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城明知有辦法可以幫她,卻故意沉了一下,說道:“洪縣長,縣長辦公會上,多承你幫忙,你的情我一直記在心裏,這樣吧,我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幫忙賣掉一部分。”


    洪霞道:“你們開發區不是專做農副產品深加工嗎?可以找廠商幫忙啊。”


    趙長城笑道:“洪縣長,你也太抬舉我了。開發區的基建工作才完工了一小半,另一半土地的基建工作,連資金都還沒有著落,至今為止,還隻有一家企業落戶啊這事還得另想辦法。”


    洪霞見趙長城答應幫忙,便不好再多說什麽,閑談了幾句就告辭了。


    趙長城送她離開後,又撥通了薛楠楠的電話,笑道:“薛姐,剛才有人在,有些話我不方便說。掛了你的電話,請莫要生氣啊。”


    薛楠楠道:“我還以為你當了大官,就不認我這個姐姐了呢。”


    “哪能啊薛姐,你那份賣菜的任務,我可以幫忙,就連你們泗水縣的所有農產品,我都可以簽合約全部收購。”


    “真的?”薛楠楠驚喜的難以置信。


    “當然啊,不過,你給我什麽樣的回報呢?”


    “你想要什麽樣的回報啊?”


    “嘿嘿,你懂的。”


    “我不懂。”


    頓了一下,她又接了一句:“你再這麽不正經,我就掛電話了。”


    “別啊。”


    “你怎麽能賣那麽多農產品呢?我還真好奇了。”


    “山人自有妙計。”


    “跟我還玩這套把戲,不說拉倒,那我們可說定了啊,我們泗水縣的所有農產品,都包給你銷售了一手交貨,一手交錢,不許賴賬啊。”


    趙長城嗬嗬笑了笑,聊了幾句,就掛了電話,然後打電話給童城:“胖子,我交待你的事,做得怎麽樣了?”


    童城那邊傳來一陣嘈雜的響聲,趙長城問道:“你在哪裏?怎麽這麽吵?”


    童城這才回答道:“沒事,我在工地上呢。我走開一點再說。老大,你吩咐我做的事情可多了,你指的是哪一件啊?程漢民那五百萬的事?我已經叫人辦妥了。”


    趙長城道:“我叫你聯係沿海省市的農產品批發市場的事啊。”


    “老大,這事情我想過了,我覺得吧,與其跟人合作,還不如自己開一家農產品批發市場。現在國家這麽重視菜籃子工程,西州生產的又是無公害純綠色食品,這些東西要是擺上港台的貨架,那能賣老貴了。咱們老鄉們辛辛苦苦生產出來的產品,為什麽把錢讓別人去賺呢,我們自己來開這個市場,自己做這個生意。”


    趙長城沒有說話。


    童城嚇了一跳,連忙道:“老大,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麽?你要是覺得不行的話,那就算了,當我什麽都沒有說過。”


    趙長城笑道:“怎麽會呢。胖子,你成熟了,會獨立思考問題了。嗬嗬,我是為你高興的。就按你說的辦,可是,現在開始的話,來得及嗎。”


    童城道:“我早有準備了,我派人了解過南方各地市場,看中了一個水產品批發市場,我已經派人把它給收購了,在旁邊新建了幾排門麵,擴建成一個集農副產品和水產品於一體的大型集貿市場。嗬嗬,門麵房容易建啊,隻要建兩層樓就行,不用一個月就完工了。而且這樣做的好處是,原來的商戶,成了我們的老租戶,新門麵一建成,馬上就全部租完了,我對商戶們下了死命令,貨源必須優先進西州的就是沒有一個得力的助手啊,老大,你要是有人,就派來管理一下吧。”


    趙長城不得不佩服得五體投地,這個童胖子,看來真是操練出來了,執行力超強啊。笑道:“市場的管理你不要操心,我來派人過去。還有一件事啊,你給我留意,有沒有農產品深加工方麵的企業,介紹到臨沂經開區來投資建廠。我隻有一個條件,投資必須在千萬以上。”


