伯爵嗎?他還能保住項上人頭嗎?不過,狄埃爾大人說了,隻要你同意做他的妻子,他就會赦免你哥哥。在他的授命下,我正式向你轉達他的求婚,同時也可以代替他接受你的同意。到了達荷米亞以後你必須得答應嫁給他,他對你可是一片真心。這一點你是不用懷疑的。”


    “我是愛他,可我不能接受他。”馬爾恰娜的聲音激動得發抖。


    “為什麽?”回應她的是一聲嘲笑。


    “因為他不是聖騎士。”


    “你是給自己許過隻能嫁給聖騎士的誓言吧?但是,孩子,你給自己許的這個誓言真是太愚蠢了。如果說世界上再沒有別的聖騎士了呢?難道你要嫁給你的哥哥?”男人的話中充滿諷刺。莉亞從他的話中聽出了一點口音,她認得那是達荷米亞的方言。“你就是狄埃爾開出的贖金,是唯一能救你哥哥性命的人。現在他還在達荷米亞的德豪特大教堂裏監禁著呢。雖說他此刻還能得到友善禮貌的對待,但你要是拒絕接受給你安排好的一切,他可是會被送進地牢的,我的小姐。在那裏,一旦睡著,就會被毒蛇咬傷,中毒身亡。別不把我的話當回事,孩子。你一定要答應嫁給狄埃爾,你一定要說出來才好讓你們永結連理,你一定得同意。”


    靈力


    的跳動越來越強大了,當莉亞將門縫的寬度不斷擴大時,她聽到了馬爾恰娜的抽泣聲。這間小屋子裏唯一的光源就是爐火的光,裏麵的空氣凝重且燥熱,夾雜著濃濃的香料燃燒的味道。


    “我渴。”馬爾恰娜哀歎了一聲,說道。


    “來喝點蘋果酒吧。”那男人答道。


    “我不會喝的,”她說。“水——給我一點水。”


    “隻要你向我保證你會許下與狄埃爾大人結立婚約的誓言,我就會拿水給你。而且我會去尖嘴滴水獸,也就是你們稱作的怪眼靈石處給你接來新鮮的水。涼涼的,清甜的,能給你止渴的水。但是你必須要先許下誓言。不然就隻有蘋果酒。”


    隨著門緩緩推開,莉亞看到馬爾恰娜身穿一件黑、金二色鑲邊的華貴暗紅色長裙,一頭濃密的長發鬆鬆地散落在肩頭,上麵還帶著金色的飾品。長裙上半身采用的是達荷米亞式的低領裁剪,和莉亞看到過帕瑞吉斯王太後穿的那種很像。她看起來十分煎熬,在她的眼睛裏沁滿淚水。馬爾恰娜不住地搖著頭,焦躁地朝房間另一端踱著步,而那邊厚厚的窗簾擋住了外麵的陽光。她雙手攥拳,抵住自己的前額,啜泣著不停地來回徘徊,被各種情緒折磨得痛苦不堪。看到她這樣痛苦,莉亞心中燃起熊熊怒火。


    房間裏的男人穿著一件黑色長袍,頭發精心修剪得很短,臉上帶著一副鄙視的神情。當他轉過身來看到莉亞時,他的眼睛裏突然放出凶狠的光。


    “我說過了籃子放在下麵,”他用一種慍惱的口吻說道。靈力在莉亞周圍旋動,就好似要把她圍裹在冰冷堅硬的鋼鐵製成的鋼條裏。從那男人身上釋放出源源不斷的恐懼,似曾相識的場景讓她想起了阿爾馬格。突然,體內湧出的複雜情緒讓她害怕得戰栗起來。是蝕心邪靈,他們在她的四周嗅來嗅去,密不透風,好像屋子裏全部都擠滿了人一樣。他們不停地在莉亞身邊打著轉兒,把他們的想法灌輸到莉亞腦子裏,想讓莉亞對他們的意誌屈服。莉亞心中充滿了對馬爾恰娜的同情,她了解這種感受。


    “請您原諒,”莉亞低下頭含混不清地說道。她沿著房間的邊緣走到一旁,把籃子放在一隻火盆邊。“您要我把它們都搭起來晾幹嗎?”莉亞問道,聲音裏帶著一絲顫抖。


    “晾吧。”那男人不耐煩地回答道。“如果你非要這麽做的話。晾完了就快點離開。”


    在火盆旁邊有一道換衣屏風,莉亞走向它,發現那裏還有幾件別的衣服——幾件薄薄的女士寬鬆內衣和一條長裙。她小心翼翼地從籃子裏拿出第一條濕的長裙,然後把它固定在屏風的晾衣夾上以便它被火烤幹。汗水簌簌地從她的臉頰滑落。


    “準備好回複我了嗎,馬爾恰娜小姐?”那男人重又把注意力轉回到馬爾恰娜身上。“你能再給我解釋一下你為什麽不願意嫁給伯爵大人嗎?難道你不在乎他嗎?”


