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要去找南齊太子?」就算是有她扶著,木槿也覺得要站不住了。


    沈青桐幹脆把她按在了旁邊的凳子上坐下道:「事不宜遲,你自己緩一緩就出宮去吧,馬車上有我的衣裳,你去找一件換上,省得著涼,然後出宮前順路去跟陳婉菱說一聲,讓她該幹嘛幹嘛去,不用等我了!」


    「可是——」木槿還想說話,沈青桐卻根本沒給她機會,轉身已經推門走了出去。


    木槿想追的,可是這會兒正腿軟,再加上出汗出的快虛脫了,實在站不起來,即使心急如焚,也隻能是放棄了。


    她坐在那裏,又拿杯子倒了杯水灌下去,還是覺得腦子裏驚雷陣陣,亂鬧鬧的理不出個頭緒來。


    裴影夜和常貴妃的事,都實在是太意外了,這兩重信息疊加,讓她實在一時難以消化。


    渾渾噩噩的又坐了會兒,等到身上的汗都冷透了,木槿打了個寒戰,這才覺得清醒了些。


    她扶著桌子站起來,想著沈青桐的吩咐就要出門,不想埋頭剛走到門口,就見前麵突然多了兩雙男人的靴子,攔在了門檻之外。


    這邊沈青桐是有點著急,但是從那院子裏卻沒有直接去天壽閣。


    那裏皇帝在招待幾位貴客喝茶,而且又都是男客,她貿然過去隻能惹人懷疑,所以她出門就先拐了個彎,找去了季淑妃的寢宮。


    這段時間季淑妃是一直協助陸賢妃處理宮務的,今天這樣的場合,她早早的就去了永寧宮,但是之前過去的時候沈青桐並沒有見到西陵徽,想也知道,季淑妃最近看他看的緊,應該是還把他留在寢宮裏,沒讓他出來亂走。


    沈青桐找過去,果然西陵徽是被季淑妃留了功課還關著呢。


    她找了個藉口說永寧宮那邊晚點就要開宴,讓人收拾了別忘了西陵徽去。


    西陵徽的乳母倒是不敢怠慢,西陵徽身上衣裳是早上季淑妃走前就安排給換好的,當即就收拾出了門。


    西陵徽最近被季淑妃看管的極嚴,尤其是宸妃回宮以後,除了去書房,幾乎寢宮的大門都不讓他出的,是以這陣子這小胖子倒像是轉了性子了,頗安靜,看見了沈青桐也沒跳脫,就是一雙大眼睛賊亮賊亮的看著她。


    沈青桐沖他眨眨眼,他那雙眼睛就更亮了。


    這小子對她是一直有好感,還是相當默契的。


    出了寢宮的大門,沈青桐走了兩步就說自己還有別的事,沒跟著他們一起,隻是走前給西陵徽使了個眼色,西陵徽馬上就心領神會了。


    沈青桐瞧見那小胖子學著她之前的樣子衝著她眨眼,強忍著沒笑,轉身快步的走了。


    安排好西陵徽這個不太靠譜的「藉口」,沈青桐也顧不上太多的細節,急匆匆的就往天壽閣去。


    她是打算好了的,她可以讓人通報,就說是來幫季淑妃詢問西陵徽的去處,齊崇是個聰明人,到時候見機行事,想把他引出來她還是有把握的,畢竟——


    齊崇這一趟本來就有九成以上的目的是衝著她和西陵越來的。


    這麽想著,沈青桐腳下步子就走得飛快,隻是出乎意料的是,他雖是在盤算引齊崇出來見麵的藉口,卻還沒等走到地方,一抬頭,迎麵就看齊崇帶著個侍衛慢悠悠的從天壽閣裏出來,朝這邊走來。


    沈青桐一怔,隨後頓住了腳步。


    齊崇徑直朝她走過來。


    在確定她看見了自己之後,沈青桐就稍稍往旁邊閃到了另外一條比較隱蔽的小徑上。


    齊崇走過來,見到她也沒有任何的意外。


    沈青桐就先笑了:「齊太子是出來找我的?」


    「你的那個丫頭——」齊崇開口直接就沒廢話,神情語氣之間威脅的意思都相當明顯:「在我手裏!」


    木槿?


    他還真是無孔不入,下手夠快的啊!


    齊崇一直都在緊密的注視著她的每一個動作甚至眼神的變化。


    他知道木槿是沈青桐的心腹,就算在他看來沈青桐這個女人冷酷又絕情,未必就能用什麽主僕情深來逼迫她就範,但至少木槿跟了她這麽多年,手裏掌握著她的秘密絕對不少。


    可是沈青桐的眼底卻是半分波瀾也無。


    「哦!」她隻是淡淡的應了聲,就再沒有了後話。


    齊崇微微皺眉:「你當我是在嚇唬你?」


    「當然不會!」沈青桐道,麵上表情始終淡淡的,頓了一下,卻像是勉為其難的追問了一句道:「那麽齊太子抓了我的丫頭是意欲何為?」


    她的這個反應,總歸是不能叫人滿意的。


    齊崇的心裏堵得慌,卻還是冷聲道:「你就不怕本宮從她的嘴裏撬出什麽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來?」


