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回你要是再敢犯事兒,就想想這回肚子有多疼。”帕斯卡凶巴巴地責備道。


    索伊低下頭,省得別人看見她臉紅,低聲回答:“是,帕斯卡。”


    “再喝一杯纈草茶,明天就會舒服點兒。”帕斯卡洋洋得意地掃了一遍料理台,就著圍裙擦了擦手。“莉亞,你睡覺前磨點兒新鮮的肉豆蔻。明天早上再用燕麥、糖漿、糖還有奶油,為大主教做些配菜。現在要是蘋果成熟的季節就好了,不過好在還有一些其他當季的水果,有什麽就用什麽吧。”


    “是,帕斯卡。”莉亞誇張地打了個哈欠。


    “你們一定是累了。但我希望你們學聰明點,要不然大主教就會讓你們再等上一年才能繞著五月柱跳舞。”帕斯卡頓了頓,往四周看了看,像是忘記了湯勺放哪裏,還是其他的什麽事情。“我不在的時候,把門鎖好。好了,莉亞,你別在我眼前晃來晃去了。”


    帕斯卡走到門邊,從掛鉤上拿下自己的鬥篷,走出門消失在濃濃夜色中。“砰”的一聲,門在她身後關上了。


    莉亞拍拍手上的灰塵,把門閂插上,轉身看著索伊,“要是你非抱怨不可,就抱怨兩句吧。這樣心裏會好受些。”


    “她還會再回來嗎?”呆在閣樓上的護衛幽幽地說了一句。


    “今晚不會。帕斯卡巴不得整天呆在自己的臥室裏,除非廚房著火,否則她才不會踩著爛泥再回到廚房。”


    “我的襯衫在哪兒?”


    莉亞走到閣樓的立柱邊上,手伸進籃子裏摸了摸。“還濕著呢。我不能當著帕斯卡的麵,烘幹襯衫。不過現在就沒有問題啦。用火烤一烤的話,幹起來就快了。要是你走得動的話,就爬下來吧。”


    牆角已經拉起一根細繩子,繃得緊緊的,就在烤麵包的爐子邊上。上麵還夾著一隻隻木夾子。莉亞已經把之前洗好的裙子烘幹折好了。她拿出籃子裏的襯衫,抖開後,又從籃子裏拿出薰衣草,和襯衫一起晾在繩子上。她盯著壁爐內牆上的靈石。牆麵上沾滿了油煙和灰塵。靈石上的整張臉都黑乎乎的,嘴張開,扭曲得厲害,像是因為痛苦不停在嚎叫的樣子。莉亞盯著它的眼睛,集中自己的意念去喚醒它的力量。那雙眼睛漸漸發出橘紅色的光芒,緊接著,嘴裏吐出火舌點燃了壁爐。莉亞的臉頰被火光映得紅撲撲的,心滿意足地笑了笑。有了靈石,就不用往壁爐裏扔木頭燒火了。


    “你在做什麽?”索伊急匆匆跑了過來,轉頭看到那個護衛正從梯子上往下爬。“莉亞,你從來不在外人麵前使用你的能力。他會看到的。”


    “他會去告訴誰呢?”莉亞自信滿滿地反問了一句,然後彎腰繞到襯衫另一邊,把襯衫撫平。


    護衛爬下梯子,站定後盯著兩個姑娘,一臉慍怒,“你們怎麽這麽快就生起火來了?”


    莉亞決定忽視這個問題,可發現他早已注意到壁爐裏熊熊燃燒著的火焰,“這樣你的襯衫可以幹得快一點兒。”護衛走過她身邊,來到壁爐前,一手搭在壁爐上方的石頭上麵,仔細看了看,而後又轉頭看看莉亞,再轉頭看看石頭。“呼”的一聲,火滅了,這塊靈石安靜了下來。


    “你再試一次。”他命令道。臉上的表情很複雜,恐懼中又夾雜著憤怒。


    莉亞撓了撓脖子,便盯著石頭上那雙透著痛苦的眼睛,不一會兒,火苗又躥了起來,這回燒得更加燙了。莉亞又盡力集中意念,讓火燒地更加旺,最好燙得他往後退,或者幹脆燙傷他。他的銀絲軟甲在火光下的映襯下閃閃發光,一雙眼睛緊緊鎖住莉亞的眼睛,火又熄滅了。


    他的目光遊移到莉亞的脖子上,“讓我看一下你脖子上的護身符。”


    很多年前的那個晚上,暴風雨過後,莉亞就一直把這個金指環戴在脖子上。“不過是個小玩意兒罷了。為什麽要給你看?”