    這件事情他本想親自去跑的,現在發現童城的執行力這麽強,樂得讓他幫忙。


    童城笑著答應了。


    事情解決得出奇的順利,趙長城心情大好。


    這時,一個年輕人出現在門口。門並沒有關上,但他還是很有禮貌的敲了敲門板,語含恭敬的喊了一聲:“趙縣長。”


    “哦,是田青啊,有事嗎。”


    田青是縣政府辦秘書科的秘書,趙長城這一級別,並沒有配備專職的行政秘書和生活秘書,但都有一個相對應的文字助理,平常有文稿或者演講稿什麽的,可以叫他來寫。


    這個田青並不是辦公室主任何平分配給趙長城的文字助理,而是趙長城有一次看到他在西州日報上寫的文章,發現他是個人才,這才欽點了他做自己的文字助理。


    田青走進來,伸出雙手,把一份文稿放在趙長城麵前的桌麵上,說道:“趙縣長,你叫我起草的臨沂縣經濟開發區招商宣傳文稿,我已經寫好了,請您過目。如果有不滿意的地方,我再重寫。”


    趙長城嗯了一聲,拿起文稿迅速看了一遍,皺眉道:“你沒有突出咱們臨沂經開區的特色。你這篇文稿,章法文采都好,就是缺少說服力。客商要投資,不會隻看咱們一家的宣傳文稿,如果不能在第一時間給客商留下深刻而獨特的印象,我們就是失敗的。你拿回去再好好改改,好嗎。”


    田青雖然年輕,但到縣政府辦公室也有一段時日了,知道一篇稿子沒這麽容易通過,便虛心的接受了批評,拿回稿子,答應回去重寫。


    何平正好有事找趙長城匯報,進來看到田青在這裏,冷笑著看了他一眼,然後一臉堆笑的對趙長城道:“趙縣長,忙呢?”


    趙長城沒有理他,說道:“田青,你先去吧,回去後好好改寫。”


    田青應了一聲,跟何平打了一個招呼,走了出去。


    何平道:“趙縣長,現在的年輕人都心浮氣躁,難成大器,田青同誌要是實在寫不好,你就另外找人寫唄,我給你推薦的那位常濤同誌,就很不錯嘛。”


    田青並沒有走遠,聽到此話,渾身一震。


    秘書科的文字秘書每次寫完文稿,都要交給何平潤色修改,不通過何平這一關,就不能上呈給縣領導。誰跟他尿不到一壺裏去的話,他就會故意刁難那個人。


    何平雖然好為人師,但文字水平實在令人不敢恭維,很多有些文字功底的秘書都看他不過眼,明裏暗裏總愛跟他做對。


    田青就是這種人。


    田青是省師大本科畢業生,文字功底一流,偶有豆腐塊在報紙上發表,在臨沂縣城的界,也算小有名氣,當初孫子武來到臨沂任職時,看中了田青的文筆,點他做自己的秘書。


    田青一朝得誌,文人脾氣上來了,每次寫好文稿後,不再給何平審稿簽字,而是直接呈送到孫子武案頭。孫子武對他的文稿,每次都很滿意,還當著何平的麵誇獎過他。


    這麽一來,何平就忌恨上了田青。


    何平這個辦公室主任,當了有些年頭了,也想在縣領導麵前露臉,求個高升的機會,所以他才要求下麵的人,領導們的每份文稿,都要經他過目,簽字,才能上交領導,美其名曰審稿,其實就是想留個名字在上麵,好給領導留些印象分,覺得他這個辦公室主任是個人才!


