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看過這麽精彩的魔術!”走出瑪諾斯,傑瑞米便大聲驚呼,“你到底是魔術師還是巫師?隻要你一拍手,就可以從花瓶裏變出安娜塔西亞的兒子嗎?”


    “嗯,偶爾可以啦。”


    “或者,他是你花錢請來的演員?為了開我玩笑嘛?”


    “是真的,他是真正的皇帝。”禦手洗嘴上這麽說,但聲音聽起來卻不高興,好像正在思考什麽。好像由某一個環節,沒有如他預期地進行。這時太陽已經西沉,海麵吹來的風已經變涼了。我們任風吹拂著頭發,沿著河堤邊步行時,禦手洗說:“不過,這位皇帝的話還真少呢。這麽一來就算找到人了,對事態的進展也不會有太大幫助。”


    可是傑瑞米整個人興高采烈,現在一點都不介意。能夠見到安娜塔西亞的兒子,讓他現在宛如置身夢境。“隻要認識你,就經常可以這麽輕易地和曆史上的名人見到麵嗎?”傑瑞米一邊說一邊回頭望著瑪諾斯。那是一間很小、很不起眼的餐廳。“他真的是安娜塔西亞的兒子啊?”


    “是真的,不過我想可能是和布爾什維克的混血。”禦手洗說。


    “和布爾什維克?”說完後傑瑞米又用力地點著頭,“對!沒錯,一定是這樣!”


    “歐洲勢力最龐大的貴族,和瀕臨餓死的貧民代表之間所生的孩子,這樣的人到底能不能算是皇帝,還是一個疑問,不過他完全可以代表俄羅斯。他來到了橫濱,長大成為一個個性陰沉的人,因為自己坎坷的命運變得憤世嫉俗,經營著一間小小俄羅斯餐廳做著日本人的生意。要是普希金知道了這件事,不曉得會寫出怎樣的作品呢?”禦手洗說。


    “你說這個地方叫做什麽?”傑瑞米問道。


    “你說地名嗎?橫濱車站前的……是西區南幸嗎?石岡?”


    “嗯,應該沒錯。”我答道。


    “潔,我再問你一次,那個人真的是安娜塔西亞的兒子嗎?”傑瑞米再次問道。


    “千真萬確。”禦手洗也回應著他。


    “你能跟我保證嗎?”


    “當然可以。”


    “你既然這麽說,我就相信你。沒有錯,的確有過一首詩。“這是一座美麗的城市,足以媲美列寧格勒。西區南幸,我要牢牢記住。這個日本城市的風景、建築、河川,還有散步道。海在那一邊嗎?我好像隱約嗅到一絲潮水的香氣。這就是我漫長旅途最後一站的香氣”。”


    傑瑞米說:“這實在是太神奇了。我好像並沒有搭上飛機,而是躺的某間飯店床上做著夢一樣。今天這一天,感覺上就像一年一樣久。我是這個世界上少數能見到安娜塔西亞,還能見到她兒子的記者。”


    “是唯一的一個啊,傑瑞米。”禦手洗更正了他的說法。


    “啊,沒錯,一定是。我翻遍了俄羅斯什麽都沒找到,隻看到雪和寒冷。原來,答案竟然在美國,還有日本。可是……”這時候他終於呈現出憂鬱的表情,繼續說:“看他的樣子,很難說服世人相信他就是安娜塔西亞的兒子吧。等一下他回到我住的飯店來的可能性,就像金日成和盧泰愚握手的幾率一樣……咦,這是什麽?”


    禦手洗突然將手帕拿到傑瑞米的鼻尖前。正確地說,是用手帕包著的某個東西。“這是什麽?”