    “讓我看看。”


    莉亞從緊身馬甲裏掏出指環,讓它露在裙子外麵。他眯起眼睛,仔細看著這隻金指環,臉上漸漸露出可怕的表情。他眉毛邊上的傷口,血跡已經發黑,繃帶也歪在一邊。莉亞驀然感覺到了一絲害怕,像是有一條小蟲在她心裏鑽上鑽下,鬧得她心神不寧。難道他要把指環從她脖子上拽下來?


    “可以拿給我看一下嗎?”他問道。


    “我從沒摘下來過,”莉亞答道,“但是可以給你看一下。”她拿起指環。就著火光,指環光滑的邊緣便清晰可見。索伊倒吸一口冷氣,瞪大了眼睛。


    護衛試探著拿過指環,伸出頭又湊近了些,好看得更加清楚。“隻是一個指環麽?金的指環?”


    莉亞把指環套進自己的小指,又拔出來。鬆開手,又讓它蕩在自己胸前。她集中意念,這回都沒有直接看靈石,壁爐裏便又生起了火。護衛嚇了一跳。


    “召喚靈力這門技能,你練習多久了?”他問罷,便又轉身盯著火苗。


    “隨時。我覺得不難啊。”


    他轉過身,又看著莉亞,雙眼亮晶晶的,“很多三年級的聖學徒都不能如此輕鬆地控製它!”


    “他們沒這個能力,與我有什麽關係。我告訴過大主教,我也想成為聖學徒,可是他發誓,讓我斷了這個念頭。”


    “但你是怎麽——我是說,你是怎麽學會的?如果沒有人教你,你怎麽學會的?”


    莉亞聳了聳肩,走到料理台邊,這也是廚房裏最重的一張桌子。其他的都隻是在支架上擱一塊板,方便收拾,還能碼放起來。她拖過一把杵和一個石碗。“還小的時候,有一年冬天,我親眼看到大主教召喚靈力。這樣我們感到冷的時候,就可以烘烘手了。”


    “你看他召喚過一次?”


    莉亞又聳了聳肩。“對,一次。”她還看到過大主教用靈力平息了一場暴風雨,當然她沒有提。


    壁爐裏,橘色的火焰透著些微金色的光芒,蒸騰出一陣又一陣的熱氣,襯衫“滋滋”作響,冒出水蒸氣。索伊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打開壇子,掏出兩枚核桃般大小的肉豆蔻種子。“我來搗碎它。”她輕聲說道。


    莉亞對著她微微一笑,轉身看著護衛,“你得換一根繃帶。先去火邊,坐在那兒的小凳子上吧。我去打些熱水來。”


    護衛照做了。莉亞拎來一隻熱水壺,再捎了些抹布用來擦洗傷口。她站在護衛邊上,解開繃帶上的結,輕輕把它從結痂上撕下來。他皺了皺眉,但依然紋絲不動,不過看得出來,是極力忍住的。


    “那不過是個指環,你看上去一副很不可思議的樣子?”莉亞問道。


    “也沒那麽吃驚。或許當初,你被遺棄在這兒的時候,這枚指環就掛在你脖子裏了。”


    “那你為什麽非要看呢


    ?”


    “姑娘,你可以不要這麽好奇麽?”


    “人生就是充滿了好奇啊,難道不是麽?我喜歡不懂就問。現在,請回答我。我會召喚靈力這件事兒,為什麽讓你這麽憂心忡忡呢?肯定不是因為這事兒有多難,而是你感到害怕了。”


    “因為,召喚靈力隻有兩種方法。第一種,繼承而來,然後激發自己的潛能,方可運用自如。第二種……強迫靈力聽命於你——也就是控製它。我剛才隻是想確認,你沒用第二種方法。那些生來並不具備這種能力的人,通常會戴著魔徽,才能強迫靈力聽命於他。”


    “魔徽長什麽樣?你是害怕魔徽麽?”


    “我不怕它。但是,我受過專業訓練,得時刻提防著它。我見過類似的,可實在想不出用什麽詞來形容,好像都不太合適。這種魔徽是圓形的,上麵的花紋,就像是一圈一圈編起來的辮子,被壓得平平的,和五月柱上的葉子或者飄帶差不多。”


    “我明白了。所以它看上去應該不像這種指環。既然你不怕它們,那要是我戴著魔徽,你會怎樣呢?”