    有一次分配任務時,何平故意把交稿時間說錯了一天,結果孫子武快要上台演講了,田青卻還沒有動手寫稿子,何平卻適時的拿出自己早就寫好的文稿交了上去,並狠狠的給田青上了一次眼藥。


    自那次後,孫子武就不再用田青了,心高氣傲的田青再次坐起了冷板凳,直到被趙長城意外發掘,才得以重新為領導服務。


    趙長城並不為何平的話所動,淡淡的一揮手道:“不用換人,田青同誌寫得很不錯,隻是太過講究文采,語句有些囉嗦而己,修改之後,應該可以用。嗯,何主任,有事?”


    田青剛好走到門外,聽到趙長城此言,有些感動的抹了抹眼角,捧著那份文稿,飛快的走向辦公室。


    何平見趙長城如此堅持,深怕說多了引起趙長城反感,便道:“趙縣長,二五七氮肥廠的職工又來縣政府鬧事了。”


    趙長城正端起杯子喝水,聞言一頓,水也忘記喝了,放下杯子,反問道:“你剛才說什麽?”


    何平垂著一張苦瓜臉道:“氮肥廠的那些下崗職工又來鬧事了。把咱們縣政府的大門都給圍了,你現在是主管工業的副縣長,我隻好來找你出麵。”


    趙長城道:“不是這句你說什麽氮肥廠?”


    何平有些莫名其妙,心想工人們都堵到院子裏來了,你還能穩坐不動?我看你能裝多久答道:“二五七氮肥廠啊,是我縣進行國企改製的第一家工廠,有一半職工下了崗……”


    “二五七?你確定?”趙長城逼視著他問。


    “沒錯啊。哦,二五七氮肥廠是以前的名字,不過現在名字改了,叫臨沂氮肥廠了,不管叫什麽吧,反正就是那家氮肥廠了,咱們臨沂也隻有這麽一家氮肥廠,那些下崗職工都說改製不公,要求政府給一個說法,還有的職工到處散播謠言,說氮肥廠被我們政府給賤賣了,叫我們還他們一個公道,都圍在大門口呢……”


    趙長城仿佛沒有聽到他所說的話,腦子裏滿是二五七這三個數字。


    莫非,馮芸芸字典裏的含義,就是指這個?


    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如果不是趙長城這種愛鑽牛角尖的人,隻怕沒有人能找到這根線索。


    馮芸芸此舉太過考驗人的智慧啊。


    可是又一細想,如果她不是做得這般隱秘,這條線索也早被帽子幫的人找去毀滅了。


    這個女人心細如發啊,事先早就做好了精密的準備,隻可惜,還是逃不掉命運的安排。


    那在這個二五七廠裏,又藏著怎樣的秘密呢?


    “趙縣長火燒眉毛了”何平急得跳腳了。


    趙長城回過神來,問道:“什麽事?”


    何平拉著苦瓜臉,心想,得了,敢情你什麽都沒有聽到呢,隻得又重新說了一遍:“趙縣長,臨沂氮肥廠的下崗職工,把咱們大門都給堵了,你現在是主管工業的副縣長,這事情還得你出頭。我一個小小的辦公室主任,鎮不住場麵啊。”


    趙長城並不著急,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個臨沂氮肥廠的下崗職工為何要鬧事?我雖然是分管領導,可這事的原由,我並不知情啊。”


