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爾敦荒原隨處看見長滿青苔的岩石,綿延著一片又一片的綠色蘆葦,大烏鴉在其中來回踱步。凸起的高地上,零星長著矮小的橡樹,枝條下垂,瘦骨嶙峋。高地的周圍便是沼澤,每年都會被洪水淹沒一次。小蟲和蚊子漫天飛舞,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泥土腐爛的味道。耳邊總是縈繞著似有似無的聲音,像是幽靈般從遠古傳來。荒原上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汙物和爛泥,有些危險地段,一旦深陷其中,便不能自拔。比爾敦沒有路,因為它時刻在變化,沒有一條路可以成形。這片土地是如此原始而神秘,卻讓人心生怪異,竟覺得它如此秀麗,就好像那種潮濕的灰色飛蛾,翅膀上點綴著各式各樣的斑點,看著也覺得歡喜。


    上遊三條泥濘不堪的支流,長年累月徒勞地灌溉著低地,交錯形成整個荒原中間那幾條渾濁的河流。其中一條支流,便擋住了去溫特魯德的路。河水緩緩流動,十字聖球指向了支流南邊的一側,另一側的沿岸則是密密的蘆葦,低沉的蛙叫仿佛是在阻止他們過河。


    “梅德羅斯說的守夜是怎麽一回事?”莉亞揮著手趕走臉上的飛蟲。


    “我不知道,”科爾文繃著臉看著前方的樹。腳下的泥很滑,馬蹄不一定能踩住,他很小心地牽著馬兒往前走。


    “我以前聽人說過,”莉亞說道,“大教堂裏就會舉行這樣的儀式。聖學徒會為了他們所珍視和渴望的東西,徹夜不眠。每次聖騎士會試之前,很多人都這麽做。”


    “聖騎士的很多方麵,你都很了解。現在我都習以為常了。”他轉頭說道。


    “你肯定知道梅德羅斯是什麽意思?”


    “他說的是我妹妹,她叫馬爾恰娜,現在還在弗什,她不知道我在這裏。又或者他說的是你。反正就是……這條河沒有盡頭嗎?我們現在還不能過河?”


    “如果他指的是我,那你得教我怎麽守夜,”莉亞說道,“我從前沒有經曆過。不吃東西,倒是可以。有些晚上,如果不太累,我都睡不著。但我覺得守夜沒這麽簡單吧。”


    “沒錯。”


    “那你可以告訴我嗎?”


    “現在還不行。”


    “為什麽?”


    突然,他像是被惹惱了一樣,話說得有些粗魯,“因為我現在正設法別讓這匹馬摔倒!我需要高度集中精神,結果你一直問個不停。你就不能安靜會兒嗎?”


    莉亞心裏竄起一股無名火焰,幸好自己坐在他背後,就省得看到掛在他臉上不耐煩的表情了,否則會更加不爽。他以為全世界隻有他注意到惡心的爛泥?隻有他擔心疲憊的馬兒快要應付不過來了嗎?現在她心裏有幾千幾萬個結,腦子裏全是梅德羅斯方才說的話。她想和別人聊一聊,好弄清楚他的話究竟是何意。梅德羅斯說的話,有一半都讓她雲裏霧裏。


    她低頭看著十字聖球,發現指針沒有動靜,心底一抽,刹那間,絕望和痛苦一擁而上。心裏懇求道,“請告訴我們去往溫特魯德的安全路線。”指針轉了起來,最後指向南邊,依然是沿著河流的走向繼續往前。她閉上眼睛,心下一鬆。


    “打擾到你,我非常抱歉,”她咕噥道,心裏緊跟著默念了三個字,“小騎士”。“等一下,指針轉向了。”


    “是嗎?讓我看看。”他坐在馬鞍上,轉過身,兩人看著聖球上的指針轉了起來,指向了河流對岸,“就是在這兒嗎?”他有些懷疑。


    河流很平緩,沒有起伏的波浪,但並不能確定河有多深。上遊陡然傳來一聲刺耳的“哢啦”聲,馬上又消失無蹤。他倆嚇了一跳。


    “抓緊我,”科爾文說道,“如果馬兒開始劃水,我們就有可能摔下去。你要抓緊我,我會抓緊韁繩。對——抓緊。抓牢聖球,千萬別掉了。不然,我們就再也找不到它了。你會遊泳嗎?”


    “不會。”莉亞的心開始狂跳起來。


    “終於有一件事情,我會做,但你卻不會了。等會兒要是我們被水淹了,也不要害怕。不要靠我太緊。我可以把你帶到河岸邊,但如果你靠得太緊,我自己就沒法遊水了。明白嗎?”


