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桐心裏微微打了個突。


    墨玉就快速又小聲的解釋:「是我們朝中天下兵馬大將軍齊國公的嫡長女!」


    沈青桐見墨玉對她並無防備和敵意,也就徑直走了進去,道:「呂大小姐親自登門,可是有何見教?」


    這位呂大小姐看上去有些焦躁不安,沈青桐也就直接沒賣關子也沒落座,而是走到她麵前開門見山。


    「抱歉,冒昧登門打擾,還請王妃見諒!」呂姒道,她出身將門,又時常跟隨齊國公出入軍營,故而身上多有些不拘小節的男兒習氣,當即拱手賠罪。


    沈青桐對她雖談不上好感,但起碼第一印象尚可,也不覺得討厭,隻是直言問道:「你這麽著急過來找我,是有什麽急事嗎?」


    呂姒是真有點急了,咬了下嘴唇道:「半個時辰前麵我剛收到國中傳遞過來的密信,現在必須馬上趕回去,但是懷王他人在這裏,你這邊我……」


    她話到一半,沈青桐就領會其意,她沒再詢問呂姒是否最近一段時間一直滯留這京城之地,隻是說道:「放心吧,我有防備,這一點自保的能力我還是有的!」


    呂姒此來,就是為了當麵提醒的,其實她心裏也清楚,在西陵越的眼皮子底下,裴影鴻若是想要對沈青桐耍手段也不容易,但畢竟事關重大,她也是必須當麵囑咐了才能安心。


    「嗯!那就好!」她點頭,剛想要告辭,沈青桐已經問道:「我能不能問你們國中是出什麽大事了?是魏皇陛下他——」


    「不是!」呂姒否認,頓了一下,便又苦笑:「是我兄長來信,說我父親的病情突然加重,叫我趕緊回去!」


    沈青桐就更奇怪了——


    如果隻是她的家務事,她又何必特意親自過來見自己一麵呢?


    「哦?」她看著呂姒,眼中疑問的神色很明顯。


    呂姒其實不太想對她這樣一個外人說得太多,但是為了大局考慮,這時候也不得不說斟酌:「我父親早年在戰場上受傷,留了隱疾,近幾年來發作頻繁,雖然對外他仍是朝廷的大將軍,一方主帥,但是對管理軍中事物早就力不從心,兩個哥哥——」


    她說著,頓了一下,後又苦澀的扯了下嘴角道:「總之我怕一旦父親有個閃失,軍中會有分歧,必須趕回去看看才能放心。懷王方麵,我知道你對他素來戒備,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也請你務必小心!」


    「既是如此,那我就不耽誤你了,路上小心,一路保重!」沈青桐頷首應下。


    呂姒又看了墨玉一眼。


    墨玉道:「呂大小姐放心,奴婢定然不負陛下所託!」


    「嗯!」呂姒順勢拍了下她的肩膀,然後就匆匆的出門離開了。


    沈青桐沒出去送,隻站在這廳中看著她步履匆匆的背影道:「最近這段時間她一直都在京城嗎?」


    墨玉知道是問的自己,點頭道:「是的!懷王那邊一直沒有露出明顯的端倪來,陛下不放心,特意遣了呂大小姐過來,就是為了以防萬一的。」


    沈青桐於是轉頭開看她:「師兄很信任她?」


    墨玉碰觸到她眼中眸光,遲疑了一下,終還是如實說道:「與其說是信任,不如說是有心提拔培養!」


    沈青桐立刻聽出點兒門道來:「她那兩個哥哥很不堪嗎?」


    「也不能算是!」墨玉道:「齊國公世子資質平庸,但是自恃身份,很有些居功自傲,而他家二老爺則有些心術不正,偏偏呂家是世襲的爵位,幾代功勳延續下來,在朝中勢力根深蒂固,在他們沒有大的過錯前提下皇上又不能輕易動他們。這位呂大小姐是國公爺四十多歲時才出生的,一則老來得子,國公爺十分的寵愛,二則也是因為她在行軍布陣方麵的確很有天賦,齊國公算是個難得的明白人,自認為兩個兒子不堪大用,就單獨去求見了皇上,想要將家業傳給這個女兒來繼承。」


    「這麽說來,這位齊國公也算是個殺伐決斷,很有魄力和眼光的人了!」沈青桐笑了笑,「你們陛下答應了?」


    「嗯!」墨玉點頭:「不過到目前為止,也還是隻是陛下和國公爺之間的秘密約定,隻是這一次陛下既然遣了呂大小姐過來這邊,那已經說明他的信任了!」


    沈青桐想了想,卻是不容樂觀的皺了眉頭,忖道:「師兄故意將她支開的……那麽……這一次他們呂家家中所謂的出事恐怕就不簡單了!」


    「王妃何出此言?」墨玉不解。


    「為她鋪路!」沈青桐道,言簡意賅的吐出四個字,但隨後腦海裏又飛快的蹦出另外一個念頭,讓她不由的一陣緊張:「但也不排除有另外一種可能……」


    「什麽可能?」墨玉也被她弄得莫名的緊張。


    「會不會是個圈套呢?」沈青桐道,言罷,還沒等墨玉反應過來就當機立斷的提了裙子快步追了出去。


    「王妃!」


    木槿和墨玉齊齊喚她,她卻已經衝出了院子,一路小跑,終是趕在呂姒出府之前將她攔了下來。


    「昭王妃,你這是——」呂姒看她跑得麵紅耳赤便是相當意外。


    「跟我來,我有兩句話要和你說!」沈青桐道,不由分說的拉著她進了旁邊的耳房。


    那耳房是夜裏個值夜的看門人臨時打盹兒的,白天沒人在。


    沈青桐反手關了門。


    呂姒微微皺眉,一直狐疑不解的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沈青桐也不廢話,直接道:「你們國公府的大致情況墨玉已經跟我說了,你說你收到的信是魏皇陛下傳來的還是你家人給的私信?」


