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教堂的廚房就在大主教的宅邸附近,他一般都在宅邸休息。廚房和其他房子沒什麽兩樣,又大又重的雕花石頭堆砌成一個非常寬敞的正方形外立麵,四周是突出於牆麵的立柱,屋頂有一個尖塔。廚房裏頭不是一個規整的正方形,每一個角落都砌了一個火爐,煙道隱蔽在牆體中,這樣黑煙就可以直接排到廚房外。有兩個火爐非常高,莉亞和索伊甚至可以站在裏麵掃灰。另外兩個比較小,就用來烤東西。


    廚房一前一後有兩組又寬又大的雙開木門,一組正對教堂,正對麵另一組就是後門,很少開啟。木門上鑲有鐵花,上方開了玻璃窗,但隻有特別高的人,才可以透過窗玻璃往裏瞧,比如大主教;矮一些的人,比如帕斯卡或者其他幫工,就沒有辦法了。靠上方的石牆上也開鑿出許多窗口,陽光灑進來,廚房便更加亮堂。閣樓上方,是由八根大柱子架起的屋頂,坡度很大,上麵還有一個圓頂。從圓頂到廚房裏的石頭地板,這中間便無任何其他支撐,正方形的廚房很討巧,火爐可以把整個房間都烘得非常暖和。


    兩個姑娘一直住在這裏,甚是愜意。她們的閣樓是用木梁搭建的,下麵鋪了一層很堅固的地板。廚房地板上有一把梯子直通閣樓的地板。閣樓上堆滿了各式香料——肉豆蔻、肉桂、白豆蔻,一袋袋麵粉,成捆的燕麥,南瓜,還有小桶裝的糖漿。更重一些的大桶和袋子就放在閣樓下廚房的地板上。


    宏偉的大教堂就在大主教的宅邸邊上。要是莉亞坐在閣樓上,就能透過石牆上方的窗戶,看到大教堂的恢弘景致。在廚房的東麵,穿過一排枯瘦的橡樹,就是著名的蘋果園。園子裏的蘋果釀出的美味蘋果酒,遠近聞名。穿過蘋果園就是魚塘。莉亞和索伊呆的這個廚房是大教堂的廚房,在它的正北麵,穿過一個小公園,便是聖學徒的廚房,裏麵住著為聖學徒準備一日三餐的廚師和大教堂的其他幫工。他們不用服侍大主教和他的貴賓。


    大主教的後院有一個小房間,帕斯卡就住在那兒,還有一張床——這已經算是一種奢侈了。她的房間離廚房也就二十來步的距離。每天一早,天還蒙蒙亮時,她就踏進廚房,開始燒火,和麵,支使兩個姑娘做這做那,整整一天,一刻也不得閑,直到深夜。隻有到整個廚房隻剩下爐火裏那些許餘火,一整天的忙碌才會趨於平靜。


    帕斯卡用屁股一下撞開廚房的大門,灰白的頭發梢上還滴著水。看到莉亞一個人在磨麵,一幅昏昏欲睡的樣子,便沉下了臉。


    “索伊!你這個懶蟲,快給我下來。還有一大堆兒的活要幹,我可不想……”說到一半,她突然停了下來,發現有些不對勁。她的臉上帶著一絲困惑,像是要抓住這些不對勁的源頭。就好像喬恩·亨特在樹林裏研究動物腳印一樣。


    門口地板上的草墊子是新的,沒被人踩過,也沒有擺得歪七扭八,帕斯卡用腳踩了踩。空氣裏彌漫著一股酸唧唧的味道——一種人生病的味道。她使勁嗅了嗅,廚房原本的那種味道她可是一清二楚的。但是就是哪裏有些……不對勁。迅速環視一周後,眼神從大鍋飄到旁邊的烤肉,最後看向了莉亞。


    “索伊病了,”莉亞打了個哈欠,轉過身走到磨盤邊,把稻穀扔進自己的圍裙兜裏。“她昨晚上爬下來說胃痛,吐得我倆全身都是。我已經把墊子都換過了。”


    “她發燒了?”