    她咬住嘴唇,點點頭。


    “那我們走吧。”說完,他雙腿夾了一下馬肚子,推著馬兒入水。馬兒看著河麵上的浮渣泡沫,有些畏縮不前,不停喘著粗氣,非常警覺。科爾文吹了聲口哨,再用力踢了一下馬肚子,馬兒便開始過河。河底的泥土鬆軟濕滑,馬兒有些站不穩。莉亞覺得自己像是混在奶油裏麵被攪來攪去。馬兒一個趔趄,她的雙腳便浸沒在了淤泥中,人也開始慢慢往下沉,淤泥漸漸沒到了腰部。滿是砂礫的裙子黏在身上,河水如鉛一般,往她身上壓去。莉亞很害怕,緊緊抓住科爾文。


    “沒關係!”他大叫一聲,“抓住聖球!緊緊抓住!”


    “馬兒會遊泳嗎?”莉亞很害怕,幾乎都要窒息了。馬鞍變得異常滑溜,她覺得自己要滑下去了。


    “馬兒當然會遊泳!抓緊些,你要滑下去了,要滑下去了!”


    科爾文馬上抓住她的胳膊,但也正因為這個動作,掀起了一陣大浪湧向莉亞。他的手指都快嵌進她的骨頭裏了,實在是太疼了。好在最後,他還是將莉亞拉回了馬鞍。


    “千萬別弄丟聖球!聖球還在嗎?謝天謝地,它還在。水很冷,但沒關係。我們就快到了,河水不算深。你坐穩了嗎?”


    “坐穩了。”莉亞輕輕說道,剛才因為太過驚恐,有些失態,現在覺得特別不好意思。馬背弓了起來,河水的確不深。沒過多久,馬兒便放棄了遊水,馬蹄翻攪起河底的淤泥。經過河水中段後,馬兒終於


    探身出水,遊上河岸另一邊,莉亞趕忙緊緊抓住,不然又要掉下馬去。他倆爬上斜坡,終於連滾帶爬來到一處稍平緩的地方。兩旁的蘆葦輕輕拂過他們的臉頰。


    科爾文長籲一口氣,“我們先在這兒休息一下,再往下走。”他跟著莉亞爬上去,一腳踩進爛泥,全身都濕透了。“先讓馬兒休息一下,隨後再趕路。”他輕輕拍著馬兒的脖子,“它得先緩緩,好攢夠力氣。治安官的手下即便追上我們,它好歹也得有力氣跑起來。當然他們怎麽能在這片沼澤地裏找到我們,暫時也還是個問題。你還好嗎?”他終於是發現莉亞滿臉的愁容了。


    她正低頭看著自己,原本的藍色裙子,下半截早變成了深褐色,發灰的汙泥貼在她身上,非常難受,鬥篷也好不到哪兒去。一隻袖子被撕開了,可能是剛才科爾文怕她掉下去,緊緊抓住她胳膊的時候扯開的。每走一步,鞋子裏便滲出水,怎一個慘字了得。回頭望去,米爾伍德早已消失在視野中,眼前隻剩下了托爾山。


    “再好不過了。”莉亞盡可能顯得尖酸刻薄,跺著腳從科爾文身邊走過。


    莉亞筋疲力盡,饑寒交迫,最淒慘的是——口渴。但池子裏那渾濁的水,又鹹又不幹淨,連馬兒都不願意喝。她突然想到那塊獅子臉的靈石,後悔剛才喝得少了。現在一想到那幹淨清涼的水,心頭便又被折磨了幾百回。此時,太陽就快要落山,兩人爬上一座小山丘,決定先在那兒過夜,不然荒原上的水快要沒到腳踝了。四下環視一周,這片廣闊的沼澤竟沒有盡頭。除了他倆,沒有一絲人煙。真是個不太友好的地方。小山丘的頂上有棵橡樹,樹幹布滿結節,還害了蟲病。離汙水不遠的地方,地上落滿了葉子尖尖的枯葉。


    科爾文從馬背上取下馬鞍,背著它爬上小山丘。馬鞍特別重,便有些喘不過氣來。莉亞本要搭把手,可現在她隻能靠坐在橡樹的樹幹上,環抱雙膝,盡力不讓自己再哭出來。她討厭哭鼻子,白天騎在馬上,已經不爭氣地哭過了,盡管科爾文不知道。其實,她內心的孤寂和傷心早已化作淚水,從睫毛滑落,氤在科爾文的襯衫上。他或許會在溫特魯德戰死,到那時,她又該去哪裏?大教堂回不去了,米爾伍德也回不去了。她偷走了十字聖球,大主教絕不會原諒她。


    “你可以用這個,”科爾文咕噥著,“撲通”一聲將馬鞍扔在她身邊,“就當今天晚上的枕頭。”他彎下腰,雙手撐在膝蓋上,喘著粗氣,大口呼吸。


    “除了自己這一雙手臂之外,我還從沒睡過其他枕頭,”莉亞繃著臉,“我是個賤民,我們隻能睡在地板的草甸上。”