    “我會馬上把它從你脖子上拽下來,”他抬頭看著莉亞,眼神非常誠懇,“如果你帶著魔徽,你可能會試圖控製我。”


    莉亞用指尖捏住指環,仔細觀察,“謝天謝地,它不過是一枚普通的指環而已。不然我肯定會撓你的臉,留下更多傷疤了。你肯定不會喜歡的”


    索伊站在桌子邊上,咳了兩聲,“砰”的一聲,把石碗往桌上一放。


    莉亞假裝沒有聽到,繼續清洗護衛的傷口。“你剛才說,大部分兩年級或者三年級的聖學徒也沒能召喚出火,”她用浸濕的抹布輕輕摁住他的眉毛,“那你是什麽時候學會的呢?”


    “一年級的時候。”護衛答道。


    “那你還這麽驚訝?我剛才也說了,我看大主教召喚過一次。”


    “我能做到,是因為在我進入自己百裏區的大教堂以前,已經接受了父親多年的訓練。我的族人都非常善於召喚靈力。這一點很重要。我太爺爺、我爺爺都是這麽過來的。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父親就開始教我使用靈力了。成為盔甲侍衛之前,我便能召喚靈力了。”


    “什麽是盔甲侍衛?”


    護衛閉上了眼睛,齜牙咧嘴地說道,“替我的聖騎士拿武器。”


    莉亞覺察到他有些尷尬,卻又感到奇怪,“我明白了。我不能讀書寫字,隻有在四下無人的時候,才會練習使用靈石。它們能幹的活兒可多了。”濕抹布把護衛傷口上的結痂弄軟了,便不再流血。她用海綿擦了擦他的額頭,把幹透的血跡抹掉。


    “我很討厭你們這群人把靈石叫作怪眼靈石或者斜睨靈石。這種叫法並不恰當。”


    “我覺得再恰當不過了啊。”


    “我懷疑你究竟是否知道‘斜睨’的意思?”


    莉亞咬了咬內臉頰,“狡猾的意思唄。”她眯起眼睛查看傷口,再用幹淨的麻布把傷口周圍擦幹,隨手把換下的繃帶扔進了壁爐,看著它們在爐火的舔舐下慢慢燒成灰燼。“有個聖學徒告訴過我這個詞的意思。怪眼靈石就是刻在石頭上的臉。有些是太陽的樣子;有些是月亮的樣子,圓缺不一。還有些是照著星星的樣子刻的。但是每一塊都有一張臉,上麵的眼睛都會盯著我們。”


    “那為什麽不叫‘瞪眼石’呢?因為‘斜睨’有其他的含義。”


    “比如?”


    “我不想再討論下去了。”


    “為什麽?不屑告訴我麽?”


    “它的衍生意義,還有形容的那種行為不太體麵。”


    “什麽意思?”


    護衛變得更加不耐煩了,有些不高興,“每個詞語都有明確特定的含義,但是也有其他很多意思。‘斜睨’字麵上就是盯著看的意思,但也是用某種特別的方式盯著別人看。”


    莉亞挑起眉毛盯著他,問道,“就像我現在這樣?”


    護衛的臉色愈發陰沉,像是因為不太舒服而變得暴躁起來。雙手放在大腿上攥成拳頭,“早知道就不和你這麽討論了。”


    莉亞又拿起一塊麻布,疊成一個正方形,壓在他的傷口上,再用一根長條麻布把它固定住,最後打了個結。


    “你還真是猜不透啊,”莉亞睥睨著他,“好吧,大部分聖學徒都和你一樣。你們可以學習詞語的真正含義。還會有人教你們怎麽把它們刻出來,學會運用和理解它們。但是你們都不願和別人分享你們所學到的知識,碰到像我這種搞不清楚的人,就隻會在那邊洋洋得意。你是不是覺得,我隻是個賤民,所以就沒法理解那些很深奧的知識呢?”


    “不,不是這樣。”


    “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呢?如果你講了一遍,我還是不明白,你大可以嘲笑我。但你卻選擇一個字也不說。”


    “因為我覺得不那麽舒……因為‘斜睨’描述的,其實是男人看女人的一種方式。並非調情,和一般的愛意也八竿子打不著。”護衛的雙手微微有些顫抖,“也不是那種懷著敬意的眼神。我看到過,你看到也就知道了。賤民有時就會這麽看人,騎士也不例外。”他站了起來,攥起拳頭卻又鬆開,顯然在做激烈的思想鬥爭,“石頭上的雕刻不過是某種象征。它們有專門的名字,叫嘎咕怪石。”


    莉亞有些茫然,便搖了搖頭,“我不認識這個詞……”


    “沒錯,你當然不知道。嘎咕怪石來源於達荷米亞語,是‘喉嚨’的意思。如果你仔細想想,就能明白為什麽要如此命名了。大部分賤民根本不知道達荷米亞這種語言的存在,更不要說準確發音了。”


    “你剛才說它們是‘象征’,這個詞是什麽意思?”


