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的盡頭,是海。蔚藍色的海麵,像絲綢一樣柔和,卻又微微的泛起漣漪,一望無際。微風吹過,海浪蔓延在沙灘上,拍打在腳邊,像是在訴說著什麽故事,又像一個個慢慢編織到一起的夢境。雲白筠靜靜地望著大海,她從來都沒有見過海,在她的家鄉,能見到湖已經實屬不易,而看著這一望無際的浩瀚海麵,雲白筠的心裏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平靜,似乎在大海麵前,在大自然麵前,才能看清自己的渺小。雲白筠想了想,這一路走來的旅程,也確實是像一場夢,可是這個夢,卻比現實更令人刻骨銘心。這次在幻境的結果,令雲白筠很滿意,盡管中途發生了很多曲折的小插曲,也曾迷茫無助,也曾陷入困境,可是最終,他們還是平安的走出來了,並且在那些絕處逢生之後,見到了這麽美的景色。可是,對於那些死去的人來說,這一切又是否會是一個奢望?海陽、惠傑、空顏,包括先前死去的木澤和陳夏晚,他們每一個人都是豪傑,每一個人都有著與眾不同卻被世界為之稱道的一切,不知道此刻他們的靈魂,又會身在何處?


    “這裏,真的好美啊。”雲白筠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海麵,隻是情不自禁的感歎道:“想不到,這個拒人千裏的繁禹,竟然會有這麽美的景色,也難怪會金屋藏嬌。”


    “繁禹的美景還真的不在少數。”冷清秋笑著接道:“不過,關於繁禹的故事,恐怕有更好的解說者。”說著,冷清秋看向墨憎。


    “繁禹的地勢有高有低,四周不是山就是海。所以,不管是巍峨,還是浩瀚,在這裏都能盡收眼底。”墨憎笑了笑說道:“我在繁禹的客棧,名字叫溯水,就在這片海的不遠處,站在樓上,就能看到這片海,我想……”墨憎話說了一半,卻忽然不說了。


    我想,你應該會喜歡。


    “想什麽?”雲白筠收回了視線,目光落在墨憎身上,問道。


    “沒什麽。”墨憎笑了笑,卻沒回答。


    雲白筠也沒在意,俯身用指尖撩動著水花:“你們還記得嗎?我們當初在榴梧,路過梧桐樹林的時候,每個人都起了一個名字。現在,我們也來給這片海起個名字吧。”


    “總起名字多沒意思,我們來對著這片海,許個願吧。”冷清秋微笑著說道。


    “好啊。”雲白筠笑的一臉燦爛:“那就從你開始吧。”


    冷清秋並沒推辭,也沒有思考,脫口而出:“我希望惜萱和夏晚,還有那些死去的人,他們的靈魂也可以和我們現在看到的這一切一樣,平靜、美好。”


    墨憎不覺側過頭去看著冷清秋,他知道這段時間冷清秋經曆了很多。先是記憶恢複之後,帶來的那種對惜萱無盡的思念和曾經忘記過她的自責;接著又是陪伴多年亦兄亦父的驚鴻的死訊,那種明明以為可以永遠陪在身邊永遠依靠卻突如其來被抽空的感覺;再然後,便是好不容易才相見,卻又再也不能見的夏晚,夏晚說的沒錯,時間可以衝淡一切,可能現在站在這裏的這些人,有大半都已經忘記夏晚曾經存在過了,可是冷清秋忘不了,他永遠忘不了,這個在他生命的最初,就深深植根的美好女子。盡管是這樣難過,冷清秋卻從來都沒有表露出來,反而還要在自己走不出那個陰影的時候來安慰自己,其實墨憎知道,夭泛花做的那一切,冷清秋又何嚐沒有想過呢?隻是,夭泛花想做,便做了,盡管最後付出了生命,心情卻無比暢快,可是冷清秋不能,他不能怪任何人也不知道該去怪什麽人,他隻能怪自己,一次一次的,用憂傷綁住自己。


    墨憎很清楚冷清秋對於自己、對於白筠付出了很多,可是卻從沒想要去了解過,他心裏的那種深沉的憂傷。直到上一次,烏蘭芙雅指責了墨憎,墨憎才發現,其實這些自己從來都沒有在意過。他們之間,一直以來都是自己在索取,這樣,又算什麽好兄弟?


    墨憎笑著推開冷清秋:“說這些傷感的幹什麽?我來說吧,我希望白筠能早點集齊九國印,她一定想念爺爺了。”


    雲白筠麵對著墨憎,綻放美好笑靨。


    “熾脩,你呢?”冷清秋問熾脩道。


    “我想快點找到神醫,你們都說這片海很美,我也想睜開眼睛看一看。”熾脩麵對著大海,眼神卻異常的空洞。


    “會的,我們馬上就會找到神醫的熾脩。”雲白筠承諾熾脩道。她的心裏湧起一陣陣的酸澀,此刻這句簡單的話,對於雲白筠來說,並不單單隻是一個安撫小孩子的承諾,也是自己必須要去完成的使命。


    “白白,你呢?”


