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影鴻隻是個養尊處優的紈絝,被嚇得臉色刷得一白。


    「這……這……」他抖著聲音,連帶著渾身都在發抖。


    那個進來送茶的向嬤嬤也是驚呼一聲,然後腿一軟就趴地上了。


    沈青桐抖了抖裙子上的折皺站起來。


    方才她是支開了自己身邊的所有人,可是裴影鴻的那個小侍衛卻是一直寸步不離的跟著裴影鴻的。


    「有刺客,快來人!」那侍衛進門前把兵刃交給了門房的小廝,這時候衝上去一步,一腳踩在了向嬤嬤的胸口。


    他這一喊,院子外麵的侍衛就一股腦兒衝進來七八個,劍拔弩張的就把向嬤嬤圍起來了。


    「王妃!」帶頭的侍衛簡直麵無血色。


    裴影鴻這時候卻是突然反應了過來。


    他指著那向嬤嬤,滿臉通紅的罵:「猖狂!太猖狂了!你們居然明目張膽的就想要本王的命啊!」


    昭王府的侍衛也都後怕的嚇出了一身的冷汗,不過卻不是因為他,大家這會兒都在偷偷的想——


    還好咱們王妃福大命大的沒事啊,要不然,今天這昭王府裏就要屍橫遍野了。


    領頭的侍衛偷偷擦了把汗,義正辭嚴的跪地請罪:「是屬下失職,讓王妃受驚,屬下罪該萬死,屬下這就去請王爺過來!」


    說完,爬起來就要往外走。


    裴影鴻見他始終都沒看自己一眼,這才有點明白了過來……


    合著在昭王府的這群奴才眼裏,他堂堂一國親王的小命就是分文不值的,怪不得雲翼那孫子打他的時候下手那麽狠。


    他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袍子後麵的某個部位,一瞬間心裏就無限的委屈:現在還疼呢!


    裴影鴻是個很容易就被引發情緒的小王子,這會兒臉上表情就木然的一陣尷尬,剛要開口說話,卻是沈青桐先開口道:「一點小事,就不必驚動王爺了,我自己處理行了!」


    「可是——」那侍衛止步,他當然也想直接把這事兒瞞過去,可是這麽大的事,又鐵定是瞞不過去的,難得的王妃這麽善解人意又好說話,他卻一臉苦逼:「屬下還是去把周管家請來吧!」


    沈青桐知道他擔不起責任,就也沒攔著。


    待那人走後,裴影鴻才一臉義憤填膺的道:「昭王妃,這就是你昭王府的待客之道嗎?本王今天可是一番好意,帶了重禮登門看望你的,你……你們卻險些就讓小王橫屍當場?」


    他這是真的怒了。


    媽的!就差那麽一丟丟啊,他就得橫著被抬出去了。


    沈青桐麵上表情卻是很難感同身受的。


    她唇角帶著淡淡的微笑,當著下人的麵,對裴影鴻卻是難得的禮貌又客氣的道:「真是抱歉,讓殿下跟著受驚了,雖然我的人緣是不怎麽好,卻也真的沒有想到,就連這昭王府都不是鐵板一塊,居然讓居心叵測之人的黑手都伸到我的府邸裏來了。實在情非得已,看在有驚無險的份上,還請殿下莫要見怪才好!」


    生死邊緣走了一趟,方才裴影鴻就隻顧著自己委屈了,這時候回頭想想——


    的確,他一個無所事事的紈絝,這裏又是在大越的帝京,真的沒有人有理由這樣無所不用其極,上天入地的追殺他的。


    既然對方真正要殺的人不是他,他就不那麽氣了,臉上表情緩了緩。


    沈青桐是挺少見到這樣沒心沒肺的主兒的,看他瞬間氣消的表情,反而一時有點應接不暇。


    裴影鴻又拍了拍袍子上的茶湯,還是粗聲粗氣的看一眼被踩在地上的向嬤嬤,俾睨道:「這老女人哪兒來的?」


    儼然,已經是一副局外人的語氣和架勢了。


    沈青桐也無所謂。


    那向嬤嬤卻是提淚橫流的已經喊上冤了:「王妃,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我不知道,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沈青桐麵上微笑的表情不變,看著她,卻是先回答裴影鴻的問題道:「是當初我出嫁的時候我家祖母給的一個陪嫁。」


    裴影鴻不是個愛動腦子的人,一時半會兒也沒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向嬤嬤卻在不斷的喊冤:「王妃,奴婢冤枉,冤枉啊!」


    沈青桐語散漫,卻又心平氣和的說道:「行了吧,你要喊冤也得叫我能相信啊,你自己捫心自問,這兩年我養著你,有讓你忙來忙去做過什麽事兒嗎?今天你偏跑過來給我送茶?你可別告訴我你是閑得慌!」


    這位嬤嬤,是沈家老夫人的人,一開始仗著資格老,送過來,本來是想用來控製沈青桐的,可是遇到這麽個油鹽不進的主兒,她是真的無從下手,後麵就改成監視了,可是沈青桐仗著王妃的身份,一點也不親近她,她這監視來監視去,天天在沈青桐的院子裏晃蕩,除了十分確定的告訴過沈老夫人西陵越在昭王府裏就隻有沈青桐這一個女人之外……


