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涪陵的前半生雖然不說全部順風順水,但絕對算是養尊處優,在這之前,她是真的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鳳凰落草的這一天,這幾個月來的生活對她而言,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甚至是直到了今天,她都還有點覺得不真實,自己本來是運籌帷幄的,怎麽就在沈青桐的身上栽了這麽大一跟頭?


    周管家吩咐了兩個人看著,一行人直接往後院去。


    彼時沈青桐已經等得無聊透頂,見著人進了院子,就從榻上一骨碌翻身坐起來。


    仇人見麵,衛涪陵看見她,頓時就紅了眼:「你!」


    沈青桐這時候這種金尊玉貴的狀態,更是刺激了她,她目赤欲裂的嘶吼:「你要殺就殺,沈青桐,這麽藏頭露尾的,你到底在搞什麽鬼?」


    沈青桐笑吟吟的看著她:「要是被你看出來我在做什麽了,那有什麽意思?」


    衛涪陵敗在她手上,本來就一肚子的火氣,再被她這示威似的一顯擺,登時被胸中湧動的怒氣頂了一下子,胸口生疼。


    沈青桐這才慢悠悠的穿了鞋子下地,徑直起身往外走:「跟我過來吧!」


    衛涪陵不想聽她的,可是人在屋簷下,她也確實無可奈何。


    「走吧!」木槿推了她一下,催促。


    衛涪陵咬咬牙,就也轉身跟了出去,跟著沈青桐一前一後進了旁邊的書房。


    西陵越的書房在前院,那邊藏書不多,主要是西陵越平時處理公務的地方,而這個書房裏麵,琳琅滿目幾個書架子擺的滿滿的藏書,隻是裏麵政史方麵的不多,反而是遊記詩詞這類的頗豐,一看就是給沈青桐平時無聊解悶的。


    兩個侍衛幫著木槿把人押過來。


    沈青桐已經隨意坐在了旁邊的一張美人榻上。


    她一抬下巴:「給她解開吧!」


    「是!王妃!」侍衛答應了,幫著把衛涪陵手腕上的繩子解開,然後就識趣的帶上門退了出去。


    衛涪陵用眼角的餘光飛快的環視一眼這間屋子,心裏帶著很強的防備。


    沈青桐衝著書案的方向努努嘴,吩咐木槿道:「去準備筆墨!」


    「是!」木槿也沒問原因,快步走過去,到了點兒清水到硯台裏開始磨墨。


    那方硯台的成色絕佳,墨錠碾過,室內慢慢散出一片淡雅的墨香。


    衛涪陵一直警惕的注意著沈青桐的一舉一動。


    待木槿拿狼毫沾了墨。


    沈青桐便悠然道:「都給你準備好了,替我寫個東西吧!」


    衛涪陵看著她的眼神越發戒備。


    沈青桐道:「當初行刺陳皇後的時候,我記得你們宮裏是有內應的,那樣的人難道僅就隻有那麽一個嗎?」


    衛涪陵終於聽出點兒眉目,戒備道:「你想做什麽?」


    「往南齊去封信,讓他們幫我殺了常貴妃,我就放了你!」沈青桐道。


    過了這幾個月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衛涪陵是很的快被逼瘋了,以至於沈青桐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的眼神迴光返照般的一亮,甚至暫時忽略了她前麵開出來的條件。


    沈青桐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裏,嘴角微不可察的彎了彎。


    衛涪陵失神片刻才猛地察覺自己失態,於是趕緊收攝了心神道:「你憑什麽以為我就會聽你的?」


    不管沈青桐開給她的條件是什麽,隻最後這個許諾就足夠誘人的。


    可是衛涪陵也是個很驕傲的人,並不想就這麽露怯出來。


    「你可以不聽啊!」沈青桐卻是雲淡風輕的勾唇一笑:「我這就是提個建議而已,畢竟養著你也挺費米的。咱們兩個是什麽關係,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初你都對我做了什麽,自己心知肚明,要不是覺得直接讓你死了太便宜你,我也不會關你這些天。現在看到你這個樣子,我氣也出了,實在沒必要再繼續留著你了。你要是肯答應,就馬上寫下書信,隻要常貴妃一死,作為交換,我會立刻送你回南齊!」


    這個沈青桐,就是個無所不用其極的瘋子。


    衛涪陵和她打過交道,所以根本就不信她承諾。


    她冷笑:「你剛才也說了你是恨我入骨的!沈青桐,你真當我是傻子嗎?替你殺了常貴妃你就會放過我?這話說出來,你信?」


    「嗬——」沈青桐不置可否的幹笑了兩聲。


    衛涪陵又道:「而且昭王位高權重,他在後宮之中會沒有安插下可用之人嗎?你們要殺人,自然有的是辦法,還需要這麽拐彎抹角的找上我?」


    沈青桐抿抿唇,像是對她講出來的道理頗為讚許的模樣,過了一會兒又道:「說實話吧,這件事不是昭王府的事,是我個人的私事。而且常貴妃的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我我們王府裏的裏人出手,後麵一旦事發了,會很麻煩。」


    最後這一條,才是最關鍵的原因!