    “我?我想見到知青。”白白有氣無力的說道,雖然知道這個願望不管看過多少片海,都永遠實現不了,隻會讓這種難得的美好氣氛變得蒼白沒有顏色,可是,這真的是白白此刻的願望,也是唯一的願望,不知道,他現在和子雁在一起,還好嗎?


    “我來說我來說!真是的,你們怎麽都搶到我前麵去了!”顏睿看到氣氛不對,趕忙來救場:“我希望一會兒回到客棧可以大吃一頓!”


    “你就不能有點追求呀!”烏蘭芙雅笑了笑,打趣顏睿道。


    也許每個團隊裏都需要一個人來充當緩和氣氛的角色,而還要有一個人,來與之相輔相成。在這裏,那個緩和氣氛的人從來都是顏睿,而那個與治相輔相成的人,卻從白白,變成了烏蘭芙雅,似乎此時此刻,那個人也隻能是烏蘭芙雅。


    “那你說那你說!”顏睿有些小孩子脾氣的說道。


    “我……”烏蘭芙雅臉紅了,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我想和冷哥哥永遠的在一起,過著普通的生活,生幾個娃娃……然後一起變老,一起埋葬在一起。”


    烏蘭芙雅的聲音越來越小,好不容易用蚊子般細不可聞的聲音說完最後一個字之後,便捂著臉跑走了。


    眾人的目光都追隨著烏蘭芙雅,而隻有墨憎,側臉看向冷清秋。冷清秋抿著嘴,唇邊似乎有著笑意,又好像沒有。而他最終什麽都沒說,隻是靜靜的望著遠方。他沒有辦法回應烏蘭芙雅的感情,也沒有辦法去回應,他的心裏已經有了一個人,並且,永遠都會是那個人。


    “西芙呢?”雲白筠問西芙道。


    “我……我沒什麽願望,就……希望大家的願望都能成真吧。”西芙淡淡淺淺的笑笑。


    “你自己還沒有說。”墨憎提醒雲白筠道。


    “我?我希望這一切都可以重來。”


    “為什麽?”


    “如果重來的話,也許一切都會比現在好吧。”雲白筠抿嘴笑了笑:“不說這些了,我們去客棧吧。”


    眾人提起行李,向客棧的方向走去。他們身後,留下了一串腳印,像是一連串的回憶,而腳印,終究會被漲潮的海水撫平。


    到了客棧,眾人把行李簡單的收拾好之後,再次聚到了大廳。墨憎問雲白筠:“白筠,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雲白筠抓了抓頭發:“我現在還是有些弄不清楚繁禹印的具體位置,也不想大海撈針的去刻意尋找了。我們還是先去找神醫吧。能讓熾脩恢複光明,比什麽都重要。”


    “好。”墨憎點點頭。


    雲白筠等人在溯水客棧中休息了幾日之後,便去了傳說之中,神醫居住的山穀。繁禹的地勢和墨憎說的一樣,高低起伏不平,山峰連著山峰,大海接著大海。而神醫所居住的那個山穀,卻似乎是凝結了繁禹所有美景的地方。那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四周被高低不平的山峰環繞著,在林子的最盡頭,有一片精巧的湖,蔚藍清澈、波光粼粼。在這種地方居住,濕氣定然是會重一些,因而神醫把自己的居所,建築到了兩棵結實的大樹上。自己親手劈的木板,每一寸都用了不算最精致卻最用心的做工,雖是建在兩棵樹上,但是有堅固的樹幹作支撐,木頭直接的形狀組合極為細致,所以再堅固也不過了。靠近木屋的一棵大樹上,一個木梯牢牢的倚在那裏,木梯的下方,還有一個木頭搭建的小屋子,裏麵,一條毛色金黃的大狗正趴在裏麵。看到有陌生人靠近,大狗站起身狂吠起來。眾人中間,顏睿很不喜歡狗,而西芙又很怕狗,所以看到這麽大一條狗,都有些抗拒。


    顏睿撿起一塊石頭,朝大狗扔過去:“走開!畜生!”


    石頭沒有砸中大狗,卻讓大狗叫的更大聲了,似乎下一秒,就會朝顏睿衝過來。


    “別這樣嘛。”雲白筠對顏睿說道,接著上前一步,摸了摸大狗的頭:“明明很可愛。”


    墨憎看著雲白筠精致的側臉,陽光灑在她微笑著的臉上,點點星輝。


    令人驚訝的是,剛剛還異常暴躁的大狗,再見到雲白筠之後,卻意外的安靜了下來,甚至還用頭,在雲白筠的手心中蹭了幾下。


    “你們找誰?”似乎是被大狗的狂吠聲驚擾到,從小木屋裏走出了一個童子。


    “我們想找神醫。”雲白筠畢恭畢敬又帶著些許期待的說道。


    “神醫今天不在,你們改天再來吧。”童子說道。


    “那打擾了。”雲白筠點點頭,便離開了。


    童子反身上了樓:“先生,這幾個人不算是你的有緣人嗎?”


    神醫躺在床上,翻了個身:“哼,還差得遠呢。”


    七日後,雲白筠等人再次找到了神醫。這一次,雲白筠一行人剛剛走到樓下,便看到了神醫坐在木屋下整理著藥材,躲無可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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