    “倉持寢無裏身上有羅曼諾夫,也就是英國皇室血統的物證。別打開,就這樣連手帕一起放進你的口袋裏。”


    那是禦手洗剛剛在地下街買的馬毛刷子。


    “頭發會被風吹跑的。小心點,否則你就會變成美國最有名的片子囉。待會兒記得放倒塑料袋裏,這可是安娜塔西亞之子附有毛囊的頭發。其中可能也有我的,不過馬上就可以分辨出來。白色頭發屬於羅曼諾夫的兒子,幸好我的頭發還是黑的。”


    “哦哦!”傑瑞米慢慢將刷子放回口袋,順勢跪在步道的石板上。接著,他假裝親吻禦手洗的鞋子,說:“你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啊!潔,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的名字,還有你的能力。我第一次遇見像這樣的男人。等到安娜塔西亞的工作結束之後,接下來我一定要把你介紹到美國去工作。當然,還有這位朋友。”


    “哎,別開玩笑了,快站起來吧,傑瑞米。你搞錯對象了吧,我可不是羅曼諾夫的皇太子啊。”


    “你比他厲害多了。”


    “哥倫比亞大學有一位不錯的細胞生物學家,我可以替你介紹。加州工科大學也有,還有玲王奈,她應該也有認識的專家吧。”


    “毛囊的dna鑒定嗎?”


    “沒有錯,我們先回飯店吧,我的話還沒全部說完呢。”說著,禦手洗便邁開了步伐。


    傑瑞米說要回房間把附有毛囊頭發的珍貴馬毛刷保管在塑料袋裏,所以我們也跟著進了房。距離該在酒吧等候的時間還很早。


    我坐在窗邊的沙發上,看著他從口袋裏輕輕掏出頭帕,簡直像是保管羅曼諾夫王冠般,仔細地放在附有拉練的塑料袋裏。我站起身來拉開窗簾,這個房間望出去的景色還不錯,可以看到車站前的夜景和地標大廈,還看得見遠方船舶大廈的燈光,在林立的高樓上方若隱若現。


    “那就勞駕您解密了,大偵探。不好意思,我能錄個音嗎?”傑瑞米走過來坐在沙發上,打開了卡式錄音機。


    “先從哪裏開始好呢?”禦手洗問傑瑞米,我決定什麽都不說。


    “為什麽你知道她是安娜塔西亞的兒子?”


    “這很簡單。寫信給玲王奈的倉持由裏,在心裏透露出她是混血兒的可能性。這麽一來,她的雙親就不是日本人了,說不定連祖父母輩也不是日本人,而倉持平八先生又始終是孤身一人。如果寢無裏先生的雙親裏有人不是日本人,那麽很有可能平八先生的妻子是外國人,生了孩子之後兩人馬上分手,或者是平八先生領養了外國人的孩子。”


    “這我了解,但是光憑這樣,也不能判斷平八和安娜塔西亞有過很深厚的關係啊?”傑瑞米說道。


    “沒錯。光是這樣並不能斷言,但是有許多的事實,都在證明著兩個人之間確實有關係,證據其實相當多。比方說平八先生知道夏洛茨維爾有一位安娜?安德森?馬納漢女士的存在,這就表示他一向很注意安娜的動向。平八先生說過想向她道歉,而且事情發生在柏林,而安娜?安德森在第一次大戰後首次出現,就是一九二〇年的柏林。平八先生知道箱根出現的幽靈軍艦事件,這張拍有軍艦的照片很可能就是他自己寄到富士屋去的,也就是說,在那之前這張不可思議的照片可能是由他來保管的。還有安娜塔西亞可能是搭乘這艘幽靈軍艦到日本來,並且在富士屋生下兒子……”


    “啊,在富士屋生產?”我忍不住插了嘴。


    “沒錯。”


    “你為什麽會知道呢?”


    “這是因為……傑瑞米,那張幽靈軍艦照片借我一下。”


    傑瑞米拿出照片,禦手洗指著正在走路的那個嬌小女性,說:“她雖然被左、右兩位男性的身體擋住,看不太清楚,可是看看這個部分,就可以知道她的肚子應該相當大了。”禦手洗指著她的腹部附近。可是,我還是覺得看不清楚。“富士屋當時曾經請醫生來。但是在這張照片裏,並沒有人傷重到需要半夜裏請醫生來,至少在軍隊人員裏沒有。所以說,這位醫生是為了她生產而請來的。”


    我點點頭,但還是覺得有些牽強。


    “其實還有許多理由。安娜塔西亞的孩子在日本出生是最有利的,對誰而言呢?對日本的軍方。孩子如果在日本出生,就可以入日本國籍。日本隊國籍判斷原本並不是屬地主義,但這種情況是可以容許例外的。這麽一來,當日本想以安娜或者她兒子當做國王建立西伯利亞的傀儡國家時,日本政府就有加以援助的必然性了。”


    “哦!”