    呂姒也是思維敏捷縝密的女子,馬上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眉頭皺得更緊的道:「是我父親的親筆信,當是不會有什麽差池的。」


    說完,就從懷裏掏出家信來又仔細的辨認了一遍字跡:「確實是我父親的筆跡,私章也沒有錯。」


    沈青桐道:「這種情況下還是小心為上,你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呂姒也被她這一驚一乍的表現弄得略有些緊張起來,不由的將那封書信拿在手裏看了又看。


    沈青桐從耳房出去,又找去了西陵越的書房。


    彼時雲鵬也在,主僕兩個正在關門議事。


    沈青桐橫衝直撞的進了院子,院子裏雖然有侍衛和下人看,卻沒人會不長眼的去攔她。


    沈青桐直接推門闖了進去,西陵越和雲鵬齊齊看過來,沈青桐也立刻察覺這裏的氣氛不對。


    她不由的就多了幾分謹慎,反手關了門走過去:「是出什麽事了嗎?」


    雲鵬的眼神下意識的閃躲了一下。


    西陵越卻沒藏著掖著,直接把手上一封剛拆開火漆的密信遞過去:「自己看吧,剛收到的!」


    沈青桐狐疑的將那封信拿過來,一目十行的掃過去,就也跟著變了臉色。


    「消息屬實?」她問。


    西陵越道:「還沒進一步求證,但至少有一半的可能是真的,否則裴影鴻也不至於如此的肆無忌憚,我剛還得到了另外一個消息,裴影鴻和安王會麵之後,安王就動用關係秘密從天牢裏把衛涪陵給換出來提走了,看來很快南齊那邊也會有大動作了,如果不是北魏那邊的變故屬實……以裴影鴻這段時間兜兜轉轉籌謀的謹慎,他應該也不會不等到天黑就去天牢提人,明顯是在搶時間的!」


    信上說裴影夜在深夜從禦書房回寢宮的路上被扮成內侍的刺客捅傷,事情是發生在六天前,但是一開始被他壓住了,隻說是感染了風寒開始罷朝,但是這消息這樣隱瞞也僅僅是隱瞞了一天,第二天就不脛而走,被傳得盡人皆知。


    朝臣們都隱隱有些恐慌,進宮求見他也避而不見,這就更是讓大家惶恐,據說現在的北魏都城裏已經亂了套了。


    其實打從心底裏,沈青桐是不信裴影夜會有事的,但也正如西陵越而言,裴影鴻的形勢一直都很謹慎穩妥,他若不是確定裴影夜那邊真的中招,也斷然不會這麽冒失的採取行動的。


    「他這是打算多管齊下,各方麵一起發難了!」沈青桐道,努力的讓自己冷靜下來思考:「在南齊協助齊嶽和衛涪陵生事,然後呢?」


    南齊和北魏相隔遙遙,就算他想方設法的去攪亂南齊的局勢,那也是鞭長莫及,幫不上他什麽的。


    再怎麽說——


    南齊和北魏之間還隔著一個疆土廣闊的大越。


    「或者他策動南齊的亂局,並非是為了直接幫他去北魏朝中做什麽,而是——」西陵越冷靜的分析。


    沈青桐便是腦中靈光一閃:「他想借用南邊的動亂來牽製你?他怕你插手攪局,所以就先下手設套了?」


    西陵越抿抿唇,忖度片刻道:「原來如此!最近他滯留京城的這段時間裏應該已經和父皇之間於暗中達成了某種共識了,正因為父皇有意支持他,他這才會多管閑事,跳出來推波助瀾的幫著揭發宸妃毒害父皇的事。說是保安王,故意示好隻是表象,他真正要保的其實應該是父皇才對。安王就算現在上位,與我之間也少不了一場惡鬥,但如果是父皇——」


    皇帝就是皇帝,一言九鼎,名正言順統治著整個大越的皇帝。


    想到這裏,西陵越也是隱隱有些動怒,他往身後椅背上一靠,便是冷著臉道:「如果真是這樣,那麽他今天所謂的去天牢提衛涪陵應該也就隻是個混淆視聽的障眼法了,那兩個人他應該早就想辦法給送回南齊去了。」


    「安王和寧王他們都沒有領兵打仗的經驗,一旦南方戰事起,陛下必定會派你前去鎮壓!」沈青桐道:「到時候一道聖旨壓下來,你連拒絕的餘地都沒有。何況裴影鴻的安排絕對不會隻是借著齊嶽在南齊的叛亂來牽製你這麽簡單,如果你放棄那邊的戰場,我想他是完全不介意推翻和陛下之間的約定,假戲真做,真的協助南齊北上侵占我大越的國土的!」


    西陵越沒再說話,雖然誰都不願意承認,但是的的確確他們都被裴影鴻這個紈絝扮豬吃虎給擺了一道。


    「現在無論我說什麽,父皇都不會聽了!」最後,西陵越道,「而妾裴影鴻是籌謀已久,恐怕這時候就算我有心有力也沒有時間再去挽回什麽了。」


    他坐在案後,看著沈青桐的眼神卻別有深意。


    沈青桐明白他的意思,沒說話也沒開玩笑,表情也是認真得前所未有。


    雲鵬站在旁邊,體會著兩人之間湧動的這種詭異的氣氛,半天都摸不著頭腦。


    沈青桐從西陵越的書房出去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她回房換了身衣裳就讓人備車出門,說是要趕著去見一個人。


    三天之後,在邊境前往北魏京都的官道上,一隊二十多個黑衣人從天而降,劫住了一行五人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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