    “象征是用具體事物來表現某種意義。石頭上的花紋象征著我們內心靈力的力量。它們可以是男人或者女人的臉,甚至是一隻野獸的臉,表明我們兩個人與靈力的力量是有聯係的。其實並非是你從這塊石頭裏將火召喚而出,而是這塊石頭助你一臂之力,將你自己體內的火召喚而出。它們都異常強大,若是理解有誤,或者使用不當,還有發音不準,都是不允許的。”


    聽完他的一席話,莉亞仿佛覺得有一股熱流,流便全身。她既興奮又激動,腦海裏隻縈繞著一個問題,越是思考越是覺得一切皆有可能。按照護衛的說法,她可以生火,引水,甚至引發一場瘟疫或者讓人起死回生,這種能力並非沉睡於那些石頭中,而是她生而有之。


    莉亞往前靠去,低聲說道:“你的意思是,我並不需要靈石,就能生火。”


    “不,不是。你想歪了。你得明白,你沒法完全控製它。問題就在這兒。你召喚靈力的能力


    是繼承而來的,與此有關的,便是你的父母、祖父母還有你的祖先,甚至是最早的始祖,和你自己可是一丁點關係也沒有。”


    莉亞瞥了一眼索伊,她正看著他們兩個,一會兒摸摸杵,一會擦擦缽。然後便低下頭,又開始搗碎肉豆蔻。“所以,即便我成為聖學徒,也並不能說明,我可以輕鬆學會控製是麽?如果血統世係不夠強大的話,就不能……”


    “連一杯水都沒法加熱,不管他學習多麽刻苦,”護衛接道,“可你是賤民,除非你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否則你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潛力的極限在哪裏。聖學徒一般都會花很長的時間去了解他們的祖先是誰,然後才能知道祖先們所擁有的各種神力,是如何在時間的推移中不斷融合,最後遺傳給他們。”


    莉亞不明白為什麽她能做一些聖學徒都無法做的事情,正想問這是怎麽回事的時候,突然有人敲門,把他們嚇了一跳。


    受傷的護衛正想爬上梯子,躲到閣樓上去。莉亞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那兒有窗戶,有人會看見你的。快躲到那塊屏風後麵去!”


    他趕緊跑到閣樓下方的木質屏風後麵。可屏風不是落地的,底部和地板之間留了個縫隙,正好露出他的靴子。莉亞心裏罵了自己一句。外麵的人又重重地敲了敲門,莉亞穿過廚房走向門口。


    “我們該怎麽辦?”索伊小聲說道,怕得要死。


    莉亞瞪了她一眼,索伊便閉上了嘴。她想到了一個辦法,“索伊,你拿上水壺,躲到屏風後麵去洗頭發。讓他躲在浴桶裏。”


    “我才不會洗……”


    莉亞狠狠地看了索伊一眼,表情堪比那種滿臉陰沉嚴肅的靈石。索伊立馬拿上水壺,迅速跑到屏風那兒,一個字也不敢說。不一會兒,莉亞便看到他的靴子不見了,然後聽到他鑽進小木桶的聲音。那是她們平常用來洗澡的小木桶。


    莉亞提起門閂,把門打開一條縫,還好廚房的玻璃上滿是煙塵油漬,什麽也看不清。借著廚房的燈光,她看清了那張胡子拉碴的臉,原來是喬恩·亨特。他的外衣髒兮兮的,襯衫鬆鬆垮垮地堆在腰帶上,領口也敞開著,頭發亂蓬蓬地耷拉在脖子裏。


    “莉亞,給我點燕麥。”說完,便開始把莉亞往廚房裏推,不過莉亞緊緊拉住門,隻露出一條縫,強行卡在門口。


    “索伊在洗頭發。你要是餓了,就到艾爾薩的廚房裏去要燕麥嘛。”


    喬恩歎了口氣,“莉亞,我都到這兒了,我才不會再走到另外一個廚房去呢。”


    “為什麽不去?她是要親吻你,還是要做其他什麽事情?還是她特別小氣,不願給你蜂蜜?”