    真是急性子碰上了慢性子,


    何平也沒有辦法,隻得將臨沂氮肥廠的故事說了一遍。


    臨沂氮肥廠原來叫做二五七氮肥廠,是五十年代初期成立的一家國有企業,幾十年來,一直都是臨沂縣的利稅大戶,也是臨沂人民的驕傲。


    七八十年代時期,年輕漂亮的大姑娘,都以嫁一個氮肥廠的職工為榮。


    然而,一到九十年代,情況急轉直下,廠子的效益一落千丈,到九三年時,連基本工資都發不出來。


    縣裏為了挽救這家老國企,資金和貸款都向它傾斜,可惜的是,不管你投進去多少錢,都如泥牛入海,不見動靜。氮肥廠依舊是死氣沉沉,不見絲毫起色。


    昔日臨沂人民的驕傲,今日卻成了臨沂政府的包袱。


    為了甩開這個填不滿的無底洞,鄭春山力主改製,並提出了整體拍賣的改革思路。


    當時,常委會上圍繞著此事進行了長達八個多小時的爭辯。


    常委們分成兩派,一派主張拍賣,一派主張采取有效措施繼續救廠。


    最終鄭春山以一票勝出。


    二五七氮肥廠隨即進產權評估程序,然後進行公開竟拍。


    令人意外的是,這家病入膏肓的死廠子,拍賣當天就成交了,被一個外地富商賣下。


    廠子是賣了,可是包袱還在。


    當初跟買方簽訂協議時,十分草率急促,加之縣裏負責談判的官員對合同法一無所知,在對方的糖衣炮彈攻勢下,稀裏糊塗就簽了合同。


    合同中對在崗工人和已退休工人都沒有做出妥善安排。


    結果,新廠以各種理由辭退了大批職工,包括原先已經離退休的職工一起,一共有五百多人,每人一次性發三百塊錢的遣散費,所有人都不再受到廠裏的供養,並且不再享受退休金。


    當時這五百多人連同家屬,聚集了上千人,來到縣政府鬧事。


    縣裏出麵同廠家交涉。


    廠家拿出合同書來,指著上麵白紙黑字的條款,振振有詞的反問縣領導,合同裏寫得清楚,本方有權處置在崗職工以及離退休職工你們憑什麽來問我們要說法?


    縣領導們隻得無功而返,最後由縣財政出錢,每個職工再補償兩千塊錢,做為一次性買斷工齡的補償,這才平息了那場風波。


    可是兩千塊錢對一個沒有收入來源的家庭來說,隻不過是杯水車薪,錢一旦用完,工人們就再次聚集起來,前來縣政府鬧事。


    “這麽說來,這馬蜂窩是鄭書記捅出來的?那你應該去找他出麵解決問題啊”趙長城一臉正經的道:“誰拉的屎誰去管,你總不能把我當揩屁股的紙吧。”


    何平哭笑不得,急道:“趙縣長,瞧你這話說得,我哪裏敢拿你當……哎呀,趙縣長,鄭書記不在縣裏啊,他到市裏開會去了。”


    趙長城道:“哦,他倒會躲事兒啊,陳書記和孫縣長知道這事了嗎。”


    何平道:“多半已經知道了。”


    趙長城皺眉道:“多半知道了?那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何平一臉糾結的表情,說道:“可能,也許,大概吧。”


    趙長城一把推開他,走到窗前,往外一瞧,隻見大門口擠滿了上千群眾,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拖兒帶女的,或坐或站,堵在縣政府門口和院子裏,把縣委和縣政府的兩個出口全給堵嚴實了。


    這些人也不叫嚷,也不鬧事,就是那麽堵住你就跟一柄利劍,懸在臨沂縣領導班子的頭上,隱而不發,卻隨時都有可能爆發傷人。


    趙長城冷冷的注視著,並沒有馬上出去。


    何平急忙上前來,指著外麵道:“趙縣長啊,這麽下去,不是辦法啊,你身為分管工業的副縣長,務必出去交涉啊。”


    趙長城問道:“怎麽交涉?”


    何平期期艾艾的道:“這麽就要看你的本事啊,這麽躲著不是個事啊,你可是分管副縣長啊,他們找的人就是你啊。”


    趙長城冷笑道:“這話說得有些不對吧?我到臨沂才多久啊?他們怎麽認識我?”