    他猛地點點頭,隨後拉開褡褳,用髒兮兮的手拿出三隻蘋果,遞給莉亞,“你要吃哪一隻?照你的說法,這隻上麵有瘢痕,應該最甜。”


    “那讓馬兒吃這隻蘋果吧,”她說道,“它帶著我們跑了這麽遠,肯定很累了。”


    他鄙視地看了一眼莉亞,“好,就聽你的。”隨即哼了一聲,將另一隻蘋果隨手扔給了莉亞,然後便下山了。莉亞用袖子使勁將蘋果擦幹淨,湊到鼻子下聞了聞。沼澤地的氣味太過濃烈,掩蓋了蘋果的香氣,但是依稀還能聞到蘋果皮上零星的一點香味。她咬了一口,當舌尖觸到汁水,果肉在口中翻滾的時候,心底愈發悲傷。每吞下一口,悲傷就愈深一分。夜幕緩緩降臨,她清楚今晚將是她一生中最黑暗的一夜。蘋果的味道屬於米爾伍德,莉亞把鼻子抵在最完美的那部分果皮上,深深吸了一口氣。因為抽噎的關係,咽下果肉的時候便有些哽住了。她的喉嚨有些發幹,蘋果的汁水變得更加折磨人。不經意間,淚水又滴落下來,她看到科爾文正一邊撫順馬鬃一邊喂它吃著蘋果。他怎麽就是不明白,到底是什麽在折磨她呢?


    莉亞是在米爾伍德被撫養長大的。她從未意識到,屬於米爾伍德的味道、住在米爾伍德的居民,甚至是那一塊塊斑駁的石頭,都讓人感到安心。她想念帕斯卡,想念她的吹毛求疵和嚴厲苛責。她懷念每次捧著餐盤,為大主教送晚餐時,他穿著灰色長袍,從聖書上抬起頭看著她的樣子。她還懷念大教堂附近的那個洗衣房,真想立馬飛過去,換上幹淨的裙子,洗掉這件滿是泥濘的裙子。今天,她終於慢慢意識到,自己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如此美麗,這世上其他任何地方都無可比肩。比爾敦荒原寬闊無邊,罕無人跡,卻又讓人毛骨悚然。可她正在逃亡,必須離開大教堂。現在隻好將僅有的回憶留作唯一的慰藉,雖然還遠遠不夠。


    科爾文又爬了上來,臉上掩不住疲憊。身上的戰衣滿是血跡,臉上糊著爛泥,隱隱可見烏青和胡茬,樣子看上去有些可怕。前幾天,她剛為他洗幹淨的這件襯衫,現在差不多可以燒了,梅德羅斯給的那件滿是血跡的戰衣也一樣。


    他在馬鞍邊坐下,離莉亞有些距離,手裏拿著一隻蘋果。


    “你還餓嗎?”


    她輕輕搖搖頭。


    “你怎麽了?”


    莉亞心想:“自從你進入我的生活,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什麽好事。”剛想開口,再三思量後,還是選擇保持沉默。


    他很嚴肅地說道,“我對你,好像太刻薄了一些……對不起。”


    “科爾文,對像我這樣的人道歉,一定很難受吧,”她輕輕說道,然後又惡狠狠地跟了一句,“我很開心。”


    第二句話惹惱了科爾文,他眼中又升騰起一股怒火,“我這人不會說話。我隻說真話,不管它是不是好聽。你之前的問題的確讓我分心,我也不打算為此向你道歉。確實煩人。我心裏想什麽,就說什麽。你不也一樣麽。我本來不打算帶


    著你這樣一個姑娘跟著我。可是我還是聽從了梅德羅斯的建議。不然你想都別想。我去的地方即將爆發一場戰爭。今天這一路走來,我不是什麽都沒想。這一整天我一刻不停地想。隻有你能帶我找到我要去的目的地,不管我多麽想把你留在安全的地方。”


    “我不否認,今天我的問題的確讓你分心了。”莉亞咬了一口蘋果,憤憤地嚼了起來。


    “你這是在惱些什麽?”他問道。


    “你想不出來嗎?”


    “我太粗魯了?你覺得那是粗魯?”


    莉亞閉上眼,搖搖頭,“從你在廚房醒來開始,你對我說的每句話都很沒有禮貌,但是我依然幫助你,”她不想在他麵前哭出來,一想到自己要哭鼻子,心裏就覺得窩火,她拚命讓自己覺得窩火,就不會哭出來。


    “雖然我用靈力得心應手,但是我沒有讀心的神力。要是你願意告訴我,你就和我說啊!我怎麽猜得出你心裏想什麽?”


