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管家看清楚蹲那裏的兩人是雲翼和蒹葭的時候,兩人已經被胖揍了一頓,雲翼腮幫子淤血,腫起來高老,蒹葭則是額頭上老大的一個包。


    其實本來就憑幾個侍衛的亂棍,如果雲翼真的有心相護,他們倒真不至於把人打傷,可雲翼不是一般的侍衛,見人掄棍子就興奮,所以這種場麵下他的第一反應一般都不會是防禦,而是直接迎難而上,衝上去反客為主的揍人的。


    但偏偏,後院出了不守規矩的奴才,周管家怕連累他丟飯碗,暴怒啊,第一個掄棍子沖在前麵的就是他。


    雲翼一蹦三尺高,迎麵捶過去,準備暴揍他一頓的拳頭在看清楚他的臉的時候本能的收勢住了,然後後麵就被周管家帶人一頓亂棍砸暈了,完全莫不清楚狀況。


    就這麽著,兩個人都掛了彩。


    周管家帶人把來人都是一頓亂揍,待到看清楚的時候,雲翼已經吃了這輩子最大的悶虧。


    「停手!都停手!」周管家連忙吼。


    待到侍衛都住了手,蒹葭才突然哇的一聲給哭了。


    周管家頓感頭疼:「你們……怎麽是你們倆?」


    雲翼拿手按了按嘴角,齜牙咧嘴:「你揍我幹嘛?」


    「你們……哎!」周管家一副有難言之隱的樣子。


    蒹葭可是從小到大還沒挨過這樣的打,頓時抹著眼淚就要走:「我去告訴王妃去!」


    什麽玩意兒!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打人,她得找王妃做主去。


    周管家也是為難啊,卻當然不敢懷疑他家王爺是故意的,隻想著可能是王爺路過的時候沒細看,所以就誤會了。


    本來西陵越那氣勢洶洶的,他是勢必要將兩人往寺裏打的,這樣的話——


    蒹葭去找王妃告狀求情了,王妃最是護短,肯定不能讓人動她的丫頭,這樣有王妃出麵打個圓場,這事情應該也就可以息事寧人了。


    所以,蒹葭要走,周管家就沒攔著。


    沒曾想蒹葭才走了沒幾步,前院那邊就見一個小廝大汗淋漓的沖了過來:「周管家,你這裏的事情處理好了沒有啊?」


    「怎麽了?」周管家轉身問道。


    那小廝奔到跟前,擦了把汗,也沒細看這裏的人,直接轉述了他家王爺的命令道:「王爺說,讓你把那兩個奴才打一頓之後先關柴房去,等他回來自行處置!」


    這可是強製性的命令。


    周管家隻覺得頭皮一麻。


    旁邊雲翼還一臉懵懂的指著自己的鼻尖問:「關誰?關我嗎?」


    周管家連話都懶得跟他說了,直接趕蒼蠅一樣的揮揮手:「王爺的命令都沒聽見嗎?關起來!關起來!」


    雖然大家是兄弟,可是雲翼這次你是太不上道了,就算你要勾搭小丫頭,勾搭誰不好?非要吃窩邊草,拐帶了王妃的丫頭……


    因為都是自己府裏的人,雲翼被人拽住了也純潔的不好意思下狠手。


    很快的,蒹葭也被兩個侍衛追上去給架了回來,直接都拖走了。


    周管家麵上表情一臉沉重。


    身邊剩下的幾個侍衛也都心裏苦啊,於是麵麵相覷的憋了半天,終於有人忍不住的獻策:「周管家,雲翼是自己人,打了關了都沒什麽,可是那個丫頭……那可是王妃的丫頭啊!」


    雲翼:老子倒了八輩子血黴才跟你們是自己人!


    周管家臉上表情全無的盯著他:「所以?」


    那侍衛一頭的冷汗:「要不要叫人去給王妃通個氣?」


    人是西陵越讓抓的,冤有頭債有主,就算沈青桐要找人算帳也……應該不會找他們吧?