    “正確地說,應該是更容易編造出具有必然性的故事,所以日軍無論如何都想把懷孕中的安娜塔西亞在生產前帶到日本。就是這種堅持,才產生了幽靈軍艦事件。”


    “幽靈軍艦到底是什麽呢?”傑瑞米問道。


    “現在看起來,就是一項砸了大錢的計劃名稱吧。但是資金方麵不會有問題,因為有了羅曼諾夫的金塊,這個問題我待會兒再說明。總之當時的安娜塔西亞,我想已經快要臨盆了,陣痛應該也已經開始了吧。所以才會像這樣由兩位軍人左右攙扶著她,讓她慢慢走。萬一情況緊急,軍人可以隨時將她抱起來。”


    “而她生下來的就是寢無裏嗎?”傑瑞米問。


    “沒有錯,傑瑞米,就是寢無裏。而這件事情被當做一項國家機密,要是被人知道安娜塔西亞母子被帶到日本,就有被暗殺的危險。因為對俄羅斯國民來說,這對母子將會是西伯利亞被奪取的原因。”


    “所以說,剛剛那家餐廳裏的老頭子,差一點就當上國王了嗎?”傑瑞米問道。


    “可能是吧,”禦手洗苦笑著說,“日本原本就對西伯利亞很有野心。雖然一開始是在歐美的要求下出兵,但是等到事情告一段落,各國都紛紛收兵,日本還是遲遲不退,讓全世界都看穿了日本的野心。所以將安娜塔西亞送到日本來這件事,一定要極機密地進行。”


    “原來如此。所以你就認定他就是安娜塔西亞的兒子?”傑瑞米說。


    “不是的,光是這樣我還沒有十足把握。最後的決定關鍵就是他的名字。傑瑞米,你知道anesthesia是什麽嗎?”


    “anesthesia?麻醉嗎?”


    “沒錯,anesthesia和anastasia,她的名字與手術時麻醉雖然拚法不同,但是兩者的發音相當類似。一九一九年,醫院裏已經出現了麻醉yao。通曉外文的平八先生從anesthesia的發音產生聯想,將她兒子取名為“寢無裏”。nemuri,就是“睡覺”的意思啊。”


    “真的嗎?”


    “沒錯。因為這個原因,我才終於確信,寢無裏先生就是安娜塔西亞的兒子。”


    “嗯。”


    “由此可知,在生產的時候,平八先生已經負起了養育安娜塔西亞兒子的責任,甚至可以替他取名字。對於安娜塔西亞來說,平八先生一定是極為特別的一個人。”


    “那克拉契瓦呢?”傑瑞米問道。


    “就是平八先生啊。”禦手洗一派輕鬆地說道,傑瑞米和我聽了都相當驚訝。


    “真的嗎?那,為什麽要叫他克拉契瓦(kurachiwa)呢?”


    “因為平八先生的姓倉持(kuramochi)啊,大腦受傷的安娜塔西亞,和平八先生分開後拚命回想他的名字,但怎麽也想不起來,於是名字就在腦中變形為她熟悉的俄羅斯名字了。”


    “原來如此啊!”我們終於恍然大悟。謎樣的人物克拉契瓦總算從曆史迷霧中現身。


    “從以上這些事實,我確信寢無裏先生就是安娜塔西亞的孩子。而我也知道,如果想見他,隻要到西門的瑪諾斯去就行了。”


    “是這樣的啊。但是,他們兩人為什麽會分開呢?”傑瑞米問道,“我是說安娜塔西亞和倉持。”


    “這一點我也不知道,光靠推理沒辦法知道這個部分。安娜塔西亞和平八先生兩人都過世了,如果平八先生沒有講事實告訴寢無裏先生,那麽我們就無從知道真相,不過,我倒可以猜想到他們到德國去的理由,就是為了那艘幽靈軍艦。”


    “對哦,還有那艘幽靈軍艦。那到底是什麽啊?”傑瑞米說著,我也將上半身往前探。


    “傑瑞米,借用一下你的電腦。”在禦手洗要求之下,傑瑞米站起來從行李箱中取出電腦。插上插頭、連接上電話線,再裝上鼠標。


    “這是哪個牌子的?哦,thinkpad,是ibm的,美國製的嗎?那就好。”


