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孫校尉在指揮禁軍奮力抗擊,遠遠地看見裴影夜的儀仗過來,頓時心急如焚的回頭喊:「這裏危險,陛下當心損傷龍體,請您先行回宮!」


    裴影夜自是沒理。


    他抬了抬手,身後跟隨的一隊侍衛立刻衝上去。


    這些人個個訓練有素,全然不是一般的禁軍和士兵可以對抗的,一群人衝殺上去,悍勇無比,很快將外麵衝進來的一批士兵斬殺。


    「沖!」外麵在指揮進宮的一名軍官大聲嘶吼,「援兵馬上就到,大家頂住了,先給我衝破這道宮門,今天這裏的頭功就是你們的!」


    這句話,還是相當激勵的。


    裴影夜的暗衛已然在前方拉開一道防線。


    裴影夜示意胡公公把輦車繼續往前挪了一段地方,他沒下車,隻是隔著幾層飄搖的紗簾衝著對麵的人道:「去把呂丞叫來,有話讓他當麵來和朕說!」


    雖然呂丞這次帶回來京城的幾個部將都是他的心腹,知道他的所謀之事,但是在這個君權至上的年代裏,他還不會告訴所有呂家軍的士兵,他這次是要助懷王奪位的。


    所有裴影夜親自露麵,外麵的士兵當場遲疑。


    隻不過呂家世代都是武將,在軍中威望極高,而呂丞這些年籌謀,自然更是不遺餘力的在他的大軍之中鞏固自己的威望,此時士兵們下意識的停頓,同時卻是不約而同的齊刷刷扭頭去看自己頂頭上司的反應。


    裴影夜坐在輦車上,紗簾遮擋下來,外麵的人看不清楚的他的容貌神態和表情,那人扯著脖子定睛看來,隻依稀能看到他斜靠在榻上的一道身影,再細細的品,他方才說話的聲音雖然平穩卻依稀不是那般強勢,反而透出些許的微弱來,心裏斟酌了一下,沒多說,隻是抬手打了個手勢,暫時沒叫手底下的人亂動,然後側目去吩咐身邊的一個小兵兩句話。


    恰在此時,裴影夜再開口:「告訴他,懷王也在這!」


    那部將心裏咯噔一下,臉色微微一變,然後又伸長了脖子往這邊眺望。


    裴影夜的輦車在前,剛才往這裏一擋,他真正在意的也隻是他帶過來的這些最具有攻擊力的暗衛,竟然忽略了後麵還有一輛車。


    裴影鴻倒是很配合,舉步從那車上下來,走過來,不請自來的登上了裴影夜坐著的輦車。


    沒幾步路,他這慢吞吞的走過來,自然足以叫外麵的人看清。


    那副將先是倒抽一口涼氣,出於下意識的反應就是以為他被裴影夜控製劫持了,但見他行動自如又反應過來覺得不太像,一時間就滿頭霧水,實在摸不清頭腦。


    不過裴影鴻和裴影夜這兩大當事人都在場,他也不敢再擅自做主或是輕舉妄動,仍是吩咐那個小兵:「快去吧!」


    「是!」那小兵領命去了。


    對麵被堵在宮門外的士兵卻是麵麵相覷,一時實在也看不明白這到底都是怎麽一回事。


    這邊裴影鴻登上了裴影夜的輦車。


    這輦車很寬敞,他就在對麵的坐榻上坐下了。


    為了讓呂丞完全相信,並且走進陷阱裏來,裴影夜這次也可謂是下了血本,他身上的傷雖然不致命,但也的確是傷得不輕,這一路上他也沒和沈青桐說話,隻是閉目養神。


    裴影鴻上車的動靜他自是聽到了,可是沒睜眼。


    裴影鴻過來,本來就是有話要說,但是這時候在對麵擺弄著自己的手指頭半天,卻是遲遲沒有開口。


    又過了一會兒,還是裴影夜先睜開眼。


    他主動的開口,而且言簡意賅,開口就沒有廢話:「要皇位還是要我的命,你選一個吧!」


    他這樣說。


    沈青桐微愣,不由的坐直了身子,扭頭看向了他,詫異不已。


    裴影鴻在過來的時候已經隱隱覺得有點不對勁,並且已經料想到了部分真相,他之所以遲疑著沒有開口是因為覺得這不合邏輯,所以這時候裴影夜當麵開口說出來的時候,就算他心裏早有準備,心裏也是意外之餘狠狠的一愣。


    他微皺了眉頭,盯著對麵的裴影夜,半晌,終是恢復了他以往那般不正經的神氣,笑嘻嘻道:「這合適嗎?」


    裴影夜的麵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過去二三十年,整個北魏人心惶惶,所有人都處於對隨時可能爆發的內亂和戰禍的恐懼之中,父皇耗盡心力勉強守護住的這片江山,我不能交給居心叵測之人,而且——」


    他的語氣頓了一頓,後又繼續說道:「隻要是我不想給的東西,沒人可以從我手裏搶!」


    裴影鴻還是有點兒及受不了他的想法,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那我呢?」


    裴影夜看著他,眼底的神色依舊平靜而沒有任何波動。


    他問:「你恨父皇嗎?」


    「……」裴影鴻愣住了,沒言語。


    而裴影夜似乎也沒想著等他言語,直接又問:「你恨我嗎?」


    恨什麽?即便從他懂事之後就知道他所謂的父親其實不是他真正的父親,可是那個寵著他、護著他,又常年帶他在身邊陪著他長大的那個慈愛的父親……


    不是他導致他和自己的親生父母骨肉分離的,甚至於他也知道在皇室之家,甚至是普通的勛貴人家,男孩子是怎麽被教養的,規規矩矩的讀書或者習武,偶爾父親會板著臉拷問一下功課,僅此而已。可是他的父皇,會把把他抱在膝頭手把手的教他寫字,因為身體不好,不能帶他去騎射,卻會吩咐工匠做最別致的,獨出心裁的弓弩送給他……


    他是被先皇寵愛著長大的,另一麵卻被寧王和呂丞那些強行灌輸的所謂責任和大義的思想不斷的洗腦。


    其實別人不知道,他自己卻一直很清楚,他的心裏早就扭曲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奪皇位幹什麽?因為他是「胸懷大誌」的寧王之子啊!


    呂丞算個什麽東西?打著血脈的大旗,一麵厭惡他一麵又想利用他的另一個瘋子?


    裴影鴻笑嘻嘻的,好像神色之間也沒有多少波動,他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說我啊?你憑什麽……」


    「就因為你是父皇親自教養長大的!」裴影夜沒等他把那些妄自菲薄的話說完就兀自出聲打斷:「呂丞的事,我不想再鬧大,隻有你出麵,在能以最和平的方式將這場風波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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