    可如果知情不報的話……


    周管家然後目光淩厲的環視一眼眾人,警告道:「剛才這裏的事,全都捂嚴實了,就當什麽也沒發生過,王爺回來之前,不準透露出任何的風聲去!」


    說完,順手把手裏的木棍往那侍衛懷裏使勁一塞:我可是王府的管家,知書達理的斯文人,怎麽會做掄棍子這麽粗魯的事兒呢?


    周管家拍拍屁股,大搖大擺的走了。


    有幾個侍衛一頭霧水,又在原地愣了半天,然後就有耳聰目明的同伴一捶他們的腦袋:「你傻啊!現在讓王妃知道她的丫頭被關了,王妃過來要人,你是放呢……還是放呢?」


    他們拗不過王妃,肯定得放人啊!


    可如果是把人給放了……那人又是王爺讓關的,王爺回來你咋交代?


    所以啊,還是周管家高段——


    先捂著吧,死活不說,回頭等王爺回來了,讓王妃找他當麵要人去,到時候愛咋咋地,誰愛下地獄誰去,反正他們不去。


    幾個人琢磨了一陣,不由的都對周管家更加欽佩起來,互相看了眼,沒事人似的繼續巡邏去了。


    因為是一大早,這花園裏的事兒他們真就辦的神不知鬼不覺,完全沒有額外的人知道。


    而主院這邊,因為沈青桐提前有吩咐,木槿就把丫頭都遣散了,不叫人來院子裏打擾她睡覺,沈青桐一直睡到過午才醒,木槿忙的暈頭轉向,趕緊叫人打水伺候她沐浴,又端了提前準備好的飯菜過來,服侍她用膳,一直到忙完了沈青桐這邊事才突然覺得不對勁。


    「誒?」她左右環顧,最後盯著佩蘭問:「蒹葭呢?我怎麽好像從剛才起就一直沒看到她?」


    本來她不說,大家也不覺得,這麽一問,就把所有人都問住了。


    幾個丫頭互相看了看,小聲的議論了兩句。


    佩蘭道:「我……今天好像也是一早起來就沒看見她!」


    左右看看其他人,其他人也都是搖頭。


    沈青桐漱了口,轉頭看過來一眼道:「蒹葭應該不會亂跑的,去兩個人,到前後門都問問,隻要她沒出門就好,你們四下裏找找就是!」


    「嗯!」木槿答應了,指了兩個丫頭去門房問話,自己帶著人繼續收拾桌上的殘羹冷炙。


    兩個丫頭先後回來,果然前後兩邊門房的人都說沒見蒹葭出府。


    本來隻要人在府裏,木槿倒也不擔心她會怎麽樣,但是想想畢竟是快一天沒見到人了,就還是親自帶人去花園裏找了。


    而這一圈找下來,才發了慌。


    「王妃,蒹葭好像真不見了!」木槿急匆匆的推門進來,臉上忍不住帶了幾分慌亂的神情:「奴婢帶人四下裏都找過了也沒見她,門房的人又一口咬定她沒出府,您說她這能去了哪裏了?」


    沈青桐渾身沒勁,不想動,這會兒正歪在榻上逗紅眉呢。


    聽了這話,她也忍不住的皺了眉頭:「到處都找不到?」


    「是啊!正個花園奴婢都找了一遍,也問了不少人,可是誰也沒見過她,這真是奇了怪了!」木槿急得跺腳。


    沈青桐這才扔了書本,撐著身子坐起來。


    「王妃,蒹葭她應該不會出什麽事吧?」木槿道。


    沈青桐想了想,「周管家呢?叫他來!」


    「啊?」木槿不解,一時有些微愣。


    沈青桐看了她一眼,臉色不怎麽好的道:「這座王府,一般人不可能身不知鬼不覺的闖進來把人帶走,而且蒹葭一個小丫頭,誰費這麽大勁擄她做什麽?」


    「那您是說……」木槿越聽越糊塗,這回是真有點跟不上她家主子的思路了。


    「闔府上下,能讓蒹葭這麽幹淨利落消失不見的人,還能找出第二個嗎?」沈青桐冷冷的道。


    誰知道西陵越這又是抽得哪門子瘋,好端端的,藏她的丫頭玩捉迷藏啊?