    禦手洗啟動了電腦。我在一旁幹咽著口水,等著看他打算做什麽。畫麵出現了,禦手洗敲著鍵盤,首先出現了寫滿英文的畫麵。


    “幽靈軍艦是一位德國年輕天才的作品。他的名字叫做多尼爾。在日本大家並不熟悉他的名字,美國也幾乎沒有名氣。不過,在德國呢……”


    禦手洗用我眼睛追不上的速度喀嗒喀嗒敲著鍵盤。這還是我第一次看禦手洗打鍵盤,真是大開眼界。


    “在航空迷之間可是相當有名呢。”說著,禦手洗用手指了指液晶畫麵。畫麵上浮現了一個謎樣物體的影像。


    “這……這是什麽?”傑瑞米這麽說著,畫麵上一艘巨大的船,但是上麵還有跟船身一樣巨大的機翼,呈現交叉的十字形承載在船上。


    “giantflyingboat?”傑瑞米念出了上麵僅有的英文。“……do—x?”


    “沒有錯,傑瑞米,這就是do—x,世界上首座巨大飛行艇。”我和傑瑞米都看著禦手洗的臉。


    “大正時代就已經有這種東西了嗎?”我問,禦手洗點了點頭。


    “應該找得到側麵視角的圖。”他一邊說,一邊拿起鼠標不知道點了什麽什麽地方。畫麵切換了好幾次之後,我忍不住發出驚叫聲。屏幕上出現的是和我們在富士屋所看見的照片,完全一模一樣的軍艦。“世界第一艘飛行艇,形同其名,就是在船身上加上翅膀的產物。”


    然後禦手洗用食指指著畫麵某處,念著上麵細小的德文。但是傑瑞米馬上表示不滿,禦手洗馬上又切換為英文。也就是說他一邊翻譯成英文一邊閱讀,之後又為了我再次翻成日文,真是辛苦他了。


    “多尼爾教授成立了多尼爾公司,在一九一六年著手進行這艘飛行艇的設計和雛形製作,一九一八年春天完成一號機。但是這艘一號機的機體卻下落不明。之後,他又花費了十一年,在一九二九年完成了do—x。船體的機身上,承載著高翼式的巨大布製主翼,上麵又放有六個引擎艙,引擎艙前後各裝了一具四葉螺旋槳,共計有十二座螺旋槳,以十二座水冷式引擎來驅動……”


    “十二座螺旋槳?這太瘋狂了吧!”傑瑞米說道。


    “這和在阿爾伯馬爾灣的基蒂霍克,想要用裝上引擎的奇怪機器飛上天空的那對兄弟一樣瘋狂。機身分為上下三層,一九二九年七月二十五日首次飛行時,共乘坐一百六十九位乘客”,成功地飛行了約一小時。一九三一年時,展開兼具展示目的的飛行,畫了九個月時間成功飛行世界一周。”


    “當時對外宣布這艘船上有豪華客室,正常載客人數為七十名,將進行定期飛行,但由於近乎天價的高價格,以及實用上的諸多問題,並未獲得德國國營航空的訂購,結果僅出口了兩架給意大利,業務推展上以失敗告終。西伯利亞的航空博物館曾經展示了一架,但已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戰火中毀壞。”


    “啊!”傑瑞米也情不自禁地驚歎,“這簡直是b29超級堡壘轟炸機嘛。不,這根本就像我今天早上搭的巨無霸客機。”


    “很類似了,不過這種飛行艇隻有兩層地板。這裏寫了它的尺寸和性能資料。全寬48米、全長40.05米、全高9.6米,重量5萬7千5百公斤,引擎,使用寇蒂斯公司的“征服者”水冷型v型12汽缸,640馬力x12,最大速度210km/h……”


    “公製我們美國人看不太懂,不過總而言之,實在很巨大,這簡直像是足球場的大小嘛。”


    “沒有錯,相當大。”禦手洗也說道。


    “原來不是軍艦啊……”我說。


    “嗯,並不是,隻不過是形狀很類似而已。這其實是一架飛機啊。”