    畢竟在衛涪陵的印象裏,常貴妃還是那個多年裏盛寵不衰的皇帝寵妃,如果說昭王府是懼怕後續的麻煩而不想親自對常貴妃出手,那就完全說得通了。


    可是這個沈青桐,衛涪陵是絕對的信不過。


    偏偏,沈青桐又用一句「這是她個人的私事」做藉口,斷了西陵越出麵的機會。


    衛涪陵的懷疑,直接就寫在臉上,冷冷的道:「我信不過你!」


    沈青桐麵上笑容不改,便也是突然冷了語氣道:「那你就去死吧!」


    說話間,從睡榻底下的隔層裏摸出一把匕首扔過去。


    木槿都不知道她書房裏藏著這樣東西,而且衛涪陵這位前太子妃又並非善類,眼見著沈青桐把匕首扔過去,木槿忍不住的就是一抖。


    好在衛涪陵的注意力全在沈青桐身上,並沒有注意。


    匕首砰的一聲落在地麵上,匕首從鞘裏滑出,剛好窗外透進來的一縷明亮的陽光折射在上麵,光芒刺眼。


    衛涪陵下意識的捏緊手心,盯著那匕首,臉色微微有些發白。


    沈青桐道:「你自行了斷吧,我的脾氣你知道,既然我對你已經無所圖,自然也不會養閑人!」


    衛涪陵聽了這話,臉色就又蒼白了幾分,緊繃著唇角不說話。


    沈青桐卻是不耐煩了,微微冷了臉道:「還等什麽?需要我叫人進來動手嗎?」


    讓衛涪陵自裁?衛涪陵是絕對不會這麽做的。


    可是這裏是昭王府,隻要沈青桐是真的想要她死,那她就絕沒有活命的可能和機會。


    當然了,衛涪陵惜命,她是真的壓根就沒想撿起匕首衝過去和沈青桐魚死網破。


    「木槿,叫人把她拖出去吧!」沈青桐就是拿住了她怕死的這個弱點,是真的半點餘地也不留,甚至都不給她過分思考的時間,直接就變了臉。


    木槿雖然已經看出來自家王妃是在詐衛涪陵,但是那把明晃晃的匕首躺在衛涪陵腳邊,她就提心弔膽的害怕。


    聽了沈青桐的話,木槿故意大聲的應道:「是,王妃!」


    說完,轉身就要出門。


    衛涪陵雖然心狠手辣,但她的狠辣卻隻是針對別人的,她自己還是沒有破釜沉舟的勇氣。


    眼見著木槿毫不猶豫就往外走,她心裏就已經慌了,失聲道:「等等!」


    木槿的心弦緊繃,腳步卻很快剎住。


    衛涪陵咬著嘴唇,她也知道這個沈青桐說得出做得到,是以雖然心裏還有疑慮和不甘,卻也不敢再過分的耽擱和猶豫,暗暗下了決心就一咬牙道:「好!我答應你!」


    沈青桐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臉上卻連半點得色都沒有。


    衛涪陵其實是一直都在暗中觀察她的一舉一動,見她這個樣子就知道她是真的沒把自己的生死當成一回事,說殺肯定抬手就殺了,絕對不會有半點的猶豫。


    所以,這一回完全不同沈青桐再說什麽,她已經黑著臉主動走到書案後頭。


    木槿趕緊過去撿起地上的匕首收好,也總算是長出了一口氣。


    衛涪陵咬牙提筆。


    沈青桐勉為其難,慢悠悠的起身挪到她身後。


    衛涪陵的求救信,自然是寫給齊崇的。


    沈青桐看她寫下了幾個字,二話沒說,直接把那張紙搶過來揉成團,遠遠地丟到角落裏。


    衛涪陵大怒,抬頭對她怒目而視:「你到底想要怎樣?不是你讓我寫的……」


    「你別找齊崇!」沈青桐打斷她的話,「你是什麽底細,我一清二楚,齊崇為了保護你,也許會在東宮裏安排個把人手,但那天宮裏行刺的,絕對不是他的人。好端端的,他在宮裏安排殺手做什麽?你找他沒用!」