    “我非常在乎他。”馬爾恰娜抽泣著答道。


    “那你是覺得他不夠聰明,配不上你?還是你嫌他老態龍鍾了?有很多像你這樣身份的女孩在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就被逼著成婚了。國王命令她們嫁人,不管她們願意與否。你能想象嗎?被迫嫁給一個五十歲的老男人,就像帕瑞吉斯王太後被迫嫁給你們那去世的老國王一樣?有人給了你一個選擇!這是一個擁有財富的機會,一個擁有權力的機會,一個能與愛你、尊敬你的人成家生子的機會。你可以成為一名母親,彌補童年喪母的缺憾。難道你不向往這些嗎?成為一個母親?去養育撫慰一個可愛的孩子?你能想象出在自己懷抱裏擁著你的兒子或者女兒的場景嗎?你能理解聽到它第一聲哭泣時的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悅嗎?”這種聲音令人迷醉,它在莉亞心中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渴望。她狠心把這些想法甩開,因為它們已經讓她癡迷得無法集中精力。它們滲透了她內心深處最敏感的部分,但是它們伸出的觸角卻並不純淨。


    “他可以給你這些,”那男人還在繼續,他的音量接近於耳語。“即使是那些你無法領會的歡悅和享受。渴望自己的孩子是錯誤的嗎,我的小姐?你能想象自己懷抱著一個孩子,去哺育他、疼愛他嗎?難道你的內心就不渴望這一切嗎?你的孩子。屬於你的孩子。你還不接受狄埃爾大人的求婚嗎?我不要求你現在就立誓,隻是要你一句到了達荷米亞便這樣做的承諾。到時再讓他自己對你說出他內心對你的感受。我告訴過你了,他已經不再是王地那裏的囚徒了。他已經不再是反對王權的叛亂者了,現在的他是新國王的手下,是篡權者蓋倫?德蒙特的仇敵。你知道我說的這一切都是真的。他是唯一能救你,繼而救出你哥哥的人。你怎麽能如此自私呢?”


    莉亞看到了馬爾恰娜的眼睛,她現在備受煎熬、疲憊不堪。他們把她與世隔絕地關押在這種地方,完全不知所愛之人的生死,這麽折磨她已經有多久了?屋子裏的氣味香甜得令人生膩。莉亞確定那蘋果酒裏要麽是被加入了其他的香料,要麽就是刻意經過不斷煮沸來增強了口味。那個穿著黑色長袍的克辛正在嫻熟而殘忍地操控著馬爾恰娜的情感。


    “我真的好渴。”馬爾恰娜哀求道,同時氣息不穩地發出一聲歎息。


    “那就喝點蘋果酒吧。”那男人回答。說著,他從一個瓶子裏倒出了一些蘋果酒,把裝酒的金杯遞給她。他的後背正對著莉亞,莉亞開始悄聲向他靠近。


    “給我水。”馬爾恰娜央求道。


    “就喝一口就好,喝了就不渴了。”他再次提議,手裏舉著那隻大酒杯。


    莉亞把匕首刺進了他的後背。她知道該刺向哪裏,她知道哪裏能給他一擊致命。衣服被刺破的瞬間,莉亞手上也沾滿了鮮血,溫熱刺目。那人大口喘息著,一邊還在扭動。他的脖子四下亂探,他凶狠的眼眸落在她的眼睛上,在他死去的同時讓她陷入一股巨大的恐慌情緒中。就在那一刻,她看透了他那些紛雜的想法,其中滿是對蝕心邪靈即將要離開他身體的恐懼。


    那人一下子就癱倒在地,莉亞並未阻攔。她伸手放下了自己的披肩。


    馬爾恰娜正疑惑地看著她。突然,她的眼睛在震驚和恐懼中放大。“克辛,”她低聲警告道。“在你後麵!”


    莉亞聽到有人從房椽上蕩下來,像一隻貓一樣穩穩地落地。克辛擋住了出門的路。直到這時,莉亞才意識到穿黑色長袍的男人根本就不是克辛。她同時想起,自己的短劍還留在籃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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