    “天啊……”


    “這裏還有多尼爾教授的個人資料……嗯,一九六九年過世的啊……多尼爾公司並沒有讓兒子們繼承……哦,他在二十幾歲時就製造出這架飛行艇了呢。”


    “二十幾歲,真是個天才啊!”我忍不住感歎。


    “可是石岡啊,仔細想想,建造那座v2號(注:v2火箭,為納粹德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發明的一種中程導彈,也是世界上最早投入實戰使用的彈道導彈。)的時候,馮?布勞恩也才二十六歲啊。係統完成後,就可以躋身出人頭地的行列。因為第一號往往沒有競爭者,所以二十來歲也會被承認是天才。世界性的偉大發明,多半是這樣的。”


    “他們就是搭這個飛行艇到箱根的嗎?到蘆之湖?”我說完,禦手洗點了頭。


    “沒有錯。”接著他咧嘴一笑,說,“因為當時已經沒有其他方法了啊。孩子已經快生出來了,得趕快把安娜塔西亞送到日本才行,可是從貝加爾湖東岸搭乘西伯利亞鐵路,再搭船往日本,時間根本來不及。所以才去跟德國的多尼爾公司交涉,請他們出讓剛完成的do—x試驗機,報酬是足以購買一個非洲落後小國的金額。”


    “你為什麽知道這些呢?”


    “因為這裏是這麽寫的。由於多項技術性困難以及資金不足,這項計劃在一九一八年暫停。可是後來又獲得資金援助重新展開,於一九二九年終告完成……這就是日本所支付的費用啊。”


    “日軍哪來那麽多錢呢?”我問。


    “別人的錢包,用起來當然一點也不心疼啊。”禦手洗說著。


    “他們用羅曼諾夫的金塊付的錢嗎?”


    “很可能隻付了前賣弄的頭期款吧。”聽到這裏我忍不住笑了。


    “你怎麽可能連這種事都知道呢,別開玩笑了。”


    然而禦手洗卻說:“很有可能。因為隔年倉持麽上就再次到柏林去了。”


    “就因為這樣?”


    “他何必非要趕在隔年到德國去呢。我認為他這麽急著趕過去,就是因為還有款項沒有付清。所以他拿著金塊,打算去結清剩下的費用。到柏林的多尼爾去。”


    “這就是他到柏林的理由嗎……”


    “不問問當事者就不能知道正確答案,不過,我猜最大的理由就是為了這件事。”禦手洗說道。


    “可是箱根的那艘幽靈軍艦,並沒有機翼啊?”我提出了疑問。


    “那些機翼怎麽了?”


    “當然拆掉了啊。”


    “拆掉了?可以拆得掉麽?”


    “如果是試驗機,我想應該可以吧,因為機身上應該留有很多螺絲孔。另外,當時還是飛機的黎明期,我想這艘飛行艇從貝加爾湖離水之前,一定重新鎖緊了各處的螺絲,在蘆之湖降落之後,必須要再次鎖緊。既然如此,不如拆掉主翼。”


    “丟到湖裏吧。畢竟是包著布的機翼,上麵裝了十二個沉重的引擎,一拆下,馬上就會沉到湖裏去的。”


    “為什麽要這麽做呢,為什麽要拆掉主翼?為了假裝是軍艦嗎?”


    “應該不是,我想原因應該在這裏。”禦手洗用手指指著幽靈軍艦照片的某個地方。


    “這裏有好幾棵鬆樹,這裏還有岩石。如果有龐大的機翼,就可能會到處碰撞,到不了這座碼頭邊。”


    “啊,原來如此啊!”我不禁覺得佩服。禦手洗也用英文說明這一點給傑瑞米聽。


    “這麽一來,就出現了軍艦來到箱根的怪談。不過,其實隻是為了把羅曼諾夫的公主秘密地送到日本來而已啊。”


    “而且降落的地點也真糟糕,偏偏是賽之河原呢。”我說完後,禦手洗也笑了。“在加上安娜塔西亞的父親在身為皇太子時曾經來過,所以大家就以為是他的靈魂回來了。”


    “這艘飛行艇應該有尾翼吧?”傑瑞米問道。


    “應該有。”禦手洗回答著。


    “尾翼也拆掉了嗎?”