    莫名其妙的,沈青桐就又生了一肚子氣。


    木槿想了想,才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答應了一聲,扭頭就跑了出去。


    她去找周管家,結果經常跟著周管家的小廝說快年底了,城外的莊子上差不多要收租了,周管家出城去處理那部分的產業了,沒個三五天回不來。


    木槿帶了消息回來的時候,不免就有點心慌,「王妃,這到底怎麽回事?周管家這是故意躲出去了吧?蒹葭……蒹葭該不會被王爺……」


    殺了蒹葭?蒹葭能幹什麽罪大惡極的事,讓他得下殺手的?


    沈青桐打從心底裏是認定了沒這種可能的,但是隨隨便便把她的人就這麽關了,他也是惱火,冷著臉就一聲不吭。


    木槿也是無計可施。


    沈青桐道:「去門口等著,王爺回來了就馬上來叫我!」


    「是!」木槿六神無主,就唯有照辦了。


    西陵越是一直到了傍晚時分才回府的,遠遠的看見他的馬車進巷子,木槿就飛奔回了後院給沈青桐傳信。


    沈青桐隨手扯了件衣裳穿上,就氣勢洶洶的殺了過去。


    西陵越下了馬車,還沒等進門呢,沈青桐已經攏著大氅衝出去,劈頭蓋臉的質問:「蒹葭呢?」


    她這來者不善的架勢,門口圍著的一眾奴才就恨不能自己眼瞎,使勁的低頭看腳下。


    西陵越身上也裹著輕裘。


    他輕描淡寫的瞧了她一眼,沒應聲,然後卻是側目問身邊的人:「周管家呢?」


    身邊的侍衛,是沒了雲鵬和雲翼之後臨時調用的,跟了他一天,自然對府裏的情況兩眼一抹黑。


    門房裏的小廝倒是知道,可是偷偷抬眸看了眼王妃的臉色,就明哲保身的選擇了做縮頭烏龜,順便閉緊了嘴巴——


    愛問誰問誰去,反正問的不是我!


    沈青桐通常還是恩怨分明的,她並不為難下人,當即就是冷笑:「已經溜了!你到底把我的丫頭怎麽了?」


    西陵越倒是沒想到周管家的反應如此激烈,聞言,倒是一愣。


    不過他也無所謂,隨後就繼續若無其事的跨進門去。


    沈青桐眼睛一瞪,追上去就拽他的手:「蒹葭呢?」


    西陵越低頭啃了眼她的手指,卻是始終態度良好,他也沒甩開她,更沒有計較她的態度惡劣,反而氣定神閑,溫文爾雅的一挑眉,吩咐道:「去把那兩個奴才帶過來吧!」


    「兩個?」沈青桐一愣,一時也想不起院子裏還少了誰,就有點懵。


    她拽著西陵越的手,西陵越索性就站在影壁後頭不往裏走了。


    不多時,就有人把一臉懵懂和哭得眼睛都腫了的蒹葭給帶了過來。


    「蒹葭!」木槿見她人沒事,當場鬆了口氣,遠遠的就叫了聲。


    蒹葭莫名其妙被關了一天,正抽搭呢,猛然一抬頭,看見自己人,頓時又是喜極而泣:「王妃!木槿姐姐!」


    說完,就直衝過來,撲進木槿的懷裏,委屈的嚎啕大哭。


    雲翼就覺得這場麵……呃,怎麽說呢?他有點應付不過來!


    你說不就挨了一悶棍嗎?而且緩了一天了,又不會死,蒹葭至於哭得跟要被行刑了一樣嗎?可是蒹葭哭得實在太帶感了,偏偏雲翼又是個實心眼兒的娃兒,一受感染,當場就想他是不是也該撲一個人抱著哭一哭,好歹配合一下氣氛……


    於是這一衝動,他也險些照做了,可是雲鵬不在,不巧的是剛好跟他關係不錯的周管家也不在,那就隻能大喊一聲「王爺」然後撲過去了。


    當然,王爺是部能撲的。


    所以雲翼克製住了衝動,忍著沒動。


    「好了好了,人沒事就好,快別哭了!」木槿摟著蒹葭,讓她哭了會兒,然後扶著她的肩膀,給她擦了擦眼淚,再看她額頭上的傷,「到底出什麽事了?還受傷了?這一整天不見你,可把我和王妃都急壞了!」