    衛涪陵怒道:「既然你什麽都知道,還找我幹什麽?」


    沈青桐道:「我沒讓你找齊崇,但是這封信你可以寫給肅王齊嶽啊!」


    衛涪陵聽她提起「齊嶽」二字,眼神瞬間慌亂的閃爍了一下,然後她自認為掩飾的很好,飛快的鎮定下來:「那個人跟我——」


    「那個人跟你是什麽關係,不用你說,我心裏一清二楚!」沈青桐再次不留情麵的打斷她的話,然後語氣森冷的道:「衛涪陵,別再給我玩這種小孩子的把戲了,咱們又不是頭一天認識的,我還是那句話,我的耐性有限,沒工夫哄著你玩,常貴妃這個人,即使這次你不肯,後麵我也自然有別的辦法動她,我不是非你不可的。你愛做不做,不做就大可以去死!」


    「你——」沈青桐這就是仗勢欺人了,可哪怕明知道她是在仗勢欺人,衛涪陵也完全的無計可施,隻能滿腹怨恨,惡狠狠的盯著她。


    沈青桐道:「怎麽?屢教不改?還想再考驗我的耐性?」


    衛涪陵瞧見她眼中譏誚和無所謂的神色就渾身發冷,自知是沒資本和她抗衡,終於還是咬咬牙,重新提筆。


    沈青桐看著她一氣嗬成的寫了兩行字,終於心滿意足。


    衛涪陵寫完了,心裏卻更是被一口氣堵得慌,抬頭衝著她冷冷的道:「現在可以了吧?」


    沈青桐一笑:「你先回去好好待著,隻要肅王殿下辦事得力,你很快就可以重見天日了!」


    木槿還是和往常一樣的機靈有眼色,馬上開門出去叫了人進來把衛涪陵帶出去重新裝扮。


    她自己重新折回來。


    沈青桐撇撇嘴示意她:「這張紙收好了,我妝檯下麵的暗格裏有之前從她身上拿到的印鑑,放到一起收好吧!」


    木槿困惑不已:「這不是要送去南齊的嗎?」


    沈青桐嘲諷的勾了勾唇:「我騙她呢,先收起來吧,後麵我可能有用!」


    她要殺常貴妃的話,自己揣把刀衝進宮裏去把人捅死了都比千裏迢迢去南齊搬救兵來得靠譜和方便。


    木槿捏著手裏的一頁信紙,還是沒明白她騙衛涪陵寫下這麽個東西有什麽用:「王妃……這上麵有明確寫著是您需要人去刺殺常貴妃的,這萬一要是落到其他人手裏……」


    衛涪陵其實是真的不算蠢,她寫信的時候就明白寫了她在昭王妃沈青桐手裏,讓齊嶽拿常貴妃的人頭來贖人。


    沈青桐看見了,知道這女人是最後留了一點心眼,卻沒有製止她,畢竟人都有底線,她總要讓衛涪陵覺得她是「誠心」的,否則真要讓衛涪陵當場發現她是在耍她,即使再怕死的人,明知道最後都是死路一條,還不拚命啊?


    木槿聽她這樣說,就隻能把墨跡剛幹透了紙張摺疊收好,然後又問:「那人怎麽辦?還送回原來的地方嗎?王妃您前麵不是說很有可能有人盯著咱們,這麽一來一回的,會不會被人發現?」


    「沒事!」沈青桐不以為然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就大大方方再把人送回去,沒問題。」


    「那好吧!」木槿點頭,謹慎起見先去沈青桐的臥房把衛涪陵的真跡收好,然後才出來,又原路把衛涪陵送了回去,等到她回府,天色已經全黑。


    此時,京城某處一座不起眼的宅子裏,西陵豐正站在窗前看外麵落日西沉的風景,一個其貌不揚的藍袍人跪在她身後將下午木槿的行蹤一一稟報。


    「確定她接送的人是顧夫人嗎?」聽完之後,西陵豐問道。


    「昭王府和顧府所在的兩條巷子都很深,屬下為免行跡暴露,並不敢跟進去看,隻看到了裝扮應該是顧夫人無疑。」那藍袍人如實說道:「殿下是懷疑此事有什麽不妥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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