    “我想應該沒有拆掉,尾翼並沒有那麽容易折,可能是因為濃霧,所以看不到後麵吧。”


    “哦哦……”我整個人呈現恍神的狀態。


    “……那,這艘飛行艇後來呢?”


    “主翼盒螺旋槳都沒有了,就再也不能離開這座湖了。隔天並沒有人看到軍艦,那一定是沉到湖裏了吧。”禦手洗斷然地說。


    “沉下去?沉到蘆之湖裏?”


    “嗯。”


    “怎麽沉下去?”


    “可能事先在船底好幾個地方裝上火藥吧。”


    “那麽……行蹤不明的軍艦……”


    “其實就在蘆之湖底部。”


    “原來是這樣啊……”過度的驚訝讓我覺得全身虛脫。竟然會有這種亂七八糟的龐大計劃,而且還是在大正時期的日本。


    “等……等一等!”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既然沒有了引擎,那是怎麽到達碼頭的呢?船要怎麽前進呢?”


    禦手洗指著照片的某一個地方。“這裏裝有櫓。門外的站台處裝著櫓,由軍隊來劃動前進。另一麵應該也有吧,總共有兩個地方,用人力來劃動。”


    “那麽,這裏所看到的並不是木造小船……”


    “嗯,是往外突出的站台。”禦手洗以電腦畫麵呈現出來,的確可以看到長長往外突出的站台。


    “降落時,客人會先從這道站台下船,再換乘小船。離陸時則先從小船上到這站台,在進入船內。”


    “那,如果要沉入湖心的時候呢……”


    “那可能就會在站台的相反側裝櫓,反方向劃動吧。這種時候日本的櫓就很好用,要是光用槳就沒有這麽方便了。”


    我又歎了口氣,安靜了下來,呆呆地聽著禦手洗用英文對傑瑞米所做的說明。“可是……在暴風雷雨中,而且這麽濃的大霧裏,要怎麽降落在一片漆黑的湖水上呢,簡直是神乎其技嘛。”我說道。


    “所以才會停電啊。”


    “啊?”


    “在深夜的濃霧中,不管是多麽厲害的天才駕駛員,都不可能成功降落。於是在湖麵上浮了一整列誘導用的燈。為了點亮這些燈,需要龐大的電力,所以當時箱根町一帶才會因此停電。”


    這一瞬間我幾乎說不出話來,接著我忍不住笑了,問道:“你為什麽連這個都知道?”要是連這個都知道,禦手洗簡直就是神了。


    “村木不是說過嗎,當時整座湖都泛著亮光……那就是誘導用燈光的亮光啊。濃霧之中,從山路上看下去湖水整體就像發著光一樣。”


    “啊啊……”我終於被徹底擊倒,安靜了下來。


    “霧這種東西,本身就會發光。彼此之間漫反射,看起來就像湖水上空浮著一團光暈。貼別挑選雷雨的日子,就是為了掩蓋引擎的聲音,日本陸軍以試驗機do—x從貝爾加湖飛刀蘆之湖,因為距離很長,所以可能連客艙都堆滿了燃料。正因為是巨大飛機,所以才能夠這麽做。這是一場極機密地將俄羅斯公主送到日本的戰略。”


    “我認為這趟飛行,他們當時一定是抱著必死的決心。這畢竟是一架未完成的試驗機,說不定引擎會在途中停止,螺絲會磨耗,導致整架飛機在空中分解。多尼爾公司本來也不想賣,不過為了繼續開發夢想中的飛行艇,隻好先度過眼前的難關,有所犧牲了。正因為有這樣的背景,從那之後過了七十年,世界上還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個天大的秘密。”


    原本沉默的我,又突然想起問這件事:“嗯……那倉持平八先生也在這裏麵?”


    “他當然也在,在這座do—x裏麵。”禦手洗說。


    “可是你怎麽知道這就是do—x呢?”我問。


    “既然不是海底軍艦,就隻剩下在天空飛的可能了吧。大家都以為大正時代不可能有這種飛機存在,這就是最大的盲點。查了之後,發現特大的飛機隻有一架曾經存在於德國,相當簡單哪。”禦手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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