    「我……」蒹葭委屈啊,剛要抬頭跟沈青桐告狀,不可避免的就看到站在她旁邊的龐然大物——


    西陵越。


    於是一哆嗦,蒹葭就閉了嘴,又開始哭。


    雲翼垂頭喪氣的走過來,悶悶不樂的道:「王爺!」


    這場麵,當真是讓一向思維敏捷的沈青桐都有點懵。


    昭王殿下的形象尊貴高大,姿態優雅的站在那裏,語氣不徐不緩的開口道:「今天一早天還沒亮的時候,這兩個奴才就躲在花園的花叢後頭私會,被本王撞見了,打了,關了。」


    一句話,言簡意賅的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


    「我……」蒹葭才剛要辯解她沒有,可是私底下見麵就是私會,雖然她有點明白了西陵越話裏的意思,知道她家王爺疑似拿歧義在坑她,可是一看到西陵越的那張臉——


    就算身後的刀山火海,她也寧肯去跳,就是別讓她對著西陵越就行。


    所以蒹葭的舌頭打結,愣是沒敢解釋。


    而與蒹葭這個在後宅裏長大的丫頭不同,雲翼是真沒多想,本來他跟蒹葭瞞著西陵越互通消息,就是想要討好一下王妃的,自己就是心虛的,現在東窗事發,耿直的當場就有點汗顏,哪裏還好意思狡辯什麽?就也心虛的縮了縮腦袋。


    兩個人,就這麽一起默認了。


    沈青桐看那倆一臉智障兒童一樣的臉就知道這事兒不能這麽簡單,可是氣啊,這倆傻貨都當場默認了,反而讓她前一刻氣勢洶洶的興師問罪變成了無理取鬧了。


    沈青桐氣得又想咬人,臉色難看的厲害。


    西陵越側目看她,唇角冷淡的勾起一個看似微笑,實則沒有任何笑意的弧度,淡淡的道:「王妃若是不信,這件事有的是證人,本王有沒有冤枉他們,有早上巡邏後院的侍衛作證,需要本王給你叫來嗎?」


    他太了解雲翼那一根筋的腦袋了,所以隨便套路一下,就可以把那倒黴孩子坑的不遺餘力。


    沈青桐狠狠的咬著牙,一語不發。


    西陵越等了片刻,見她是默認了這樣的事實,緊跟著就是話鋒一轉,凜冽了語氣道:「昭王府裏養不得這樣沒規矩的奴才,看在你們一個服侍本王,一個伺候王妃多年的份上,本王留你們一條性命,都給本王滾出府去!」


    說完,抬腳就要繼續往門裏走。


    雲翼那邊已經做好了裸奔的準備了,一聽說要趕他出府,又懵了。


    蒹葭卻是慌了,一瞬間又哭得驚天動地,抱住了木槿,想了想木槿不行,又轉頭撲到沈青桐的腳下,抱著她的腿哭的快暈過去了:「王妃,奴婢冤枉,我沒有,我……」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再改口都晚了,隻會越描越黑。


    雲翼走出去,什麽事沒有,可蒹葭是個女子,這世道,總是欠著公平的,要這麽把人趕出去,這丫頭就真沒活路了。


    雖然也知道西陵越就是故意的,她也沒辦法。


    沈青桐覺得自己要被這倆蠢貨折磨死了,最後還是隻能咬牙怒喝道:「哭什麽哭!」


    蒹葭被她的疾言厲色嚇住了,聲音就卡在了喉嚨裏。


    沈青桐冷冷的道:「上回在宮裏,你對他有救命之恩,他又沾了你的身,本來就該娶你的,回去收拾一下,以後就搬他院子裏住去吧!」


    說完,甩開那不爭氣的丫頭就氣沖沖的走了。


    蒹葭一愣,坐在地上。


    「啥?」雲翼又懵了。


    他看看沈青桐雷厲風行的背影,又看看自家王爺,一臉懵懂:王爺這是啥情況?我以為隻要討好了你媳婦就行的,現在……這是要給我娶媳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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