    就再沒有抓住過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而沈青桐,雖然不搭理她,對她卻不眼生的。


    那向嬤嬤被她說得直接噎住了,愣了愣,趕緊道:「王妃,奴婢真的冤枉啊,奴婢隻是想幫忙,頭前兒木槿姑娘回去,在庫房裏整理呢,蒹葭沖了茶,又突然不舒服,是因為聽說這裏有貴客在,不能怠慢,奴婢這才幫著把茶水送過來的,至於別的,奴婢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


    她這哭得驚天動地,看著真像是受了莫大驚嚇和委屈的樣子。


    裴影鴻眨巴著眼睛看了半天,道:「那就叫那兩個丫頭過來問問,不就知道她有沒有撒謊了?」


    沈青桐很是鄙夷的上下打量他一眼。


    裴影鴻被她盯得莫名心虛,聲音就弱了幾分:「怎麽了?我說錯了嗎?」


    沈青桐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道:「她既然敢這麽說,就自然都是確有其事的,還問什麽?」


    裴影鴻皺眉:那這事情也不能就這麽算了的。


    「多——」那向嬤嬤卻是鬆了口氣,剛要爬起來磕頭謝恩,不曾想,沈青桐卻是話鋒一轉,忽而凜冽了氣勢道:「我隻問你一次,是誰指使你下毒的?」


    這個轉折,簡直就是晴天霹靂。


    莊嬤嬤整張麵皮僵硬,隨後,又打了個哆嗦:「王妃,奴婢沒有,我……」


    沈青桐卻根本就不聽她的廢話,直接揮揮手道:「把人綁起來,送回鎮北將軍府去!」


    西陵越禦下的手段極嚴,一般情況下,是不可能有人能把魔爪伸到昭王府裏來的,而沈青桐對自己的幾個貼身丫頭又有自信,偏偏就有人不信邪,居然真能從這快鐵板上摳出了向嬤嬤這麽一個螞蟻洞來。


    就隻有這個人,對西陵越和她而言,都是外人。


    向嬤嬤不知道,隻憑這一條,在沈青桐的麵前,她就是百口莫辯的。


    侍衛拿了繩子來綁人。


    向嬤嬤卻是汗毛倒豎的不斷掙紮:「王妃不要,不要啊,我什麽都沒做,我是冤枉的!」


    印象裏,她總還覺得沈青桐還是那個有點任性和不太懂得人情世故的小姑娘,而沈家的老夫人——


    那卻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老毒婦的。


    如今她一心扒著昭王府的這重關係,肯定會不惜一切的給沈青桐出氣的,一旦自己被送回去,不死也要扒層皮。


    沈青桐才不聽她的廢話,冷著臉,一語不發。


    侍衛麻利的將她捆好了,又堵住了嘴巴。


    「王妃!」這時候,木槿和周管家等人才急匆匆的從外麵趕來。


    木槿衝進來,一把抓住沈青桐,上下打量她,「奴婢聽說出事了?」


    「一點小意外,有驚無險!」沈青桐道。


    木槿見她沒事,這才顧得上扭頭去看剛被拖出了院子的向嬤嬤。


    周管家疾步進來:「王妃——」


    沈青桐也沒聽他請罪的話,直接道:「這個人當初是祖母給我的,既然出了事……那你就替我走一趟,當麵把人交給她,我隻要個說法就行!」


    「好!」有險些讓她出事,周管家也是想罵娘,自然是對她言聽計從,吩咐了人收拾這裏,就匆忙的追著向嬤嬤那一行人先出去了。


    這件事,這樣就算結束了。


    裴影鴻還有點不太適應的在發愣。


    沈青桐走到他麵前,打斷他的思路:「殿下,讓您受驚了,實在抱歉,不過這會兒我也實在沒心情再款待您了,跟您陪個不是,親自送您出去吧!」


    「哦!好!」裴影鴻回過神來,勉強答應了。


    沈青桐留了人打掃大廳,自己親自送裴影鴻出去。


    出了院子,見著身邊沒外人,裴影鴻才忍不住好奇的道:「你放到底得罪了什麽人?以至於讓他們這麽金羅密布的安排,一次次的痛下殺手?」


    木槿也是膽戰心驚的,這時候也是緊張的盯著沈青桐。


    沈青桐卻是目不斜視的笑笑:「我心裏有數就好,殿下就不要操心了,知道的多了,我怕您在帝京餘下的日子會過得不開心!」


    這是個玩笑,要是個不折不扣的警告。


    裴影鴻不由的一陣緊張,張了張嘴,最終就真的識趣的什麽也沒問。


    沈青桐送他上車,又目送他離開。


    一直到他的馬車出了巷子,木槿就迫不及待的道:「王妃……」


    沈青桐知道她要問這屢次設計她的幕後兇手,但她此時更關心的是別的事,緩緩地沉吟道:「沈青音呢?」


    沈家沒出事啊!如果真的出了事,消息應該早報她這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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