    莉亞放下蘋果,不斷回味它的果香,覺得特別痛苦,“今天,我算是離家出走了,”她低語道,“我再也回不去了。你的確很粗魯,不過相信我,你還不至於讓我這麽痛苦。我難過,是因為我想念米爾伍德。我希望可以再看見它。從小到大,我總想著翻過大教堂的圍牆到外麵的世界去。如今我終於走出來,可又隻想回去。每往前走一步,便離這個我最愛的地方更遠一步,”莉亞哽咽住了,隻好壓低聲音,“然後,卻離我最害怕的真相越來越近。”


    “那真相究竟是什麽呢?”科爾文很嚴肅,眼裏終於多了一抹同情的目光。


    “不論我做什麽,你都可能戰死在溫特魯德,到那時,我在這世上無依無靠。你答應過我,你的手下會教我但是,國王在盛怒之下,你們都有可能灰飛煙滅,你的管家也可能難逃一劫!我賭上了自己的一切,為的就是一個夢……”莉亞頓了頓,低下頭,“可夢裏醒來,我卻一無所有。”


    科爾文的眼神愈發深邃,“你根本沒明白。真是個笨姑娘。你和我,借由靈力綁在了一起。即便我不在了,無法親自履行承諾,我答應你的東西,你也一定會得到。我向你發誓的時候,你難道沒有感覺到靈力的力量嗎?我的伊渡米亞,怎麽像是一個世紀以前的事情了!這一天可真夠長的。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今天。”他整理好褡褳,轉過身和莉亞麵對麵,朝她靠近了一些,“事實是,不論之前還是現在,你在米爾伍德都不安全。治安官來搜捕我的時候,情況對你來說已經非常危險。那兒絕對不是一個安全的避風港,隻要他在找你,就絕對不是。可我不明白的是,他究竟想從你這兒得到什麽。肯定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冒險激怒大主教,大舉向這片沼澤進發,總不是無緣無故、毫無動機的吧?我不明白的就是為什麽?究竟是什麽原因?”


    莉亞雙眼凝視著他,“他可能覺得我偷了他的魔徽。”


    科爾文瞪大了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


    “那晚,他潛入廚房,對付我的時候便使用了魔徽……當時我很害怕,看到他脖子裏有根鏈子,便扯下了它,恐懼也隨之消失了。他追著我跑出了廚房,幸好喬恩·亨特及時趕來。回到廚房後,我便把它藏了起來。”


    科爾文蹭地站了起來,“你之前和我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並沒有提到過這個細節。你說,你看到了這個魔徽,但是你沒有……他……他有沒有傷到你?”


    莉亞點點頭,“一點小傷。我倒是抓花了他的臉,原本還能將他傷得更重一些。”


    他盯著她,“如果他覺得你拿了他的魔徽,是否會認為你把魔徽交給了大主教?當然大主教用靈力比他可厲害多了!”


    “如果他這麽假設,就是認為大主教和我之間是互相信任的。可是他也發現了,我們之間並沒有那麽親密無間。我把你藏起來,不就說明我對大主教並不忠誠麽?斯卡塞特到廚房欺騙我的時候,把魔徽偷走了。魔徽如今在他手上。”


    科爾文深深吸了口氣,“我用靈力把他變成了啞巴。如果治安官覺得魔徽還在你手上……他肯定想拿回來。一個經受過挫敗的人是非常危險的。”


    莉亞閉上了眼睛,額頭靠在手臂上,“還有一件事情。”她嘟囔道。


    “什麽?”


    “他第一次來的時候——就是我們偷偷溜進蘋果園的那個早上——我正在廚房,和大主教還有帕斯卡在一起。他……他說他認識我父親。那晚,在漆黑的夜色中,他告訴我,他就是殺害我父親的凶手之一。”


    科爾文緊緊盯住她,“他有說你父親是誰嗎?”


    她搖搖頭,“但是他讓我覺得,我或許正屬於德蒙特家族。”


    科爾文愣住了,“他就說了這麽多?”


    “隻說,他的劍上還殘留著我族人的鮮血。他們死後,被施以各種殘酷的刑罰。我的祖父、我的父親還有叔叔都被殺了。就像梅思福的德蒙特家族一樣。他來之前,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德蒙特這個名字。”


    天色已暗,山腳下的馬兒此刻隻剩下一小撮黑影。他在莉亞邊上來回踱步,默默思忖著她方才說的話,內心正上演一場激烈的思想鬥爭。忽然,他停了下來,抬起頭,轉身往來時的路望去。


    月光為河流鍍上了一層亮晶晶的銀光。河岸的遠處竟出現了火把和燈籠的影子,熒熒火光在這濃重的化不開的漆黑夜色中甚是明顯。至少有十幾個火把聚在一塊兒,遠遠看去,好似螢火蟲聚集在一起一般。


    “是阿爾馬格。”科爾文輕聲呢喃。他的聲音裏透出了一絲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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