    「我見不得人的秘密是不少,你若是能撬開她的嘴巴,那麽能套出來多少都盡管拿出來,我來者不拒!」沈青桐道。


    對於木槿的忠心程度,她是有把握也有信心的。


    齊崇倒是一愣,隱約的便是明白這條路走不通,於是又道:「到底是主僕一場,你就不怕本宮叫人殺了她?」


    「嗬——」沈青桐聽了這話,終於像是聽了笑話一樣的笑了一聲出來,隨後,她又飛快的兀自打住,重新冷了神色道:「實話告訴你吧,衛涪陵在我手裏,我沒殺她。既然你對我的丫頭這麽感興趣,費心費力的抓了她,我也不掃你的幸,這麽說吧,那個丫頭跟了我這些年,主僕情分是有的,但是齊太子你和衛涪陵這樣主動找茬的毛病其實在有些欺人太甚,讓我很不高興。你要說拿木槿換人?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但你要拿木槿威脅我的話——」


    沈青桐說著,就又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你隨意,反正不管你動她多少,回頭那一刀一劍我都算清楚了從衛涪陵身上找回來,隻要太子殿下你不會覺得心疼就好!」


    年初皇帝讓送回去南齊的那具焦屍,齊崇是親眼看過的。


    屍體已經被衛涪陵娘家的人帶回去下葬了。


    本來她既然已經嫁入了西陵家,遺體是不該送回娘家去的,但是最後她偏要突發奇想來了一出弒君的大戲,說是人死了,皇帝隨後也是直接將她從皇家玉牒除名了,並且千裏迢迢讓人把屍體扔回去給了南齊皇室。


    可是——


    從頭到尾,齊崇就根本沒當衛涪陵真的死了。


    一則是用情至深的執念,他就打從心底裏排斥,否認那具屍體是就是衛涪陵,二來他也是叫人仔細查問過衛涪陵死去的經過,得知當時那屋子裏就隻有沈青桐和衛涪陵兩個人的時候,就更有理由說服自己相信,這件事裏麵是藏著貓膩的。


    所以現在沈青桐親口承認衛涪陵沒死,齊崇是毫不懷疑的立馬就信了的。


    隻是心潮湧動,壓不住的血液翻騰,一陣雀躍。


    藏著袖子底下的拳頭用力的攥緊了些,他麵上仍是竭力保持冷靜,不動聲色的道:「果然是你和西陵越做了手腳。」


    沈青桐挑眉,默認。


    齊崇咬牙道:「她人呢?」


    「齊太子,你這是有求於人的態度嗎?」沈青桐道,語帶嘲諷。


    齊崇被逼急了,忍了又忍,指關節攥得咯咯響。


    沈青桐警惕的注意著他的神情變化,眼見著是瞧見他眼底暴怒的殺機了,便就搶先後撤一步,揚眉道:「齊崇,我現在還肯站在這裏跟你好好說話,完全是看南齊皇室的麵子,我已經說過了,衛涪陵的所作所為已經讓我很生氣了,你要是再對我逾矩的話——上回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的仇我可還沒忘呢,逼急了這前後兩筆帳我跟你一塊兒算算清楚!」


    她一麵逃得離齊崇老遠,一邊說出來的話卻是狂妄自大,甚至可以說是張牙舞爪的,這場麵,怎麽看都叫人覺得滑稽。


    上回看見她的時候,這女人好歹還是個正常人,沒這麽顛三倒四不知進退的。


    齊崇看著她,這一瞬間心裏尷尬的要死,見她那個虎視眈眈的眼神,又真的下不去手衝上去拿她,最後就黑著臉道:「本宮不跟你廢話,要怎麽樣你才肯把人放了?」


    沈青桐還是隔他三丈遠,瞪著眼睛道:「看我心情咯,誰讓她自己找死,先一次次手賤的來惹我!」


    她要是明確開出條件來,明碼標價,這事情反而好辦了。


    如今她撂下這麽一句話來,齊崇反而是沒了門路,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了。


    宮裏畢竟不是說話的地方,沈青桐見齊崇沒有過激的舉動就知道這人還是相當的有幾分定力和理智的,於是見好就收:「齊太子,我言盡於此,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我也跟你說句實話,我這個人,還是有點小氣的,衛涪陵可是幾次明著暗著出手差點要了我的命的,我關她幾天給她長長記性,這本也是禮尚往來,並不過分。咱們兩個之間談不上什麽交情,所以你以後也不用再來找我要人了,既然你此行的目的是為賀壽,那就不妨拋開私心雜念好好的玩幾天,回頭等你走的時候,如果我已經氣消了,沒準還真能把衛涪陵還給你!」


    沈青桐說完,也不再聽齊崇有沒有後話,轉身就走。


    齊崇一張臉黑成了鍋底灰。


    他的那個侍衛不服氣,往前一步就要追上去攔,卻被他橫臂擋住了。


    「讓她走!」


    「太子殿下!」那侍衛大惑不解,「您不會真信了這女人耍嘴皮子的話吧?郡主就算是落在了昭王府的人手裏,那也定是昭王做主的,隻要拿下了她,屬下不信昭王不肯就範!」


    他這麽說,齊崇腦中過的一個場景卻是當初那夜西陵越千裏追殺,在那個漆黑的小樹林外麵被他自己的這個王妃一刀背劈下去的狼狽相。


    「既然她無所求,那就別惹她!」齊崇的目光一直定格在沈青桐的背影上,語氣森冷的道:「暫且按兵不動,等大越皇帝的壽辰過了,她若還是不肯交人再說!」


    「可是——」那侍衛卻總覺得他被沈青桐這麽個女人唬住了很沒麵子。


    齊崇收回目光,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眼。


    那侍衛心頭一凜,便是下意思的閃躲目光,垂下了頭:「是!」


    齊崇轉身,往天壽閣的方向行去:「傳話下去,把她的那個丫頭放回去吧!」


    「是!」那侍衛這次半分也沒敢遲疑,立刻就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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