    何平這個那個了半天,隻是一口咬定說,趙長城是分管副縣長,這事不能不管。


    趙長城道:“我隻是一個副縣長,上麵還有陳書記,還有孫縣長呢,他們都沒有出麵,我怎麽好意思逾越呢?要被人罵不懂官場規矩的。何主任,你還是上去通知陳書記和孫縣長他們吧,這種大場麵,我還是頭一回遇到,隻有他們這種老黨員老幹部才能鎮得住場子啊,他們有什麽指示,我再照辦就是。”


    何平哪裏想得到,趙長城居然推了個一幹二淨。


    他歎了一聲,扭轉頭出門去了。


    趙長城瞥了一眼他的背影,冷笑道:“想拿我當槍使?哼鄭春山。”


    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明白過來,這批人是鄭春山拿來對付自己的,自己分管工業,鄭春山就翻出這筆爛賬來,挑唆這些職工前來鬧事,想給趙長城一個殺手鐧。


    國內官場,最怕的就是群體,如果事情鬧大了,一個處置不當的話,上麵追究起來,後果很嚴重。


    不管你有沒有責任,隻要是主管或者分管領導,先打三十大板,再說重者還要追究刑責,輕者黨內記過處分,甚或調職或者開除黨籍。


    這一招,好狠啊。


    陳子丹和孫子武肯定也已經知曉了此事,但他們卻都不露麵,是在等著看我趙某人的笑話嗎?


    趙長城走到電話機邊,撥通了李多的手機,說道:“李多,馬上去查一下臨沂氮肥廠,也就是以前的二五七氮肥廠,有沒有一個叫馮芸芸的職工,或者是馮芸芸的家人曾經或正是這家工廠的職工,哪果有的話,找到她家的原住房間,仔細搜一下就這樣。”


    李多一句廢話都沒有,隻是應了一聲,就掛了電話。


    說到執行力,李多的執行力真正是一流。


    現在又多了一個童城。


    身邊有這兩個擁著超級執行力的得力幹將,趙長城在險惡的官場上行走,要省心不少!


    剛剛掛斷電話,席如鬆就急匆匆走了過來,一進門就道:“趙縣長,外麵鬧翻天了,你曉得不?”


    趙長城心裏一陣冷笑,這個何平,不去找書記縣長,卻跑去找縣委宣傳部長了。


    還別說,他真的找對人了。


    一則席如鬆身為縣委宣傳部長,負責全縣的輿論監督與報道,如果這種群體一經曝光,他這個宣傳部長也難逃職責,而且,他對那些幕後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以為真發生了什麽天大的事情。


    所以他是真正屬於比較著急上火的一位。


    二則趙長城跟他關係尚好,由他出麵,趙長城還真不好拒絕他。


    趙長城笑著回了倆字:“知道。”


    席如鬆道:“知道你還坐在這裏抽煙喝熱茶?你去看看外麵,院子裏都坐滿了人。”


    趙長城道:“現在天氣寒冷了,人民群眾這般坐在外麵,的確有些冷,要不要給他們送烤火爐去?”


    席如鬆一打手背道:“趙縣長,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趙長城嗬嗬一笑:“莫急,天塌了還有高個子呢。”說著,伸手指了指樓上。


    席如鬆推了推眼鏡,走到窗邊看了看外麵,說道:“也是啊,上麵那位還真坐得住呢。”


    趙長城道:“上麵那位也不急,這不還有對麵那位嘛。”伸出食指,指了指縣委大樓那邊。


    席如鬆想笑卻笑不出來,說道:“就我急,我還是頭一次見這種場麵呢,這要是鬧起來了,乖乖不得了啊。是不是通知公安局的來維持一下?”


    趙長城冷笑道:“公安局的人不來還好,隻要公安一來,場麵必定失控。”


    席如鬆訝然問道:“趙縣長何出此言?”