    “沒有,”壺裏水已經開了,莉亞把稻穀全部倒


    進這小水壺裏,搓了搓手,又捏了一小撮鹽,加了進去。“今天可以從其他廚房調些人手過來嗎?我昨晚上睡得不太好。裙子也難聞,我想去洗一下,今天就能幹。”


    莉亞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帕斯卡。從帕斯卡疑神疑鬼的動作和警惕的表情就知道,她還是覺得空氣裏有什麽東西,自己沒有抓到。她關上廚房門。莉亞繼續幹活,她便支起耳朵仔細聽著。火爐裏躥起的火苗,嘶嘶舔著小圓木,除此之外,唯一的光源便是莉亞身邊那一盞油燈了。索伊睡在閣樓上,投下一圈陰影。


    帕斯卡注意到了桌子。莉亞知道她遲早會發現的。


    “她是不是偷吃了櫻桃餡餅,然後就生病了?”帕斯卡氣炸了,聲音都有些抖。“索伊,現在生病了是吧?沒法幹活了是吧?眼前擺著一大盆好吃的,你長能耐了啊,覺得大主教的東西也能吃了是吧?”


    莉亞轉過身,憂心忡忡得眯起眼睛,小心翼翼地說道:“我沒有看到她吃。”


    “我真想拿鞭子抽你們兩個,”帕斯卡撩起袖子,露出圓滾滾的手臂。自顧自地抱怨起來,她自以為壓低了聲音,但其實聲音依舊特別大。“兩個沒良心的賤民。平時吃得還不夠好嗎?一會兒,帕斯卡你看有小偷;一會兒,帕斯卡,你看這一小撮麵團。恨不得捏你們倆的屁股,瘦不拉嘰的。”


    莉亞試著打斷她的憤憤不平,“艾爾薩·庫克過來討了一條烤豬腿,說是要給聖學徒的午餐做個湯。”


    “你給了嗎?或者我非給不可?還是我自問自答吧。你呢,就讓她自己從烤架上割下一條腿,沒錯吧?還拿去了一塊好的。”


    莉亞聳聳肩。


    “你肯定希望她派一個幫工過來,分擔掉你的活兒。事實就是這樣。好吧,莉亞,你們倆等著受罰吧。”


    “我沒有吃那些餡餅。”


    “但是你知道它們不見了,臉皮真是夠厚的。我進來的時候,你就應該告訴我,但是你卻幫著她隱瞞。你們倆真是厚顏無恥。現在清醒清醒。今天你得幹兩個人的活。等索伊病好了,她也逃不過懲罰。我說到做到。”


    閣樓上傳來嘎吱一聲,特別響。帕斯卡馬上捂住自己的胸口,往上看了看,很害怕的樣子。莉亞心裏緊張得要命,那種恐懼她自己都揣摩不透。即便是莉亞,也馬上意識到索伊個子那麽小,怎麽能弄出這麽大聲響。


    莉亞怒氣衝衝地往閣樓望去,抓起一隻碗,大步走到梯子那兒,“不要翻來翻去了。”


    帕斯卡依然很警惕地抬頭望向閣樓上的投影。天漸漸亮了起來。“去煮些蕁麻,”帕斯卡說道,“蕁麻可以讓胃舒服點兒。或者煮點薄荷吧。在茶裏放些薄荷,也可以讓她好受一些。要是她睡不著,就喂她點纈草。”


    莉亞爬上梯子,消失在了閣樓裏。她正好當著帕斯卡的麵,好好說一說索伊,怎麽能發出這麽大的聲響。


    到現在為止,她的計劃進展得還不錯。


    “太討厭了,”索伊嗚咽道,“現在都是我的錯了?我沒有吃過那些餡餅。你幹嘛怪到我頭上來?”