    喬恩又歎了口氣,眼裏閃閃發光,“你是不是和瑞奧姆混多了,講話一個樣。那兒的燕麥又不是為我準備的。”


    “那是為誰準備的?”


    “我誰也不告訴。所以我才來你這兒。”


    “好吧。但你也知道,帕斯卡有規矩,她離開以後,除了大主教,誰都不能進廚房。”莉亞歪著頭靠在門上,挑了挑眉毛。


    喬恩語氣放軟了一些,“那大主教知道你偷了墓地裏的一枚指環嗎?”他輕聲說道,而後低下頭朝著莉亞裙子前麵揚了揚下巴。


    莉亞一下慌了神,她忘記把指環塞回裙子裏了,可喬恩已經看到了。她故作鎮靜地說道:“在米爾伍德發生的任何事情,都瞞不過大主教,你不也知道嗎?你為什麽要問我拿燕麥?我嘴巴可緊了,喬恩·亨特,不會告訴別人的。我的為人,你最清楚了。”


    喬恩歎了口氣,“好吧,我告訴你。但你一定不能告訴別人。”莉亞拚命點頭。“我今天在樹林裏發現一匹馬。”


    “真的嗎?我可以看看它麽?”


    喬恩得意地笑了笑,“莉亞,你可不能告訴別人哦。”


    “也不能讓帕斯卡知道?”


    “當然不能啦。你也知道,大主教很信任她。”


    “我先去拿些燕麥過來。”莉亞抓著門,定了定心神,便大聲嚷道:“索伊,你先別出來。是喬恩。”


    說罷,她立馬奔進房間,爬梯子上閣樓,拿下一包燕麥,一把塞進喬恩的手裏。正準備關門的時候,喬恩用腳擋住了門。


    “爐火邊晾著的襯衫是誰的?”


    莉亞的腦袋“嗡”的一下,一片空白。喬恩是一名獵手,他眼力敏銳,觀察細致入微,先是看到了莉亞的指環,現在又是這件襯衫。她木木地站著,心裏生出一絲負罪感,什麽應對的辦法都想不出來。嘴巴還有些幹。到底該怎麽說?想個什麽理由來搪塞喬恩呢?


    “那可是我的秘密,”莉亞不由自主地臉紅了,然後靈光一現,“我才不告訴你呢。你真想知道,就去問瑞奧姆吧,她知道。”


    喬恩滿臉狐疑地看著她,轉身消失在夜色裏。


    莉亞關上門,把額頭靠在門上,心想: 把一個男人藏在身邊三天,還真是不容易啊。


    “大主教”一詞最被大眾所熟知的詞源來自《索利文》聖書第三卷。該卷是最晦澀高深的聖書之一,聖學徒總會在第一個學年廢寢忘食,花盡心思,才能理解書中字裏行間的含義。其中有這麽一段:“每一個家族中的大主教由兄弟姊妹中甄選而出,接受聖油塗抹禮,穿戴銀絲軟甲被奉上聖壇。就他本人來說,智慧不可顯山露水,衣物不可損毀;不可與屍體近身,也不可離開大教堂圍地半步,更不要說褻瀆大教堂圍地上的一分一毫。這一切都隻有一個原因,他受過聖油的洗禮。”這一段之後又敘述大主教應該與怎樣的女人結婚,而又是怎樣的汙點瑕疵會杜絕他接受塗油禮的一切可能性。


    上述即是大多數聖學徒對“大主教”詞源的最初理解。許多聖學徒便以同樣的高標準嚴要求,成為聖騎士。而那些騎士、盔甲侍衛和護衛則效忠於國王,對他人殘酷剝削,最終踩著敵人的屍體麵對自己的死亡。


    我聽說《索利文》聖書中還有一段也提到了“大主教”一詞,但是語境完全不同。那是一段有關原始聖族時期西底家國王的描寫。書中寫道,年少時的國王,早已具備強大的靈力,可震懾凶猛的獅子,也可撲滅熊熊大火。正是他,將“大主教”三個字授予原始聖族的祖先,告誡他們,通過世代維係的純正血統,借由靈力錘煉出強大的力量,以劈山分海,以涸澤引流;麵對王國的軍隊,不懼挑戰;沐浴在陽光之下,劃分大地。所有的一切都要遵循靈力的意願,聽憑靈力的旨意。靈力淩駕於所有準則和一切力量之上。


    對於聖學徒來說,如果無法找到第一段敘述,那我認為,他們也可取用第二段的含義。


    ——卡斯伯特·雷諾登於比勒貝克大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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