    趙長城正要解釋,外麵嗚而嗚而的響起了警笛聲。


    席如鬆明顯鬆了一口氣,說道:“不知誰報的警,真是來得及時。”


    趙長城苦笑著搖了搖頭:“太及時了,比演員還要來得及時。”


    席如鬆道:“我們出去看看吧,公安局的來了,場麵應該亂不起來了。”


    趙長城伸手一攔,說道:“隻怕未必啊,席部長且慢看看情況再說。”


    外麵,姚晨親自帶隊,帶領縣公安局各大支隊的精幹主力來到大門口。


    治安隊和交警隊的幹警們負責勸說,他們找到職工代表們,鼓動三寸不爛之舌,分別進行遊說。


    刑警隊、巡警隊和防暴大隊等幹警們迅速散開,從門口到兩棟大樓間清理出一條出路來,把職工們圍攏在院子裏的兩塊空地中間,控製住事態的發展。


    談判的進展看來不盡如人意,職工代表們原來隻是心平氣和的靜坐,看到這麽多全副武裝的專政人員團團把自己圍住,反倒激發出內心的邪火。


    很多人就大聲的質問,我們是國家職工,又不是恐怖分子,你們憑什麽把我們圍起來?


    還有些認識姚晨的人,指著姚晨質問,姚局長,你這是什麽意思?是不是打算把我們全抓起來,關進看守所裏去?我倒要請教你,你們的看守所有這麽多的位嗎?


    還有人就接口了,抓進去也好啊,看守所裏起碼有口飯吃,不會把人餓死,與其在外麵餐風露宿,還不如把我抓進去吃牢飯呢。


    這些人說著還主動的伸出雙手,伸到公安同誌們的臉上眼前,大聲嚷嚷你銬啊你銬啊。


    公安同誌們目無表情的站立,互相手拉著手,像一堵綠色的圍牆般,不理睬群眾們的挑釁和汙辱,沒有上級領導的命令,他們既不敢前進一步,也不敢後退一步,更加不敢擅自采助任何行動。


    職工們就是抹準了他們的這種性格,於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發泄著內心的不滿情緒。


    更多的人開始起哄,先是個別的人低沉的叫喊,跺一跺麻木的雙腳,發一些別人聽不太清楚的牢騷。


    慢慢的,跺腳的和發牢騷的職工越來越多。


    他們都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平常時候,別說叫他們來一趟縣委大院,和這麽多的公安幹警們對峙,便是叫他們去某個縣局辦件事情,都要含著三分敬畏,去了也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這些國家機關幹部。


    像今天這種大家一起來權力機關撒瘋,跟公安力量直接對峙的事情,一生裏能有幾回?


    人性是都存有劣根性,平常被理和律法壓製住了,不敢顯露。一旦被別人鼓噪,又打著法不責眾的大旗,一張張嘴巴,都像鬆了韁的野馬般,把平時深藏在內心深處不敢表露的,對政府以及行政人員的不滿和嫉妒全都發泄出來了。


    群眾們的呼聲漸漸高漲,從最初的發牢騷,發展成為謾罵,不指名的無意義的罵,罵老天,罵土地,罵玉皇大帝。


    姚晨臉色更加難看,自己站在這裏執法,不但不見成效,事件反而愈演愈烈,這要是傳到上級領導耳朵裏,他們會怎麽看自己的領導能力和控製局麵的能力?


    他鐵青著臉,拿過來一個大大的喊話筒,對著職工們大聲喊話,他因為生氣,語氣難免有些生硬,這樣一來,卻更加引得群情激憤。


    趙長城看看局麵有些失控了,皺著眉道:“席部長,陳書記和孫縣長可能正在忙著重要的事情,無暇顧及這邊,你是不是去找他們匯報一下?”


    席如鬆張了張嘴,說道:“趙縣長,你去通知孫縣長,我去通知陳書記,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


    正說著,外麵出現了孫子武的身形。


    孫子武邁著堅定的步伐,大步的走到姚晨麵前,從他手裏接過喊話筒。


    他四下裏瞧瞧,走到大院中間的標誌性雕塑前。


    這座雕塑,是一頭牛的形狀,寓意為俯首甘為孺子牛,牛頭低著,兩隻尖銳的牛角朝向天空,全身健壯的肌肉突出虯結,四肢強壯有力,兩條後腿固定在一米多高的基座上,兩隻前腳淩空踩踏。整個造型栩栩如生。


    孫子武顯然想爬上那一米多高的基座上去,但他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


    趙長城一見到孫子武出來,馬上和席如鬆快步趕了出來。


    他跑到孫子武麵前,假裝什麽都不知情,滿臉疑惑地連聲問道:“怎麽回事?孫縣長,這是怎麽回事?”