    “那我還能怎麽說?帕斯卡從來都是疑神疑鬼的。”


    “她老是懷疑你,是因為你總是想要騙她。”


    “現在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之中,最起碼表揚我一下吧。”


    “沒錯,莉亞,一切都很完美。我看起來就是個貪吃鬼。我謝謝你。”


    “如果可以做得更好,那就無論如何也要試試唄。今天,除了要幹完自己的活,還得包下你的活。你就在這兒睡上一天吧。”


    “我沒法睡。”


    “什麽?”


    “我沒法睡。”索伊的聲音越來越輕,有些難堪。


    “怎麽就不能睡了?”


    索伊把聲音壓得更低,“因為他在上麵。”


    莉亞揉揉眼睛,“這也太滑稽了吧。他睡在麻袋後麵,你根本看不到。”


    “可我能聽到他的呼吸聲。”


    “不可能吧。”


    “當然可以聽到啦!”


    “你也太孩子氣了。你什麽時候被我的呼吸聲吵醒過?他不會對你圖謀不軌的。他得這麽一動不動,直到帕斯卡晚上離開這兒。不能發出一點兒聲音。”


    “他呼吸的時候,聲音可大了。”


    莉亞眼珠一轉,“有機會的話,你就告訴他,我洗裙子的時候,會順便把他的襯衫一起洗了。我還需要你的裙子。”


    “我才不會在閣樓上換裙子呢!”索伊壓低聲音,憤憤然說道。


    “那我就拿上你幹淨的裙子去洗吧,”莉亞有些惱火,“我得洗兩條裙子。最好挑給聖學徒送早飯的時間去洗衣房。那個時候,洗衣服的人不太多。而且,現在還在下雨。要是再拖下去,可就沒機會了,今晚衣服就幹不了。帕斯卡離開廚房回自己房間的時候,你就讓他準備好。”


    “我不想和他說話。”


    莉亞瞪了她一眼。


    “我害怕!”


    帕斯卡在廚房裏大聲嚷嚷了起來,“莉亞!肉湯都煮開了!不要再和索伊瞎鬧了,快給我下來。把碗塞給她就行了,你個蠢姑娘!聖靈降臨節還沒到,我們還有一堆活要幹。快點下來,讓她一個人待著吧。”


    索伊一把抓住莉亞的手,滿眼的無助,“別丟下我一個人在這兒。你也假裝生病就好啦。”


    莉亞抽回自己的手,“要是我也裝病,其他幫工就會過來。好了,現在開始假裝痛得叫起來。”


    “你讓我假裝痛得哇哇叫?”


    “對,就是哇哇叫。”


    索伊半是嗚咽,半是啜泣地發出了些許聲響。


    “太慘了。”莉亞嘟囔著爬下梯子。


    無法讀懂典籍的人總是困惑於何為“靈力”,它的確衍生出許多不同的含義。未曾受過教育的人不明白,完全可以理解。我用最簡單的語言概括如下——之所以選擇“靈力”這個詞,正是因為它包含多重含義。它可以是一種紐帶,連接互相獨立的兩種力量,比如聖騎士可以將火種從地底下召喚而出。它也可以是一種中間物質,任何現實的,或者潛在的力量,都可以借此傳播。它還可以是一種交流的媒介。蝕刻在石頭或稀有礦石上的文字,對於那些能讀懂的人來說,便是靈力的顯現。雕刻的同時,靈力便發揮力量,能讀懂它的人便可破譯其中的含義。靈力對世間一切握有絕對的掌控權,不管是已經死去的或者健在的都聽命於它。它還可以為現世與冥界架起溝通的橋梁。靈力可以讓人死而複生。即使肉身早已灰飛煙滅,隨風散去,靈力依然可以找到每一片靈魂碎片,重新拚湊出新的生命。有人說,這個王國曆史最悠久的大教堂——米爾伍德,便曾發生過這樣的事情,盡管知道此事的人鳳毛麟角。


    ——卡斯伯特·雷諾登於比勒貝克大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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