    孫子武暫時停止了爬基座之舉動,麵有不豫之色,沉聲說道:“氮肥廠下崗職工請願”說著,把氮肥廠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所說內容跟何平說的差不多。


    說完之後,孫子武道:“當務之急,是趕緊安撫好群眾的情緒,千萬不可釀成重大的惡性的群體。”


    趙長城問道:“孫縣長可有良策?”


    孫子武有些生氣的道:“還能有什麽良策?這些人來這裏,隻有一個目的,就是要錢不給他們錢,他們就不會撤離。五百多個離下崗職工,每人兩千塊,就要一百多萬來打發這個縣財政的家,是沒法當了,別人拉下的屎,卻要我來揩。”


    趙長城沉道:“這樣也不是個辦法,他們鬧一次,我們政府就給一次錢,他們用完了錢還會來鬧,把我們縣財政當成了自家的取款機。”


    孫子武問道:“趙長城同誌有什麽根治的辦法?”


    趙長城沉道:“我想想。”


    孫子武不再多言,群眾們已經越發激動,甚至有人喊出了打倒貪官汙吏的口號。


    他攀住基座的上沿,身體用力向上拉伸,但他明顯缺乏鍛煉,鬆弛的肌肉根本無法支撐他爬上去。


    他的秘書在旁邊,伸手去托他的屁股,想把他推上去。


    孫子武一個手滑,掉了下來,他惱怒之下,抬腿蹬了秘書一腿:“蠢東西,叫人拿梯子過來。”


    秘書和何平連忙跑去拿梯子。


    孫子武先不管了,拿起話筒,朗聲喊道:“同誌們,我是臨沂縣縣長孫子武我是臨沂縣縣長孫子武。”


    他連喊了數聲,群眾開始安靜下來,都看向這邊。


    人太多了,後麵的群眾根本看不到這邊的情況,有些人就跳起腳來張望。


    孫子武先不著急說話,隻是一連聲的喊話:“我是臨沂縣縣長孫子武。”


    何平和秘書親自抬著梯子過來了,架在基座上。


    孫子武扶著梯子往上爬,何平和秘書連忙上前,一人一邊,穩住梯子,不讓梯子擺動。


    孫子武上了基座,這才大聲喊話:“同誌們,我是臨沂縣縣長孫子武,大家有什麽話,可以派個代表出來跟我說。”


    這些工人們對縣長還是很敬畏的,幾千年來的官場體製重壓下,對普通老百姓而言,一縣之長已經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了。


    孫子武一開口喊話,又是居高臨下,旁邊圍著一圈防暴警察,這氣勢馬上就出來了。


    職工們停止了謾罵,商量著派代來出來交涉。


    畢竟,鬧事隻是手段,解決問題才是他們的目的!


    趁著他們還在商量代表人的空檔,孫子武繼續他的說服工作:“同誌們哪,現在外麵天氣寒冷,你們這般坐在外麵,怎麽受得了?就算你們大人受得了,老人小孩又怎麽受得了?我建議你們先把家人送回家,好不好?你們放心,政府是幹什麽的?是為民做主的我們的政府,是人民的政府,是為人民辦事的現在你們有了困難,我們當政府領導人的,自然要為你們解決實際問題。這一點你們勿須懷疑。請放心回去吧。”


    孫子武的話很有說服力,有些拖兒帶女的婦人,就開始猶豫,是不是打道回府。


    但人群中有些好事之人,卻在極力慫恿,散播不利於政府方麵的言論,說什麽這都是放空炮啊,等你們人一走,他們才懶得管你們死活呢。大家好不容易聚集在一起,下次就沒有這麽齊心了,還說什麽,哪個要是先回去了,到時分錢就沒他的份。


    有了這些蠱惑人心的言論,那些原來打算撤離的人又站穩了腳跟。


    好在他們很快就選出了三名代表人物,走到前麵來跟孫子武交涉。


    孫子武關了喊話筒,向那三個人說道:“同誌們啊,你們是不是勸勸大家,叫他們先行轍離,我們到辦公室裏,再慢慢商量一個解決之道?”


    三個代表倒是無所謂,心想叫縣長大人跟自己一樣,在露天風口裏談判,的確有些說不過去,再者,按照慣例,進辦公室的群眾代表,除了有好酒有煙招待外,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紅包奉送。


    這些禮數,都隻能背著人民大眾進行,在這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之中,就算政府敢送,他們也不敢接啊。


    三人隻對了一下眼神,就決定聽孫縣長的話。


    但是擠在前麵的幾個年輕男子卻跳將出來,大喊道:“有什麽話就在這裏說,當著大夥的麵講清楚去到辦公室裏,關起門來了,誰知道你們談些什麽?”


    立時就有人哄然回答:“要談就在這裏談,別想耍什麽詭計。”


    趙長城仔細看了那幾個人的模樣,根本不像工人師傅,多半是哪些職工的家屬,每次起哄都有他們的份,好幾次都是這幾個人帶的頭。心想這幾個人行跡十分可疑。


    這時候,縣政府行政大樓裏的機關人員都跑出來,圍在遠處觀望。


    對這些普通幹事而言,這樣的集體請願事件,跟他們沒有半毛錢幹係。


    處理事情輪不到他們出麵,出了事故也輪不到他們擔幹係。


    隻要群眾們不打進去,不打到他們身上去,他們瞧的就是一個熱鬧,一個樂嗬。


    趙長城瞥眼一瞧,看到田青也在這些人當中,就朝他招了招手。


    田青有些不確定的四下瞅瞅,見趙長城還是向這邊招手,便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見趙長城點頭,便馬上小跑著過來,說道:“趙縣長好。”


    趙長城低聲吩咐了他幾句,田青應了,轉身離開。


    孫子武隻得在現場同三個工人代表進行談判。


    在這種透明的環境中,加之又有故意搗蛋的人存在,談判很快就陷入了僵局。


    孫子武提出來,政府處處都要用錢,現在縣財政也很困難,但還是願意縮減政府開支,從縣長專項經費裏撥出大部分來,解決氮肥廠下崗職工的燃眉之急。


    代表們就問每個人補償多少?


    孫子武說上次已經進行過補償,這次隻能進行補償外的補償,數目不可能太多,每個下崗職工,一次性發放五百塊錢,從此之後,你們就不許再來鬧事。


    代表們都不答應,說馬上就要過年了,這五百塊錢隻怕還花不到過年,到時大年三十還要到政府來請願。


    雙方討價還價,孫子武很快就讓到了一千塊。


    代表們畢竟都是老實的市民,心想政府既然這麽為難,看來是真有難處,能有一千塊錢也算不錯了。今天這場集會,原本就是意外的舉動,能有一千塊收入,也是意外之財,不要白不要,拿了好走人。


    但是馬上就有人不樂意了,大聲喊道:“我們不要錢,我們要工作。”


    這一來刺激到了下崗職工的痛苦神經,他們都舉起右手,握成拳頭,像在唱大合唱《咱們工人有力量》似的,整齊劃一的一舉一放,齊聲大喊:“我們要工作,我們要工作。”


    代表們受了民心的幹擾,馬上就轉換口吻,把談判的話題從錢方麵轉移到了工作上。


    他們說,我們也體諒政府的難處,知道政府這個大家也難當,我們隔三差五的來討錢,也實在說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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